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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耳边发出绝望的尖啸。
失重感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我的五脏六腑,狠狠往下拖拽。视野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68层高空那扇巨大的、冰冷的落地窗。玻璃后面,顾承泽那张曾让我无数次心跳加速的英俊面孔,此刻只剩下志得意满的扭曲快意。他紧紧搂着我的表妹苏薇,两人唇舌交缠,吻得旁若无人。
他甚至有空隙朝我这个急速下坠的前未婚妻挥了挥手,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那张纸在顶楼狂乱的气流里猎猎作响,上面我熟悉的签名笔迹,却透着刺骨的陌生和虚假。
安心去吧,晚晚。顾承泽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地、残忍地钻进我耳膜,带着令人作呕的惋惜,你爸妈留下的百亿家产,还有你辛苦经营的人脉网,我会替你好好‘经营’的。毕竟,他晃了晃那张伪造的遗嘱,笑容像淬了毒的刀,你‘自愿’都留给我了,不是吗
苏薇依偎在他怀里,那张酷似我母亲、此刻却写满贪婪和恶毒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娇笑:姐姐,谢谢你成全我们呀。
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感官,烧得我灵魂都在战栗。不是恐惧,是焚尽一切的滔天恨意!顾承泽!苏薇!若有来世,我林晚,定要将你们拖入地狱,让你们尝尽我所受的千倍万倍之苦!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只剩下这刻骨铭心的诅咒。
晚晚晚晚
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轻轻拂过耳畔。
我猛地睁开眼。
强烈的光线刺得瞳孔一阵收缩。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细碎冰冷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高级香水与冷餐甜点混合的、属于上流社会特有的浮华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里是……鼎峰酒店顶层的慈善晚宴。
我僵硬地低下头。身上是那条Dior当季高定星空裙,细腻的银线在灯光下流淌,如同凝固的星河。脚上那双Jimmy
Choo的水晶鞋,鞋跟纤细得能杀人。一切都和记忆里那个被推下地狱前的夜晚,一模一样。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百达翡丽星空腕表的手,优雅地托着一杯金黄色的香槟,递到我眼前。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是顾承泽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他微微俯身,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足以溺死人的深情与担忧,眉头微蹙,完美演绎着一个体贴入微的未婚夫形象。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脸色有点白。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喝点东西放松一下你最爱的唐培里侬。
香槟的气泡在剔透的水晶杯壁上轻盈地上升、破裂。
上一秒,这杯酒,这张脸,这虚伪的深情,是我沉沦的毒药,是通往地狱的请柬。
下一秒,我从地狱爬回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冰冷刺骨的恨意。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提醒着我那场粉身碎骨的坠落,提醒着顾承泽和苏薇那两张在死亡阴影下忘情拥吻的嘴脸,提醒着那张伪造的遗嘱带来的彻骨背叛!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强行拉回濒临失控的理智。不能慌,不能乱。老天爷给了我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让我重蹈覆辙,而是让我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我缓缓抬起眼睫,迎上顾承泽深情的目光。脸上肌肉调动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甚至带着点慵懒迷离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神真的只是疲惫。我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却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我没有去接那杯香槟。
冰凉的指尖,带着刚刚沾染的冷餐台冰桶的寒气,像一条滑腻的毒蛇,轻轻抚上了顾承泽的脖颈。我的指腹清晰地感受到他喉结在皮肤下猛地一滚,那是瞬间的惊愕和本能的紧张。
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困惑,随即被更浓的、带着挑逗意味的笑意取代。显然,他以为这是我在大庭广众下一种新的、刺激的调情方式。
我微微踮起脚尖,靠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耳廓,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吐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甜蜜的残忍:
承泽,我轻唤他的名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那份我们‘共同起草’的遗嘱……我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他瞳孔深处猛地一缩,那虚伪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受益人那一栏,记得……我的指尖在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轻轻点了点,如同死神的叩问,改成我的名字哦。
顾承泽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像一张骤然冷却的面具。他眼底的深情瞬间冻结,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戳穿隐秘的慌乱取代。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摆脱我那只冰冷的手,但我的指尖如同带着倒钩,牢牢地钉在他的命脉上。
晚晚,你……你在胡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遗嘱你是不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他试图伸手来扶我的肩膀,动作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僵硬。
