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碎裂声猛地炸开,像在死寂的夜里狠狠摔碎了一捧冰。几片迸溅的水晶渣擦着我的脚踝划过,留下几道冰凉刺痛的触感。我的视线从脚边那摊狼藉缓慢抬起,越过冰冷光洁的大理石桌面,凝固在那张被推到我面前的薄纸上——离婚协议书。
空气里还漂浮着刚刚摔碎的昂贵香水味,甜腻得发齁,是那位苏雪柔小姐留下的。傅司寒就坐在我对面,背后的巨型落地窗外,是望城璀璨如星河的夜景。那些流光溢彩的灯火,此刻都成了无情戳刺我眼底的寒针。他的指尖还点在纸页末端,那里空着,等着我的名字。
签字吧,林晚。傅司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份寻常的财务报表,雪柔明天会搬进别墅。
他顿了顿,墨黑的眼眸终于抬起来,焦点落在我的脸上,却又像穿透过去,在看一个不值一提的障碍。那眼神冷得淬毒。你在那里,他补充道,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她会不开心。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满苦水的棉絮。我用了点力气,才让声音挤出来,带着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干涩:这三年……傅司寒,对你来说,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心底那点卑微的、连自己都唾弃的希冀,终究还是冒了出来。哪怕一点点温度也好,哪怕,只是对这婚姻坟墓的一点敷衍的挽留。
傅司寒扯了扯嘴角。那不是笑,是冰冷的嘲讽,居高临下地砸下来。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顺着我苍白的脸颊,一寸寸向下滑落,最终定格在我藏在桌下,微微抵着桌沿的小腹。那里平坦依旧,却仿佛承载了我最后一点不能言的秘密。
啧,他鼻腔里溢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指尖又敲了敲那份离婚协议,用这种手段怀上孩子他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林晚,你是不是觉得,怀上了,我就不会离了嘴角弯起的弧度残忍又锋利,天真也得有个限度。签了,然后滚。
他那句滚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心窝最深处,用力搅动。痛楚尖锐地炸开,瞬间抽干了四肢百骸的力气,连呼吸都带起肋间剧烈的灼痛。身体深处那种熟悉的细微翻涌感,突然强烈起来。是宝宝吗在我这满目疮痍的绝望里,他们也在不安地躁动吗指甲狠狠陷进掌心,用那点锐利的疼逼退眼前不断上涌的黑翳。我不能倒下,绝不能在他们面前……
视线被一层模糊的水光覆盖。我猛地偏开头,不敢再看傅司寒那冰冷的眼睛,那太伤人了。目光仓惶地扫过旁边侍立如雕塑的餐厅经理,扫过远处装饰格架上一只剔透的水晶天鹅,最后,死死锁在桌上那只小小的、为贵客特制的甜点单上。覆盆子巧克力慕斯……胃里那股翻腾,像是被这名字陡然引爆,汹涌地顶到喉头。
不行!不能在这里!
