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妈,我闻到凶手了 > 第一章

第一章:血色重生,栀子花香
我的意识,是从一阵剧烈的、令人作呕的金属甜腥味中清醒过来的。
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是血。
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日光灯晃得我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老旧的木质家具,墙上挂着我和爸妈在海边拍的合照,妈妈笑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幽又诡异的香气。
苦杏仁混着将残的栀子花香。
这个味道……这个味道!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缩紧,几乎要从我小小的胸腔里炸裂开来。我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双白白嫩嫩、属于十岁孩童的小手。
我不是死了吗
我叫李玉,上一世,我活到了三十岁。我是一名心理侧写师,更准确地说,我是一个气味追凶者。我能通过犯罪现场残留的、常人无法分辨的细微气味,结合心理学,重构罪犯的心理画像,甚至闻出他们的样貌。这项独一无二的天赋,让我成了警界的传奇。
而我之所以会拼了命地训练自己这项能力,都源于二十年前,我十岁生日那天。
那天,我的妈妈,死在了这个客厅里。
死因是突发性心力衰竭,警察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的痕迹。可我知道,她是被人杀死的。因为在她断气前的最后一刻,我躲在门缝后,清楚地闻到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甜腻到令人发指的,苦杏仁与栀子花的混合香气。
那是凶手留下的唯一痕跡。
为了追寻这个味道,我花了二十年,耗尽了心血,终于在一家地下香料工坊里,找到了这种特制的、能够诱发急性心衰的神经性毒香。当我拿着证据,准备将二十年前的真凶绳之以法时,一场蓄意的车祸,让我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我十岁这年,妈妈遇害的当天。
小玉,怎么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个我思念了整整二十年的身影。妈妈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走出来,她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眼角的细纹都仿佛在唱歌。
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妈妈看到我哭,立刻放下果盘,蹲下身来,用温热的手掌抚摸我的额头:怎么了宝宝不舒服吗别哭别哭,今天你生日,爸爸一会儿就下班回来了,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变形金刚。
我死死地盯着她,贪婪地看着她活生生的样子。不,我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能!
我抓着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急切地说道:妈!你听我说!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要给任何人开门!谁来都不要开!特别是闻到一股……一股很奇怪的香味的时候,一定要马上躲起来!
我的语无伦次,在妈妈看来只是孩童的胡言乱语。她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快,把水果吃了,妈妈去给你热牛奶。
她根本不信我。
我怎么跟她解释告诉她我是一个从二十年后重生回来的灵魂告诉她一个小时后,她会被一种闻所未闻的毒香杀死她只会觉得我发烧烧坏了脑子。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的身体是十岁的,我的力量是十岁的,我的话语权,也是十岁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人微言轻,就像一只妄图撼动大象的蚂蚁。
我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针正一点点地逼近下午四点。上一世,妈妈就是在这个时间点遇害的。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冲进厨房,抢过妈妈手里的牛奶杯,故意失手打碎在地上,玻璃碴碎了一地。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带着哭腔说。
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毛躁。算了,你别动,小心划到脚,妈妈来收拾。
就在她弯腰去捡玻璃碎片的时候,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那声音,像是地狱传来的催命符。
我和妈妈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口。妈妈直起身,擦了擦手,习惯性地就要去开门。
别去!我声嘶力竭地喊道,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
妈妈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我:小玉,怎么了
别开门!求你了,妈!别开门!我冲过去,死死地抱住她的大腿,把脸埋在她的围裙上,全身都在颤抖。
也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让我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香气,从门缝里,幽幽地、无孔不入地渗透了进来。
苦杏仁,与将残的栀子花。
来了。
凶手,就在门外。他甚至都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释放了毒香!
妈妈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开始发紫。她疑惑地抽动了一下鼻子,似乎也闻到了那股异香。
这……这是什么味道她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
妈!我惊恐地大叫,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软倒下去。
我扶不住她,只能和她一起摔在冰冷的地板上。那股毒香越来越浓,我的脑袋也开始发晕,呼吸困难。不行,我不能死,我死了,就没人能为妈妈报仇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匍匐着爬向离我最近的窗户,用小小的拳头,奋力地砸向玻璃!
哐当!
玻璃应声而碎,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淡了室内的毒香。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我回头,看到妈妈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青白。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上一世的悲剧,不能重演!
我拖着发软的身体,爬到妈妈身边,开始用我从急救知识里学来的、笨拙的手法,为她做心肺复苏。一下,两下,三下……
坚持住……妈……你坚持住……
我的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妈妈冰冷的脸颊上。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匆忙远去的脚步声。
凶手走了。
而我的妈妈,在我的按压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胸口,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起伏。
她还有呼吸!
我成功了!我改变了结局!
巨大的狂喜还未来得及席卷我的大脑,就被一个冷酷的念头所取代。
凶手是谁
我踉跄地爬到破碎的窗户边,探出头去。楼下,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快步离开小区,他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就是他!
而这时,楼道里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爸爸回来了。
他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满地的玻璃碎片,不省人事的妻子,和趴在窗边、满脸泪痕、眼神却冰冷得不像一个孩子的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有回答他,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我救了妈妈,但只是暂时的。凶手知道失手了,他一定会再来。而且,他已经看到了我。一个十岁的孩子,本该和妈妈一起死去的孩子,却砸碎了窗户,甚至可能看到了他的背影。
在凶手眼里,我成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从今天起,我和他,就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
只不过,现在,我才是那个赤手空拳的猎物。
第二章:父亲的嫌疑,无声的证人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妈妈被紧急送往了医院,经过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由于神经系统受到了未知毒素的损伤,她陷入了深度昏迷。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疑似罕见过敏引发的休克。
我知道,那不是过敏,那是毒。一种现代医学仪器难以在短时间内检测出来的、精妙绝伦的毒。
警察也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姓王的胖警察,他草草地勘察了现场,重点全放在了那扇被我砸碎的窗户上。
李建国,你解释一下,你回家的时候,现场就是这样的王警察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怀疑,他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记录,一边审视着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李建国,一个老实巴交的工厂技术员,此刻正焦灼地搓着手,语无伦次地复述着他进门时看到的一切。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回来,我老婆就倒在地上,孩子……孩子就趴在窗户边……
王警察的笔尖在窗户两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他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扫向我。
小朋友,你叫李玉是吧告诉叔叔,那扇窗户,是不是你砸的
我点了点头,用一种符合十岁孩子受惊过度的状态,怯生生地说:是……是我砸的。
为什么砸窗户
屋子里……屋子里好闷,我喘不过气……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这是我能给出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我不能说有毒气,更不能说我闻到了什么特殊的味道。在一个成年人的世界里,一个孩子的话,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匪天夜谭的话,只会被当成幻想。
王警察显然不信,他转向我爸,语气更加严厉:李建国,我们接到邻居反映,说你们夫妻俩最近经常吵架,是不是
我爸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没……没有的事,就是、就是偶尔拌几句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是为钱吵吧王警察步步紧逼,听说你最近在外面欠了点赌债,你老婆不肯帮你还,所以你就……
我没有!我爸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害我老婆!我爱她还来不及!
