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拐那年,两个女孩陪我熬过黑暗。
逃出生天时,小月亮用身体挡住人贩子的棍棒嘶喊:快跑!
十年后我却错认绿茶校花是救命恩人,为她一掷千金。
直到商业晚宴重逢真正的白月光——顶级财阀继承人苏璃玥。
隔壁包厢传来叶绯鸢娇喘:等榨干裴骁玄的钱,我们就远走高飞…
我颤抖推开门,正撞见落地窗前两具交缠的身体。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切割着拍卖厅的空气。裴骁玄陷在丝绒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下那道陈年的疤痕。思绪穿透眼前的浮华喧嚣,沉入十年前那个散发着霉味和铁锈腥气的破败仓库。饥饿如毒蛇噬咬,恐惧是唯一的空气。只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绝望中给了他微弱的暖意。
一个总是安静蜷缩在角落阴影里,像一株顽强的小草,无声无息,却在他饿得眼前发黑时,悄悄把省下的半块硬馒头塞进他手里。她瘦得惊人,大大的眼睛里盛满过早的疲惫和沉静的坚韧。另一个则活泼些,像只聒噪却鲜艳的小鸟,会在他被打时扑过来哭喊别打他。她的眼睛很亮,像暗夜里遥远的星星。
小月亮…小星星…
裴骁玄无声念着刻在骨头里的名字。逃出来的那天,混乱的记忆碎片里,只有那双盈满泪水却异常明亮的星星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嘶喊:跑!小豹子快跑!别回头!
那声嘶喊,是刺破他童年噩梦的唯一光芒,支撑了他十年。
一百八十万!一次!一百八十万两次!拍卖师的高喊拉回裴骁玄的思绪。
聚光灯下,一枚帕拉伊巴碧玺胸针闪烁着霓虹蓝光。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孩,叶绯鸢,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带着向往的轻叹,柔软的身体贴得更紧,发丝蹭过他的手臂。骁玄哥…
声音又软又糯,好美啊…不过,太贵了啦。她嘴上说着贵,那双精心描绘过、如同小鹿般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却紧紧黏在碧玺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裴骁玄看着她的眼睛。太像了。形状,光泽,甚至偶尔流露的脆弱依赖,都与他记忆深处那个为他哭喊、为他抵挡伤害的小星星重合。十年寻找,终于在他踏入大学的第一天尘埃落定。他毫不犹豫地护住了她。
他举起了竞价牌。
两百万。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全场寂静,目光聚焦。
叶绯鸢脸颊飞红,紧紧抓住裴骁玄的手臂,身体因兴奋微颤,眼底闪烁着巨大的惊喜和得意。她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骁玄哥…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裴骁玄侧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心中十年的空洞似乎被短暂填满一丝。他抬手,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发丝。给你的,都值得。
手机震动。裴骁玄扫过特助发来的行程:【裴总,今晚七点,云顶酒店,与长空资本代表苏女士商务晚宴。对方背景深厚,需谨慎。】
他回复:【收到。准备厚礼。】
长空资本,金融界新贵,掌舵者苏女士低调神秘。裴家急需这次合作。
晚上有个重要应酬,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裴骁玄温声道。
叶绯鸢乖巧点头,脸上适时流露出一丝失落,又换上理解的笑容:工作要紧,骁玄哥别太辛苦。她起身,体贴地替他理了理领带。
云顶酒店顶层观澜阁。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星河。裴骁玄提前抵达,将一枚古董怀表礼盒放在主位旁。
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推开。
裴骁野起身,商业微笑准备就绪。
来人走了进来。
时间凝固、碎裂。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利落的哑光黑色西装套裙,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线条。乌黑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裴骁玄几乎停止呼吸的脸。
不是夺目的美,而是一种沉淀的、冷冽的清丽。皮肤冷白,眉眼如画。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形状极美,眼尾微挑,瞳仁是纯粹的黑色,深邃如寒潭古井。此刻,这双眼睛平静无波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探究。
震惊!源于灵魂深处的排山倒海!
裴骁玄脸上的笑容僵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又掷入冰窟。眼前这张脸,褪去稚嫩和苍白,却无比清晰地与记忆深处那个蜷缩在仓库角落、总是沉默着塞给他食物的小女孩重叠!
小月亮!
苏总裴骁玄的声音干涩微颤。
裴总,幸会。苏璃玥伸出手。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玉石相击般的冷冽质感。指尖微凉,一触即分。
苏…苏总请坐。裴骁玄强迫回神。精致的菜肴摆满桌面,顶级红酒荡漾。这场商业晚宴的气氛变得诡异。
裴骁玄的目光,一次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主位的苏璃玥。她端起骨瓷茶杯时,习惯性地先用指尖轻触杯壁试温;放下刀叉时,会下意识将它们平行摆放在盘沿;侧首看窗外灯火时,脖颈拉出优美而脆弱的弧线…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像生锈的钥匙,粗暴捅开尘封的记忆闸门。仓库的霉味、饥饿的绞痛、深入骨髓的恐惧汹涌冲撞着他的神经。是她!真的是她!
……裴总苏璃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询问。她放下酒杯,深邃黑眸平静地看着他。
裴骁玄猛地回神,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酒。抱歉,苏总,他深吸气,关于贵方提出的技术共享条款,裴氏需内部再评估风险。不过基于共同愿景…他强迫自己拉回注意力,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些,眼神偶尔涣散。
苏璃玥安静听着,偶尔提出精准问题。回应始终冷静专业。但在裴骁玄又一次因某个细节分神,目光掠过她左手时,苏璃玥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极其纤细、样式古朴的银色素圈尾戒。
谈判接近尾声。双方在核心条款上达成一致。侍者将合同恭敬放在两人面前。裴骁玄率先签下名字。
苏璃玥拿起笔。就在她准备落笔的瞬间——
你…是不是…裴骁玄脱口而出,声音紧绷沙哑。话到嘴边又卡住。
苏璃玥执笔的手顿在半空。她抬起头,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看向裴骁玄。时间凝固几秒。就在裴骁玄几乎要道歉时,她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裴总,声音平稳无波,却在他心底激起巨大涟漪,芒果…还是不能碰吗
轰——!
裴骁玄脑中一片空白!
芒果!仓库里唯一一次,他饿极吞食烂芒果,全身浮起可怕红疹,喉咙肿痛,窒息抽搐!是那个瘦小身影不顾看守呵斥,拼命拍打铁门嘶喊求救,才换来几片救命草药叶子!那个在混乱中几乎被他遗忘的、关乎性命的细节!
是她!小月亮!
所有伪装土崩瓦解!裴骁玄猛地起身,椅子腿与大理石摩擦出刺耳锐响!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灼热如炭火,死死盯着苏璃玥,声音破碎不堪:小…小月亮!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十年!他找错了人!将感激和执念错付给了叶绯鸢!而真正救他、在黑暗中无声支持他、在他濒死时为他呼救的恩人,就在眼前!他只想立刻冲到隔壁,告诉叶绯鸢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小月亮!三个人一起叙旧!
苏…不,小月亮!裴骁玄声音激动发抖,你等我一下!隔壁…隔壁就是绯鸢!小星星!她也在这里!我去叫她!我们三个…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喜悦让他完全忽略了苏璃玥在听到小星星三个字时,眼底骤然掠过的冰冷寒芒。
他踉跄着冲向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凉黄铜门把的瞬间——
唔…阿澈…轻点嘛…
一声黏腻得拉丝的娇嗔,带着压抑的喘息,穿透厚重门板,钻进裴骁玄耳朵。
是叶绯鸢!
裴骁玄的动作瞬间钉死!血液冻结倒流!狂喜凝固在脸上如同破碎面具!他僵立原地!
隔壁她不是去做SPA了吗那声阿澈…是沈澈那个清贫校草
不祥的冰冷预感如同毒蛇攀上脊椎!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
……宝贝儿…你太美了…
沈澈刻意压低、带着情欲沙哑的声音传来!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更清晰、带着娇媚笑意的低语:…急什么呀…放心,那个傻大款裴骁玄,今天又给我拍了个两百多万的胸针呢…他呀,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我说东他不敢往西…再等等嘛…等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帮我的阿澈创业成功…我们就甩了他,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神仙日子…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扎进耳膜,刺穿心脏!
傻大款…爱得死去活来…榨干…甩掉…
十年寻找,十年付出,十年倾注全部感激与愧疚的深情…在叶绯鸢眼里,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笑话!一个随意愚弄丢弃的傻大款!
砰!
裴骁玄如同被彻底激怒摧毁的困兽,用尽全力撞开了那扇隔绝天堂与地狱的门!
奢靡暖光倾泻而出!
落地窗前,城市灯火沦为模糊背景板。
两道身影紧紧交缠!
叶绯鸢身上那件他下午刚拍下的浅金色吊带长裙,肩带狼狈滑落至臂弯,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她正以一种极其依赖献祭的姿态,紧紧搂着沈澈的脖子,踮脚忘情献吻。而沈澈,那个平日清冷如高岭之花的校草,一手用力箍着她的纤腰,一手近乎粗暴地探入她凌乱长发,深深回吻着,侧脸线条显出情欲的沉迷和狰狞。
他们吻得旁若无人,窗玻璃映出激烈拥吻的剪影。
时间在裴骁玄的世界里停滞崩坏。他僵立门口,眩晕作呕。眼前画面是慢放的恐怖片。心脏位置传来尖锐剧痛,仿佛被掏空,只剩下血淋淋漏风的大洞。十年的执念、深情、完美幻梦…被彻底碾成齑粉!
