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沉的生日宴上,我像个漂亮的摆件,安静地坐在角落。
他今天的主角,是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苏曼。
苏曼挽着他的手臂,笑靥如花,敬了一圈酒后,摇摇晃晃地来到我面前。
她捏着我的下巴,笑得轻蔑:哟,我们家阿沉养的哑巴金丝雀,长得是真不错。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顾亦沉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与他无关的物品。
他抽着烟,对苏曼说:别逗她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玩意儿,没意思。
苏曼笑得更开心了,她故意将一杯红酒尽数泼在我的白色礼裙上,刺目的红,像血。
哎呀,手滑了。
我垂着眼,没有动,任由冰凉的酒液浸透布料。
没人知道,我不仅会说话,我的肚子里,还揣着他顾亦沉的种,三个月了。
而我,来自一个专门培养顶级捞女的组织,代号夜莺。
顾亦沉,不过是我的终极任务目标。
装哑,只是为了接近他,演戏而已。
我摸着小腹,感受着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心中冷笑。
游戏,该结束了。
1
哑女反击
顾亦沉的生日宴,成了苏曼的主场。
她像女主人一样,挽着顾亦沉的手臂,接受着所有人的恭维和祝福。
而我,作为顾亦沉养在身边三年的哑巴宠物,只能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个透明人。
阿沉,你看那个哑巴,真可怜,一个人坐那儿,像被遗弃的小狗。苏曼娇滴滴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
我抬起头,对上她挑衅的目光。
顾亦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和厌烦。
他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动作,我看懂了。
他在警告我,不要在这里给他丢人。
我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三年前,我作为兰亭组织里最出色的一员,接下了这个终极任务——拿下顾氏集团的继承人,顾亦沉。
资料显示,他性情冷漠,尤其厌恶聒噪的女人。因为他的母亲,一位曾经名动一时的歌唱家,最后在精神病院里日夜嘶吼,力竭而亡。
所以,我为他量身打造了叶知夏这个人设——一个纯洁无瑕、受过创伤而失语的美丽少女。
我成功了。
他把我从一场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中带走,养在了他的私人别墅里。
他喜欢我的安静,喜欢我用那双纯净的眼睛崇拜地看着他,喜欢我在他烦躁时,默默地为他弹上一曲钢琴。
他把我当成解闷的玩意儿,一个有体温的摆设。
而我,也敬业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直到两个月前,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组织负责人兰姐知道后,欣喜若狂。
知夏,这是天赐的筹码!用这个孩子,把顾家的家产,啃下一半来!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兴奋得发抖。
我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第一次对这个计划,产生了抗拒。
宴会仍在继续,苏曼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
她端着一杯酒,摇曳生姿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哑巴,阿沉说你钢琴弹得好,去,弹一首给我助助兴。她语气轻佻,像在使唤一个女仆。
我没动。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顾亦沉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不喜欢我在外人面前弹琴,这是他专属的消遣。
苏曼却像是故意要挑战他的底线,她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怎么不听话了别忘了,你吃谁的饭,住谁的房子。
她的指甲很长,嵌进我的皮肤,很疼。
我看着不远处的顾亦沉,他只是冷漠地看着,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也对,我有什么资格期待他会维护我
在他眼里,我和苏曼,一个是宠物,一个是未来的妻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我缓缓站起身,拨开苏曼的手,默默地走向宴会厅中央的白色三角钢琴。
手指落在冰凉的琴键上,我闭上眼。
一首激昂的《野蜂飞舞》从我指尖流出,急促、狂乱,充满了压抑和愤怒。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与我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琴声震惊了。
一曲终了,我站起身,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微微鞠了一躬。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厅。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顾亦沉,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弹琴。
从今晚开始,叶知夏这个哑巴,要下线了。
2
冷面总裁的暴怒
我刚走出酒店大门,一辆黑色的宾利就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顾亦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上车。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我站着没动。
他似乎失了耐心,直接推开车门下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叶知夏,你今晚发的什么疯他把我拽到车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怒火,谁准你弹那首曲子的谁准你擅自离开的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他英俊的脸上布满了阴霾。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那双无辜又惶恐的眼睛看着他,乞求他的原谅。
我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种陌生的平静,让顾亦沉愣了一下。
他松开我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说话。
哦,他忘了,我是个哑巴。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然后转身就走。
站住!他从身后拉住我,将我整个人都抵在了车门上。
他的气息夹杂着酒气和烟草味,将我牢牢包裹。
你到底怎么了他捏着我的肩膀,强迫我面对他,是不是苏曼跟你说了什么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所有问题都出在我身上。
是我不该惹他心爱的白月光不快。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心疼,没有愧疚,只有被挑战了权威的恼怒。
我的心彻底冷了。
我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我们结束吧。】
然后,我把本子递到他面前。
顾亦沉看到那行字,先是怔忪,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低声笑了起来。
结束叶知夏,你有什么资格说结束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本子和笔,撕得粉碎,扔在地上。
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冰冷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你最好乖乖听话,别再耍这些小聪明,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他拉开车门,粗暴地将我塞了进去。