那你老婆最近有没有买什么大额的保险啊王警察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爸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心里一沉。
是的,妈妈一个月前,给自己买了一份巨额人寿保险,受益人,就是我爸。这件事,上一世,成了我爸无法洗脱的罪证。妈妈死后,我爸被当成了头号嫌疑人,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被起诉,但在邻里亲戚的唾沫星子里,他被活活淹死了。他开始酗酒,堕落,短短几年,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上一世,我恨过他,怨过他。可重生回来,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智再看,我才明白,他不过是一个被命运和真凶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人。
这一世,我不仅要救妈妈,我还要保护爸爸。
不是爸爸!我突然大声喊道,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流着眼泪,用尽一个孩子所能表现出的全部委屈和恐惧,指着门口,颤抖着说:是……是一个叔叔!他刚才来敲门,妈妈没开,他就从门缝里吹进来好难闻的烟,妈妈闻了就倒下了!我害怕,才砸了玻璃……
王警察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蹲下来,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一些:小玉,你别怕,跟叔叔说实话,你看到那个叔叔长什么样了吗
我摇了摇头,抽泣着说: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不清……但是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和吹进来的烟一个味道。
这是一个谎言,却是一个基于真相的谎言。我确实看到了凶手的背影,但我不能说。我需要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凶手,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把水搅浑,为我自己争取时间。
同时,我也在抛出诱饵——味道。
这是我唯一的线索,也是我未来反击的唯一武器。我要从现在开始,就把味道这个概念,植入所有人的脑海里。
王警察皱起了眉头,他显然不怎么相信一个十岁孩子的话,但我的说辞,却又为现场的密室状态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解释。他回头看了一眼门缝,那门缝很窄,吹烟进来听起来有点玄乎。
行了行了,他站起身,不耐烦地挥挥手,李建国,你明天来局里做个详细的笔录。至于孩子说的……我们会去查小区的监控。
我知道,这只是敷衍。九十年代末的老旧小区,监控摄像头屈指可数,还大多是坏的。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警察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我爸。
整个屋子死一般地寂静。爸爸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头,像一尊绝望的雕塑。
我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小玉,你告诉爸,你跟警察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有个叔叔来过
我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爸,你信我吗
他凝视着我,我的眼神,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那里面有他看不懂的坚定和沉重。许久,他沙哑地开口:我信。
这两个字,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
上一世,他从不信我。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被冤枉的愤怒里,忽略了我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而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爸,从今天起,我们家的门窗,都要换成最坚固的。还有,不要吃任何外人送来的东西,不要喝任何外人递过来的水。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爸爸愣住了,他被我这番小大人似的嘱咐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我严肃的表情,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夜深了,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却毫无睡意。
闭上眼,就是凶手那个灰色的背影,和妈妈倒下时青白的面孔。
我救了她一次,可下一次呢
凶手既然敢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毒香,就说明他心思缜密,计划周全。这次失手,他只会变得更加谨慎,更加凶残。
我必须在他下一次动手之前,找到他。
可我手上有什么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种无人能信的气味。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气味!对,气味!
上一世,我能成为气味追凶者,是因为我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记忆和分析能力。我能将一种气味,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分解,重构,甚至……画出来。
我能画出气味的形状。
我翻身下床,找出我的蜡笔和画纸。我闭上眼睛,拼命回忆着下午那股钻入鼻腔的、致命的香气。
苦杏仁,尖锐,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鼻腔黏膜。
栀子花,不是盛开时的清甜,而是腐败、枯萎时的糜烂,带着一种死亡的甜腻。
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不和谐的、扭曲的组合。
我的手开始在纸上移动。我没有画具体的物体,我画的是线条,是色块。用黑色的蜡笔画出尖锐的、密密麻麻的短线,代表杏仁的刺痛感;用暗黄色和褐色,画出大片大片黏腻的、螺旋状的色块,代表腐败的栀子花。
两种图案在我笔下交缠、碰撞,形成了一幅诡异、抽象、令人看一眼就感到极度不适的画。
这就是那股味道的肖像。
我看着这幅画,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
上一世,我花了二十年才找到毒香的来源。可这一世,我拥有了二十年的知识和经验。我或许不需要找到毒香本身,我只需要找到……能配制出这种香气的人。
一个对香料、化学、毒物学都有着极深造诣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我妈妈
我将画纸小心翼翼地藏在床板底下。这是我的第一份证据,一份只有我自己能看懂的证据。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李玉。
我是一个潜伏在十岁孩童身体里的复仇者。我将用我所有的知识和智慧,为妈妈编织一张天罗地网。
而这张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找出这幅气味肖像背后,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魔鬼。
第三章:废弃的香料厂,尘封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爸爸按照我的要求,请人来换了防盗门和窗户,每天从医院回来,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沉默地抽着烟。妈妈依旧在昏迷,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毒素虽然被代谢掉了一部分,但对神经的损伤可能是永久性的。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凶手一定在某个角落里,像毒蛇一样窥伺着我们,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我不能再等了。
我开始旁敲侧击地向爸爸打听妈妈过去的事情。
爸,妈妈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一边假装摆弄着变形金刚,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爸爸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他掐灭了烟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追忆:你妈啊……她可厉害了。结婚前,她在一家叫‘芬格尔’的生物公司做研究员,专门研究……研究那个什么,植物香氛提取。
芬格尔生物公司!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上一世,我追查到毒香的来源,那家地下工坊的创始人,就曾经是芬格尔公司的首席研究员!
线索,就这么对上了。
那家公司……现在还在吗我追问道。
爸爸摇了摇头:早就倒闭了。在你出生前几年就倒闭了,说是经营不善。你妈也是那个时候离职,后来才嫁给了我。
倒闭了……
这反而更像是一种掩饰。一个能研发出如此精妙毒香的公司,怎么会轻易倒闭除非,他们是想从地上转入地下,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必须去那个废弃的工厂看一看。
机会很快就来了。周末,爸爸要去医院通宵陪护妈妈,他本来想把我送到奶奶家,但我哭着闹着要一个人在家,说我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爸爸拗不过我,只能留下足够的食物,千叮万嘱后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背上了我的小书包。书包里没有课本,只有一把小手电,一瓶水,还有我画的那张气味肖像。
芬格尔公司的旧址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早已荒废的工业区。我揣着我所有的零花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
眼前的景象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巨大的厂房锈迹斑斑,墙上爬满了藤蔓,玻璃窗碎裂得不成样子,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大门被一把巨大的铁链锁着,上面写着危险!禁止入内的字样。
我绕着工厂走了一圈,在后面发现了一堵坍塌了一半的围墙,刚好可以让我这个十岁的孩子钻进去。
厂区里杂草丛生,几乎有一人高。我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朝着主研发楼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霉菌混合的味道,但我那经过二十年锻炼的鼻子,还能从这腐朽的气味中,分辨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的香料气息。
这里,就是源头。
研发楼的门没锁,我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的吱呀声在空旷的大楼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打开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了满地的狼藉。
桌椅倒塌,文件和玻璃器皿散落一地,仿佛在倒闭前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
这里一定有线索。
我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侦探一样,仔细地搜寻起来。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知道我要找什么,不是文件,不是配方,而是一个地方。一个用来调配那种特殊毒香的地方。
这种毒香的合成,需要极高的洁净度和恒定的温度。所以,它一定是在一个独立的、封闭的房间里完成的。
我一层一层地往上找,终于在顶楼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由金属制成的门。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
这扇门,和整个研发楼的木门风格都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了!