唔…谁!
叶绯鸢最先被惊动,喘息着分开,带着不悦惊愕转头。
目光触及门口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裴骁玄时,脸上潮红瞬间褪尽,惨白!那双他珍视如星光的眼眸里,倒映出震惊、慌乱、狼狈和…不易察觉的厌烦!
骁…骁玄哥
声音颤抖心虚,她下意识推开沈澈,手忙脚乱拉肩带。
沈澈也转头,清俊脸上残留情欲,看清裴骁玄后,立刻化为冰冷的戒备和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慢条斯理整理微皱的衬衫领口,眼神带着审视评估,冷冷扫向门口。
空气死寂。只有窗外遥远喧嚣。
嗒。嗒。嗒。
高跟鞋踩在柔软地毯上的闷响,带着奇特韵律,不疾不徐,踩在人心尖上。
裴骁玄如同僵硬木偶,迟缓地侧过头。
苏璃月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遥。依旧一身完美黑色西装套裙,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剑。那张冷冽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震惊愤怒,只有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的目光,越过裴骁玄剧烈颤抖的肩膀,像两道冰冷探照灯,精准地扫过包厢内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叶绯鸢。眼神里没有丝毫故人重逢的惊讶,只有居高临下的冰冷审视。
当目光最终定格在叶绯鸢那张惊慌的漂亮脸蛋上时,几不可察地,微微眯了一下。
叶绯鸢也看到了她,这个气场强大得令人窒息的女人让她本能恐惧。你…你是谁!她色厉内荏地尖声质问,往沈澈身后缩了缩。
苏璃玥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的视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回到裴骁玄那张失魂落魄的侧脸上。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颤抖的嘴唇,紧握发白的拳头。
然后——
苏璃玥忽然轻轻地笑了出来。
笑声很轻,很淡,如同初春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却带着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笑意未达眼底,那里瞬间冻结成一片荒芜冰原。
在裴骁玄彻底陷入深渊边缘,在沈澈的冰冷审视和叶绯鸢的尖叫中,苏璃玥从容地向前踏了一小步,与裴骁玄几乎并肩而立。
她微微偏头,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再次落在叶绯鸢惊惶失措的脸上,眼神里的冰冷审视,瞬间化为带着血腥气的嘲弄。
接着,在死寂的空气里,她做了一个优雅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
她抬起双手,动作慢条斯理,带着近乎仪式感的郑重,开始缓缓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摘下自己手上那副纤尘不染的白色真丝手套。
雪白丝绸,一寸寸剥离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轻柔如对待易碎珍宝,却又带着掌控生杀予夺的冷酷意味。
手套终于完全摘下,被她随意攥在掌心。
她微微侧过脸,看向身边摇摇欲坠的裴骁玄。声音不高,带着玉石相击般的冷冽质感,清晰地穿透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淬冰的钉子,狠狠砸在裴骁玄的心脏上,也砸碎了叶绯鸢强装的镇定:
小豹子,
她唇角勾起极淡极冷的弧度,眼底冰原下,仿佛有压抑了十年的熔岩无声咆哮,现在,轮到我了。
冰冷的空气在包厢里凝滞成块。苏璃玥那句现在,轮到我了如同淬毒的冰凌,悬在众人头顶,寒意刺骨。
叶绯鸢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一种濒死般的惨白。她看着苏璃玥,看着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色眼眸,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她。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叫裴骁玄小豹子她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像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你…你到底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叶绯鸢的声音拔高,尖锐得变了调,试图用虚张声势来驱散那几乎让她窒息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沈澈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沈澈的脸色同样难看。苏璃玥身上那种绝对上位者的气场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和威胁。他强作镇定,但眼神里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出卖了他。这位小姐,这里是私人包厢。你们这样闯进来,还出言不逊,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试图拿出平日清冷疏离的姿态,声音却带着一丝紧绷。
苏璃玥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质问和指责。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只在沈澈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那眼神里的轻蔑,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即,她的视线又落回裴骁玄身上。
裴骁玄依旧僵立着,如同一尊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雕塑。他的世界在撞开门的那一刻就彻底崩塌了。十年构筑的信念,付出的所有真心和财富,在叶绯鸢那番傻大款、榨干、甩掉的诛心之言和苏璃玥冰冷的宣告面前,碎成了粉末,又被践踏成泥。巨大的耻辱、愤怒、被愚弄的锥心之痛,以及一种荒谬的空虚感,在他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苏璃玥。
她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他麻木的神经。裴骁玄茫然地侧过头,对上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看清楚了吗小豹子。
苏璃玥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裴骁玄混乱的脑海,你找了十年,捧在手心十年的‘小星星’,她的光,是吸着你的血点亮的。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你。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裴骁玄鲜血淋漓的心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眼神痛苦地扫过叶绯鸢那张此刻写满惊慌和怨毒的脸。
不是的!骁玄哥!你听我解释!
叶绯鸢看到裴骁玄眼中的痛苦和动摇,瞬间慌了神。她太了解裴骁玄对她的执念有多深,那是她立足的根本!她猛地推开沈澈,踉跄着朝裴骁玄扑过来,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凄婉哀绝:是她!是这个女人在挑拨离间!她嫉妒!她看不得你好!骁玄哥,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啊!都是沈澈!是他强迫我的!是他威胁我!我…我都是为了你才不得不虚与委蛇…
她哭喊着,伸手就想抓住裴骁玄的衣角,试图用惯用的柔弱和眼泪打动他。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裴骁玄,就被另一只更快、更冷的手截住了。
苏璃玥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叶绯鸢的手腕。那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禁锢感,让叶绯鸢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再前进半分。
脏。
苏璃玥垂眸,看着叶绯鸢精心保养、此刻却沾着沈澈气息的手,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那嫌恶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下一秒,她手腕一抖,一股巧劲传来。叶绯鸢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顺着胳膊涌来,惊呼一声,整个人被甩得向后趔趄了好几步,狼狈地撞在身后的餐桌上,昂贵的杯盘发出一阵刺耳的碰撞声。
你!
叶绯鸢又惊又怒,站稳身体,羞愤交加地瞪着苏璃玥,脸上青白交错。沈澈下意识地想上前扶她,却被苏璃玥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苏璃玥不再看他们。她转向裴骁玄,声音恢复了那种玉石相击般的冷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这里空气太脏了,跟我走。
不是询问,是命令。
裴骁玄如同被催眠一般,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巨大的打击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眼前这个刚刚重逢、却仿佛能劈开一切迷雾的小月亮。他任由苏璃玥那只微凉却有力的手,半扶半牵引着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让他彻底心碎的包厢。
身后,传来叶绯鸢歇斯底里的尖叫:裴骁玄!你给我回来!你听我解释!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爱的只有我!只有我!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不甘和疯狂的怨毒。
以及沈澈低沉压抑、带着警告的声音:绯鸢!够了!别闹了!
裴骁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只觉得那些声音无比遥远,无比恶心。他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麻木地被苏璃玥带离了那个地狱。
云顶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尽收眼底,如同铺陈开来的星河。这里的奢华与静谧,与刚才包厢里的混乱肮脏形成了两个世界。
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璃玥松开裴骁玄的手臂,径直走向吧台。她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光影,勾勒出她清冷而利落的侧影。她动作娴熟地打开冰桶,取出几瓶昂贵的烈酒,倒进水晶醒酒器,冰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裴骁玄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巨大的痛苦和虚无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十年信仰的崩塌,比被拐卖时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他颓然地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幕墙,双手深深插入浓密的黑发中,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无声的泪水,混杂着无尽的屈辱和愤怒,顺着指缝汹涌滑落。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但那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却无声地弥漫在偌大的空间里。
苏璃玥端着两个盛着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走到他身边。她没有劝慰,没有言语,只是屈膝,也坐到了地毯上,与他并肩,背靠着同一片冰冷的玻璃。她将其中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浓烈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
裴骁玄抬起布满血丝、被泪水浸透的双眼,茫然地看着那杯酒,又看向身边近在咫尺的苏璃玥。光影在她冷白的脸上流动,那双深邃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
他颤抖着手接过酒杯,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他猛地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热的酒液如同火焰般滚入喉咙,烧灼着食道,也短暂地麻痹了心脏的剧痛。他呛咳起来,生理性的泪水再次涌出。
苏璃玥静静地看着他,自己也抿了一口酒,动作优雅从容。等他稍微平复了喘息,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骁玄,你欠我的,不只是今天。
裴骁玄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愕然地看向她。
苏璃玥的目光投向窗外遥远迷离的灯火,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充满霉味和绝望的破败仓库。
你以为,当年你是怎么跑掉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遥远的疲惫,看守那天喝了酒,睡得很沉。是我,用磨了整整三个月的、偷偷藏起来的半截生锈铁片,割开了绑着你脚的绳子。
裴骁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记得那根粗糙的麻绳!磨得他脚踝血肉模糊!他记得混乱中脚上的束缚突然一松!他以为是看守疏忽,或是同伴帮忙时弄断的!从未想过…
你跑的时候,动静太大,惊醒了看守。
苏璃玥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他抄起棍子追出来。是我,扑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沉重的棍棒砸在背脊上的闷痛,他打我,骂我,踹我…很疼。但我没松手。我记得我对着你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喊…‘跑!小豹子快跑!别回头!’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裴骁玄的心上!他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声嘶喊…那支撑了他十年的、如同星光般的嘶喊…不是叶绯鸢!是苏璃玥!是她在棍棒加身时发出的!
