顶替他的白月光复仇后……
整容归来,成了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模样。
看着他为我痴狂,为我倾家荡产。
我俯身在他耳边轻笑:知道吗你每年祭奠的那个死人,名字是错的。
在他目眦欲裂的注视中,我指向海边孤坟。
那才是林晚——被你和闺蜜活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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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丝,像细密的银针,扎在顾承泽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上。他站在墓碑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被雨水反复冲刷、却依旧不肯倒塌的石像。镜头贪婪地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那低垂眼睑下深不见底的幽暗,还有那捧着巨大白色玫瑰花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
顾先生,请您节哀。一个女记者声音哽咽,话筒几乎要戳到他下颌,林晚女士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您如此悲痛。
顾承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抬起那双被媒体盛赞为盛满破碎星河的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任由雨水和……或许是泪水混杂着滑过他苍白的脸颊。小晚她……最爱白玫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痛苦碾碎后的磁性,精准地穿透淅沥的雨声,钻进每一台摄像机的收音孔里,她说这花干净,像我给她的爱一样……纯粹。
镁光灯疯狂闪烁,将这场浸透雨水的深情表演定格。记者们唏嘘着,飞快地在速记本上写下诸如商界巨子痛失爱妻,深情不渝感天动地之类的标题。
没有人看见,或者说,没有人会在意,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极其隐蔽地、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沾湿的昂贵西装袖口。那动作细微、迅捷,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仪容完美的苛刻追求。
隔着遥远的距离,在一辆深色车窗紧闭的豪华轿车后座,我透过单向玻璃,冷冷地注视着这场精心编排的独角戏。高清平板电脑上,实时传输着墓园的画面,顾承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被放大,纤毫毕现。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平板边缘轻轻敲击,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屏幕上,顾承泽那张写满破碎与深情的脸,被雨水模糊了轮廓,却愈发显得虚伪刺眼。
纯粹我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舌尖仿佛尝到三年前那浓烈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搅,冰冷的恨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几乎要将我的血液冻结。
手指在平板侧面轻轻一划,墓园的画面瞬间缩小,被另一组实时监控取代——顾承泽名下那栋价值数亿、位于半山腰的顶级豪宅内部。监控镜头如同幽灵的眼睛,无声地扫过奢华却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客厅,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主卧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画面放大。门内,是另一场同样激烈、却与哀伤毫不相干的运动。苏晴,我曾经最信任的、视若亲妹的闺蜜,此刻正跨坐在一个年轻健硕的男人身上。她海藻般的长发狂乱地甩动,精致的指甲深深陷入男人小麦色的背肌。昂贵的丝绸床单皱成一团,被粗暴地蹬到了地毯上。空气里仿佛能透过屏幕传来压抑而亢奋的喘息。
而床头柜上,赫然立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我和顾承泽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我,依偎在他怀里,笑容灿烂明媚,眼神清澈得像个傻瓜。此刻,这张象征着纯粹爱情的照片,正对着床上颠鸾倒凤的两人,构成一幅荒诞绝伦又无比恶毒的讽刺画。
苏晴那张因情欲而迷醉的脸,偶尔会转向相框的方向。她的眼神,在迷离中透着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弄。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穿屏幕,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胃里的翻搅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我猛地侧过头,对着车座旁早已备好的纸袋,剧烈地干呕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没有吐出任何实质的东西,只有灼烧般的酸楚和那浓得化不开的、带着铁锈味的恨。
大小姐前排传来司机老陈低沉而关切的询问。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用颤抖的手指抽出纸巾,用力擦拭着嘴角和额头的冷汗。再抬起头时,眼底最后一丝属于林晚的软弱和痛楚已被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冰冷的、足以冻结一切的灰烬。
平板屏幕上,顾承泽那场感人至深的深情告白似乎已近尾声。他俯下身,动作无比轻柔、无比珍惜地将那束巨大而昂贵的白玫瑰,摆放在簇新的墓碑前。墓碑上,我的照片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模糊,名字却清晰无比——爱妻
林晚
之墓。
镜头贪婪地捕捉着他最后凝视墓碑的深情侧脸。
我关掉了平板屏幕。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沉滞的昏暗,只有窗外雨刮器单调的、刮擦玻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冷酷的倒计时。
开车。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去云顶。
***
云顶私人会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最璀璨的夜景,灯火如流动的星河。这里只接纳真正的财富顶端。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雪茄、陈年佳酿和金钱无声流动的气息,厚重的地毯吞噬了所有的足音,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宁静。
我坐在僻静角落的丝绒沙发里,一身剪裁极尽利落的月白色缎面长裙。脸上,是经过顶级大师精心雕琢后的容颜——每一寸肌肤的纹理,每一个弧度的转折,都完美复刻了顾承泽心中那抹永远无法企及的月光,那个叫沈清漪的女人。那个他醉酒后无数次抱着我,痛苦呢喃着为什么你不是她的幻影。