仓促间,指尖碰到冰冷的瓷杯。那杯我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被打翻了,微黄的液体迅速淌过雪白的桌布,洇湿了一片尴尬的狼藉。我根本顾不上它,捂住嘴,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推开沉重的座椅。
椅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打破了一室僵凝的死寂。
在傅司寒骤然升起的、饱含厌恶和质疑的冰冷视线锁定我之前,我已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向餐厅走廊尽头洗手间的方向。那扇雕花的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瞬间,世界仿佛才重新给了我一丝喘息的缝隙。后背重重抵住冰冷的门板,身体顺着门慢慢滑下,直到彻底瘫坐在冰凉滑腻的瓷砖地上。
冰冷的气息钻入口鼻,总算暂时压下了那股剧烈的恶心。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下来,落在同样冰冷的地上,晕开微小的水痕。胸口那个被称作心脏的地方,被傅司寒那句话反复地碾磨,碾磨……他怎么能他怎么会认为我是用孩子算计他三年的婚姻,一千多个日夜,那些只有彼此的温暖时刻,真的在他心里,轻贱如斯
我蜷缩起来,手臂无措地环住自己发冷的小腹。那里……承载着不属于算计和阴谋的,一份珍贵的意外。一份三个月前,我预约了私人医院顶级套餐、拿着那张薄薄的印有宫内双活胎字样的报告单时,曾以为自己会是全世界最幸福母亲的意外。
那晚回家后的情形,如今想起来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讽刺。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光线暧昧不明。落地窗上映着城市远处流光溢彩的霓虹碎片。他难得早早在家,靠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澄澈的液体里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暖黄的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少了平日的锐利,却也没多少温情,像是精雕细琢的冰冷雕塑。
巨大的欢喜冲昏了头脑。我忘了平素的矜持和小心翼翼,几乎是雀跃着扑过去,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撒娇口吻:司寒!你看……手指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捏着那张承载了所有未来憧憬的纸张,伸到他面前。
他缓缓转过头。水晶杯被他随意地放在深色胡桃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接过了报告单,指尖甚至无意间擦过了我的。
我的心跳得又快又响,像揣着只不安分的小鹿。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目光落在了纸上那些冰冷的拉丁文字和专业术语上。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抬起了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方才微醺的柔和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刺骨的审视。那不是喜悦,不是惊讶,是……冰棱般的锐利和厌恶。像在看一个在精致瓷盘上蠕动的、肮脏的虫子。
双胞胎他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而平,没有丝毫波澜,听不出半分情绪。
嗯!我用力点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忽略了那语气中潜藏的异样,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司寒,我们……
话没能说完。
很‘意外’。他打断我,唇边勾起的弧度是那样的讥讽和冰冷,瞬间冻结了我脸上所有的表情和血色。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纸,姿态优雅却极其残酷地,把报告单随意地塞回我手中。
塞回来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视,仿佛那不是未来,而是某种他急于脱手的垃圾。塞回来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视,仿佛那不是未来,而是某种他急于脱手的垃圾。
那份报告单薄得像没有重量,被他两根手指夹着,冷冷地塞回我手里。我下意识地接住,纸的边缘划过掌心,留下一道细微的、冰凉的触感。
他丢下那两个字,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起身。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壁灯的光芒,将我笼罩在压抑的阴影里。他走向卧房的方向,脚步平稳,没有丝毫停顿或犹豫。
门关上。
咔哒一声轻响。
在铺天盖地的、名为幸福的金色幻觉里,无情地合上了最后一道缝隙。
刺骨的寒意,是从那一声咔哒后,才真正如潮水般涌上,漫过心脏,冻结四肢百骸。
云端餐厅那晚之后,我被请出了那座埋葬了我整个青春的巨大别墅,像一个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的垃圾。
我拿着那张签了自己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换来了一张数额慷慨的支票。支票的数字,精确地踩在普通人看来足以余生无忧的临界点上,却又在傅氏庞大的财富帝国面前,如同一枚落入深海的硬币,连个涟漪都泛不起。至于我毕业后就一直做着的那份清闲差事傅司寒助理的一个电话,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通知到位——夫人,傅总觉得您身体需要休养,工作这边已经帮您辞掉了。