我没有钥匙,只能另想办法。我观察着门锁,是最老式的那种弹子锁。我从地上捡起一根回形针,凭着上辈子跟开锁师傅学来的三脚猫功夫,笨拙地捅进锁芯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咔哒。
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上百种香料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我熏晕过去。我立刻屏住呼吸,等适应了一下才走了进去。
这里面,是一个保存得相对完好的实验室。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贴着标签的玻璃瓶,大部分都空了,但有一些瓶底,还残留着一些已经干涸的液体或粉末。
我像一只寻宝的鼹鼠,在架子间穿梭,用我的鼻子,贪婪地分辨着每一个瓶子里残留的气味。
薰衣草、迷迭香、檀木、麝香……这些都是普通香料。
不对,还不够。那致命的香气里,还有一种最关键的、非植物性的化学合成物的味道。那是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的杏仁味。
我继续寻找,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保险柜里,我找到了它。
保险柜没有锁,虚掩着。里面只放着一个深棕色的玻璃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我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凑到鼻尖轻轻一闻。
就是它!
那股尖锐的、冰冷的、纯粹的苦杏仁味!这不是天然杏仁的味道,而是经过高度提纯的化学合成物的味道。
找到了!我找到了毒香的核心成分!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正准备将这个瓶子收进书包,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保险柜内壁上,似乎刻着什么字。
我用手电照过去,看清了那一行用利器刻下的、潦草的字迹。
背叛者,必将与枯萎的栀子花为伴。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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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背叛者是谁
我妈妈的名字里,就有一个栀字。她的名字叫,苏栀。
这句话,是写给我妈妈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海中形成:妈妈当年并不是单纯的离职,而是背叛。她可能发现了公司在利用香氛技术,研发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所以她选择了离开,甚至可能带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所以,时隔多年,他们依然没有放过她。
枯萎的栀
Zas
为伴,这既是一种诅咒,也是一种宣告。凶手用的毒香里,那股腐败的栀子花香,就是专门为我妈妈定制的。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谋杀,这是一场充满了仪式感的、残忍的复仇!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立刻关掉手电,拧紧瓶盖,将瓶子塞进书包,然后闪身躲到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台下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
一个人走进了这间实验室,他没有开灯,却像对自己家一样熟悉,径直走到了那个保险柜前。
他拉开保险柜,似乎在找什么。几秒钟后,他发出一声轻微的、疑惑的嗯。
他发现瓶子不见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眼,大气都不敢出。
黑暗中,那人缓缓地转过身,他似乎在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忘了,能和这种毒物打交道的人,嗅觉一定也异于常人。我进来时,带入了外界的空气,也留下了我自己的味道。
他朝我藏身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味道,一种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种常年和化学药剂打交道才会有的、消毒水似的味道。
我的身体蜷缩在实验台下,冰冷的地面硌得我生疼。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那双脚,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穿透黑暗,落在我身上。
完了。
我被发现了。
第四章:致命的陷阱,母亲的日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头顶上方那个人沉稳的、带着压迫感的呼吸声。
怎么办我现在冲出去,以我十岁的身体,根本不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我妈妈下毒,就能悄无声息地在这里把我解决掉。
我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寻求一线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急中生智,用手指蘸了点地上的灰尘,朝着实验台的另一侧,奋力弹了过去。
一小撮灰尘,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发出了一点微不可闻的簌簌声。
但对于感官敏锐的凶手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头顶上的人影果然动了,他立刻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就是现在!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从实验台底下猛地窜出,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冲去。
谁!
身后传来一声惊怒的低喝,那人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转身就朝我追来。
我听到了他急促的脚步声,像死神的镰刀,紧紧地贴在我的背后。我不敢回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冲出了研发大楼,一头扎进了比人还高的荒草丛里。
荒草成了我最好的掩护。我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草丛里手脚并用地匍匐前进,锋利的草叶划破了我的脸颊和手臂,火辣辣地疼,但我完全顾不上。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在草丛的掩盖下变得模糊,但我能感觉到,他没有放弃。
我不能被他抓住!我必须活着离开这里!
我辨认着方向,朝着那堵坍塌的围墙爬去。只要能离开这个工厂,到外面的大路上,我就安全了。
终于,我看到了那道缺口。我连滚带爬地钻了出去,摔在了满是砂石的土路上。我回头看了一眼,工厂里静悄悄的,那个人没有追出来。
他很谨慎,不敢在外面暴露自己。
我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到大路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报出了我家的地址。
直到坐上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我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稍稍落了地。我瘫在后座上,浑身都在发抖,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
太险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深棕色的玻璃瓶,紧紧地攥在手里。这就是我今晚最大的收获,也是我差点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证据。
同时,我也得到了另一个关键信息——凶手,或者说,凶手之一,还潜伏在这座城市里,并且,他依然在关注着芬格尔工厂的一切。
我没看清他的脸,但我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和消毒水味。
回到家,我反锁上门,第一时间冲进卫生间,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下了那身沾满草屑和灰尘的衣服。我必须消除一切可能被追踪到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我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冷静地思考。
芬格尔公司、妈妈的背叛、刻在保险柜上的字、还有今晚出现的神秘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我的妈妈,就是这个阴谋的牺牲品。
可是,妈妈到底背叛了什么她又带走了什么,值得他们时隔多年,依然要痛下杀手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冲进了爸妈的卧室。
上一世,妈妈去世后,爸爸将她所有的遗物都收在一个箱子里,锁了起来。直到我长大成人,他才把箱子交给我。箱子里,除了几件首饰和相册,还有一本妈妈的日记。
那本日记,我当时沉浸在悲痛中,只是草草翻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现在想来,那里面会不会有我忽略掉的线索
我找到了那个上了锁的木箱。锁很简单,我再次用回形针,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开了。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厚厚的、有着蓝色封皮的日记本。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记录着一个年轻女孩对未来的憧憬,对科研的热爱。我一页一页地翻过,看到了她进入芬格尔公司的喜悦,看到了她对香氛事业的痴迷。
直到,我翻到她离职前几个月的内容。
日记的风格,从这里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轻松和喜悦,字里行间充满了挣扎、恐惧和不安。
【三月十二日,晴。陈姐今天又来找我了,她还是不肯放弃那个‘计划’。她说,这是划时代的产物,能带来数不尽的财富。可我看到的,只有魔鬼的微笑。香气,应该是给人带来幸福和美好的,而不是变成杀人的武器。】
陈姐是谁
我继续往下看。
【四月五日,雨。我摊牌了,我说我要退出。他很愤怒,他说我背叛了我们的理想。不,这不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让枯萎的花朵,在香气中重获新生,而不是让鲜活的生命,在香气中枯萎。】
他这个他又是谁是那个在保险柜上刻字的人吗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翻到了最后一篇关键的日记。
【五月二十日,阴。我决定走了。我带走了‘新生’的原始配方数据,并且销毁了实验室所有的备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他们可以复制出杀人的‘凋零’,但没有原始数据,他们永远无法完美地合成出‘新生’。‘新生’,是解药,也是我留给他们的最后一道枷锁。苏栀,你没有做错。】
新生凋零解药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碎片瞬间拼接在了一起。
我明白了!
