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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失业、丈夫背叛
纸箱的硬角硌着我的小臂,沉甸甸的,坠得我半边身子发麻。箱子里塞满了五年职场生涯的残骸——一个印着公司logo、边角磨得发白的马克杯,几盆早已失去水分、蔫头耷脑的绿植,几本卷了边的行业手册。雨水斜打下来,糊在纸箱表面,那原本坚硬的瓦楞纸迅速变得湿软、脆弱,仿佛我此刻不堪一击的神经。
楼道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我腾出一只手,哆嗦着摸出钥匙,金属的冰冷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口。锁芯转动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开了。客厅里温暖明亮的灯光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楼道和我心中的昏暗。那光线太足、太满,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一个娇媚得能滴出水来的笑声,裹挟着某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声,毫无遮拦地撞入我的耳膜。
……可算甩脱了那个包袱,你是不知道,这几年养着她有多烦心!那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是我丈夫陈默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我僵立原地的身体里。累赘!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养那个黄脸婆了!
我像一尊骤然被冰封的雕像,定在玄关的阴影里,鞋尖堪堪抵着冰凉的地砖。心脏先是猛地一沉,坠入无底深渊,紧接着又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攥紧,捏得几乎要碎裂开来,每一次艰难的搏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硬块,烧灼着,让我无法呼吸。纸箱的重量似乎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双臂麻木的僵硬感。
玄关镜里映出我的影子,脸色惨白如纸,湿透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脸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米色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镜中的女人眼神空洞,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魂魄,只剩下一个被生活重锤砸得摇摇欲坠的空壳。
视线穿过狭窄的玄关,越过冰冷的鞋柜,投向客厅那片刺目的光亮中心。
沙发上,陈默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放松姿态斜倚着。他微微侧身,手臂亲昵地环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腰。那女人穿着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像一朵精心培育的温室花朵,娇艳欲滴地依偎在他怀里,长长的卷发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半边脸颊,只露出一个精巧的下巴和微微上翘的嘴角。
陈默的手指缠绕着她一缕发丝,动作带着一种露骨的占有欲。他微微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鬓角,嘴唇贴近她的耳廓,正低声说着什么,惹得那女人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轻笑,肩膀微微耸动。
他们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全然没有察觉门口多了一个人,一个抱着所有累赘与过往的女人。
纸箱终于从我僵直麻木的手臂间滑脱,咚的一声闷响砸在湿漉漉的地砖上。那盆枯萎的小仙人掌连盆带土滚落出来,几根灰黄干瘪的刺可怜地扎在泥里。
沙发上的两人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开。陈默触电般收回环在女人腰上的手,身体瞬间坐直,脸上那沉醉的柔情蜜意如同潮水般褪去,换上了一层惊愕和来不及掩饰的慌乱。他迅速扫了一眼滚落在地的仙人掌和狼狈的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林晚他站起身,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惊讶,试图掩盖方才被我撞破的尴尬,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我湿透的头发、苍白的脸和地上散乱的纸箱之间游移,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撞破秘密后应有的愧色,反而浮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烦躁。
那个年轻女人也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脸上娇媚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审视和一丝微妙优越感的表情。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毫不客气地在我身上扫视,仿佛在评估一件过时、碍眼的旧家具。
客厅里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每一颗切割面都反射着冰冷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几乎要流出泪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窗外雨点敲打玻璃窗的单调声响,嗒…嗒…嗒…如同倒计时,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陈默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凝固的尴尬。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刻意避开了地上散落的杂物和那盆可怜的仙人掌。
不是让你打车回来吗淋成这样……他蹙着眉,语气里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浮于表面的关切,听在我耳中却虚伪得令人作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脚边那个承载着五年汗水和此刻巨大屈辱的纸箱,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那点伪装的温和迅速被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取代,哦,是公司的事吧早跟你说了,女人嘛,拼什么事业累死累活能赚几个钱安心在家待着不好吗
他往前又凑近一步,身上那股陌生的、甜腻的女士香水味混杂着他自己的须后水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裹住我,令人窒息。他压低了点声音,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宏大量:行了,别这副丧气样。不就是失业吗多大点事!有我呢,养得起你。