真体贴。体贴到斩断我所有存在的痕迹,连一丝尘埃也不许落下。
身体里两个小生命需要营养,日渐干瘪的钱包像冰冷的沙漏,无声地预示着枯竭的时刻。曾经的傅太太风光早已碎裂一地,现实沉重如铁。求职网站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顶着这张曾经频繁出现在娱乐八卦版块的脸,稍微正规点的公司,谁不怕惹上傅氏私人账户里数字的锐减,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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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别无选择。
小小的出租屋里,一盏旧台灯散发出昏黄却异常专注的光圈。手机被笨拙地架在一个简陋的塑料支架上,前置摄像头正对着我和面前桌上那碗……漂浮着青菜的清汤面。灯光下,汤水微微反光,映出我过于苍白疲惫的脸色。
胃里那只不知疲倦的小恶魔又开始闹腾。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那熟悉的、向上顶的冲动。努力调动脸部肌肉,挤出一个自以为足够灿烂的笑容,对着镜头那端可能并不存在的观众打招呼。
嗨,大家晚上好……今天真的很饿,煮了一大碗面……
我的声音有些涩,被刻意的轻快包裹着,听起来有几分浮于表面的虚假。喉咙深处像是卡着一小块粗粝的砂纸。
筷子挑起几根寡淡的面条送入口中。舌尖尝不出多少味道,机械地咀嚼了几下便硬吞下去。食道一阵难受的痉挛。又挑起几根,重复着吞咽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停顿。我必须吃完它,因为镜头开着,因为这场健康快乐吃播的戏份不能砸。
很快,胃部开始剧烈抗议。一阵强烈的抽搐猛地顶了上来!喉咙发出不受控制的干呕声,我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是狼狈地推开手机支架,捂住嘴冲向狭小洗手间。
哐当!手机砸在桌面上发出钝响。
几分钟后,我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拍打在脸上,驱散了一点眩晕感。抹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重新调整好手机位置,坐回桌边,努力让惨白的脸看起来正常一点。
【刚才是孕吐吧好辛苦啊主播……】一行同情的弹幕慢悠悠飘过。
【看着就难受,吃清淡点啊姐姐。】
我扯了扯嘴角,重新堆起僵硬的笑容,正要开口缓和气氛。
突然,一行异常醒目、包裹着骚气粉色弹幕框的特效字体,伴随着虚拟烟花嘭地一下炸开在屏幕中央:
【哟!这不是傅总的前妻吗听说被扫地出门了,怎么沦落到吃播讨饭了豪门弃妇体验生活啊@用户8574
快来看戏!】
这一条瞬间像扔进平静湖面的巨石。
直播间那原本缓慢、几乎停滞的弹幕,仿佛从沉睡中被猛地抽了一鞭子。停滞的水流瞬间化为湍急咆哮的山洪,彻底席卷了整个狭小的屏幕。无数带着问号、惊叹号和各种符号的文字像雪崩般倾泻而下,一层叠一层,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完全盖住了画面中央我那碗只剩下半碗汤面的碗。
【傅总哪个傅总傅司寒!】
【卧槽!!!!!!!真的是傅司寒的前妻!我在去年慈善晚宴直播上见过她一眼!那时候跟在傅总身边的是另一个女的好像!】
【弃妇讨饭笑死人了姐妹们!年度大瓜!】
【对对对!我也记得!新闻拍到过几次,不是她!难怪离婚了所以到底为什么离婚啊傅总甩的她】
【肯定啊!看她现在混得多惨!这汤面里漂的葱花都数得出来!啧啧啧……】
【主播喂喂喂说句话啊讲讲傅总呗!你们为什么离啊有没有八卦给爆个料呗!】
【讲真,主播你现在这样出来博同情有用吗傅总看得见吗人家正牌未婚妻可是大钢琴家苏雪柔哦~】
【苏雪柔我的天!所以是前妻退位让位了主播快说清楚啊!】
各种猜测、同情、嘲讽、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弹幕密密麻麻,像一群饥饿的食人鱼,疯狂啃噬着直播画面。手机的喇叭里传出连绵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叮咚叮咚叮咚……
短促尖锐,永无止境,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扎在鼓膜上,伴随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滚动速度越来越快的文字,汇聚成一种极度混乱刺耳的声浪,彻底搅碎了这狭小出租屋里最后一点虚假的平静。
我的手指瞬间冰凉。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骤然停滞了片刻,紧接着便是失控般的疯狂擂动,猛烈地撞击着单薄的胸腔。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混乱的提示音、那些飞快滚动的、字字诛心的文字,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只剩下模糊而狰狞的光影。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伴随着胃部因刚才强忍呕吐而残留的强烈不适,搅起一片片眩晕的白光。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似乎要躲避那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刺骨恶意的目光。
我……喉咙像被粗砂堵死,刚挤出一个破碎的气音就卡住,徒劳地开合着。
而就在这时,那道被水光折射得有点模糊的、跳跃着疯狂弹幕的屏幕上,正好有一条特效加粗的金红色字体呼啸而过:【讲讲啊主播!被傅总扫地出门的滋味爽不爽听说他根本没碰过你】
这条评论像一把带着倒钩的匕首,狠狠扎进眼球,撕开了包裹着所有痛苦的脓疮,露出了底下被反复凌迟的筋骨!