此刻,这张足以令顾承泽灵魂震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只是微微晃动着手中水晶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压抑的急促。顾承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显然刚从另一个应酬脱身,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扯松了些,但依旧一丝不苟。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捕捉到我的侧影时,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闪电击中。
他僵在原地,脚步有瞬间的凝滞。时间仿佛被拉长,他脸上的血色褪去,只剩下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惊骇的茫然。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那目光像要穿透精心雕琢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我缓缓转过头,迎上他惊疑不定的目光。嘴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带着沈清漪特有的、那种疏离又略带好奇的浅笑。
顾先生我的声音,经过刻意的训练,带着一丝清冷的、不易察觉的沙哑,模仿着沈清漪说话时那种微微拖长的尾音,久仰大名。一个人
这声线,这语调,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承泽紧绷的神经上。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神里的惊骇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灼热所取代。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到我的沙发前,声音因激动而干涩颤抖:清漪是你真的是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我的脸颊,验证眼前这个奇迹的真实性。
我微微后仰,避开他的指尖,脸上的笑容依旧清浅,眼底却适时地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疏离:顾先生,您认错人了。我是林薇,林晚的……妹妹。
我刻意在林晚这个名字上,放慢了语速,清晰地吐出每一个音节。
妹妹顾承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一张被强行按了暂停键的面具。狂喜、错愕、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对林晚这个名字本能的不耐烦和厌恶,在他眼中激烈地碰撞、扭曲。小晚她……从未提起过……
他喃喃道,声音艰涩。
姐姐性子倔,不喜欢提家里的事。我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所有真实的情绪,只留下淡淡的、属于林薇的哀伤,我也是……刚处理完她的一些身后事,才找到这里。
我轻轻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听说,顾先生对姐姐情深义重,葬礼办得……很轰动。
情深义重四个字,从我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重量。
顾承泽像是被这四个字烫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对眼前这张脸的迷恋所覆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调整情绪,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前倾,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小晚她……走得突然。他艰难地开口,语气沉重,试图重新扮演那个痛失爱妻的深情丈夫,我……一直无法接受。
他伸出手,似乎想握住我的手寻求某种虚幻的慰藉。
我的指尖在他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秒,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接触。是么
我抬眼,目光平静无波,直视着他眼底那份努力维持的悲痛,可我怎么听说,姐姐走前那段时间,你们似乎……并不愉快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竭力隐藏的角落。
顾承泽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那精心维持的悲痛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被戳破伪装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谁……谁说的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尖利,随即意识到失态,又强行压低,试图找回掌控感,都是无稽之谈!我和小晚……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只是她后来身体不好,情绪难免有些……有些反复。
反复我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我的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又缓缓移回他强作镇定的脸。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他眼底那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慌乱映照得无所遁形。
我没有再追问,只是端起酒杯,再次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他自己编织的谎言里,越收越紧。他如坐针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却依旧无法从我这张酷似沈清漪的脸上移开。那眼神里,迷恋与恐慌交织,形成一种扭曲而丑陋的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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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网,已经悄然张开。
***
顾承泽对我的追求,以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姿态展开。昂贵的珠宝如同流水般送到我临时的豪华公寓门口,每一件都价值连城,璀璨夺目得足以闪瞎任何拜金女的眼睛。巨大的、由顶级厄瓜多尔空运而来的白玫瑰花束,每天清晨都会准时抵达,浓郁到近乎窒息的香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他推掉了所有能推的应酬,像个初涉情场的毛头小子,笨拙又急切地试图制造偶遇——在画展的门口,在米其林三星餐厅预定的相邻座位,甚至在我常去的瑜伽馆外不经意地等候。
每一次见面,他看我的眼神都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那火焰里,是对沈清漪这张脸的疯狂迷恋,是试图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孤注一掷,还有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恐惧——恐惧这失而复得的幻影再次消失。