我轻轻巧巧地避开他的手,顺势收回了自己冰凉的指尖,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触碰只是一个无心的玩笑。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迷离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也许是吧,我漫不经心地端起旁边侍者托盘上另一杯香槟,浅浅啜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微苦,最近总是做些……不太好的梦。我抬眼看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瞬间失血的嘴唇,梦到……很高很高的地方,风很大。我晃了晃酒杯,金色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所以,遗嘱的事,记得放在心上哦。我这个人,最讨厌……计划外的事情了。
顾承泽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或者精神失常的痕迹,但只看到一片平静无波下隐藏的、令他心惊胆战的锐利。那份伪造的遗嘱,是他和苏薇精心策划、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绝杀!林晚怎么可能知道她不应该知道!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我身后一个略带慵懒磁性的男声打断。
林小姐似乎对遗嘱规划颇有心得
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打破了我和顾承泽之间无声的、充满杀机的对峙。
我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几步之外,倚在铺着深红色丝绒桌布的冷餐台旁,一个男人正闲适地晃着手中的威士忌杯。深灰色的高定西装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倨傲。他的五官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英俊,鼻梁高挺,下颌线如刀削般分明,薄唇微微抿着,唇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弧度。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邃,锐利,像淬了寒冰的黑曜石,此刻正穿透晚宴迷离的光影,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仿佛能轻易剥开我精心维持的伪装,直抵内核。
江砚。
这个名字无声地在我心底炸开。前世在商场上与我数次交锋,手段狠辣精准,数次截胡我志在必得的项目,是令我又恨又不得不忌惮的头号死敌。一个只信奉丛林法则,利益至上的冷酷商人。
此刻,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正饶有兴味地扫过我还残留着冰冷触感的指尖,又掠过顾承泽那张强自镇定却难掩狼狈的脸。显然,刚才那场短暂却充满火药味的交锋,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江总。我迅速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扬起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朝他举了举杯,见笑了。一点私事,扰了江总的雅兴。
江砚没有举杯回应。他依旧维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只是目光更深沉了些,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海。私事他低笑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金属般的冷感,能让顾总脸色如此精彩的私事,想必……价值不菲。
他刻意加重了价值不菲四个字,眼神像精准的手术刀,在我和顾承泽之间来回扫视。
顾承泽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强挤出笑容,试图打圆场:江总说笑了,晚晚她……
江总对遗嘱规划也有兴趣我截断顾承泽的话,上前一步,主动迎向江砚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燃起一丝冰冷的火焰,正好,我最近也在考虑……资产重组的问题。有些碍眼的……不良资产,我眼风似有若无地扫过顾承泽,满意地看到他身体瞬间绷紧,需要彻底剥离。或许,有机会向江总讨教一二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砚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顿住。他眼底那丝玩味的审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锐利的探究,如同猎鹰锁定了目标。他缓缓站直身体,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目光牢牢锁住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林晚。
不良资产彻底剥离向我讨教
呵。有趣。
他薄唇微勾,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冰冷的兴味:讨教不敢当。不过……他微微倾身,带着威士忌醇香的灼热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密语,却字字如刀,林小姐这盘棋,下的赌注不小。就不怕……引狼入室
我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顾承泽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和他投来的、混杂着惊疑和怨毒的视线。但我没有回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头危险的狼身上。
引狼入室
我迎着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同样冰冷、同样带着孤注一掷的弧度,用只有他能听清的气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
那要看这头狼……是来分食腐肉的鬣狗,还是……我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疯狂,敢和我一起,去猎杀雄狮的……伙伴。
晚宴迷离的灯光下,江砚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燃起一簇幽暗而兴奋的火光。
棋局,开始了。
第一步棋,落子无声。
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在顾承泽惊疑不定又强装关怀的目光中,提前离开了晚宴。回到那间曾被他以爱巢名义精心布置、实则布满监控和窃听的顶层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反锁了书房的门。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暂时隔绝了那个男人虚伪的气息。