我以为…那是小星星…
裴骁玄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震撼和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愧疚。
苏璃玥转过头,黑眸深深地看着他,那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隐忍,还有一种…压抑了十年的、近乎绝望的爱意。
那是因为你跑了,没看见后面。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那个被你当成星光的小星星,叶绯鸢,她当时在哪里她缩在仓库最里面的角落,抱着头,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大声!她甚至…在我被打得蜷缩在地时,为了自保,还对看守说是我怂恿你跑的!
轰——!
裴骁玄只觉得脑中再次炸开!叶绯鸢…那个在记忆中为他哭喊、为他抵挡伤害的形象…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自私、怯懦、甚至落井下石的丑陋面目!原来他一直仰望的星光,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是别人用血肉之躯为他点燃的!
他们把我打得只剩一口气,扔在角落等死。
苏璃玥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也许是报应,也许是你的逃离引起了外界注意,风声紧了。他们怕惹上人命官司,几天后,就把我和叶绯鸢一起,像处理货物一样,卖给了另一伙人贩子。
她举起左手,那枚纤细古朴的银色素圈尾戒在窗外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这枚戒指,是我被卖走前,从看守身上扯下来的。我用它,割开了绑我的绳子,在转运途中跳了车。
她看向裴骁玄,黑眸深处,是十年沉淀下来的、刻骨的沧桑和一丝终于得以倾诉的释然。我比你运气差一点,辗转了很久,吃了很多苦,才终于被我的家人找到。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苏家,长空资本,听说过吗
苏家!全国第一财阀!长空资本!那个在金融界翻云覆雨的庞然大物!
裴骁玄倒吸一口冷气!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眼前这个清冷强大的女人,是苏家的继承人!而她,才是当年那个在黑暗里真正给予他温暖,用生命为他换来逃生机会的小月亮!
回到苏家后,我一直在找你。
苏璃玥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委屈找那个,我豁出命去救的‘小豹子’。
她的目光落在裴骁玄脸上,带着审视,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冰锥,刺向裴骁玄的心脏!
你在用尽你的一切,供养那个当年缩在角落、把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推出去挡刀的冒牌货!你在把那个自私、虚荣、把你当成提款机的叶绯鸢,当成你生命里唯一的光!
苏璃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十年的愤怒和受伤,裴骁玄!你告诉我!这十年!你欠我的!该怎么还!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在裴骁玄耳边炸响!
他浑身剧震!巨大的愧疚、悔恨、无地自容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看着眼前这张清丽却写满痛苦和控诉的脸,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的泪光(尽管被她倔强地忍住了),他想起仓库里她塞过来的硬馒头,想起她扑向看守时瘦弱的背影,想起那声在棍棒中嘶喊的快跑…
噗通!
裴骁玄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苏璃玥面前的地毯上!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却又在即将触碰时猛地缩回,仿佛自己肮脏不堪,不配触碰她。
对不起…小月亮…对不起…
他哽咽着,泪水汹涌而下,这一次不再是屈辱的泪,而是悔恨和心疼的泪。是我瞎了眼…是我蠢…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几乎窒息。
苏璃玥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她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慢慢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痛楚的怜惜。她伸出手,没有去碰他,只是轻轻拂开了他额前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的碎发。
哭有什么用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尖锐,小豹子,站起来。
裴骁玄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她。
苏璃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眸里燃烧着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把眼泪擦干。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属于你的东西,被偷走了十年。现在,该拿回来了。
她走到套房内的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声音恢复了顶级财阀继承人的冷冽与威严:
是我。立刻通知裴氏集团财务部和所有关联银行,冻结裴骁玄名下所有与‘叶绯鸢’相关的附属卡、代付账户、一切资金往来渠道。
联系叶绯鸢目前租住的公寓房东,以我的名义买下那套公寓。通知她,三天内搬走。
查清楚她身上所有奢侈品、首饰、车子的资金来源。如果是裴骁玄直接或间接支付的,列好清单,准备律师函,以‘不当得利’名义追回。
还有,查一个叫沈澈的,A大学生。摸清他的家庭背景,社交圈,以及…他现在最想要什么。
一连串冰冷、高效、精准到毫巅的指令,不带一丝感情地发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冰刀,斩断了叶绯鸢赖以生存的所有丝线。
裴骁玄呆呆地听着,看着苏璃玥在光影中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一种久违的、如同幼兽被逼入绝境后本能生出的凶狠,混杂着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在他被愧疚和悔恨浸透的胸腔里,一点点复苏,燃烧!
他撑着地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底的茫然痛苦被一种近乎狼性的冰冷光芒取代。
苏璃玥挂断电话,转过身。看到裴骁玄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她冰冷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极淡、却带着一丝满意和…病态占有欲的弧度。
很好。
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直视着他重新凝聚起锋芒的眼睛,声音如同魔咒:记住今天的痛。然后,看着我,怎么帮你把丢掉的东西,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扶,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宣告主权般的姿态,轻轻抚上了裴骁玄冰冷的脸颊。指尖的微凉,却点燃了他心底最深处蛰伏的火焰。
叶绯鸢欠你的,欠我的…
苏璃玥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血腥气的甜腻,我会让她,用她最害怕的方式,百倍偿还。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一场针对叶绯鸢的、由顶级财阀继承人和被彻底激怒的小豹子联手掀起的风暴,已悄然降临。
苏璃玥指尖的微凉如同烙印,灼烫在裴骁玄的脸颊上。那冰冷的触感非但没有熄灭他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轰地一声,点燃了积压十年的屈辱和暴戾!
百倍偿还…
裴骁玄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血腥气。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眼底最后一丝茫然被彻底撕碎,只剩下狼崽被逼入绝境反扑时的凶狠寒光。好!百倍!
苏璃玥收回手,唇角那丝带着病态占有欲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她欣赏着眼前这只被彻底激怒、终于露出獠牙的小豹子。很好,这才像样。
第一步,
她转身走向套房内奢华的办公区,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是绝对的零度,切断所有供养她的脐带。
叶绯鸢从没想过,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个夜晚。
昨天她还沉浸在价值两百万帕拉伊巴胸针的狂喜中,在五星级酒店的私密包厢里,与她心爱的沈澈抵死缠绵,规划着榨干裴骁玄这头傻大款后的美好未来。她甚至记得自己当时依偎在沈澈怀里,带着施舍般的得意,嘲弄裴骁玄那愚蠢的深情。
然后,那扇该死的门被撞开了!
裴骁玄那张死人般的脸,还有…那个女人!那个气场强大得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叫苏璃玥的女人!她冰冷的话语,如同宣判死刑!
裴骁玄被那个女人带走了!像牵走一条丧家之犬!
叶绯鸢在沈澈的公寓里歇斯底里地哭闹了一整夜,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她咒骂裴骁玄的绝情,诅咒苏璃玥不得好死,哭诉自己的委屈和无辜。沈澈起初还耐着性子安抚,但很快,他的眼神也变得烦躁冰冷。
够了!绯鸢!
沈澈终于忍不住低吼,一把推开扑上来撕扯他的叶绯鸢,现在发疯有什么用想想怎么挽回裴骁玄才是正经!没有他,你那些包包鞋子,你的公寓跑车,靠什么维持!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叶绯鸢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恐惧。是啊!裴骁玄!她的金主!她的提款机!她绝不能失去他!
对…对!阿澈你说得对!
叶绯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胡乱抹着眼泪,声音因为哭嚎而嘶哑,他只是一时被那个贱人蛊惑了!他那么爱我,爱了十年!他离不开我的!我…我这就去找他!我给他道歉!我哭给他看!他一定会心软的!
她冲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状若疯妇的自己,惊恐地尖叫起来:不行!不能这样去见他!
她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化妆品,试图用厚厚的粉底和眼线掩盖自己的狼狈。
就在她对着镜子描画那标志性的楚楚可怜眼线时——
叮咚!
公寓的门铃突兀地响起。
叶绯鸢手一抖,眼线笔差点戳进眼睛里。她心头莫名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沈澈皱着眉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想象中回心转意的裴骁玄,也不是气势汹汹的苏璃玥。而是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提着公文包、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物业制服的男人。
叶绯鸢小姐
中年男人声音平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是…你谁啊
叶绯鸢警惕地看着他,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我是苏氏集团法务部高级专员,张铭。
男人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动作一丝不苟,受苏璃玥小姐全权委托,特来通知您两件事。
第一,您名下所有由裴骁玄先生提供资金支持的银行账户、信用卡、附属卡、网络支付账户等,已于今日凌晨零点全部冻结。包括但不限于:XX银行尾号****信用卡、XX基金代付账户、XX奢侈品店会员代付授权…
张铭语速平稳地报出一长串账户名称和尾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叶绯鸢心上!
叶绯鸢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她难以置信地尖叫:什么!冻结!凭什么!那是骁玄哥给我的!你们凭什么冻结!这是犯法的!我要告你们!