养得起你四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再用力搅动。每一个字都和他刚才在情妇怀中得意洋洋宣告不用再养那个黄脸婆的嘴脸重叠,讽刺得让我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涩的液体涌上喉咙口。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那个年轻女人,自始至终都像看戏一样坐在沙发上,此刻终于微微倾身,拿起茶几上精致的玻璃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水。杯壁折射的光线在她精心修饰的指甲上跳跃。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陈默的肩膀,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或不安,只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看,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甚至没有再看陈默那张虚伪的脸一眼,也没有再看沙发上那个精致的胜利者。
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胸腔里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剧痛和翻涌的恶心。我像一具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僵硬地转过身,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着冲向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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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父亲中风、被压垮了
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客厅那令人作呕的光线和空气。世界瞬间被压缩在这方寸之地,只剩下窗外单调冰冷的雨声和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背脊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那点凉意也无法驱散身体内部灼烧般的耻辱和绝望。
我缓缓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却压不住喉头一阵紧过一阵的哽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某种从灵魂深处爆发的崩塌。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疯狂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撕破了卧室里压抑的死寂。屏幕上跳动着家里两个字,像两道催命的符咒。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心脏骤然缩紧,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我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邻居张阿姨急促得变了调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耳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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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丫头!不好了!快、快回来!你爸……你爸他栽在厨房里了!口眼歪斜,喊不应了!我们打了120,正往市一院送!你快来!快点啊!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厚重的雨幕,瞬间照亮了我煞白的脸,随即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一片。父亲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被邻居惊恐的描述彻底扭曲、覆盖。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膝盖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刚才那灭顶的屈辱和绝望,在父亲倒下的消息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客厅里,陈默正和那个女人低声说着什么,两人靠得很近。看到我失魂落魄、面无人色地冲出来,陈默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眉头拧紧。
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他语气不耐。
爸……爸中风了!在医院!我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带着血沫。
陈默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不耐烦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深的烦躁取代。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那女人立刻露出一副真晦气的嫌恶表情,轻轻撇开了头。
中风陈默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关切,更多的是被打断好事的恼怒,哪个医院你先过去吧,我……我这边还有点事,处理完就过去看看。
处理完我看着他那副急于撇清、生怕被拖累的样子,再看看他身边那个妆容精致、事不关己的女人,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我。我一个字也不想再说,转身猛地拉开门,冲进了外面瓢泼的、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雨夜里。
深夜的市一院急诊楼,像一个巨大的、冰冷运转的钢铁蜂巢。惨白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将一切都照得毫无血色。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混杂着隐约的血腥、汗味和排泄物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走廊里人影晃动,担架床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刺耳,夹杂着病痛的呻吟、家属压抑的哭泣和医护人员短促的指令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慌意乱的嘈杂背景音。
我浑身湿透地冲进这嘈杂的漩涡,雨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很快又被纷乱的脚步踩踏得模糊不清。冰冷的湿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但我感觉不到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窒息的恐慌。
抢救室门楣上刺眼的红灯亮着,像一只窥伺的不祥之眼。我扑到紧闭的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只能看到里面一片忙碌晃动的白色身影。
爸!爸!我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门板,声音嘶哑破碎。
一个护士拉开门缝,露出半张疲惫而严肃的脸:家属在外面等!别影响抢救!