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上那盏古董黄铜台灯散发着温暖而局限的光芒,照亮了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屏幕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指尖在键盘上翻飞,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前世,我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将父母留下的核心商业机密、人脉图谱,甚至是一些足以致命的灰色交易证据,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顾承泽。那些东西,后来成了他伪造遗嘱、侵吞我遗产、并迅速在商界站稳脚跟的基石,也成了他最终将我推下深渊的助力。
重活一次,这些信息成了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邮箱里,一封封措辞严谨、带着林氏集团独特加密标记的邮件,精准地发送出去。收件人,是林氏那些被顾承泽刻意边缘化、却对父亲忠心耿耿的老臣子;是前世在我意外身亡后,被顾承泽用各种手段排挤、打压,最终黯然离场的商业伙伴;甚至,还有几位与父亲私交甚笃、位高权重,却被顾承泽视作顽固不化而疏远的政界元老。
邮件内容大同小异。核心只有两点:第一,我,林晚,清醒了。第二,顾承泽,是林氏的毒瘤,必须清除。措辞隐晦,但足以让这些在商海沉浮半生的人精嗅到风向的彻底转变。附件里,则是一些无关痛痒、却能佐证顾承泽并非表面那般忠贞可靠的开胃小菜——几张他与苏薇在不同场合举止暧昧的偷拍照,一份他利用职权为苏薇家族输送小利益的模糊账目截图。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邮箱,清空所有浏览记录。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动的星河,璀璨而冰冷。我知道,暗流已经涌动。那些蛰伏的力量,正在悄然集结。
第二步棋,需要更大的舞台,也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观众。
三天后,城东那块炙手可热的临江地王公开招标。前世,这块地最终落入了顾承泽的口袋,成了他新公司起飞的跳板。招标会场内,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们低声交谈,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我坐在林氏集团的席位上,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眉眼。顾承泽就坐在我旁边,依旧扮演着体贴未婚夫兼得力副总的角色,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鸷和审视。自从慈善晚宴后,他明显加强了对我的关注,言语试探不断,甚至试图以关心为由检查我的通讯设备,都被我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晚晚,这块地我们志在必得,标书你都复核过了吧他侧过身,压低声音,带着惯有的掌控欲。
我端起面前的矿泉水,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平静地扫过会场前方:放心,顾副总。我特意加重了副总两个字,林氏做事,向来稳妥。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
招标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几家实力雄厚的开发商轮番报价,气氛逐渐胶着。当主持人念到林氏集团时,顾承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准备起身。这是他精心筹备、视为囊中之物的猎物。
然而,我比他更快一步,优雅地站了起来。
顾承泽惊愕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被冒犯的怒意。按照惯例,这种代表集团露脸、奠定功绩的时刻,应该由他这个准继承人来完成。
我无视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步履从容地走向发言台。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稳定,吸引了全场的视线。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角落里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江砚坐在竞争对手的席位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姿态闲适,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了我。
拿起话筒,我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会场:各位评委,各位同仁。林氏集团,放弃本次对城东B07地块的竞标。
哗——!
全场瞬间哗然!
放弃林氏集团,对这块地前期投入巨大,志在必得,竟然在最后关头宣布放弃无数道震惊、不解、探究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如同聚光灯般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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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泽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铁青,失声低吼:林晚!你疯了!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引来了更多侧目。
我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和顾承泽失控的低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若有似无地落在那道深沉的视线源头。
林氏集团经过审慎评估,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认为该地块的开发前景及潜在风险,与集团未来战略发展方向存在一定偏差。因此,我们决定将资源,投入到更具协同效应和长远价值的领域。
说完,我微微颔首,在满场惊愕的议论声中,从容地走下发言台。经过顾承泽身边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眼底是喷薄的怒火和难以置信:林晚!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道这块地意味着什么吗你知不知道前期我们投入了多少……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抬眸看向他,眼神冰冷如刀锋:顾副总,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周围的嘈杂,我才是林氏的决策人。投入多少,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我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淬毒的寒意,就像……我的遗嘱,受益人是谁,也只能我说了算。明白吗