张铭对她的尖叫置若罔闻,继续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第二件事。您目前租住的这套位于‘云顶华庭’A座2801号的公寓,产权已于今日上午九点整,由苏璃玥小姐以个人名义全资购入。根据新的《房屋租赁法》及原租赁合同补充条款第七款,在产权发生变更且新业主有自用需求时,租客需在收到通知后72小时内无条件搬离。
他微微侧身,示意身后的物业人员:这是物业出具的产权变更证明及清退通知函,请签收。三天后,也就是本周六中午12点前,请叶小姐将您的个人物品全部搬离,并将房屋恢复原状。届时我们会安排工作人员更换门锁并进行验收。如有物品滞留,将视为废弃物处理。
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清退通知被强硬地塞到了叶绯鸢手里。
轰隆——!
叶绯鸢只觉得天旋地转!公寓!她精心布置、引以为傲、在朋友圈晒了无数次的顶级江景公寓!也被那个女人抢走了!三天搬走!她看着手中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看着上面冰冷的文字和刺眼的公章,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全部抽干!她双腿一软,如果不是扶着旁边的玄关柜,几乎要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我不信!我要见裴骁玄!我要见他!
叶绯鸢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里的通知单,状若疯魔,是那个女人!是苏璃玥搞的鬼!她嫉妒我!她陷害我!骁玄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他那么爱我!他…
叶小姐,
张铭打断她的咆哮,镜片后的眼神冰冷而疏离,裴骁玄先生已于今晨签署了全权委托书,委托苏璃玥小姐处理与您相关的所有财务及法律事宜。您的任何诉求,请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我们的通知已送达,告辞。
说完,他微微颔首,带着物业人员,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留下砰的一声关门巨响,彻底隔绝了叶绯鸢的尖叫。
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静。
叶绯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光洁的地板上。手中的清退通知单飘落在地。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账户冻结…公寓被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精心维持的、光鲜亮丽的奢侈生活,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那些限量版的包包,当季的高定礼服,鞋柜里数不清的昂贵高跟鞋…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累赘!她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阿澈…阿澈!怎么办!
叶绯鸢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沈澈,死死抓住他的裤腿,涕泪横流,你帮帮我!你去跟骁玄哥说说!他最听你的话了!他知道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只是一时糊涂!那个女人给他灌了迷魂汤!阿澈!求你了!我不能没有钱!不能没有地方住啊!
沈澈低头,看着脚边这个妆容糊成一团、头发凌乱、哭得毫无形象的女人。曾经让他心动的那张漂亮脸蛋,此刻只剩下令人厌烦的歇斯底里和丑陋的贪婪。他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情意也彻底消散,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冷漠和算计。
真心相爱
沈澈嗤笑一声,声音冰冷刺骨,叶绯鸢,你是不是演戏演久了,连自己都骗了
叶绯鸢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沈澈弯下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双此刻只剩下冰渣的眼睛。你接近我,给我花钱,帮我铺路,不就是看中了我这张脸,还有我将来可能给你带来的‘体面’吗而我看上你什么
他另一只手嫌恶地拂开她抓着自己裤腿的手,不过是看你有点小钱,又蠢得心甘情愿当我的提款机罢了。现在,你的金主没了,你在我眼里,连那些被你当成垃圾的A货包都不如。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叶绯鸢的心脏!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羞辱感让她几乎窒息!沈澈!你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把什么都给了你!
付出了什么你的钱那是裴骁玄的钱!
沈澈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看着一滩令人作呕的秽物,至于你这个人呵,廉价又虚荣,除了这张还算能看的脸,你还有什么现在,连这张脸,也让人倒胃口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衬衫袖口,动作优雅,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奉劝你一句,识相点,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别想着再来纠缠我,也别再去骚扰裴骁玄。苏璃玥那个女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别自取其辱,连累到我。
说完,沈澈不再看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所有骨头的叶绯鸢一眼,径直走向门口,拉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砰!
门再次被关上。这一次,隔绝了叶绯鸢最后的希望。
偌大的、曾经奢华无比的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却照不亮她眼底死灰般的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裴骁玄抛弃了她。
沈澈撕下了伪装。
苏璃玥…那个可怕的女人…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不…我不能就这么完了…
巨大的恐惧过后,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不甘猛地涌上心头!叶绯鸢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变得疯狂而偏执。我还有东西!我还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
她冲向巨大的衣帽间,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包包、珠宝首饰、成排的高定礼服和鞋子,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病态的光芒。
卖掉!全都卖掉!
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这些钱足够我撑一阵子!足够我找到裴骁玄!只要见到他,只要我哭,我求他,我告诉他我错了!我都是被沈澈逼的!他一定会原谅我的!他那么爱我!他离不开我的!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虚幻的稻草,开始疯狂地将衣帽间里的奢侈品扫荡出来,胡乱地塞进巨大的行李箱里。
她挑了几件最值钱、最方便携带的限量版包包和珠宝首饰,塞进一个爱马仕Birkin包里,换上了一身低调但依旧价格不菲的连衣裙,戴上墨镜,遮住红肿的眼睛,拖着行李箱,像个逃难的难民一样,冲出了这个即将不再属于她的家。她要去这座城市最大的奢侈品二手寄卖店!她要尽快套现!
与此同时,云顶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内。
巨大的落地屏幕墙上,正清晰地分割显示着几个实时监控画面。
一个画面是叶绯鸢那间奢华公寓的玄关和客厅。可以看到张铭一行人离开后,叶绯鸢瘫倒在地,沈澈冷漠离开的场景。高清摄像头甚至捕捉到了沈澈捏着叶绯鸢下巴说话时,那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叶绯鸢眼中瞬间破碎的光芒。
另一个画面,则切换到了臻奢汇——本市最高端、也最隐秘的奢侈品寄卖中心的内部门廊。一个穿着考究、经理模样的男人正对着镜头微微躬身。
裴骁玄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烈酒,冰块撞击着杯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屏幕上叶绯鸢那狼狈疯狂的样子,沈澈那赤裸裸的背叛话语,非但没有让他产生一丝怜悯,反而像滚油浇在烈火上,让那被愚弄了十年的怒火烧得更旺!
苏璃玥端着一杯红酒,姿态慵懒地靠在吧台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当看到叶绯鸢拖着行李箱冲出公寓的画面时,她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残忍的弧度。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点。
她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我们的叶小姐,求生欲很强呢。
裴骁玄放下酒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眼神锐利地看向苏璃玥:她会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
苏璃玥轻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屏幕,当然是去把她那些‘命根子’换成救命钱,然后…继续做她挽回‘真爱’的美梦。
她的目光转向屏幕上那个臻奢汇经理的镜头,声音陡然变得清冷而威严:李经理,目标人物预计十分钟内抵达你处。按计划行事。
屏幕上的李经理立刻恭敬回应:是,苏总!一切已准备就绪!
苏璃玥切断通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芸芸众生和车水马龙。她的侧脸在逆光中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
小豹子,
她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看着吧。这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她赖以生存的浮华泡影,我会一个一个,亲手戳破给她看。
她引以为傲的美丽皮囊,我会一层一层,亲手剥下来给世人看。
她寄托希望的最后稻草…
苏璃玥缓缓转过身,黑眸如同深渊,锁定了裴骁玄,我会让她亲身体会到,那不过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甜腻。
我要让她,在彻底的绝望中,慢慢品尝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让她明白,偷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霸占别人的光,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裴骁玄看着光影中苏璃玥那张清丽绝伦却又如同复仇女神般的脸,心底那被背叛和怒火灼烧出的巨大空洞,似乎被一种同样冰冷、同样狠戾的东西,一点点填满。他站起身,走到苏璃玥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同样看向窗外那片繁华却冷漠的钢铁丛林。
好。
他只有一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与苏璃玥如出一辙的冰冷决绝。
猎杀时刻,正式开始。而曾经被捧上云端、自以为是的猎物,正浑然不觉地,一头撞进早已为她精心编织好的、名为绝望的罗网之中。
臻奢汇厚重的黄铜大门无声滑开,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冷气裹挟着顶级皮革、稀有木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雪茄余韵扑面而来。水晶吊灯的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洒落在展示柜中那些动辄六位数起的限量版包包和熠熠生辉的珠宝上,营造出一种低调却令人窒息的奢华感。
叶绯鸢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踩着那双价值不菲的当季新款高跟鞋走了进来。她努力挺直背脊,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但行李箱轮子摩擦昂贵大理石地面的噪音,以及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慌乱气息,还是让她像个误入此地的闯入者。
立刻有穿着熨帖制服、笑容标准得如同量角器量过的年轻女店员迎了上来。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声音甜美,眼神却带着职业性的审视,飞快地扫过叶绯鸢略显凌乱的发梢和手中那个巨大的、与店内氛围格格不入的行李箱。
我…我有一些东西需要寄卖。
叶绯鸢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矜持,一些…个人收藏。
她刻意强调了收藏二字。
好的,女士请跟我来VIP评估室。
女店员笑容不变,引着她穿过陈列着无数奢侈品的静谧空间,走向深处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叶绯鸢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爱马仕Birkin的提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底气。
评估室宽敞明亮,一张巨大的黑色大理石评估台泛着冷光。一位穿着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他正是监控画面中的李经理。
叶小姐,欢迎光临臻奢汇。
李经理起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公式化微笑,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不着痕迹地将叶绯鸢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请坐。听说您有些‘个人收藏’需要委托我们寄卖
叶绯鸢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因哭泣和熬夜而红肿不堪的眼睛,即使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那份憔悴。她强作镇定地将那个硕大的Birkin包放到评估台上,打开,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几个防尘袋包裹的珍品。
这些…都是我平时不太用得到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那份属于叶小姐的矜持,这个,爱马仕喜马拉雅铂金包,25尺寸,鳄鱼皮,钻石搭扣,全新没使用过…还有这个,梵克雅宝Zip项链,满钻限量版…这个百达翡丽鹦鹉螺,女款镶钻…哦,还有这只Richard
Mille
RM07-01…
她一件件地往外拿,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仿佛这些冰冷的物件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每拿出一件,李经理镜片后的眼睛就微微亮一下,但那份亮光很快又被更深沉的、职业性的评估所取代。他戴上白色手套,拿起专业的放大镜和强光手电,开始一件件仔细查验,手指在皮革、金属和钻石上划过,动作专业而冷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评估室里只有李经理偶尔翻动物品的细微声响,以及叶绯鸢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难以掩饰的呼吸声。她死死盯着李经理的脸,试图从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任何信息。
终于,李经理放下了最后一块腕表,摘下手套。他抬起头,看向叶绯鸢,脸上依旧是那副公式化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某种早已洞悉一切的了然。
叶小姐,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您带来的这几件物品,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顶级藏品,市场价值非常高昂。
叶绯鸢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眼中瞬间迸发出希冀的光芒!有戏!只要能快速套现一大笔钱,她就能暂时稳住局面,就有机会去找裴骁玄!