芬格尔公司,不,应该是那个隐藏在公司背后的团伙,他们研发了两种东西。一种,是代号为凋零的毒香,就是杀害妈妈的凶器。而另一种,是代号为新生的东西,它很可能是凋零的解药!
妈妈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不愿同流合污,于是她背叛了他们,销毁了所有资料,并且带走了新生的原始配-方!
这就是他们追杀她的原因!他们不是要配方,他们是要销毁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克制他们的东西,并惩罚妈妈这个背叛者!
我浑身冰冷,一个更大的谜团浮现在我眼前。
妈妈把新生的配方,藏在了哪里
我把日记本翻来覆去地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夹层。我又检查了箱子里所有的遗物,相册、首饰盒……一无所获。
不对,一定有。以妈妈的缜密,她一定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一个最安全,也最出人意料的地方。
最安全……最出人意料……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蓝色的日记本上。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我拿到这本日记时,总觉得它比普通的日记本要厚重一些。当时我没在意,可现在……
我将日记本的封面和封底,对着灯光仔细地看。果然,在封皮的内侧,我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划痕。
这里面,有夹层!
我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划痕割开。果然,坚硬的封皮下,藏着一个被压得极扁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打开油纸包。
里面不是纸,而是一张小小的、像胶卷底片一样的东西。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我看不懂的化学分子式和数据。
这就是新生的配方!
我终于拿到了妈妈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巨大的喜悦和悲伤同时攫住了我。我仿佛能看到妈妈在写下那篇日记时,决绝而勇敢的模样。
就在我将底片重新包好,准备藏起来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名字。
【陈姐今天又来找我了……】
陈姐……
一个模糊的、几乎被我遗忘的记忆,从我脑海深处浮了上来。
我小时候,妈妈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闺蜜,我们也叫她陈阿姨。她经常来我们家做客,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妈妈遇害后,她也来过几次,抱着我痛哭流涕,说一定会帮我找到凶手。
后来……后来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这个陈阿姨,会不会就是日记里的陈姐
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
第五章:蛇蝎闺蜜,温柔的试探
陈阿姨,全名陈雪茹。
这个名字,我是在爸爸的旧相册里找到的。照片上,年轻的妈妈和另一个同样漂亮的女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笑靥如花。照片背面,爸爸用钢笔写着:苏栀与好友陈雪茹,摄于芬格尔公司门口。
果然是她!
妈妈日记里提到的,劝她一起执行魔鬼计划的陈姐,就是她最信任的闺蜜,陈雪茹!
这个发现,比在废弃工厂里遇到凶手还要让我感到心寒。
一个能和你分享青春、分享秘密的朋友,转过头,就能毫不犹豫地将你推入深渊。这种背叛,远比来自敌人的刀子更加伤人。
我必须去见她。
我要亲眼看一看,这个我曾经无比喜爱的陈阿姨,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蛇蝎心肠。
打听到陈雪茹的住址并不难。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富商,住在这个城市最高档的别墅区里。这本身就很可疑,一个普通的研究员,怎么可能在芬格尔倒闭后,如此迅速地飞上枝头变凤凰除非,她拿到了那份魔鬼计划的报酬。
我再次利用爸爸去医院的空档,一个人坐车来到了那个戒备森严的别墅区。
我当然进不去。
但我有我的办法。我等在别墅区门口,看到一辆送生鲜的货车过来时,就趁着保安检查的间隙,像只灵巧的猫一样,钻进了货车的底盘下,跟着车混了进去。
找到陈雪茹家的别墅后,我没有贸然上前。我躲在灌木丛后,静静地观察。
别墅很漂亮,带着一个巨大的花园。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戴着草帽,悠闲地修剪着花园里的玫瑰花。
她就是陈雪茹。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快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极好。她的脸上挂着岁月静好的微笑,和我记忆中那个温柔的陈阿姨,似乎没什么两样。
可我知道,这张美丽的皮囊下,包裹着怎样一颗歹毒的心。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故意做出一副迷路孩童的无助模样,朝着她走去。
阿姨,请问……请问你知道xx路怎么走吗我怯生生地问,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陈雪茹听到声音,直起身子,当她看到我的脸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错愕,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的表情。虽然只有一刹那,快到让人无法捕捉,但我看清了。
我的长相,有七分像我妈妈。
你……你是……小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
的颤抖。
我抬起头,装作惊喜的样子:陈阿姨!你还记得我
陈雪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脸上重新堆起了热情的、完美的笑容。她走过来,蹲下身,拉住我的手,那只修剪玫瑰花的手,保养得宜,却带着一丝凉意。
傻孩子,阿姨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长得跟你妈妈,真是一模一样。她抚摸着我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怀念,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爸爸呢
爸爸在医院照顾妈妈。我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悲伤,妈妈……还没醒。
可怜的孩子。陈雪茹叹了口气,将我轻轻揽入怀中。
我顺势靠在她身上,鼻尖,却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是她身上那款昂贵的、定制的香水味。主调是玫瑰,但在这浓郁的玫瑰香气之下,我那超越常人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栀子花香。
不是新鲜的栀子花,而是带着一丝陈腐气息的,干枯的栀子花。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身上,有凋零残留的味道。
虽然极其微弱,但我可以肯定,她绝对接触过,而且是长期接触。或许,她自己就是凋零的使用者之一。
她就是凶手!或者,是凶手的核心成员!
我强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任由她抱着我,用孩子的口吻,天真地问:陈阿姨,我听爸爸说,你和我妈妈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是啊。陈雪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跟你妈妈,比亲姐妹还亲。
那……那你知不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啊我抬起头,用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我总觉得,妈妈生病那天,屋子里有一股好奇怪的味道,香香的,又有点苦……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微表情的变化。
听到我的话,她的瞳孔,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收缩。
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是吗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可能是你记错了。你妈妈她……也许就是太累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她在撒谎。她的心跳,在那一刻,乱了节拍。
我假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抛出了我准备好的、最致命的诱饵。
陈阿姨,前几天我收拾妈妈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我不经意地说道,日记里,好像提到了一个叫‘新生’的东西,还画了好多看不懂的符号,妈妈说,那是她留给我的,最重要的宝贝。
新生!