他对我说话时,声音总是刻意放得温柔低沉,带着一种讨好的小心翼翼。话题永远围绕着沈清漪——她喜欢的画,她爱听的曲子,她习惯的香水味道。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林薇这个身份,忘记了那个刚被他深情悼念过的亡妻林晚。
清漪……不,薇薇,他有一次在塞纳河畔餐厅的烛光晚餐上,微醺地握住我的手,眼神迷离而炽热,你知道吗看到你,就像……就像一场做了十年的梦,终于醒了。我一直在等,一直在找……
他的手指滚烫,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我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醉的深情,胃里熟悉的翻搅感再次袭来。烛光映照着他英俊依旧的脸庞,这张脸,曾经是我青春岁月里全部的信仰和温暖。此刻,却只让我感到冰冷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恶心。
我缓缓地、坚定地将手从他的紧握中抽了出来。指尖冰凉。
顾先生,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您又在透过我,看谁呢是姐姐林晚,还是……您心里那位沈小姐
我的目光扫过他瞬间僵住的脸,落在他面前那杯喝了一半的红酒上,鲜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粘稠的痕迹,像凝固的血。
顾承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眼底的迷醉被猝不及防的狼狈和恐慌取代。我……薇薇,你误会了……他语无伦次地辩解,试图再次抓住我的手。
误会我轻笑一声,那笑声清冷,像碎冰碰撞,我听说,姐姐出事前,您公司的资金链似乎出了点问题好像还……抵押了你们共同持有的几处核心资产
我端起水杯,指尖在冰凉剔透的杯壁上轻轻划过,目光却锐利如刀,钉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上。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顾承泽脸上的慌乱再也无法掩饰。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像受惊的野兽般四处游移,不敢与我对视。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他放在桌布下的手,用力地绞在一起,指节捏得发白。
谁……谁告诉你的又是那些无聊的八卦他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眼神却充满了惊疑不定,没有的事!我的公司运作良好!那些……都是正常的商业操作!小晚她……她不懂这些!
哦我微微偏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属于林薇的、带着一丝无辜和好奇的神情,可是,我最近恰好认识几位风投的朋友,他们似乎对顾氏集团……嗯,特别是您个人名下的一些高风险投资,有些不同的看法呢。
我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这声音在顾承泽紧绷的神经上,如同重锤敲击。
他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胸膛剧烈起伏。那极力维持的精英形象、深情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碎裂。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喘息。他看着我这张酷似沈清漪的脸,眼神里第一次充满了真切的、巨大的恐惧,不再是面对亡妻的愧疚伪装,而是对眼前这个林薇所代表的未知威胁的深深忌惮。
薇薇,你听我说……他急切地想要解释,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顾先生,我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菜要凉了。吃饭吧。
我优雅地拿起刀叉,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从容,姿态完美,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摧毁他伪装的对话从未发生。只有顾承泽,脸色惨白如纸,失魂落魄地坐在对面,面前的佳肴如同蜡块,再也引不起他丝毫食欲。他额角的冷汗,在餐厅暧昧的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被猛地推开,发出沉闷的巨响。顾承泽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赤红着双眼冲了进来,西装外套凌乱地搭在手臂上,领带歪斜,头发被他自己抓得乱糟糟。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高管。
怎么回事!说!到底是谁干的!他咆哮着,声音嘶哑破裂,狠狠一拳砸在巨大的黄花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水晶笔架和文件哗啦作响。那笔过桥贷款!抵押物为什么会被第三方突然冻结!还有南城那个项目,眼看就要落地的标,为什么会被‘海天资本’以高于我们底价1%的金额截胡!说啊!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钢铁森林的冰冷轮廓。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几个高管噤若寒蝉,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谁也不敢开口。
就在这时,顾承泽放在桌上、屏幕已经摔裂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薇薇。
看到这个名字,顾承泽眼中那疯狂的怒火像是被瞬间冻结,又迅速被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扭曲的希冀所取代。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手指颤抖地划过接听键,声音在极短的时间内强行切换成一种近乎卑微的温柔,带着令人作呕的讨好:
薇薇宝贝怎么这个时间打来想我了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
电话那头,我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顾先生,打扰你工作了吗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下午去看了场拍卖预展,看到一件小东西,觉得……挺有意思的。
拍卖顾承泽一愣,下意识地追问,什么小东西薇薇你喜欢什么尽管说,我……
一枚胸针。我打断他,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在谈论天气,蒂芙尼上世纪四十年代的Art
Deco风格,铂金镶钻,中间是一颗……嗯,大概五克拉的哥伦比亚祖母绿。设计很特别,像一片卷曲的叶子,又像一滴眼泪。预展册上写着,它叫‘青漪’。
青漪两个字,如同两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在顾承泽的神经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几乎要将手机捏碎。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个名字……那个尘封在心底最深处、连苏晴都只隐约知道一点点的禁忌名字……那个胸针……是他当年送给沈清漪的定情信物!沈清漪失踪后,这枚胸针也如同人间蒸发!