一股灼热的怒意混着彻骨的冰冷悲怆,火山爆发般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被强行遗忘的、冰冷餐厅里砸在脚边的水晶灯碎片;那份被摔在眼前的离婚协议书;他冰冷的眼神和那句刺透耳膜的滚……所有支离破碎的画面,裹挟着巨大的羞耻和痛楚,瞬间卷土重来,将她淹没。
无处可逃了。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我慢慢坐直了身体,动作有些迟缓,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雪的摧残,浑身透着冰冷的疲惫。唇边那点刚刚堆砌起来的、用来敷衍吃播观众的僵硬笑容,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崩塌了。
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眼中是一片荒漠般的死寂,之前强撑的虚假生气已被彻底抽空。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在那个瞬间疯狂飙升,数字跳跃得令人心惊。
在那片依旧疯狂的弹幕风暴中,我缓缓地抬起一只手,不是去回应质疑,不是去敲击键盘。
那只细瘦、苍白,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圣的郑重,轻轻地覆盖在小腹之上。隔着身上那件洗得发旧、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薄居家服,缓缓地、清晰地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弧度。
像是安抚着躁动的生命,也像是在汲取最后的、微不足道的力量。
然后,我抬起了眼。
视线不再逃避那疯狂滚动的弹幕之海,而是穿透了纷乱的网络数据流,直直地看向屏幕,看向那些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观众。
目光平静得可怕,死水一般,却在那极致平静之下,汹涌着一种玉石俱焚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唇角甚至还牵起了一抹极轻、极淡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刀锋开刃瞬间划过寒光的影子。
在一片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突然诡异凝滞了一瞬的弹幕间隙中,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高亢,不激昂,甚至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它平稳地,如同最精准的陈述,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那数万(此刻也许已是数十万)在线观众的耳膜上:
他甩在离婚协议上的龙凤胎。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小腹处温暖而坚实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那是仅存的、珍贵的依托。另一只手,轻轻地、珍惜地在小腹隆起的圆弧上又抚摸了一个来回,动作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压倒一切的温柔力量和绝决。
做完这个动作,我的目光重新锁定摄像头,那点虚幻的弧度更深了一分。
现在——我清晰地,用尽了所有剩余的力气,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是我的了。
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在寂静了一瞬的、只有背景电流滋滋声的空气里。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
不是来自我的直播间,而是电脑屏幕另一头,相隔半个城市的城市中心的巨大玻璃幕墙内——
一场决定数个城市级地产项目的关键会议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傅氏集团的掌舵人傅司寒坐在主位上,修长的手指正轻点着桌面,对一位战战兢兢做汇报的下属刚刚展示的PPT表示不满。他刚吐出一个字:这方案……
一声极其刺耳、完全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划破了会议室里高度紧张、落针可闻的空气!
所有高管的目光瞬间聚焦,带着几分错愕,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悸,齐刷刷地射向声音的来源——坐在傅司寒侧后方的特助张恒。
张恒的脸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活像被人迎面掴了一掌后又被扔进冷库里迅速速冻。他手忙脚乱地去按那部突然像炸雷般轰鸣起来的私人手机,指尖哆嗦得几乎抓不住机身,额头瞬间爆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急促的震动感和刺耳的铃声像长了腿的小怪物,拼命在他口袋里扭动挣扎,要钻出来给所有人难堪。
傅司寒被打断的话语停在唇边。他缓缓地转过脸,不是看向张恒,目光冰冷地扫过张恒那只慌乱的、试图捂住发声源口袋的手。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那该死的、不知来自谁拨打的紧急视频呼叫的提示音,固执地、一声接一声地敲打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经。
对、对不起傅总!我……我马上……张恒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终于抓住了烫手的手机想挂断。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到挂断键的瞬间,他无意中瞥了一眼屏幕上跳跃的来电视频小窗——正是他那平日里负责集团公关监控的下属小赵!小赵此刻隔着小小的屏幕,一张脸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扭曲变形,嘴唇疯狂开合着,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拼命挥舞着手,示意他看东西!