当这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陈雪茹抱着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贪婪、震惊和狂喜的复杂神情。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像鹰一样,死死地锁定在我的脸上。
你说什么‘新生’你确定你看到了这两个字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急促,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温柔。
嗯……我装作被她吓到的样子,往后缩了缩,就在妈妈的日记本里,好像是……是夹层里的一张小纸片。
那张纸片呢!现在在哪里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上钩了。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心中一片冰冷。
原来,他们并不知道妈妈把新生的配方藏在了哪里。他们以为,配方已经随着妈妈的昏迷而永远石沉大海。
而我,现在成了他们找到新生的唯一线索。
从猎物,到诱饵。现在,主动权,回到了我的手上。
我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阿姨,你弄疼我了……
陈雪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的情绪,松开手,脸上再次挤出温柔的笑容,帮我擦掉眼泪。
对不起,小玉,阿姨太激动了。因为……因为那个‘新生’,对你妈妈来说,真的很重要。那是她毕生的心血,阿姨只是想帮你把它保管好。
多么虚伪,多么可笑。
我……我把它藏起来了。我抽泣着说,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陈雪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她没有再逼问我。她知道,对一个受惊的孩子,逼迫只会适得其反。她换了一种策略。
她把我带进别墅,给我拿最好吃的点心,买最贵的玩具,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
她想用温情攻势,来瓦解我的心防,套出新生的下落。
而我,就将计就计。
我假装被她的母爱所打动,渐渐地对她放下了戒心,每天都来找她玩。
我知道,我正在与蛇共舞。我每在她这里多待一分钟,危险就增加一分。但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我不仅要让她暴露,我还要通过她,揪出她背后那个更大的黑影。
那个在废弃工厂里,身上带着烟草和消毒水味道的男人。
那个在保险柜上,刻下背叛者,必将与枯萎的栀子花为伴的,真正的,主谋。
第六章:双重身份,引蛇出洞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成了陈雪茹家的常客。
我扮演着一个因失去母爱而极度渴望关怀的、天真脆弱的十岁男孩。而陈雪茹,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位慈爱的阿姨。
我们之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以亲情为伪装的心理战。
她每天都会变着法子地试探我。时而不经意地提起我妈妈的研究,时而感叹新生如果能问世,将是多么伟大的成就。
我则用一个孩子的方式,和她兜着圈子。有时候,我会透露一点线索,比如藏东西的地方有水声,让她以为我把配方藏在了公园的某个喷泉下;有时候,我又会说那里很高,能看到星星,让她以为在某栋高楼的天台上。
我把她耍得团团转,看着她派人一次次地无功而返,心中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但我也知道,她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地耗尽。
她看我的眼神,温柔越来越少,算计和不耐烦越来越多。
我必须加快计划了。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帮我完成布局,又能保证我自身安全的帮手。
我想到了一个人。
张叔。
张叔是我家楼下的一个修车铺师傅,也是我爸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是个退伍军人,沉默寡言,但身手极好,为人也仗义。上一世,在我爸最潦倒的时候,是张叔一直在偷偷接济我们。
我找到张叔,没有说任何关于重生和阴谋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他,我发现那个害我妈妈昏迷的坏人,好像盯上我了。我把在废弃工厂遇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说我怀疑有人想绑架我。
张叔一听,军人的警惕性立刻就上来了。他没有怀疑一个孩子的话,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审视着我,沉声问:小玉,你想让叔叔做什么
张叔,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好的图纸,递给他,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个这样的东西
图纸上画的,是一个小型的、可以通过遥控触发的,能瞬间释放大量刺激性气雾的装置。气雾的原料,是我从化学课本上学来的,无毒,但能强烈刺激人的眼睛和呼吸道,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张叔看着图纸,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图。他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交给我。
有了张叔的帮助,我的计划就有了最大的保障。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决定,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这天,我再次来到陈雪茹家,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惧。
陈阿姨!我一进门就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我……我好害怕!
陈雪茹愣住了,连忙问:怎么了小玉谁欺负你了
有人……有人在跟踪我!我惊恐地说,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敲我们家门的坏人!我今天放学路上,又看到他了!他一直跟着我!
陈雪茹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她急切地问。
我摇了摇头,哭着说:他戴着帽子,离得很远……但是我闻到了,他身上有股烟味,还有一股……一股像医院里那种消毒水的味道!
烟味,消毒水味。
我将这个从工厂里得到的关键信息,通过我的嘴,抛给了陈雪茹。
果然,听到这个描述,陈雪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狠戾。她知道我说的是谁。
小玉,别怕。她安抚着我,但眼神已经变得冰冷,你告诉阿姨,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新生’配方的事情
没……没有了,我谁都没说。我颤抖着回答。
那张纸片呢
我……我害怕,我把它从藏的地方拿出来了,就……就在我的书包里。我指了指我背上的小书包。
陈雪茹的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精光。
她以为,她的耐心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她以为,我因为害怕,主动把配方带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动声色,继续安抚我:好孩子,别怕,有阿姨在,没人敢伤害你。你今天就住在阿姨家,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入夜,我被安排在了一间漂亮的客房里。我知道,陈雪茹一定会在今晚动手。
我假装睡着,将张叔做好的那个微型气雾装置,紧紧地攥在手里。书包就放在我的床头,里面没有新生的底片,只有一叠被我替换掉的普通废旧胶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午夜时分,我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不是陈雪茹。
是一个男人。他身材高大,动作轻捷,径直走向我的床头。
黑暗中,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烟草,混合着消毒水。
就是他!废弃工厂里的那个神秘人!
他拿起了我的书包,走到窗边,借着月光,打开书包,拿出了里面的胶片。
就在他低头查看胶片,以为自己得手的那一刻。
我猛地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放在书包夹层里的气雾装置瞬间被触发!一股白色的、刺鼻的浓雾,劈头盖脸地喷了那个男人一脸!
啊!
男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手里的胶片散落一地。他捂着眼睛,痛苦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计划成功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跳下床,冲出房间,朝着楼下大喊:来人啊!有小偷!救命啊!