它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上!还恰好被林薇看到!
顾先生你在听吗电话里,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怎么了听起来……好像很惊讶
顾承泽猛地回神,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强迫自己发出声音,那声音干涩、扭曲,像砂纸摩擦:没……没什么!薇薇!那枚胸针……它……它对你很重要吗他语无伦次,试图试探。
重要我轻笑一声,那笑声透过话筒,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灵魂的力量,倒也说不上。只是觉得它……很特别。尤其那个名字,‘青漪’,青色的涟漪,总让我联想到……某些被遗忘的、沉在水底的东西。有点意思,不是吗
顾先生,你说,我要不要把它拍下来呢我轻飘飘地问,如同在问他要不要买一杯咖啡。
不要!顾承泽几乎是嘶吼出声,完全忘记了场合。办公室里所有高管都被他这声失控的咆哮吓得浑身一颤。他意识到失态,猛地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促,薇薇!听我说!那枚胸针……它……它不吉利!真的!它背后……有很不好的故事!你别碰它!你想要什么珠宝我都可以给你买更好的!求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却让顾承泽感觉像度过了一个世纪,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哦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带着点玩味的调子,不好的故事顾先生似乎……对它的来历很清楚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抱歉,拍卖好像要开始了。顾先生,祝你……工作顺利。
薇薇!等等!薇薇……顾承泽对着已经挂断的忙音徒劳地嘶喊,脸上的表情彻底崩塌,只剩下巨大的、灭顶的恐慌和一种世界正在分崩离析的茫然。他颓然跌坐在巨大的真皮转椅里,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昂贵的地毯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他看着落地窗外那片属于他的商业帝国,那曾经象征着权势和成功的冰冷楼宇,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那枚名为青漪的胸针,像一把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悬在他头顶,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气息。
***
富丽堂皇的拍卖大厅,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金钱、野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衣着光鲜的富豪们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过拍卖台上展示的珍品。
我坐在二楼视野绝佳的VIP包厢里。包厢的落地玻璃是单向的,我能清晰地俯瞰整个拍卖场,包括前排那个熟悉的身影。顾承泽坐在那里,脊背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但细看之下,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拍卖师手边的那个深蓝色丝绒托盘上,托盘里,那枚名为青漪的铂金镶钻祖母绿胸针,在聚光灯下流转着幽冷而神秘的光泽。
拍卖师用富有煽动性的语调介绍着这枚胸针的传奇历史和艺术价值,引得场下阵阵低语和赞叹。
起拍价,三百万。拍卖师落槌。
三百五十万!立刻有人举牌。
四百万!
四百五十万!
价格节节攀升。顾承泽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几次想要举牌,手臂却僵硬得抬不起来。那枚胸针,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既害怕它落入别人手中,暴露那段不堪的过往;更害怕它落入林薇手中,那意味着……她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当价格被叫到八百万时,竞价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就在拍卖师准备落槌时——
一千万。一个清冷、平静、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的声音,从二楼的VIP包厢传来。
全场哗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二楼那面单向玻璃上。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但那举牌的数字清晰地显示在包厢外的电子屏上——VIP
1。
顾承泽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二楼那面冰冷的玻璃,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认出了那个声音!是林薇!她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碾压性的高价!
VIP
1号,出价一千万!还有加价的吗拍卖师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顾承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痛苦和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枚胸针落在她手里!那里面藏着他最深的秘密和恐惧!
一千……一千一百万!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这是他最后的防线,他必须守住!哪怕倾家荡产!