回到别墅,他把我扔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开始解自己的领带。
我心里一紧,知道他想做什么。
每次他心情不好,都会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发泄和惩罚我。
我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往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他捕捉到了。
他停下动作,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你今天很不对劲。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我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大脑飞速运转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苏曼打来的。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阴鸷瞬间化为柔和。
喂,曼曼。他转身走到窗边,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我没事,你别担心……好,我明天去看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欲望已经褪去,只剩下嫌恶。
滚回你房间去,别让我看见你。
我如蒙大赦,从沙发上爬起来,逃也似的跑回了二楼的房间。
关上门,我背靠着门板,浑身都在发抖。
不行,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3.
逃离金丝笼
我开始为我的逃跑计划做准备。
首先,我需要钱。
顾亦沉虽然把我养在别墅里,锦衣玉食,但他从不给我现金,我所有的开销都走他的副卡,每一笔都有记录。
我唯一的资产,是他偶尔心情好时赏赐给我的一些珠宝首饰。
这些东西目标太大,不好出手。
我把目光投向了兰姐。
作为兰亭的王牌,我为组织创造了巨大的价值,但组织给我的分红,一直由兰姐代为保管。
我用一部早就藏好的备用手机联系了兰姐。
兰姐,我需要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兰姐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知夏,你要钱做什么顾亦沉断了你的花销
不,我要离开他。我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兰姐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疯了你现在肚子里有王牌,正是跟他谈判的最好时机,你居然要走
我不想用我的孩子做交易。我的声音很冷。
孩子兰姐冷笑一声,叶知夏,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组织培养出来的一个工具,你的孩子,也只是一个筹码!你没有资格谈‘想不想’!
那笔钱,是我应得的。给我,否则,我会把‘兰亭’的事,全都捅出去。我下了最后通牒。
这是我第一次威胁兰姐。
电话那头,兰姐气得呼吸都重了。
过了许久,她才咬着牙说:好,很好。叶知夏,你翅膀硬了。钱可以给你,但你要亲自来取。
我知道这是个圈套。
兰姐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我走。
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答应了她,约好了时间地点。
挂了电话,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顾亦沉的。我唯一能带走的,只有我自己。
我换上最普通的衣服,将一头长发扎成马尾,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的脸,感到一丝陌生。
这三年,我活在叶知夏的壳子里,几乎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深夜,我趁着别墅里的保镖换班的间隙,从二楼的窗户翻了出去。
我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滑下,稳稳地落在草坪上。
这些攀爬和潜行的技巧,都是在兰亭训练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我不敢回头,一路狂奔,消失在夜色中。
我打车去了和兰姐约好的地方——城郊一个废弃的仓库。
仓库里,只有兰姐一个人。
她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抱臂站在仓库中央,看到我,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你还真敢来。
我的钱呢我开门见山。
钱兰姐笑得更讽刺了,叶知夏,你以为你今天走得出这个门吗你背叛组织,就该受到惩罚。
她话音刚落,仓库的阴影里,走出了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我心里一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兰姐,你确定要闹到这个地步顾亦沉如果知道他养了三年的女人,是你们组织派来的间谍,你觉得‘兰亭’会有什么下场
兰姐的脸色变了变。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冷冷地看着她,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们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这时,仓库的大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刺眼的车灯光射了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几十个黑衣保镖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现场。
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是顾亦沉。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利刃,要把我凌迟。
叶知夏,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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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真相与背叛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顾亦沉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兰亭
兰姐的脸色比我还难看,她显然也没料到顾亦沉会突然出现。
顾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兰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顾亦沉根本没看她,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受伤。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的身世,你的失语,你对我的崇拜和依恋……全都是演出来的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装的,是真的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话啊!他突然暴怒,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不是会说话吗你不是在电话里威胁她吗怎么,现在又给我装哑巴
他的力气很大,我的头被晃得晕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我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顾亦沉的动作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一旁的兰姐见势不妙,立刻添油加醋:顾总,您别被她骗了!这个女人心机深得很!她……她还怀了您的孩子,想用孩子来讹您一笔钱!