我的喊声,划破了别墅的宁静。
楼下的保镖和佣人立刻被惊动,纷纷冲了上来。
而那个男人,在短暂的慌乱后,表现出了惊人的应变能力。他强忍着不适,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猛地一脚踹开我房间的窗户,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陈雪茹也惊慌失措地从她的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一片混乱的走廊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我,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冲进我的房间,看到地上散落的废胶片,和那个已经被触发的气雾装置,她的脸色变得铁青。
她知道,她上当了。
而我,正趴在地上,用一种充满了恐惧和背叛的眼神看着她。
陈阿姨……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坏人会出现在你家我哭着质问她,是不是你让他来的你是不是也想抢妈妈的东西
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那个闯入者的身上,同时,也给了陈雪茹一个撇清自己的机会。
陈雪茹的脑子飞速运转,她立刻编好了一套说辞,抱着我,痛心疾首地说:小玉,阿姨不知道啊!阿姨也不知道他会追到这里来!都是阿姨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她演得声泪俱下,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和她之间,那层虚伪的温情面纱,已经被彻底撕碎了。
她和那个男人,会因为这次失败而产生猜忌和裂痕。
而我,也第一次,正面地,给了他们一次痛击。
最重要的是,我确认了一件事。
那个男人,和陈雪茹,果然是一伙的。
而他的身份,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一个身手如此敏捷,心理素质如此过硬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
芬格尔公司倒闭前的首席研究员,也是保安部的前负责人,一个同样在妈妈的日记里,被一笔带过的人物。
周峰。
第七章:父亲的觉醒,反击的号角
周峰。
上一世,在我漫长的追查中,这个名字曾经出现过。他是芬格尔的核心人物之一,一个集化学天才与格斗高手于一身的危险人物。芬格尔倒闭后,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音讯。
原来,他一直潜伏在这座城市。
昨晚的行动虽然冒险,却让我收获巨大。我不仅确认了周峰的存在,还成功地在他们内部制造了混乱。
陈雪茹以为周峰擅自行动,想独吞新生;而周峰,则会因为我的陷阱,开始怀疑陈雪茹的能力和忠诚。
他们的联盟,出现了裂痕。
而我,也需要一个新的计划。我不能再单打独斗了,我需要一个真正能站在我这边的,成年的,有力量的盟友。
这个人,只能是我爸,李建国。
我从陈雪茹家逃回来后,爸爸也从医院回来了。妈妈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我看着他颓然的样子,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把他拉到房间里,关上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看着他的眼睛。
爸,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重生吗
爸爸愣住了,他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我将我重生的事情,除了我三十岁时的具体身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我告诉他,妈妈是被人用毒香谋害的;告诉他,上一世他被冤枉,潦倒一生;告诉他,芬格尔公司,陈雪茹,周峰,以及凋零和新生的全部秘密。
我像倒豆子一样,将这二十多年压在我心头的巨石,全部搬了出来。
这是一个疯狂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故事。
说完,我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审判。
他可以觉得我疯了,可以把我送去看心理医生。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李建国死死地盯着我,他的眼神里,从震惊,到迷茫,再到难以置信。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放弃我了。
然后,他突然问了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小玉,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我带你去钓鱼,你掉进了河里。我把你救上来后,你发高烧,说胡话,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
我愣住了。五岁我完全没有那段记忆。
你说……你说‘栀子花不能枯萎’。爸爸的声音沙哑,眼眶却红了,当时我只当你烧糊涂了,可你今天说的这些……‘凋零’……‘枯萎的栀子花’……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有预兆。
爸爸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头,那双曾经充满迷茫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一团火。那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被逼到绝境后,燃起的复仇之火。
我信你。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儿子,告诉爸,我们该怎么做。
我哭了。
压抑了那么久的委屈、孤独和恐惧,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擦干眼泪,将我的全盘计划,告诉了爸爸。
首先,我们需要证据。不是新生的配方,那太危险,而是能将陈雪茹和周峰定罪的,实实在在的证据。
爸,你需要去拿一样东西。我对爸爸说,陈雪茹的别墅,安保严密,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她绝对想不到。
哪里
她别墅花园的堆肥箱。我冷静地分析道,她有修剪花枝的习惯,而我闻到过,她身上那股干枯栀子花的味道,不是来自香水,而是来自接触。她很有可能,在用‘凋零’的某种原料,或者试验品,来处理某些特殊的植物。而那些废料,最有可能被扔进堆肥箱,用来掩人耳目。
这是一个大胆的推测,但基于我对气味和陈雪茹心理的分析,我有八成把握。
爸爸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他不再是那个颓废懦弱的男人,他成了一个准备上战场的士兵。
好,我去。
当晚,爸爸借口找朋友帮忙,离开了家。我知道,他去了。
而我,则要进行计划的第二步。
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个我本不该知道,却深深刻在我脑海里的电话号码。
电话的主人,叫林涛,是市局刑侦队的一名年轻警察。上一世,他是唯一一个,在我爸爸的案子里,提出过疑点,但被上司强行压下去的正直警察。后来,他成了我的同事,也是我最信任的战友。
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年轻而警惕的声音:喂,你找谁
林警官吗我用着十岁孩子的童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
你是林涛很疑惑。
我叫李玉。我直接报上了我的名字,我妈妈是苏栀,前段时间因为‘罕见-过敏’昏迷住院了。我知道,你怀疑那不是意外。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能想象到林涛此刻震惊的表情。
小朋友,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凶手有两个。一个叫陈雪茹,一个叫周峰。他们都曾是芬格尔生物公司的研究员。他们谋杀我妈妈,是为了抢夺一样代号为‘新生’的科研成果。
我将所有的关键信息,用最简洁的语言,全部告诉了他。
我赌的,就是林涛骨子里的正义感。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林涛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证据,我爸爸现在正在去拿。地点,是城东‘御景山庄’18号别墅,陈雪茹家的花园堆肥箱。里面,有‘凋零’毒香的残留物。我顿了顿,抛出了我的杀手锏,林警官,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可以现在就带人过去。如果我爸被抓了,他就是入室盗窃。但如果,你们在他身上,或者在他即将得手的地方,发现了有毒物质的残留,那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这是在兵行险招。
我把爸爸,也当成了诱饵。
我让他去吸引陈雪茹和周峰的火力,同时,也让林涛有一个无法拒绝的,出警的理由。
林警官,我妈妈快不行了。我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悲伤和急切,我没有时间了。我赌你,是一个好警察。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林涛选择相信,那么今晚,就是决战的开始。
如果他不信……那我和爸爸,将彻底暴露,万劫不复。
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紧紧地攥着那张新生的底片。
妈妈,保佑我们。
第八章:收网之夜,正义的审判
这个夜晚,注定不眠。
我坐在窗边,看着楼下马路的尽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大概一个小时后,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空的宁死寂。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色的光芒,呼啸着从我家楼下驶过,朝着城东的方向开去。
林涛,他信了!他行动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接下来的,就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我不知道御景山庄那边发生了什么。爸爸有没有拿到证据他有没有被发现林涛的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翻滚,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家的门,被敲响了。
我猛地惊醒,冲到门口,透过猫眼,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林涛。他的身后,站着一脸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爸爸。
我打开门。
爸爸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我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林涛走了进来,他关上门,看着我这个十岁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到极点的神情。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
我们……成功了。林涛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告诉我,他们赶到的时候,爸爸刚刚得手,正准备离开。而别墅的安保系统,已经被周峰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周峰就像一个幽灵,埋伏在暗处,准备对我爸爸动手。
林涛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周峰的计划。
一场惊心动魄的抓捕就此展开。周峰的身手超乎想象,他甚至企图用随身携带的微型毒雾脱身,但最终还是被林涛和他的同事们合力制服。
而在爸爸从堆肥箱里拿到的那个密封袋里,法证科的同事,检测出了与我妈妈体内残留毒素,同源的化学成分。
铁证如山!