顾承泽如同被毒蛇咬中,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被彻底戳穿秘密后的惊骇和恐惧。他死死地瞪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会场出口。高跟鞋的声音在死寂下来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经过江砚的座位时,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他嘴角勾起的那抹玩味的弧度,以及他指尖那支烟被轻轻捻动的细微动作。
我知道,这步棋,走对了。放弃一块地,斩断顾承泽一条重要的上升通道,同时,将林氏内部的分歧、顾承泽的失控,以及我林晚的反常和决断,赤裸裸地暴露在江砚这个最危险的旁观者面前。
这是一份投名状,也是一次无声的邀约。
接下来几天,顾承泽如同困兽。他疯狂地试图挽回局面,私下联系评委,动用他掌控的部分林氏资源想要重新介入那块地,甚至不惜搬出苏薇的父亲,那位在规划局有些门路的苏副局长。然而,林氏集团公开宣布放弃的声明如同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他的企图。他所有的动作都显得苍白无力,徒增笑柄。
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林氏内部开始暗流汹涌。那些收到我邮件的老臣子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不动声色地收紧权限,质疑他经手的项目,甚至有人直接绕过他向我汇报工作。顾承泽在林氏的地位,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动摇着。
这天傍晚,我独自在公寓顶层的无边泳池边处理邮件。夕阳的余晖将池水染成一片熔金,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如同燃烧的火炬。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加密的陌生号码。
接通,江砚那把低沉、带着金属冷感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
城西,废弃的第三码头仓库区。半小时后。
电话随即挂断,干脆利落,不留任何转圜余地。
果然来了。我合上电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猎场,转移了。
半小时后,我独自驾车,精准地驶入那片被锈蚀的钢铁巨兽和破败仓库包围的荒芜之地。夕阳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巨大的阴影吞噬下来,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海腥味和尘埃混杂的陈旧气息。一盏昏黄的路灯在远处闪烁,像一只疲倦的眼睛。
江砚的车,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库里南,如同蛰伏的巨兽,安静地停在一座巨大仓库的阴影里。他靠在车头,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指间夹着的烟头,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
我停下车,推门而出。高跟鞋踩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空旷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他闻声转过头,烟头的红光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林小姐胆子不小。他开口,声音比夜风更凉,敢单刀赴会。
我走到他面前,距离不远不近,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随时可以抽身的对峙感。江总选的地方,很有品味。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破败的环境,语气平淡,说吧,看戏的门票,江总打算收多少
江砚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码头显得格外瘆人。他掐灭了烟蒂,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的红弧,随即熄灭。
看戏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将我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强势地入侵我的感官。林小姐,你把我当傻子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金属的质感,放弃一块唾手可得的地王,自断顾承泽一臂,在公司内部掀起风浪,引蛇出洞……然后呢就为了让我看一场你清理门户的戏码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我的皮囊,直视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脏。
你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顾承泽。他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你利用我牵制他背后的苏家,利用我搅浑这潭水,利用我……来加速他的灭亡。他猛地抬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粗粝的薄茧,猝不及防地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直视他眼底翻涌的、如同暴风雨前夜海面的墨色风暴。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唇畔,带着一丝血腥气的掠夺感,利用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下颌被他捏得生疼,但我没有挣扎,只是迎着他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眼底的火焰同样在燃烧。
代价我轻笑出声,声音在寂静的码头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同样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江总想要什么林氏的股份我父母留下的核心专利还是……我故意顿了顿,眼神挑衅地扫过他紧抿的薄唇,我
江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指腹却带着一种暧昧的力道,轻轻摩挲过我下颚的皮肤。他眼底的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染上了一丝更加浓烈的、危险的欲念。
那些东西,迟早都是我的战利品。他的声音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傲慢和不容置疑,我要的,是利息。