但是,
李经理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碎了叶绯鸢刚刚升起的希望,非常遗憾,我们臻奢汇恐怕无法接受您的委托。
什么!
叶绯鸢失声尖叫,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变了调,为什么!这些东西都是真的!都是全新的!发票保卡我都带着!
她手忙脚乱地去翻包,想把那些证明拿出来。
叶小姐,请稍安勿躁。
李经理抬手示意她坐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物品的真伪和价值,我们并不怀疑。臻奢汇无法接受委托的原因,在于物品的权属问题。
他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叶绯鸢面前。文件的抬头,是醒目的律师事务所徽标。
这是由苏氏集团法务部签发的《关于叶绯鸢女士持有物品权属争议的法律告知函》。
李经理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函件明确指出,您所持有的包括但不限于上述提及的爱马仕喜马拉雅铂金包、梵克雅宝Zip项链、百达翡丽鹦鹉螺腕表、Richard
Mille腕表等在内,总计二十七件贵重物品,其原始购买资金均直接或间接来源于裴骁玄先生。鉴于裴骁玄先生已正式委托苏璃玥小姐全权处理与您之间的相关事宜,苏璃玥小姐主张您对上述物品的持有属于‘不当得利’,要求所有相关机构及个人,在权属争议解决前,不得协助您进行任何形式的处置、交易或抵押。
李经理看着叶绯鸢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如同死人般的脸,继续说道:作为负责任的机构,臻奢汇必须遵守相关法律法规,规避法律风险。因此,在您与苏璃玥小姐之间的权属争议得到法院最终裁决之前,我们无法受理您的寄卖委托。并且…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根据告知函要求,我们有权也有义务,暂时‘保管’您带来的这些争议物品,直至权属明晰。
保管!你们要扣下我的东西!
叶绯鸢彻底疯了!她猛地扑向评估台,想要抢回那些被她视为命根子的包包和珠宝!那是我的!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扣下!强盗!你们和那个贱人苏璃玥是一伙的!你们合伙抢我的东西!
她状若疯魔,尖锐的指甲甚至划破了李经理昂贵的西装袖口。
保安!
李经理后退一步,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评估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面无表情地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牢牢架住了疯狂挣扎的叶绯鸢!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放开!那是我的东西!我的!
叶绯鸢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脚乱蹬,昂贵的鞋子甩脱了一只。精心打理的头发彻底散乱,糊在脸上,泪水混合着糊掉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李经理整理了一下被划破的袖口,冷冷地看着被保安死死按住的叶绯鸢,眼中最后一丝职业性的伪装也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嫌恶。
叶小姐,请自重。如果您继续扰乱秩序,我们将报警处理。
他拿起评估台上那个装着珠宝名表的Birkin包,连同叶绯鸢带来的其他几个防尘袋,一起交给了旁边等候的工作人员。清点登记,放入争议物品保管库,做好记录和封存。
不——!还给我!还给我!
叶绯鸢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被拿走,发出绝望的嘶吼!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保安的铁臂之中,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和眼泪。
请叶小姐离开。
李经理挥了挥手,声音如同法官的宣判。
两个保安如同拖拽一件大型垃圾,毫不留情地将失魂落魄、涕泪横流的叶绯鸢架出了评估室,拖过那曾经让她引以为傲、如今却充满嘲讽的奢侈品长廊,最终毫不客气地推出了臻奢汇那扇沉重的黄铜大门。
砰!
大门在她身后无情地关闭,隔绝了里面的奢华与冰冷,也彻底隔绝了她的希望。
阳光刺眼。叶绯鸢赤着一只脚,狼狈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巨大的行李箱歪倒在一旁。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潮和车流,无数道好奇、鄙夷、厌恶的目光如同针尖般扎在她身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繁华却无比冷漠的世界,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看着那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昂贵高跟鞋…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撕破了城市喧嚣的表皮。
完了。彻底完了。
钱没了。
公寓没了。
奢侈品…那些她视若生命、赖以维持身份的奢侈品,也没了!
苏璃玥!裴骁玄!沈澈!你们好狠!你们不得好死!
恨意如同毒藤,疯狂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但比恨意更汹涌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能去哪里!
她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被全世界抛弃。
精彩。
云顶酒店总统套房内,裴骁玄看着屏幕墙上叶绯鸢被保安架出臻奢汇、瘫坐街头失声尖叫的画面,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他端起酒杯,将里面琥珀色的烈酒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快意。十年的憋屈和愚弄,仿佛随着叶绯鸢的狼狈,稍稍宣泄了一丝。
苏璃玥慵懒地倚在沙发里,指尖轻轻敲击着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面正显示着臻奢汇发来的物品清点确认函和封存照片。她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如同欣赏一幅满意的作品。
这才到哪。
她抬眸,看向裴骁玄,黑眸里闪烁着算计的寒光,拔光了毛的孔雀,连野鸡都不如。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暂时容身、又能让她觉得还有一丝希望的地方。
裴骁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微凝:你是说…沈澈
那个把你当成提款机、又把叶绯鸢当成垫脚石的‘清贫校草’
苏璃玥嗤笑一声,指尖在平板上轻点几下,调出一份详细的资料,他可比叶绯鸢‘聪明’多了,至少懂得及时止损和…待价而沽。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沈澈的个人信息、家庭背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薪家庭)、学业成绩(平平无奇),以及…他最近频繁接触的几个小型创业投资机构,还有他正在积极筹备的一个高端定制艺术社交平台的商业计划书草稿。计划书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明显的模仿痕迹,唯一亮眼的,是那个被吹得天花乱坠、动辄需要数千万启动资金的宏伟蓝图。
他那个所谓的创业项目,漏洞百出,根本不可能拿到任何像样的投资。
苏璃玥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但他很会包装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一张足够迷惑人的脸,和一副精心打造的、‘怀才不遇’的清高人设。叶绯鸢之前给他的钱,大部分都被他用来维系这种‘体面’和打通一些无用的所谓人脉了。
她放下平板,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蝼蚁般的芸芸众生。他现在,就像一只被断了粮的漂亮宠物鸟,急需找到一个更有实力的‘饲主’,来喂养他那不切实际的野心和虚荣。
裴骁玄走到她身边,眼神冰冷:你想怎么做
苏璃玥转过身,黑眸如同深渊,倒映着裴骁玄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个带着血腥味的、令人心悸的弧度。
给他希望。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给他一个,足以让他背叛一切、包括他自己那点可怜自尊的希望。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瞬间切换成顶级财阀继承人特有的、带着距离感的优雅与威严:
联系沈澈。告诉他,长空资本新设立的文化产业扶持基金,对他那个‘高端定制艺术社交平台’的创意很感兴趣。约他明天下午三点,到长空大厦顶层会议室,进行初步意向洽谈。
另外,
苏璃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玩味,告诉他,这次洽谈由我,苏璃玥,亲自负责。让他…好好准备。
电话挂断。
苏璃玥看向裴骁玄,黑眸深处是压抑了十年的风暴和一种病态的兴奋:小豹子,准备好欣赏下一幕了吗
看那只漂亮的笼中鸟,如何为了虚幻的饵食,亲手将曾经依赖他的藤蔓…连根拔起,献给新的主人。
长空大厦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的壮阔景象,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进来,将室内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和极简主义的会议家具映照得纤尘不染,散发着冰冷而疏离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氛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沈澈坐在会议桌的一侧。他精心打理过发型,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质感上乘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的领口一丝不苟,袖口处露出价值不菲的铂金袖扣——那是叶绯鸢用裴骁玄的钱给他买的最后一件奢侈品。他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维持着那副清冷疏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艺术气质的表情,放在桌下的手却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
他面前摊开着他那份精心修改过、打印装帧都力求完美的商业计划书。封面上,云端艺境——高端定制艺术社交平台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长空资本!苏璃玥!亲自约谈!