全场再次骚动。目光在二楼包厢和前排这位失态的企业家之间来回逡巡。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胸针本身的艺术价值,更像是一场充满火药味的私人较量。
二楼包厢沉默着。
拍卖师环视全场:一千一百万!还有加价的吗一千一百万第一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刹那——
一千五百万。那个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报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如同惊雷炸响!整个拍卖厅瞬间陷入死寂,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和议论!一千五百万!只为了一枚胸针!
顾承泽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瘫软在昂贵的座椅里,面如死灰。他死死地盯着二楼包厢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怨毒,还有一丝被彻底碾碎尊严后的疯狂。一千五百万……这个数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彻底压垮了他摇摇欲坠的财务防线!他再也无力喊出更高的价格。他完了。
一千五百万!第三次!成交!恭喜VIP
1号的林薇女士!拍卖槌重重落下,发出宣告终结的闷响。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目光是探究和惊愕。顾承泽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像一个游魂般踉跄着离开了拍卖厅。他精心维持的世界,在这一槌之下,轰然倒塌。
***
顾氏集团的崩塌,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迅猛和彻底。
那枚天价拍下的青漪胸针,如同一把淬毒的钥匙,开启了顾承泽通往地狱的大门。它像一个无比刺眼的信号,向所有潜在的合作伙伴、银行和投资人宣告:这位昔日的商业骄子,不仅资金链彻底断裂,更陷入了某种深不可测的、足以让他失去理智的麻烦之中。
银行催收的函件如同雪片般飞来,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曾经称兄道弟的投资人纷纷避而不见,电话永远转接语音信箱。核心项目被竞争对手以极低的价格恶意收购,曾经忠心耿耿的高管一个接一个递交辞呈,带走了仅存的技术和客户资源。
媒体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顾承泽豪宅外、公司楼下,每天都堵满了长枪短炮的记者。商界神话一夜崩塌、顾氏帝国倾覆,疑涉非法操作!、深情总裁还是资本赌徒……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充斥报端和网络。他那张曾经英俊、意气风发的脸,如今只剩下被债务和恐慌折磨后的憔悴、灰败,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被无数镜头残忍地捕捉、放大。
他变卖了一切能变卖的东西:豪车、名表、收藏的艺术品……甚至包括那栋曾经作为他和林晚爱巢的半山豪宅。但填进去的钱,如同泥牛入海,连那巨大的债务冰山一角都无法撼动。法院的传票、资产冻结通知,一份份冰冷的文件如同判决书,彻底宣告了他的破产。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他像条丧家之犬,被银行和法警的人从最后租住的、狭小破旧的公寓里请了出来。他所有的家当,只剩下一个廉价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皱巴巴的换洗衣物。雨水无情地打在他身上,廉价西装瞬间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瘦削嶙峋的身形。他提着箱子,茫然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踩在脚下、如今却对他无比冷漠的城市。巨大的广告牌上,正播放着某奢侈品的广告,光彩夺目的画面与他此刻的狼狈落魄,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讽刺对比。
他无处可去。苏晴那个曾经在他怀里婉转承欢的女人,在顾氏出事的第一个月就卷走了他仅剩的一点现金和几件值钱首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尝试拨打她的电话,只得到冰冷的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衣领,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发抖。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灭顶的黑暗吞噬时,手机在湿透的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是催债短信,也不是法院通知。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和一个地址:
想知道‘青漪’为什么在我手里吗城东,望海崖。
地址后面,附着一张照片——是那枚在拍卖会上引发轩然大波的铂金镶钻祖母绿胸针,静静地躺在一个打开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里。幽绿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魔鬼的眼睛。
顾承泽浑浊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条信息和那张照片,如同濒死的人看到了唯一的、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浮木。那枚胸针!那枚该死的胸针!它是一切灾难的源头!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奇异地压过了内心的恐惧。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找到她!找到那个叫林薇的女人!抓住她!逼问出一切!或许……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或许她能吐出那笔天价拍卖款这个念头如同毒药,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最后一丝扭曲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拦下一辆破旧的出租车,报出那个地址。司机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和那个位于偏僻海崖的地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嫌恶。顾承泽不管不顾,将身上仅剩的几张湿漉漉的钞票全塞了过去。
车子在风雨中颠簸前行,驶向城市边缘的黑暗。
***
望海崖。名副其实。
陡峭的悬崖如同被巨斧劈开,笔直地插入墨黑色的、咆哮翻涌的大海。狂风裹挟着冰冷咸腥的海水气息,发出凄厉的呜咽,狠狠抽打在人的脸上、身上。巨大的浪头前仆后继地撞击着崖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起数米高的惨白浪沫。
悬崖边缘,立着一块孤零零的墓碑。花岗岩的材质,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早已被海风和盐分侵蚀得粗糙黯淡,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我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伞骨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月白色的长裙裙摆被风猛烈地撕扯着,猎猎作响。我背对着来路,目光落在墓碑上。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行被风霜侵蚀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刻字:
**挚友
苏晴
安息**
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混合着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穿透狂暴的风雨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林薇!