他猛地俯身,那张英俊得极具侵略性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你搅动了我的棋局,林晚。他的唇几乎要贴上我的,声音低沉如同魔咒,现在,告诉我,你这盘复仇的棋,打算怎么收场或者说……他刻意停顿,冰凉的指尖顺着我的颈侧缓缓下滑,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触感,你打算,让我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夜风卷起地面的尘埃,带着海水的咸腥,拂过我们之间那不足一寸的危险距离。远处,城市的光污染在天际晕染开一片模糊的红。
废弃码头的冷风裹挟着铁锈与海腥味,刮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江砚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我的颈侧,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像烙铁一样滚烫,又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冰冷。他眼底翻涌的墨色风暴里,混杂着清晰的掠夺欲和毫不掩饰的兴味。
利息我迎着他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目光,唇角勾起,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淬了冰的挑衅,江总想要什么样的利息是看我亲手把顾承泽和苏家碾成齑粉的快感,还是……我微微偏头,让他的指尖滑落,眼神却像淬毒的钩子,牢牢锁住他,分食他们血肉时,最大最肥美的那一块
江砚眼底的兴味更浓了,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码头显得格外瘆人。他收回手,插进西装裤袋,姿态重新变得慵懒,但那审视的目光却更加锐利,仿佛在掂量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与风险。
血肉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太低级了,林晚。我要的是……过程。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我笼罩,我要看着你这把淬了毒的刀,如何精准地剖开猎物的皮囊,剔骨削肉。我要你每一步棋的落子,每一次杀招的酝酿。他的目光扫过我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至于战利品那不过是胜利的附庸。我更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从六十八层的坠落里爬回来,还能握紧刀柄
他的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我层层包裹的仇恨核心。我心底的岩浆翻滚了一下,又被强行压回冰冷的壳下。
支撑我轻轻重复,目光投向远处被城市灯火染红的夜空,仿佛又看到了那急速下坠时,顾承泽和苏薇拥吻的剪影,听到了那张伪造遗嘱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恨意如同实质的毒液,瞬间充盈四肢百骸。再看向江砚时,我的眼神只剩下冰冷的坚冰:江总只需要知道,我爬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他们拖回地狱。过程如何惨烈,结果如何血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死。
江砚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那双深邃的眼里,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沉淀出一种近乎欣赏的冷酷。他微微颔首:很好。那么,合作愉快,复仇者。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张通往深渊的邀请函。
我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冰冷的掌控感。我的手指纤细,却同样有力,指甲修剪得圆润,此刻却像野兽隐藏的利爪。
两只同样冰冷、同样充满力量的手,在废弃码头的阴影里,短暂地交握。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无声的契约在黑暗中缔结——为了毁灭共同的敌人。
合作愉快,掠食者。我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冰冷触感。
江砚勾了勾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他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我。上面是一份加密文件列表。
苏明德(苏薇父亲)最近很活跃,在极力推动城北新区那个‘生态科技园’的项目立项。他想借这个政绩工程,再往上挪一挪。江砚的声音恢复了金属般的冷感,顾承泽在里面投了不少钱,也打通了不少关节,想借机洗白他之前几笔有问题的资金,同时绑定苏家这艘船。这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命门。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文件标题,心中了然。前世,这个项目在苏明德和顾承泽的合力推动下,最终虽然上马,却因规划不合理、资金链断裂以及后续爆出的腐败问题,成了一座巨大的烂尾楼和财政窟窿,牵连甚广。苏明德因此提前病退,顾承泽则凭借提前撤资和举报有功,反而全身而退,甚至博了个有远见的名声。
命门我冷笑,也是埋在他们脚下的雷。引爆的时机,需要精准。
没错。江砚收起手机,眼神锐利,苏明德下周会主持一个内部项目论证会,邀请了几家有实力的潜在合作方做‘交流’,实质是试探各方意向和价码。顾承泽会作为苏家的‘白手套’出席。这是个机会。
你想让我去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以林氏掌舵人的身份出现在那个场合,本身就是对顾承泽和苏家无声的宣战和最大的羞辱。更重要的是,我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甚至……制造混乱。
江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林小姐不是要亲手将他们拖下地狱吗近距离观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戏码,岂不更精彩况且,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算计,只有让他们感受到真正的威胁和痛楚,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他需要我作为诱饵,更作为那把搅动浑水的利刃。
地点,时间。我没有任何废话。
下周三下午两点,规划局三号会议室。江砚报出信息,我会安排人,确保你能‘顺利’入场。
知道了。我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夜风吹起我风衣的下摆,猎猎作响。走到车边,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过去:江总,别忘了你的承诺——过程,你可以看。但最后一刀,必须由我来捅。
身后,是江砚低沉而肯定的回应,如同黑暗中的契约烙印:如你所愿。