这个反常的举动让张恒的动作猛地僵住!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毒蛇般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鬼使神差地,他手指移开,没有按向红色挂断键,而是猛地划开接听!
小赵那张因为极度惊恐而变形的脸占据了屏幕。背景是不断闪烁滚动的巨大监控屏幕墙,一片红光警报疯狂闪烁!
张助!张助!!!炸了炸了炸了!小赵劈头盖脸的尖叫几乎刺穿听筒,在安静得可怕的会议室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前……傅前夫人在直播!全网!爆了!
他根本没给张恒任何反应的时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把另一个手机或者平板直接怼到了视频镜头前——画面瞬间切换!
屏幕上,赫然是张恒无比熟悉,却又在刹那间陌生得让他全身血液都冻结的脸——林晚!
林晚坐在简陋的出租屋里,面前是碗几乎没动的面。屏幕下方评论区如同山洪海啸般滚动,无数的傅司寒离婚龙凤胎滚蛋……这样的字眼像疯狂跳跃的蛆虫!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个幽灵,唯有一双眼睛,冰冷得如同冻了千年的幽泉,死寂中燃烧着某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那只抚摸着孕肚的手,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颤的温柔和坚定力量。
张恒清晰地听到了屏幕里传出来的、林晚那句清晰平稳、足以掀翻整座傅氏大厦的话:
他甩在离婚协议上的龙凤胎,现在——是我的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狠狠洞穿张恒的心脏,也打碎了会议室里那座名为掌控一切的巨大冰山!
屏幕里那个叫林晚的女人说完了最后三个字,唇角甚至还维持着那个冰冷的、虚幻的弧度。然后,视频画面猛地抽搐了几下,闪出几道刺眼的雪花噪点,伴随着尖锐的电子嗡鸣——瞬间彻底变黑!黑得如同无底深渊!
崩的一声轻响!是视频通话被对方强行挂断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宣告结束的丧钟!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巨大的落地窗外,望城的万丈灯火依旧闪烁,但这间坐拥顶尖视野、拥有俯瞰全城权力的最高会议室里,空气却像是被瞬间抽空了,连呼吸都被冻结成冰晶。
在场的每一个高管都僵在原地,石化一般,连眼珠都无法转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针锋般尖锐的窒息感,恐惧如同有形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张恒的手,死死地攥着那部刚刚挂断、屏幕已变黑的手机。金属冰冷的边缘硌得他指骨生疼,可这疼远不及心头那灭顶的恐惧。那点细微的刺痛更像是最后的稻草,压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他的嘴唇哆嗦得像风中残叶,几次开合都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卡着带血的刀刃。冷汗如同打开闸门的瀑布,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定制衬衫后背,冰凉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傅……傅总!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那声音嘶哑得吓人,带着濒死般的绝望和颤抖。他猛地转头,求救般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傅司寒依旧坐在那里。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完美雕像。从他听到林晚那句话的刹那,整个人就像被按下了静止键。
窗外明明灭灭的霓虹光影流淌在他轮廓深邃的侧脸上,却无法驱散半分从他周身弥漫开来的、凝固般的寒意。
他没有像张恒预想中暴怒咆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伸向自己面前的私人手机——那部从不离身的、代表着他绝对掌控力的通讯工具。
修长的手指冷白,骨节分明,此刻却显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指尖落在光滑的屏幕上。
解锁。
调出通讯录。
找到那个标记为家的号码——曾经被赋予了永远接通特权的唯一存在。离婚前是,离婚后……竟然不知何时,他忘了删除。也许潜意识里,他还认为那串数字,始终该为他敞开
指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然后,点下了那个绿色的拨号键。
嘟——
拨号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突兀地响起。
张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其他几位高层面色惨白如纸,大气不敢出,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发出单调拨号声的手机。
一秒。
两秒。
时间被无限拉长。
突然,那单调的嘟——嘟——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声标准、冰冷、毫无感情,也……无比熟悉的女声电子音,极其清晰地透过傅司寒的手机公放了出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空号……空号……空号……
那几个字像循环播放的魔咒,在骤然失重的空气里反复震荡,砸在每个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张恒甚至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闪电般窜上天灵盖!血液都被冻住了!她……她竟然注销了号码!斩断了最后一丝他以为存在的,可能存在的联系!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慌甚至超过了直播本身!