更重要的是,在周峰身上,他们搜出了一个特制的钢笔。那支钢笔里,藏着一小管已经调配好的,成品凋零毒香。那是他准备用来,解决掉我爸爸,并伪装成意外的凶器。
人赃并获!
那……陈雪茹呢我急切地问。
林涛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还在演。我们冲进别墅的时候,她还假装自己是受害者。但是,当我们将周峰和那个密封袋摆在她面前时,她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崩溃了。
原来,陈雪茹并不知道周峰今晚会来。这是周峰的私自行动,他已经不信任陈雪茹了,他想拿到证据,然后除掉我爸爸这个知情人,再回来逼问陈雪茹,独吞新生。
而陈雪茹,在看到周峰被捕后,为了自保,几乎是立刻就选择了反咬一口。她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周峰的身上,说自己是被胁迫的,说芬格尔公司的一切,都是周峰在背后主导。
他们狗咬狗,把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都翻了出来。林涛说,芬格尔公司的倒闭,根本不是经营不善,而是他们内部的分赃不均。他们利用公司的名义,在暗中进行着非法药物的研发和交易。你的母亲,就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不愿同流合污,才……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我推测得一模一样了。
周峰和陈雪茹,这两个曾经的黄金搭档,在利益和猜忌面前,联盟土崩瓦解。他们争相攀咬,将那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罪恶帝国,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警方连夜成立了专案组,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一个庞大的,涉及非法药物研发、地下交易、甚至数起悬而未决的意外死亡案的犯罪网络,浮出了水面。
天,终于亮了。
我和爸爸,一夜未眠。但我们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爸爸的嫌疑,被彻底洗清。报纸上,新闻里,开始铺天盖地地报道这起惊天大案。芬格尔的罪恶,陈雪茹的蛇蝎心肠,周峰的残忍冷酷,都公之于众。
而我和爸爸,则成了这起案件中,最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几天后,医院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在警方提供的凋零样本和周峰的交代下,医生们终于明确了毒素的成分,并制定出了针对性的治疗方案。再加上我之前交给林涛的,那张新生的底片——我当然没有说出它的来历,只说是妈妈遗物中意外发现的化学资料——为研发解药提供了决定性的帮助。
妈妈的病情,开始奇迹般地好转。
一个月后,她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睁开了眼睛。
我站在她的病床前,看着她苍白但重新有了生气的脸,看着她缓缓抬起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
小玉……她虚弱地开口。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我扑进她的怀里,感受着她真实的体温和心跳,放声大哭。
这一刻,我不是什么重生归来的复仇者,我只是一个,重新找回了妈妈的,十岁的孩子。
上一世所有的痛苦、悔恨和不甘,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做到了。
我救了妈妈,保护了爸爸,将罪人送上了审判席。
我用我一个人的力量,改写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审判日那天,我和爸爸坐在旁听席上。
陈雪茹和周峰,穿着囚服,被押上了法庭。他们形容枯槁,再也不复往日的风光和狠戾。他们的眼神在接触到我的时候,充满了怨毒和不可思议。
他们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精心策划了二十年的阴谋,为什么会败在一个十岁的孩子手上。
最终,因为罪行重大,涉及多起命案,他们被判处了死刑。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我看到爸爸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那滴泪,洗刷了二十年的冤屈和痛苦。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爸爸牵着我的手,妈妈在医院里等着我们。我们一家人,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第九章:气味的记忆,守护的誓言
生活,似乎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平静。
妈妈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身体一天天康复。她失去了关于那段中毒昏迷期间的记忆,对她来说,那只是一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痊愈的怪病。
这样也好。有些黑暗,由我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爸爸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戒了烟,不再沉默寡言,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他看我的眼神,不再仅仅是父子之情,还多了一份战友般的信任和默契。我们之间,有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关于重生的秘密。
而我,也重新做回了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上学、放学、写作业,和同学们打闹。
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我的鼻子,我的大脑,我那颗住着三十岁灵魂的心。
我依然能在风中,捕捉到各种各样被忽略的气味。邻居家晚饭的菜香,路边小贩身上劣质的香烟味,甚至是同桌女孩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这些气味在我脑海中,不再是单纯的嗅觉信息,它们会组合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讲述着一个个无声的故事。
这项能力,曾是我复仇的利器。现在,它又将指引我去向何方
这天,林涛叔叔来到我们家。
他已经因为侦破芬格尔大案而立功受奖,成了局里的红人。但他对我,依旧像对待一个神秘的小先知一样,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他给我带来了一件礼物,是一套专业的,用来辨别和调配香料的工具箱。
这个,送给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总觉得,你对味道有种特殊的天赋。或许,以后你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调香师。
我收下了礼物,看着他,认真地问:林叔叔,那些坏人,都被抓住了吗
林涛的脸色沉了一下,随即点头:主犯都已经落网了。但芬格尔这个案子牵扯太广,还有一些外围的、隐藏得更深的家伙,我们还在继续追查。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罪恶,是不会轻易被根除的。它就像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我们砍掉了主干,但那些深埋地下的根系,还在蠢蠢欲动。
林涛走后,我打开了那个工具箱。里面有上百个装着不同精油的小瓶子,每一瓶都代表着一种独特的香气。
我闭上眼睛,拿起一瓶,轻轻一闻。
是迷迭香。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尖锐的、清冷的、带着穿透力的绿色线条。
我又拿起一瓶。
是檀香。
温和的、厚重的、盘旋而上的暖色光晕在我脑中成型。
我忽然明白了。
上一世,我为了追寻那股死亡的气味,将自己逼成了气味追凶者。我的天赋,是因仇恨而生,也为仇恨所用。它带给我荣耀,也带给我无尽的痛苦和孤独。每一次闻到罪恶的气息,都像是在重温妈妈遇害的那一幕。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救了妈妈,我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我不再需要被仇恨驱使。
我看着满桌的香料,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心中有了一个全新的决定。
如果说,气味能记录罪恶。那么,它同样能记录美好。
如果说,我的天赋能闻出凶手的模样。那么,它也一定能闻出幸福的形状。
我要学习调香。
不是为了制造武器,而是为了创造美好。我要用我的鼻子,去分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味道,不仅是罪恶的,更是善良的、温暖的、充满希望的。
我要用我的双手,去调配出能抚慰人心的香气。我要调一款香,送给劫后余生的爸爸,让它洗去所有的疲惫和阴霾。我要调一款香,送给重获新生的妈妈,让那香气里,只有阳光和花朵,再无一丝苦杏仁的阴影。