接下来的几天,林氏内部的空气仿佛凝固着无形的硝烟。
顾承泽如同被逼到墙角的困兽,焦躁和阴鸷几乎不加掩饰。他试图利用自己还掌控的部分财务权限,紧急抽调资金,动作仓促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显然是想在城北项目上再搏一把,或者,是准备后路。他频繁地秘密约见苏薇,两人在隐蔽的私人会所碰头,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通过江砚提供的高精度卫星监控截图,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电脑屏幕上。
他想转移海外账户的资金。电脑那头,一个代号影子的声音传来,是江砚安插在林氏内部的暗线,此刻正向我汇报,金额不小,通过几个空壳公司在操作,手法很隐蔽,但时间窗口很短,就在论证会前后。
让他转。我看着屏幕上顾承泽和苏薇在会所露台相拥的画面,眼神冰冷,盯紧他所有的转移路径和最终账户。等他把钱洗出去,再冻结。让他在以为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再体会从云端跌入地狱的绝望。
明白。影子应道。
同时,我利用父亲留下的一条极其隐秘的政商人脉——一位早已退隐、却德高望重的老领导,向他递了一份关于城北新区生态科技园项目前期地质勘测存在严重疏漏、以及部分规划涉嫌违规占用生态红线的匿名材料。这份材料,足以在关键时刻,成为压垮骆驼的一根致命稻草。
周三下午,一点五十分。
规划局大楼庄严肃穆,空气中弥漫着官僚机构特有的、混合着纸张和消毒水的气味。三号会议室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西装革履的商界人士,低声交谈着,气氛微妙而紧张。
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炭灰色裤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眉眼。手中拿着一个轻薄的文件夹,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我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窃窃私语声陡然增大,无数道惊愕、探究、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林晚她怎么来了
林氏不是放弃城东项目后就没什么大动作了吗
顾承泽不是代表苏家……
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向会议室入口。门口负责签到的工作人员显然也懵了,看着名单,又看看我,迟疑道:林…林总名单上……
林氏集团,林晚。我平静地报出名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极力压抑着震惊和愤怒的声音:林晚!
顾承泽和苏薇正从走廊另一头快步走来。顾承泽穿着一身崭新的阿玛尼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但此刻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当众羞辱的狂怒。他身边的苏薇,一身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看到我的瞬间,那张酷似我母亲的脸上也瞬间褪去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谁让你来的!顾承泽几步冲到我面前,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引得更多人侧目。他试图抓住我的手臂,被我侧身轻巧地避开。
顾副总,我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嘲讽,作为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出席一个关乎城市未来发展的重要项目论证会,需要向你请示吗我特意加重了董事长三个字,目光扫过他惨白的脸,最后落在苏薇身上,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还是说,苏小姐觉得,只有她父亲邀请的人,才有资格进这个门
你!顾承泽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一时竟说不出话。苏薇更是脸色煞白,死死咬着嘴唇。
林总,您请进。工作人员似乎接到了什么指示,立刻换上一副恭敬的态度,为我拉开了会议室的门。显然,江砚的安排起了作用。
我无视门口那对脸色精彩纷呈的男女,昂首挺胸,步履从容地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很大,椭圆形的长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主位上,一个身材微胖、面色红润、带着官威的中年男人,正是苏薇的父亲,苏明德副局长。他看到我走进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恼怒,但很快被他用官场的假笑掩饰过去。
林总苏明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真是稀客啊。我们这次会议主要是研讨城北生态科技园的初步规划意向,林氏集团似乎……
苏局,我走到预留的位置前——一个距离主位不远不近、却足以看清全场的位置——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潜在合作方,声音清晰平稳地打断了他,林氏集团作为本市的重要企业,对任何关乎城市长远发展、尤其是涉及重大公共资源调配的项目,都保有高度的关注权和参与权。城北项目规模宏大,立意虽好,但前期基础工作是否扎实,规划是否科学,资金来源是否清晰透明,都直接关系到项目的成败,也关系到在座各位投资者的切身利益。我代表林氏前来,正是希望了解更多真实、详尽的信息,以便做出更审慎的评估。我想,这也是苏局和各位同仁,举办这次会议的初衷吧
一番话,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却字字句句敲打在项目的敏感点上。尤其是前期基础工作是否扎实、资金来源是否清晰透明,像两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苏明德和顾承泽。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苏明德身上,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苏明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强压着怒火,干笑两声:林总忧国忧民,真是令人佩服。不过项目还在论证阶段,很多细节……
苏局,我微笑着,目光却锐利如刀,直接看向他,细节决定成败。比如,项目选址区域的地质结构稳定性报告,似乎与三年前市地质局发布的区域地质风险评估报告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差异再比如,规划中拟占用的西侧林地,是否已通过省级生态红线的调整审批这些基础性问题如果没有明确答案,任何后续的规划和投资,恐怕都如同沙上建塔,风险巨大。
我的话音落下,会议室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在座的商人哪个不是人精地质风险,生态红线!这每一个词背后都是可能引爆的惊天巨雷!