这个消息如同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沈澈头晕目眩,却又让他兴奋得几乎战栗!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跳板!这才是配得上他才华和抱负的舞台!什么叶绯鸢,什么裴骁玄,都不过是通往这云端王座的垫脚石罢了!只要抓住这个机会…
厚重的会议室大门无声滑开。
苏璃玥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剪裁极尽利落的哑光黑色西装套裙,乌黑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张冷冽清丽的脸。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深色西装、面无表情、气场强大的助理。
她的脚步很轻,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像踏在沈澈紧绷的心弦上。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与冷漠。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沈澈,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审视和评估,如同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沈先生。
苏璃玥的声音不高,带着玉石相击般的冷冽质感,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巨大的空间,你的计划书,我看了。
沈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得体、带着谦逊和自信的微笑:苏总您好!非常感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云端艺境’这个项目,是我基于对当前艺术市场断层和高端人群社交需求痛点的深度洞察…
痛点洞察
苏璃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指尖在计划书的封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沈澈的神经上。目标用户画像模糊,核心壁垒为零,盈利模式照搬国外失败案例,运营成本预估严重脱离实际,团队构成…更是纸上谈兵。
她抬起眼,黑眸如同冰冷的探针,直视着沈澈瞬间变得僵硬的脸,沈先生,告诉我,长空资本凭什么要为这样一份充满臆想和抄袭痕迹的…作业,投入数千万的资金
犀利!精准!毫不留情!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穿了沈澈精心构筑的精英外壳!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副清冷疏离的面具几乎要维持不住,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引以为傲的计划书,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堪
苏总…我…
沈澈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试图辩解。
凭你那张脸还是凭你…
苏璃玥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袖口那枚闪亮的铂金袖扣,…善于利用他人资源铺路的‘社交能力’
轰——!
沈澈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瞬间将他淹没!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个女人!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叶绯鸢!知道裴骁玄!知道那些钱的来历!她是在故意羞辱他!
就在沈澈羞愤欲绝,几乎要夺门而逃的瞬间,苏璃玥话锋陡转。
不过,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像在即将溺毙的沈澈面前抛下了一根带着倒刺的绳索,长空资本最近,确实有意在文化产业孵化一些有…‘特色’的项目。尤其是,一些能精准服务于特定高端圈层、具有‘话题性’和‘娱乐性’的社交产品。
沈澈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光芒!还有机会!
苏璃玥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光洁的会议桌上,黑眸如同深渊,牢牢锁定了沈澈。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的诱惑。
你的计划书,内核是垃圾。
她的话语冷酷得如同手术刀,但你的外在条件,和你所展现出的…‘适应性’与‘目标感’,倒是符合我们一个新设想的项目方向。
她朝旁边的助理微微颔首。助理立刻将一份薄薄的、只有几页纸的文件推到沈澈面前。
文件的标题是:《浮世绘影高端圈层形象包装与社交影响力拓展计划(草案)》
沈澈疑惑地拿起文件,快速浏览。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变幻不定,从最初的茫然,到震惊,再到一种混杂着巨大屈辱和…难以抑制的、对那唾手可得资源的贪婪!
这根本不是什么创业扶持计划!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将他当成一件商品进行包装和推销的方案!方案的核心,是利用他出色的外形和刻意营造的清高才子人设,打入并活跃于顶级富豪圈层,成为长空资本(或者说苏璃玥个人)在特定社交场合的名片和润滑剂!方案里甚至详细规划了如何为他量身定制偶遇目标人物、如何制造话题、如何利用社交媒体放大他的影响力…而作为回报,长空资本将为他提供顶级的造型团队、奢华的社交场所、与真正权贵接触的渠道,以及…一份足以让他彻底摆脱清贫标签的、天文数字的形象维护费!
这不是创业投资。这是一份卖身契!一份将他沈澈的皮囊、人设和仅剩的那点可怜自尊,明码标价卖给苏璃玥的契约!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沈澈胸中翻涌!他沈澈,堂堂A大校草,自诩才华横溢,竟然要被当成一个高级男公关来包装!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苏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辱而颤抖,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将那份文件撕碎!
字面意思。
苏璃玥身体靠回椅背,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锋,沈澈,认清现实。你那个空中楼阁的创业梦,没有任何价值。但你这个人…
她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如同评估一件物品,还有点残余的利用价值。选择权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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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助理适时递上的骨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签下这份协议,接受我的包装和安排。你会得到远超你想象的财富、地位和接触真正权力核心的机会。代价是,你将成为我苏璃玥手中的一件‘工具’,一件…用来娱乐和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
或者,
她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带着你那堆废纸一样的梦想,滚出这栋大楼,回到你那个连房租都快付不起的出租屋,继续做你那怀才不遇的清秋大梦。哦,对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你那个叫叶绯鸢的前‘金主’,现在好像连桥洞都快没得睡了。或许,你们可以抱团取暖
叶绯鸢!桥洞!
这两个词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沈澈最后脆弱的心理防线上!他眼前瞬间闪过叶绯鸢最后那歇斯底里、如同疯妇般的丑陋模样,闪过她那绝望空洞的眼神,闪过自己那间狭小、阴暗、堆满了廉价仿品的出租屋…
不!他绝不要回到那种生活!绝不要变成叶绯鸢那样人人唾弃的垃圾!他沈澈,生来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享受众人的仰望和追捧!只要能站上云端,只要能拥有财富和地位,做工具又如何!尊严那是有钱人才配谈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和对奢靡未来的贪婪渴望,彻底压倒了那点可怜的自尊。沈澈脸上的愤怒和羞辱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带着孤注一掷的扭曲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那只沉甸甸的、镶嵌着长空资本徽标的签字笔,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甚至没有再仔细看那份充满侮辱条款的协议内容,翻到最后一页,找到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澈!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签完字,他双手恭敬地将协议推回到苏璃玥面前,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苏总,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苏璃玥看着他这副瞬间转换、毫无廉耻的嘴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看穿腐烂本质的厌恶。她拿起协议,看都没看沈澈签的名字,直接交给助理。
很好。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李助理会给你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和注意事项。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沈澈,管好你的嘴。尤其,是关于‘过去’的一切。否则,后果你知道。
明白!明白!苏总您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沈澈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苏璃玥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起身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沈澈独自一人留在空旷冰冷的会议室里,阳光依旧灿烂,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看着自己刚刚签下卖身契的手,又看了看窗外那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繁华景象,一种巨大的、混合着屈辱、兴奋、恐惧和贪婪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江倒海。
他出卖了灵魂,换来了一个踩着刀尖、通往云端的入场券。
城市的另一端,阴暗潮湿、弥漫着垃圾腐臭和尿臊味的桥洞深处。
叶绯鸢蜷缩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纸板和旧衣物里。她身上那件曾经价值不菲的连衣裙早已污秽不堪,沾满了不明污渍,一只脚上还穿着那只昂贵却已破损的高跟鞋,另一只脚则光着,沾满了污泥。曾经精心保养的长发油腻打结,糊在脸上。脸上妆容早已被泪水、汗水和污垢冲刷得如同鬼画符,只剩下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饥饿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胃。喉咙干得冒烟。寒冷顺着单薄的衣料侵入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周围是其他流浪汉麻木或警惕的目光,还有老鼠窸窸窣窣爬过的声音。
她像个幽灵一样在这个城市最肮脏的角落游荡了几天。去以前常去的奢侈品店和餐厅,试图用最后一点可怜的关系赊账或求点吃的,换来的只有昔日朋友们鄙夷的唾骂和保安粗暴的驱赶。她甚至偷偷溜回云顶华庭想求保安让她进去拿点东西,却被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像驱赶一条野狗。
她彻底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像一块被榨干所有价值、随手丢弃的垃圾。
裴骁玄…苏璃玥…沈澈…
她蜷缩着,牙齿因为寒冷和恨意咯咯作响,一遍遍念着这三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就在这时,一阵食物的香气,顺着污浊的空气,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叶绯鸢猛地抬起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她循着香味,跌跌撞撞地爬出桥洞。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家高档露天咖啡厅的遮阳伞下!
是沈澈!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休闲装,头发精心打理过,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精致的咖啡杯和几碟看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的甜点。他姿态闲适,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几天前还和自己一样陷入困境的沈澈,此刻却光鲜亮丽地坐在这里,享受着美食和阳光!
巨大的落差感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叶绯鸢仅存的理智!他凭什么!他明明和自己一样是靠着裴骁玄的钱!他凭什么能坐在这里!他一定是用什么肮脏手段骗来的!或者…他去找裴骁玄摇尾乞怜了!
沈澈——!!!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咖啡厅悠闲的氛围!
叶绯鸢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赤着一只脚,披头散发,带着一身桥洞的恶臭和疯狂的恨意,朝着沈澈的位置猛扑过去!她撞翻了旁边的空椅子,在周围顾客惊恐的尖叫声中,扑到了沈澈的桌子前!
沈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叶绯鸢双手死死抓住桌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沈澈那张瞬间变得惊愕、继而迅速转为嫌恶的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你凭什么坐在这里!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老娘用裴骁玄的钱给你买的!老娘落难了!你跑得比兔子还快!转头就穿上新衣服在这里装人!说!你是不是又去舔裴骁玄的脚了!还是去舔那个贱人苏璃玥了!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下贱的男婊子!你不得好死!