怀孕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空旷的仓库里炸开。
顾亦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说的是真的
我闭上眼,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他抓着我下巴的手,在微微发抖。
良久,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冰冷的恨意。
好,好得很。叶知夏,你真是我的好‘夜莺’。
他松开我,后退了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我的手指,然后,将手帕扔在地上。
那个动作,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这个孩子,他看着我平坦的小腹,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打掉。
又是这三个字。
上一次在电话里,我以为他只是在气头上。
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决绝和厌恶。
我的心,彻底死了。
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休想。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说话。
我的声音因为久不说话而有些沙哑,但却异常坚定。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顾亦沉。
他大概没想到,他养了三年的哑巴,声音是这样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眼中燃起滔天的怒火。
你再说一遍
我说,休想。我一字一顿地重复,顾亦沉,这是我的孩子,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叶知夏,你别忘了,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我让你生,他才能生!我让他死,他就必须死!
他向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把她带去医院,立刻手术。
两个保镖向我走来。
我惊恐地后退,却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仓库门口,传来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
住手。
5.
白衣骑士
我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他身形清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
是周逸云,市中心医院最年轻的心外科主任。
也是我这次逃跑计划中,唯一的外援。
当初,我因为孕早期反应去医院检查,恰好挂了他的号。
他看出了我并非真的失语,也察觉到了我处境的艰难。几次接触下来,他成了我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次逃跑,也是他帮我策划的。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周医生顾亦沉显然也认识他,眉头紧锁,这里没你的事。
顾总,周逸云推了推眼镜,不卑不亢地走进来,叶小姐是我的病人,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任何手术。
你的病人顾亦沉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
叶小姐两周前就来我这里建了档,她是孕妇,情绪激动和强制手术,都可能导致大出血,一尸两命。周逸云说得一脸平静,但话里的分量,却让在场的保镖都停下了脚步。
顾亦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又看了看一脸坦然的周逸云,眼神里的猜忌和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你们……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早就认识
我没有回答,周逸云替我开了口:顾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现在的行为,是在犯法。
犯法顾亦沉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我处置我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犯什么法
叶小姐是独立的个体,不是您的私有物品。您无权决定她腹中胎儿的生死。周逸云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将我护在身后。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我冰冷的心,感到了一丝暖意。
顾亦沉看着我们,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好,好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怒极反笑,指着我,对周逸云说,周医生,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兰亭’派来的捞女,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现在护着她,就不怕惹上一身腥
周逸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只知道,她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
他的坦荡和坚定,让顾亦沉所有的指控,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仓库里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最终,顾亦沉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让她走。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叶知夏,从今以后,你和你的孩子,都与我顾亦沉,再无任何关系。是生是死,是荣是辱,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仓库。
黑衣保镖们也潮水般退去。
整个仓库,只剩下我,周逸云,还有瘫软在地的兰姐和她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去。
周逸云及时扶住了我。
没事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看着他温和的侧脸,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恐惧、压抑,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我终于,自由了。
6
海边的重生
在周逸云的帮助下,我离开了那座让我窒息的城市。
他为我安排了一个海边小城,给我伪造了全新的身份。