顾承泽嘶哑的、充满血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你到底是谁!那枚胸针!沈清漪!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浑身湿透,像个水鬼,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昂贵的西装早已看不出原色,沾满了泥泞。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背影,那眼神像是要把我撕碎。
我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露出被风雨打湿的、线条优美的下颌轮廓。黑伞的边缘,遮挡了我大部分神情。
顾先生,我的声音在狂风的间隙中响起,平静得诡异,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你每年都去祭奠的那个人……捧着你最爱的白玫瑰,哭得那么伤心……媒体都夸你是最深情的人……
我缓缓地转过身。黑伞微微抬起,露出了我的脸。
雨水顺着我的额发滴落,滑过脸颊。这张酷似沈清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死寂。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此刻脚下咆哮的大海,里面翻涌着顾承泽从未见过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
顾承泽被我这双眼睛钉在原地,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如坠冰窟。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惜啊,我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你哭错了坟。你每年去祭奠的那个‘林晚’……
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凿进他的耳膜,墓碑上的名字,是错的。
什……什么!顾承泽如遭雷击,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巨大的恐惧,你……你说什么!
我向前一步,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狂风卷起我的裙摆和发丝。我凑近他,几乎是贴着他冰冷、湿漉漉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情人呢喃般的轻柔语调,缓缓说道:
知道吗你每年都去的那个墓园里,你放下白玫瑰、对着痛哭流涕的墓碑下面……埋着的,是空的。
我的气息喷吐在他冰冷的耳廓上,带着一种残忍的暖意,那下面,什么都没有。
顾承泽浑身剧震,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仿佛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我直起身,不再看他崩溃的脸,抬起手,指向悬崖边那块在狂风中显得格外渺小、孤寂的墓碑。
那下面躺着的,才是林晚。我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凄厉的风雨和海浪的咆哮,冰冷而清晰,如同最后的审判,是被你,还有你最信任的苏晴,亲手推下楼梯,又趁着雨夜……活埋在这里的林晚!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厚重的铅云,瞬间将悬崖、墓碑、还有顾承泽那张因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到极致的脸,照得一片惨白!紧随其后的惊雷,如同天神的怒吼,在头顶轰然炸响!
顾承泽的瞳孔,在闪电的映照下,瞬间放大到极致,目眦欲裂!他像是被这惊雷和话语同时劈中了天灵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不……不可能!你……你胡说!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垂死的挣扎和疯狂的否认。他猛地扑向那块孤零零的墓碑,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粗糙的花岗岩,指甲在石头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苏晴!苏晴!这下面……是苏晴!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试图看清墓碑上的字迹,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巨大的恐惧更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苏晴我站在他身后几步之遥,黑伞隔绝了大部分风雨,声音里淬着万载寒冰,你那个卷款跑路、把你当成最后提款机的‘好情人’苏晴她大概正拿着你的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逍遥快活吧至于她为什么‘安息’在这里……
我顿了顿,发出一声极轻、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大概是……良心发现或者,是林晚在下面……太寂寞了
顾承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崩溃和一种濒临疯狂的混乱。他看看我这张酷似沈清漪的脸,又看看墓碑上苏晴的名字,再看看脚下这片埋葬着他最深罪孽的悬崖……巨大的信息洪流和滔天的罪恶感彻底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坝。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充满了绝望和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着跪倒在冰冷的、混杂着雨水和海水的泥泞岩石上,剧烈地抽搐、颤抖。
风雨如晦,海浪滔天。惨白的闪电一次次撕裂黑暗,照亮他跪在挚友(仇人)墓碑前崩溃嘶嚎的身影,也照亮了我身后,那块被海风侵蚀的、刻着挚友苏晴安息的孤寂石碑。
冰冷的海水裹挟着咸腥的气息,不断扑上悬崖,溅起浑浊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