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泥浆,从叶绯鸢口中疯狂喷涌而出。她彻底疯了,只想拉着这个背叛她的男人一起下地狱!周围的人都惊呆了,纷纷拿出手机拍摄,咖啡厅的经理和保安也闻声冲了过来。
沈澈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巨大的羞愤和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疯狗般咆哮、浑身散发着恶臭、彻底毁掉他此刻体面的叶绯鸢,看着周围那些指指点点、充满鄙夷和猎奇的目光,听着那些刺耳的小白脸、男婊子的辱骂…苏璃玥刚刚给他的云端入场券,仿佛瞬间被叶绯鸢这只肮脏的手撕得粉碎!
闭嘴!你这个疯婆子!
沈澈猛地站起身,再也维持不住任何风度,英俊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耻辱而扭曲狰狞!他指着叶绯鸢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尖利刺耳,盖过了叶绯鸢的谩骂:
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像条阴沟里的蛆!令人作呕!我沈澈跟你这种垃圾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裴骁玄的钱呵!那是他蠢!是他心甘情愿当你的提款机!也是他瞎了眼把你这种货色当成宝!
至于我
沈澈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带着炫耀和急于撇清的扭曲快感,声音刻意拔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我现在是长空资本苏璃玥苏总亲自签下的重点项目负责人!是苏总赏识我的才华和能力!跟你这个只会靠身体骗钱的贱货有半毛钱关系!
滚!立刻给我滚!别用你的脏嘴玷污了苏总的名声!保安!保安!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拖走!扔得越远越好!
长空资本苏璃玥!
这几个字如同最后的惊雷,狠狠劈在叶绯鸢的天灵盖上!她彻底僵住了!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那双疯狂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绝望!
苏璃玥…又是苏璃玥!
她抢走了裴骁玄!冻结了她的钱!收走了她的房子!扣下了她的奢侈品!现在…连她最后一点念想、她以为至少同病相怜的沈澈…也被苏璃玥收买了!变成了她苏璃玥脚下一条摇尾乞怜、反过来狠狠咬自己一口的狗!
沈澈那急于撇清、充满羞辱的嘶吼,周围人鄙夷的指点和手机拍摄的闪光灯…这一切,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苏璃玥——!!!
叶绯鸢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尖啸!那声音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无尽的绝望和被全世界彻底背叛的疯狂!她猛地推开试图抓住她的保安,赤着那只肮脏的脚,像一具彻底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咖啡厅,冲进了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瞬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沈澈看着叶绯鸢消失的方向,剧烈地喘息着,脸色依旧铁青。他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试图重新找回那份体面,但周围那些并未散去、反而带着更多探究和嘲弄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他知道,自己精心维护的形象,在刚才那一刻,已经彻底毁了。他看向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李助理发来的信息:【沈先生,请于下午三点准时到造型工作室报道。苏总不喜欢迟到。】
云端入场券还在,但他已经沾了一身的污泥。
啧啧,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演。
云顶酒店总统套房内,巨大的屏幕上,正同步播放着咖啡厅门口那场闹剧的高清录像。叶绯鸢的疯狂,沈澈的扭曲,围观者的鄙夷…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裴骁玄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冰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着屏幕上叶绯鸢最后那声绝望的尖啸和如同幽魂般消失的身影,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因十年错付而产生的复杂情绪也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漠然。那只曾经被他误认为星光的小虫子,终于被碾入了尘埃,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苏璃玥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指尖轻轻划过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沈澈签下的那份《浮世绘影协议》的电子版。她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如同欣赏完美艺术品的笑意。
小豹子,
她抬眸,看向裴骁玄,黑眸深处是压抑了十年的风暴平息后,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和独占欲,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她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与裴骁玄并肩而立。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璀璨而冰冷。
至于那只漂亮的笼中鸟…
苏璃玥的声音带着一丝血腥味的甜腻,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裴骁玄线条冷硬的侧脸,他以为他飞上了云端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那只是我为他精心打造的,一个更高、更华丽、摔下来会更痛的…
黄金鸟笼罢了。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进那片被遗忘的角落。
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低矮歪斜的棚户如同溃烂的疮疤,紧紧挨在一起,遮蔽了天空。这里是城市的背面,是阳光遗忘的贫民窟。绝望像湿冷的霉菌,无声地滋生在每个角落。
一个废弃的、散发着浓重尿臊味和老鼠粪便气味的桥洞深处,最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团模糊的人形。
叶绯鸢。
这个词,连同它所代表过的光鲜、虚荣、被众星捧月的过往,早已被这片泥沼吞噬殆尽,腐烂发臭。
她身上裹着一件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翻捡来的、辨不出原色的破旧棉袄,肮脏得板结发硬,勉强抵御着深秋刺骨的寒意。赤着的双脚布满冻疮和污泥,肿胀溃烂。曾经精心呵护、如同海藻般的长发,如今油腻打结,虱子在发间蠕动,糊在同样污秽不堪的脸上。那张脸,早已看不出昔日的半分美丽,只剩下深陷的眼窝里,一双布满浑浊血丝、空洞得如同两个黑洞的眼睛,茫然地对着污浊的空气。饥饿和寒冷是永恒的酷刑,深入骨髓的绝望是唯一的食粮。她像一块被彻底榨干、抛弃在垃圾堆里的破抹布,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偶尔有同样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贫民窟住户路过,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捂着鼻子绕开这个散发着恶臭的桥洞疯婆子。孩子们会被大人厉声喝止,不许靠近,仿佛她是什么不祥的瘟疫源头。她的存在,是这片苦难之地最刺目的注解,提醒着所有人深渊的触手可及。
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是叶绯鸢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精神的世界早已崩塌,只剩下混乱的碎片和无穷无尽的恨意。裴骁玄的脸,苏璃玥冰冷的目光,沈澈扭曲的嘶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啃噬着她仅存的意识。但更多的,是沈澈最后那句话,像淬了剧毒的冰锥,一遍遍刺穿她早已麻木的心脏:
我现在是长空资本苏璃玥苏总亲自签下的重点项目负责人!是苏总赏识我的才华和能力!
滚!别用你的脏嘴玷污了苏总的名声!
苏璃玥!苏璃玥!苏璃玥!
这个名字是刻在她灵魂最深处的诅咒,是压垮她整个世界的、那座无法撼动的冰山!
凭什么!凭什么她叶绯鸢要在这地狱里腐烂发臭,而那个贱人却高高在上,掌控一切!连沈澈那条她曾经以为握在手里的狗,都摇身一变,成了苏璃玥脚边光鲜亮丽的宠物,还能反过来啐她一脸唾沫!
嗬…嗬…苏…璃玥…
枯槁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冰冷潮湿的泥土里,指甲断裂翻卷,渗出黑红的污血。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淬毒的恨意!死…死…你…不得好死…都…不得好死…
这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的诅咒,很快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她蜷缩着,像一只濒死的虾米,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都呕出来。咳出的粘液带着暗红的血丝,滴落在肮脏的泥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穿着廉价花衬衫、流里流气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朝桥洞这边走来,手里拎着劣质的白酒瓶子。他们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以欺凌更弱者取乐。
哟!这不是咱们的‘前校花’嘛还没死呢
为首一个黄毛混混踢开挡路的破罐子,醉醺醺地走到叶绯鸢蜷缩的角落,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她污秽的腿。
叶绯鸢毫无反应,只是蜷缩得更紧,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啧啧,真臭!比垃圾堆还臭!
另一个混混捏着鼻子,夸张地后退一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戏谑,听说以前可风光了包养小白脸穿金戴银哈哈哈!现在怎么跟条癞皮狗似的趴在这儿
包养小白脸就她
黄毛混混嗤笑一声,灌了口劣质白酒,辛辣的液体似乎点燃了他更卑劣的欲望。他蹲下身,带着浓重酒气的脸凑近叶绯鸢,喂!疯婆子!听说你以前挺会伺候男人的来,给爷们儿也伺候伺候让爷看看你这‘前校花’还剩几分‘本事’哈哈哈!
污言秽语和充满恶意的哄笑声如同毒针,狠狠扎进叶绯鸢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沈澈那张在咖啡厅里嫌恶扭曲的脸,与眼前这张带着酒气和淫邪的脸瞬间重叠!
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叶绯鸢喉咙里爆发出来!那不是恐惧,而是被彻底点燃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干枯如同鸡爪般的手,带着污泥和恶臭,狠狠抓向黄毛混混凑近的脸!
滚开!别碰我!你们这群蛆虫!垃圾!都给我滚!我是叶绯鸢!我是校花!我是裴骁玄的女人!我是…我是…
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里面燃烧着疯狂和一种扭曲的、对昔日荣光的病态执念!
操!疯婆子找死!
黄毛混混猝不及防,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又惊又怒!他猛地一巴掌扇过去!
啪!
一声极其响亮的脆响!
叶绯鸢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扇得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桥洞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她像一摊烂泥一样滑落在地,额头撞破,暗红的血流下来,混合着污泥,糊了半张脸。
这一巴掌,仿佛打碎了她脑海中最后那根紧绷的弦。
世界瞬间安静了。
混混们的叫骂声,贫民窟的嘈杂声,远处城市的喧嚣…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眼前狰狞的脸孔也模糊、扭曲、旋转…
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幻象:
奢华的拍卖厅,水晶灯的光芒冰冷地切割空气。她依偎在裴骁玄身边,感受着无数道艳羡嫉妒的目光。那枚价值两百万的帕拉伊巴碧玺胸针,在聚光灯下闪烁着梦幻的霓虹蓝光…裴骁玄温柔地拂开她颊边的发丝,声音低沉:给你的,都值得。
画面陡然翻转!