我改名叫林溪,一个普通的,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
我用兰姐给我的那笔钱,在小城里租了一套面朝大海的房子,开了一家小小的声音工作室。
在兰亭时,为了更好地扮演各种角色,我学过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声音设计。
我给广播剧、小游戏做配乐和音效,收入不高,但足够我和孩子生活。
第二年春天,我生下了一个男孩。
我给他取名叫周望树,小名小树。
我希望他能像一棵树一样,坚韧、挺拔,自由自在地生长。
小树很乖,他长得很像我,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万幸的是,他身上看不出任何顾亦沉的影子。
周逸云偶尔会来看我们。
他已经从市中心医院辞职,自己开了一家私人诊所。
每次来,他都会给小树带很多玩具和零食,陪他堆沙堡,给他讲故事。
小树很喜欢他,咿咿呀呀地叫他云爸爸。
我曾想过把那笔钱还给他,但他拒绝了。
就当是我,投资给小树的成长基金吧。他笑着说,眼里的温柔能将人溺毙。
我知道,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安宁地过着。
我几乎要以为,顾亦沉这个人,已经彻底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直到小树五岁那年。
那天,我正在工作室里赶一个广播剧的后期,小树在客厅里自己玩积木。
周逸云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溪,你快看本地新闻。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打开电脑,点开本地新闻网站,一条醒目的标题跳了出来。
【顾氏集团斥巨资收购城东度假村,总裁顾亦沉今日亲临视察】
新闻配图上,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
五年过去了,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冷峻,眉宇间的气势,比从前更甚。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小城,这么偏僻,他怎么会来这里
是巧合吗
我不愿意相信。
林溪,你听我说,电话里,周逸云的声音很冷静,你别慌,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我会想办法,尽快安排你们离开。
好。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林溪,林女士吗我们是城东度假村的,我们这边有个宣传片的音效项目,想和您的工作室谈一下合作。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城东度假村,不就是被顾氏收购的那个吗
抱歉,我们工作室最近档期满了。我立刻拒绝。
林女士,您先别急着拒绝。对方的语气很诚恳,我们老板,顾总,亲自指定要和您合作。他说,他听过您之前的作品,非常欣赏。
顾总……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在这里。
他这是在逼我主动现身。
7.
命运的重逢
我别无选择,只能赴约。
我将小树托付给邻居,一个人去了城东度假村。
在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我再次见到了顾亦沉。
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瘦了些,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憔桑,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整个人看穿。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过得好吗
我没有回答。
五年了,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多么可笑。
为什么不说话他站起身,向我走来,怎么,又开始玩哑巴那套了
他的话里带着刺,轻易就勾起了我那些不堪的回首。
顾总,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如果您找我来,只是为了叙旧,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项目的事,我的能力不够,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站住!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从身后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滚烫,烫得我心尖一颤。
林溪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满是讥讽,你倒是给自己取了个好名字。叶知夏,你以为你换个名字,换个地方,就能抹掉过去的一切吗
顾亦沉,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我身上朴素的衣着,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跟着一个一无所有的医生,在一个破地方给人做配音,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
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比待在你那个金丝笼里,当一个不会说话的玩偶,要好一万倍!
我的话,似乎刺痛了他。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
玩偶……他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在你心里,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我反问,顾总,您难道不是一直都这么对我的吗
他沉默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探了进来,怯生生地问:妈妈,你好了吗王奶奶说她要回家做饭了。
是小树。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脸色大变,立刻冲过去,将他护在身后。
但已经晚了。
顾亦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小树的脸上。
那张和他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顾亦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小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树被他吓到了,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小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我抱起小树,转身就想跑。
他是谁顾亦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叶知夏,你告诉我,他是谁!