我还要调一款香,送给林涛叔叔,让它像一枚无形的护身符,帮助他在追寻正义的路上,能更敏锐地嗅到危险。
最重要的是,我要用这项能力,去守护我失而复得的一切。
我会继续磨练我的天赋,让它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敏锐。因为我知道,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像周峰和陈雪茹一样的人存在,我的战斗,就还没有结束。
但我不再是孤军奋战的复仇者。
我是一个守护者。
我将用我的余生,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去守护那些像我妈妈一样,无辜而善良的人。
我拿起一张干净的画纸,蘸上颜料。
这一次,我画的不再是扭曲的、令人不安的色块和线条。
我画了一片金色的向日葵花田,在蓝天白云下,肆意地生长。阳光的味道,是温暖的橙色;微风的味道,是轻快的浅绿;妈妈的微笑,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带着栀子花清甜的白色。
我将这幅画,挂在了我的床头。
每天醒来,我都能看到它,闻到那仿佛从画中飘出的,幸福的香气。
这是我重生的意义。
不是为了回到过去,改变悲剧。
而是为了走向未来,创造希望。
第十章:新生的序曲,永恒的守护
五年后。
我十五岁,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重点高中的理科实验班。
这五年,我们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爸爸辞去了工厂的工作,用家里的积蓄和警方奖励的奖金,开了一家小小的汽车修理厂。他踏实肯干,手艺又好,生意蒸蒸日上。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眼里的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明亮。
妈妈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她找了一份在社区图书馆的工作,轻松而惬意。她依然爱笑,爱种花,我们家的小阳台上,一年四季都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其中,就有她最爱的栀子花。那是一种纯粹的、清甜的、充满了生命力的香气,再也没有一丝枯萎的阴影。
而我,也有了我的秘密事业。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爸。我用这五年的时间,将我脑海中关于化学、植物学、心理学的所有知识,和我那与生俱来的嗅觉天赋,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我成了一个真正的气味大师。
我以一个化名,在网络上开设了一个匿名的博客,名字就叫——气味肖像。
我从不露面,只接受一些特殊的委托。
有人想找回童年记忆里,外婆家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味道。我通过他的文字描述,为他调配出一瓶独一无二的记忆香水。
有人因为失眠而痛苦不堪,我分析他焦虑的根源,为他调制出能让他安然入睡的助眠香薰。
我的名气,在一些小众的圈子里,渐渐传开。他们叫我Mr.Nose,一个能用气味创造奇迹的神秘人。
但这,只是我的A面。
我的B面,只有一个人知道。
那就是林涛。
他现在已经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了。这五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一种绝密的合作关系。
当他们遇到棘手的、毫无头绪的案件时,林涛会以请教专家的名义,将一些关键的、带有特殊气味的证物,匿名送到我这里。
我不需要去现场,我只需要闻一闻。
我会告诉他,凶手可能是一个长期接触重油污的修理工,因为证物上残留着一丝机油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味道。
我会告诉他,受害者在死前,可能去过一个潮湿的、长满苔藓的地下室,因为那细微的泥土腥气,和普通的户外泥土完全不同。
我甚至能通过一把凶器上残留的、不同人留下的汗液气味,分析出哪个是紧张的,哪个是愤怒的,哪个是恐惧的。
我成了林涛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一把刀。
我用我的天赋,帮助他们破获了一起又一起的悬案。
我从不索取报酬,也从不暴露身份。
因为我知道,我在做的,是什么。
我在守护。
这天,林涛又一次找到了我。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带来了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是一小块从案发现场提取的地毯碎片。
李玉,这次……可能需要你亲自出马了。林涛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戴上手套,打开密封袋。
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钻入我的鼻腔。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我从未闻过的味道。前调是甜美的、如同熟透了的樱桃,中调却带着一丝辛辣的、如同干姜般的刺激,而尾调,则是一种冰冷的、类似于薄荷和松木混合的清冽。
甜美,辛辣,冰冷。
三种截然不同的气味,被一种高超到恐怖的手法,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它像一个温柔的陷阱,引诱你靠近,然后用它辛辣的内核刺痛你,最后,再用冰冷的尾调,将你彻底吞噬。
这是什么我皱起了眉头。
一种新型的迷幻剂。林涛说,我们叫它‘塞壬’。吸食者会在极度的幻觉中,产生自残甚至攻击他人的行为。最近,已经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都和它有关。但我们找不到源头,也抓不到那个调配出它的人。
我看着那块地毯碎片,闭上了眼睛。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樱桃的甜,不是来自水果,而是来自某种特殊的醛类化合物。干姜的辣,混合了胡椒碱的成分。而那冰冷的尾调,除了薄荷醇,还有一种……一种我非常熟悉的,微量的……
是凋零的某种衍生物!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制毒师,和芬格尔公司,有关联。我睁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涛的眼神一凛:你确定
确定。我看着他,这种调配手法,这种对立香气的矛盾统一,还有那最底层、最隐秘的化学结构,都带着芬格尔的烙印。这个人,要么是芬格尔的漏网之鱼,要么,就是得到了芬格尔‘真传’的新一代。
罪恶,在蛰伏了五年之后,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卷土重来了。
我需要去现场。我说出了林涛最想听到的话。
林涛看着我,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
好。
我戴上口罩和帽子,跟着林涛,第一次,以一个顾问的身份,踏入了真实的犯罪现场。
那是一个废弃的音乐厅,空气中还残留着塞壬那诡异的香气。
我像一个巡视领地的猎手,在现场缓缓走动,我的鼻子,在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信息。
除了塞壬的味道,这里还有其他的气味。
灰尘的味道,霉菌的味道,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乐器松香和旧乐谱纸张的味道。
最后,我停在了舞台中央。
我蹲下身,指着地板上的一处划痕。
这里,曾经放着一架大提琴。我闭着眼睛,仿佛能看到过去的画面,那个制毒师,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化学家。他是一个……音乐家。
音乐家林涛感到不可思议。
对。我站起身,看着空旷的音乐厅,‘塞壬’的香气,分前、中、后三个调,就像一首乐曲的三个乐章。甜美是引子,辛辣是高潮,冰冷是结尾。这不是化学家会有的思路,这是艺术家才有的手笔。他不是在制毒,他是在……谱曲。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气味信息,在脑海中重构。
他很自负,追求完美,甚至有洁癖。他在这里制毒,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他忽略了一点。
是什么
他忽略了,气味,是会说话的。
我转过身,看着林涛,我的眼神,平静而坚定。
我知道他是谁了。
阳光透过音乐厅穹顶的彩色玻璃,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我年轻的脸上。
我知道,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但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身后,有我深爱的家人,有信任我的战友,还有那份,用重生换来的,守护一切的,永恒的誓言。
我,是李玉。
一个行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用气味追寻真相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