五星级酒店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沦为模糊的背景板。沈澈英俊的脸近在咫尺,带着情欲的沉迷。她踮起脚尖,忘情地献上红唇…等榨干他的钱…我们就远走高飞…
砰!
门被撞开!裴骁玄那张面如死灰的脸!还有…那个站在他身后,如同复仇女神般冰冷优雅的女人!苏璃玥!她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现在,轮到我了,小豹子。
画面再次破碎!
臻奢汇冰冷的评估室,李经理面无表情地宣告:权属争议…无法受理…暂时保管…
保安如同拖拽垃圾般将她架出那扇象征奢华的黄铜大门…
咖啡厅外,沈澈扭曲着脸,指着她的鼻子嘶吼:滚!别玷污了苏总的名声!保安!拖走!
最后定格。
是苏璃玥那双眼睛。
那双在仓库角落里总是安静坚韧、在他饿得发昏时递给他半块硬馒头的眼睛。
那双在混乱逃亡时,死死盯着他、在棍棒加身下嘶喊快跑!的眼睛。
那双在云顶酒店重逢时,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带着久居上位者审视的眼睛。
那双在总统套房里,看着他痛哭忏悔时,带着痛楚怜惜却又冰冷决绝的眼睛…
那双…掌控一切、将她彻底碾入尘埃的眼睛!
嗬…嗬…小…月亮…
叶绯鸢蜷缩在冰冷污秽的地上,额头流下的血糊住了视线,嘴角却极其诡异、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混合着极致恨意和某种扭曲了悟的惨笑。
原来…光…从来都不是她的。
她偷来的星光,终究被真正的月亮,碾成了齑粉。
啊——!!!苏璃玥——!!!
最后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饱含着所有怨毒、绝望、不甘和彻底疯狂的尖啸,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猛地从叶绯鸢喉咙里爆发出来,瞬间撕裂了贫民窟污浊的空气!她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头颅,撞向身后冰冷坚硬的桥洞石壁!
砰!
砰!
砰!
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桥洞里回荡!
污血混合着脑浆,在肮脏的石壁上溅开刺目的猩红!
那几个混混早已吓傻了,酒醒了大半,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恐怖景象,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尖叫着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叶绯鸢的身体终于软软地瘫倒在地,额头上是一个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血洞。那双曾经如同小鹿般清澈无辜、后来只剩下疯狂和绝望的眼睛,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大睁着,死死地盯着贫民窟上方那方狭窄、污浊、永远照不进阳光的天空。
污血在她身下无声地蔓延开来,像一朵在泥泞中绽放的、糜烂的彼岸花。
苏总,裴先生,目标确认死亡。地点,西区‘三不管’地带的废弃桥洞。初步判断为自杀,撞墙身亡。现场…很惨烈。警方已经介入,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按流浪人员意外死亡处理了。
李助理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线路传来,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顶酒店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前。
苏璃玥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脚下那片如同星河般璀璨繁华的城市灯火。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真丝睡袍,身姿纤细却挺拔如松。听到汇报,她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知道了。后续处理干净。
她的声音清冷如常,听不出丝毫波澜。
通讯切断。
房间内恢复了绝对的寂静。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氛清冽的气息。
裴骁玄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同样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身形高大,轮廓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深邃而沉静。听到叶绯鸢的死讯,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归于一片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没有快意,没有唏嘘,更没有一丝怜悯。那只曾经扰乱过他世界的飞虫,终于彻底消失了,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在他心湖留下。
他走到苏璃玥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同样看向窗外那片流淌的星河。巨大的城市在他们脚下无声运转,辉煌而冷漠。
苏璃玥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裴骁玄线条冷硬的侧脸上。窗外璀璨的灯火倒映在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却无法融化那层亘古的寒冰。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尘埃落定的冰冷,有掌控一切的漠然,更深邃处,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十年了。
从那个充满霉味和绝望的破败仓库,到如今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从那个瘦弱沉默、只能用半块馒头传递温暖的小月亮,到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苏家继承人。她找回了她豁出性命去救的小豹子,也亲手将偷走她光芒、愚弄她珍视之人的冒牌货,碾入了地狱的最底层。
复仇完成了。很彻底。很…完美。
可为什么,心头那块沉重的巨石,并未因此消失反而…压得更沉了
小豹子,
苏璃玥的声音很轻,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不可察的飘忽,恨我吗
裴骁玄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他的眼神不再是十年前那个需要她保护的男孩,也不再是重逢时那个被欺骗得遍体鳞伤的困兽。那里面沉淀着烈火淬炼后的冷硬,如同被打磨出锋芒的玄铁。

他低沉地重复了一遍,缓缓摇头,声音坚定而清晰,没有你,我十年前就死在那个仓库里了。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叶绯鸢吸血到死。你替我讨回了公道,也替我…擦亮了眼睛。
他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苏璃玥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
我欠你的,不只是十年前那条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还有这十年,你找我所耗费的心力。更有…你替我背负的,清理门户的脏手。
苏璃玥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裴骁玄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冰封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脏手
她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带着自嘲的弧度,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我在乎。
裴骁玄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伸出手,不是去碰触她,而是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覆上了她放在冰凉玻璃窗上的手背。
苏璃玥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他的手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其中。那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她层层包裹的冰冷铠甲,直抵心脏最深处那片荒芜的冻土。
小月亮,
裴骁玄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沉痛和不容置疑的承诺,从今以后,我的手,就是你的刀。我的命,是你救的,也是你的。我的眼睛,只看得到你。我的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重若千钧,只能是你。
苏璃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终于掀起了剧烈的波澜!冰冷、坚硬、掌控一切的面具,在这一刻,被这直白、滚烫、带着血腥誓言般的告白,狠狠击碎!
她猛地转过头,黑眸死死地盯住裴骁玄!那里面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视和冰冷的算计,而是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有难以置信,有被看穿伪装的狼狈,更有一种压抑了十年、连她自己都未曾正视的、汹涌而出的…
委屈!
是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为了找他,动用了苏家庞大的力量,在茫茫人海中搜寻一个渺茫的影子!
她看着他错认恩人,看着他为那个冒牌货一掷千金,看着他被愚弄被伤害!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她终于找到他,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痛苦崩溃!
她不得不亲手布局,将自己珍视的人再次推入痛苦的深渊,只为让他看清真相!
她手上沾了血,沾了污秽,只为替他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她苏璃玥,何曾需要如此卑微,如此…不择手段!
裴骁玄!你…
苏璃玥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尖锐的破音!她想要抽回手,想要重新披上那层冰冷的外壳!
但裴骁玄的手如同铁钳,牢牢地握住了她试图退缩的手!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不容置疑!
我知道!
他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你背负了什么!所以,从今往后,你的债,我来背!你的路,我陪你走!哪怕是地狱血海,我裴骁玄也陪你趟过去!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却不是伤害,而是用力地、狠狠地将苏璃玥颤抖的身体,拥入了自己怀中!
坚硬与柔软相撞!
苏璃玥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禁锢住!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霸道地驱散了她世界里所有冰冷的空气!她僵硬着,如同被点穴,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黑眸,难以置信地睁大!
裴骁玄的手臂如同钢铁般紧紧箍着她纤细却蕴藏着惊人力量的腰肢,下巴抵在她散发着冷香的发顶。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如同擂鼓,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苏璃玥的感知里。那心跳声,如此强劲,如此滚烫,如此…真实!
小月亮…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占有欲,这一次,换我来守着你。谁再敢动你分毫,伤你半点…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来自地狱般森寒,我让他后悔生而为人!
滚烫的誓言,如同熔岩,灌入苏璃玥冰封的心湖。
轰——!
那层坚硬了十年的、用仇恨和冷漠浇筑的寒冰外壳,在这滚烫的熔岩冲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的巨响!
苏璃玥僵硬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猛地一软!她一直紧绷的脊背,第一次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重担,带着一种脱力的虚软,更深地埋进了裴骁玄那坚实而滚烫的怀抱里!
一直死死压抑在眼底、被她用强大意志力逼退的泪水,在这一刻,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瞬间浸湿了裴骁玄胸前的衣襟!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但那无声的、剧烈颤抖的肩膀,和汹涌而出的泪水,却比任何哭喊都更清晰地诉说着她内心压抑了十年的委屈、孤寂、疲惫和…终于找到归属的脆弱。
裴骁玄感受着怀中身体的颤抖和衣襟的湿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窒息。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一种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守护。
窗外,城市的星河依旧无声流淌,璀璨而冰冷。
窗内,相拥的身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投下长长的剪影。冰冷的月光与温暖的灯光在他们身上交织。十年的黑暗与寻找,十年的错付与背叛,十年的隐忍与复仇…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锚点。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豹子。
她也不再是那个只能独自背负一切的小月亮。
他们是互相的刀锋,也是彼此唯一的救赎。
在这片由金钱、权力和血腥浇筑的冰冷丛林里,两只伤痕累累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可以互相舔舐伤口、并肩厮杀的伴侣。
未来或许依旧荆棘密布,血雨腥风。
但这一次,他们将一同面对。
苏璃玥埋在裴骁玄怀中的脸,沾满泪痕,嘴角却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不再冰冷,不再残酷,却带着一种更深沉、更偏执、更令人心悸的…满足与独占。
小豹子,你终于…
完全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