苏明德的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他猛地看向坐在他侧后方的顾承泽。顾承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极致的惊恐和愤怒,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他显然没想到,我不仅来了,还精准地捏住了他们最致命的七寸!
林总!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明德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装的威严,这些都是经过专业机构评估的!你从哪里听来的不实消息这是扰乱会场秩序!
不实消息我轻笑一声,从容地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薄薄的纸,轻轻放在桌面上,苏局,这是三年前由省地质勘探院出具、并报备市规划局的《城北区域地质构造稳定性评估报告》的摘要复印件。关于项目选址核心区下方存在断裂带和溶洞发育风险的章节,我用红笔标注了。您可以和您手上那份‘最新’的、结论乐观的报告对比一下。我又抽出一张,这是国家自然资源部最新发布的《生态保护红线管理办法》相关条款的节选,关于占用红线林地审批权限和流程的规定,非常清晰。
我的动作不疾不徐,声音不高不低,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下砸在苏明德和顾承泽的心上,也砸在在场所有投资者的心头!
会场彻底炸开了锅!质疑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苏明德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桌上的文件,手指都在颤抖:你…你这是污蔑!伪造!
顾承泽猛地站起来,脸色狰狞,几乎要扑过来:林晚!你找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深色夹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直接亮出了证件:苏明德同志,顾承泽先生。我们是市纪委和经侦支队的联合调查组。现接到实名举报,并掌握初步证据,反映你们在城北新区生态科技园项目立项过程中,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违规操作,利益输送。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响彻在死寂的会议室里。
苏明德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顾承泽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那双曾盛满深情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最后一丝疯狂的挣扎。
是你!林晚!是你这个贱人!他嘶吼着,像一头彻底被逼疯的野兽,猛地挣脱了旁边试图控制他的工作人员,双眼赤红地朝我扑了过来!他抄起手边一个沉重的黄铜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我的头狠狠砸下!
去死吧!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惊呆了!
烟灰缸带着呼啸的风声,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直直地朝着我的太阳穴砸落!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会议室侧后方厚重的丝绒窗帘猛地被掀开!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迅疾闪出!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的视觉极限!
是江砚!他竟然一直藏在那里!
他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带着凛冽的杀意!在顾承泽手中的烟灰缸距离我的头颅不足半尺的刹那,江砚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顾承泽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啊——!顾承泽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黄铜烟灰缸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毯上。
江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扣住顾承泽手腕的同时,他的左腿如同钢鞭般闪电般弹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踹在顾承泽的腹部!
砰!
一声闷响!
顾承泽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麻袋,被这一脚踹得凌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墙壁上!又重重地砸落在地!他蜷缩着身体,口鼻鲜血狂涌,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嗬嗬的倒气声。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顾承泽痛苦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在地毯上的微弱声响。
江砚缓缓收回腿,站直身体。他甚至连呼吸都未曾紊乱,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剧烈动作而微微褶皱的西装袖口。然后,他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惊骇欲绝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站在原地,从顾承泽暴起,到烟灰缸砸落,再到江砚如同神兵天降般瞬间废掉顾承泽,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和目睹仇敌惨状的快意交织的极致刺激。脸颊上似乎溅到了几滴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江砚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些惊惧的目光。他垂眸,目光落在我脸上沾染的、属于顾承泽的血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用指腹,极其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擦去我脸颊上那抹刺眼的鲜红。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过皮肤,带来一丝微痛和灼热。那力道,像是在擦拭一件被玷污的珍品,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脏。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只有我一人能听清。他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这时,纪委和经侦的人已经迅速上前,将瘫软如泥的苏明德和如同死狗般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顾承泽彻底控制住,铐上了冰冷的手铐。
带走!为首的调查员冷声下令。
苏明德被拖走时,面如死灰,眼神涣散。顾承泽则被两个身强力壮的调查员架着,他艰难地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住我,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不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诅咒般的声音。
我平静地回视着他,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滩即将被清理的污秽。
当顾承泽和苏明德被彻底带离会议室,沉重的门关上,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和痛苦的呻吟,会议室里依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风暴和血腥场面震慑住了,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江砚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侧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深邃的眼底,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后的了然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以及那不容置疑的、关于利息的提醒:
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