8
门外的忏悔
我没有回头。
我抱着小树,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间办公室,逃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男人。
回到家,我立刻给周逸云打电话,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别怕,他在电话那头安抚我,我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最快的航班是明天下午。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我马上过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
小树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紧张,他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不哭不闹。
妈妈,我们是要去旅游吗他仰着小脸问我。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妈妈带小树去一个很远很漂亮的地方。
门铃,在这时候响了。
我浑身一僵。
透过猫眼,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顾亦沉。
他一个人,没有带保镖。
他看起来很狼狈,头发乱了,衬衫也皱了,眼眶通红。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门铃,固执得像个孩子。
我不敢开门。
我怕他会把小树抢走。
门铃声停了。
然后,我听到了他嘶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知夏,开门,我们谈谈。
求你了。
我靠在门上,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
可是,太晚了。
五年前,他让我打掉孩子的时候,他在哪里
我一个人在异乡,挺着大肚子,日夜担惊受怕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现在,他凭什么一句求你了,就想抹掉所有的伤害
我没有开门。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深夜,才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第二天一早,周逸云就开车来了。
我们带着简单的行李,直奔机场。
一路上,我的心都悬着。
我总觉得,顾亦沉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果然,在机场的VIP候机室里,我们被拦住了。
不是顾亦沉的人。
是苏曼。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女王一般地站在我们面前。
叶知夏,好久不见。她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带着我的儿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的儿子
我愣住了。
周逸云挡在我面前,皱眉道:苏小姐,请你让开。
让开苏曼冷笑一声,周医生,这里可没你的事。我今天,是来接我儿子回家的。
她说着,目光越过周逸云,看向我怀里的小树。
小树,是吗来,到妈妈这里来。她向小树伸出手。
小树害怕地往我怀里缩了缩。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小树是我的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儿子苏曼笑得花枝乱颤,叶知夏,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五年前顾亦沉为什么会那么巧地找到那个仓库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知道‘兰亭’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我告诉他的。苏曼脸上的笑容,变得恶毒起来,我早就知道你是‘兰亭’的人,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永不翻身的机会。
你怀孕了,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告诉他,你为了钱,不惜怀上他的孩子来敲诈他。我还告诉他,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会被‘兰亭’的人抱走,成为威胁他的工具。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让你打掉孩子,他要亲手毁掉这个让他蒙羞的‘孽种’。
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是她,一步步地,将我推入了深渊。
9
蛇蝎女人的阴谋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来抢我的孩子我死死地盯着她,声音都在发颤。
因为,我生不了了。
苏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和怨毒的神色。
五年前,我为了陷害你,假装从楼梯上摔下去。可我没想到,那次是真的伤到了身体,我再也无法生育了。
顾家,是不会接受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儿媳妇的。
所以,我需要一个孩子。而小树,是阿沉唯一的血脉,他必须回到顾家,做我的儿子。
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仿佛小树只是一件可以被随意抢夺的物品。
我气得几乎要晕过去。
你做梦!我抱着小树,一步步后退。
这可由不得你。苏曼冷笑一声,她拍了拍手,几个保镖从后面围了上来。
机场的骚动,引来了保安。
但苏曼只是亮出了一份文件。
看清楚了,这是孩子的出生证明,母亲那一栏,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冲过去,抢过那份文件。
上面赫然是小树的信息,但母亲的名字,却被篡改成了苏曼。
怎么会这样
很惊讶吗苏曼得意地看着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我早就买通了你当年生产的那家小医院,修改了所有的档案。
现在,从法律上来说,我才是小树的母亲。而你,叶知夏,你只是一个企图拐卖顾家长孙的人贩子!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完了。
我斗不过她。
我没有钱,没有权,我拿什么跟她斗
就在我绝望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儿子,什么时候姓苏了
是顾亦沉。
他排开众人,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苏曼,他的目光,只落在小树的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的珍视。
他走到苏曼面前,一把夺过那份伪造的出生证明,看也不看,就撕成了碎片。
苏曼,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的婚约,取消了。
苏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阿沉,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顾亦沉的眼神冷得像冰,我顾亦沉的儿子,不需要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来当母亲。而你对我做过的一切,对我儿子做过的一切,我会让你,加倍偿还。
说完,他不再看她,而是转向我。
他向我伸出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祈求。
知夏,跟我回家,好吗
10
阳光下的新生活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动。
回家
哪里是我的家
是那个困了我三年的金丝笼,还是这个男人自以为是的怀抱
都不是。
顾亦沉,我抱着小树,平静地看着他,谢谢你,帮我解决了麻烦。
但是,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脸上的欣喜和期待,一点点褪去,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恐慌。
为什么他艰涩地问,知夏,我知道错了,我这五年,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为了小树,我们……
为了小树我打断他,顾亦沉,你凭什么认为,小树需要一个曾经想杀死他的父亲
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是的……我当时……我只是……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能解释什么呢
解释他当初的冷漠、残忍和不信任吗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破镜,即便重圆,也满是裂痕。
我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一直默默守护在我身边的周逸云。
我朝他伸出手,脸上露出了五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逸云,我们走吧。
周逸云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微红,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们三个人,像真正的一家三口,转身,走向登机口。
身后,传来苏曼歇斯底里的哭喊,和顾亦沉绝望的嘶吼。
叶知夏!你不准走!
我没有回头。
飞机起飞时,我透过舷窗,看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停机坪上,越变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再见了,顾亦沉。
再见了,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的未来,将在没有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我的脸上,很暖。
我低头,亲了亲怀里熟睡的小树,然后靠在周逸云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