就在这巨大的死寂和电子音的机械回声中……
嗡——嗡——
嗡——嗡——
一连串如同丧尸扑食般疯狂震动的嗡鸣声,像是平地炸响的惊雷,骤然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那声音来自会议桌上,属于每一位高管的私人手机!
手机屏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疯狂亮起!刺目的惨白光线下,屏幕上无数个来自四面八方轰炸而来、叠加跳跃的推送通知弹窗,如同狰狞的恶魔之眼——
【豪门秘辛!傅司寒前妻直播爆料!】
【傅氏继承人疑流落在外!】
【傅司寒前妻孕期惨状引热议!】
【傅氏股价实时暴跌!(箭头向下)】
血红色的箭头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
张恒的目光死死锁在其中一条财经APP弹出的实时行情图,那根代表傅氏集团(FSJT)的K线,正如同失事的航天飞机般直线俯冲!背景是一片惨烈的绿光(股票下跌通常用绿色表示)!
完了!全完了!
巨大的恐惧猛地攫住张恒的五脏六腑!他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脊椎,双腿一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主位!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被调到了监控实时舆情热度的页面,那猩红色的、如同火山喷发般呈核爆级别升腾的热度曲线,正是傅司寒龙凤胎这个话题!
他扑到傅司寒面前,巨大的冲力甚至带翻了旁边一把沉重的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张恒浑然不觉,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濒死的嘶喊,把平板猛地怼到了傅司寒眼前那尚未熄灭、显示着空号提示的手机上方!屏幕上跳动着血红的数字和字眼:
傅总!!!夫人!!夫人和您的继承人——在热搜上炸了!!!
最后一句话吼出,张恒的声音已经完全破了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扭曲变调,刺耳得如同指甲刮过黑板!他因为惯性向前扑得太猛,几乎要直接跪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撑在傅司寒桌边的手抖得像筛糠。
然而,被他死死盯着的那只手的主人,傅司寒,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视线,终于从那个显示着空号的手机屏幕上移开了。
极其缓慢地,落在了平板上那张猩红的、如同末日警报般的舆情热度图上。
那图标的曲线尖端,刺眼地标着两个引爆点:傅司寒龙凤胎
林晚直播引爆全网
会议室的巨幅落地窗外,望城最繁华的夜景光芒万丈,霓虹灯牌闪烁不息。但那万丈光芒,此刻似乎全都倒灌进傅司寒的眼底深处,将他那双一贯深不可测的墨瞳,点燃成了一片疯狂暴虐的血色炼狱!那里翻涌着震惊、被忤逆的狂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却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名为失控的焦灼!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平板屏幕上林晚那张定格在直播回放画面里的苍白侧脸。
那张脸,曾经带着温顺柔和的笑意,被他完全掌控在股掌之间。
而现在,那冰冷死寂的眼神,轻抚孕肚的挑衅动作,将他精心构筑的帝国和引以为傲的控制力,当着他核心团队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炸成了满天飞灰!
呲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带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
那是傅司寒手中那部昂贵的、特制的私人手机边框发出的呻吟。
坚硬冰冷的钛合金材质,在他五指的恐怖力道下,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平整的边缘向内塌陷,出现了一道刺眼的扭曲折痕!那凹陷的弧度狰狞,像一张无声狞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