门砰地又关上了。那冰冷的拒绝感让我浑身一颤,背靠着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墙壁的冰冷透过湿透的衣服渗进来,却丝毫无法冷却我内心灼烧的恐惧。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只有抢救室门上那盏红灯,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投下令人绝望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开了。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移动病床出来,上面躺着我熟悉又陌生的父亲。他双眼紧闭,面色蜡黄,口角歪斜着,脸颊凹陷下去,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一根透明的氧气管插在他的鼻孔里,随着他微弱的呼吸,管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手背上已经扎上了输液的针头,连接着悬挂的液体袋。
爸!我扑过去,抓住他那只没有打针的、冰冷粗糙的手。他的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回应。那熟悉的、带着淡淡中药味的体温消失了,只剩下冰凉的、让人心碎的触感。
送神经内科重症监护室(NICU)观察。医生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职业性的疲惫,大面积脑梗塞,情况很不乐观。右侧肢体瘫痪,失语。需要立刻做进一步检查,24小时监护。你是他女儿先去办住院手续,预交费窗口在那边。医生快速交代着,手指了一个方向,随即匆匆跟着病床离开了。
我跌跌撞撞地跟着移动病床来到NICU门口。厚重的门隔绝了内外,我只能隔着门上小小的探视窗,看着里面模糊晃动的身影和闪烁的仪器灯光。父亲像一片枯叶般躺在其中一张床上,被各种管子、线缆和冰冷的仪器包围着,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
安顿我茫然地站在NICU门口,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安顿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念头是,钱。需要钱,很多钱。
我转身,像个幽灵一样飘向缴费处。深夜的缴费窗口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值班,头顶惨白的灯光照得她脸色发青。我颤抖着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银行卡,一张张塞进窗口。一张,余额不足。再一张,余额不足。又一张,还是余额不足!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比刚才的雨水还要冰冷。不可能!我明明记得卡里还有……那是家里最后一点应急的钱,是我工作几年省吃俭用存下的,还有父亲偷偷塞给我让我保管的养老钱!加起来,至少有十万!
系统显示余额不足。窗口里的声音冰冷地重复着,像机器。
我猛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抖得几乎握不住。我点开银行APP,输入密码,页面加载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账户信息终于跳出来时,屏幕上那刺眼的0.00像一道无声的霹雳,狠狠劈在我的眼前。
所有的卡,所有关联的账户,余额全部归零。
陈默!
这个名字带着淬毒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是他!只有他!他知道我所有的密码!他刚才在客厅里,对着那个叫晚晚的女人说终于不用养那个黄脸婆了,原来不只是言语的羞辱,更是处心积虑的掠夺!他抽干了我最后一口血,连父亲救命的钱都不放过!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抓住冰冷的缴费台边缘,指甲在金属边缘刮出刺耳的声音,才勉强没有瘫倒下去。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味。
林晚家属!林晚家属在吗一个护士拿着单据快步走过来,声音在空旷的缴费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病人需要紧急用药和检查,费用要马上交!欠费的话很多治疗就没办法进行了!快点去筹钱!时间不等人!
我……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护士那急促的催促声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就在这时,旁边休息区悬挂的壁挂电视,音量被某个等待的家属调大了。本市一档主打高端消费和浪漫人生的娱乐新闻正在播放。主持人带着职业化的亢奋腔调:
……下面插播一则本台刚刚收到的甜蜜快讯!我市著名青年企业家陈默先生,刚刚在万众瞩目的‘倾城之恋’珠宝旗舰店开业庆典上,上演了浪漫惊喜一幕!让我们一起来看现场传回的画面!
我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僵硬地、不受控制地转过头。
屏幕上,流光溢彩,衣香鬓影。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西装革履的陈默容光焕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情款款。他单膝跪地,手里托着一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里面硕大的钻戒折射着令人眩晕的光芒。他面前,站着那个穿着藕粉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此刻她捂着嘴,一脸惊喜和感动,眼中泪光盈盈。
陈默的声音透过电视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缴费大厅,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心尖上:
晚晚!他深情地呼唤着,声音通过麦克风被无限放大,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意外!嫁给我!我的一切,我的过去、现在、未来,我所有的财富和真心,都是你的!只属于你一个人!
晚晚……
那个曾经只属于我的、带着宠溺和亲昵的昵称,此刻像淬了剧毒的匕首,在万人欢呼的声浪中,被陈默用那样一种宣告全世界的方式,无比清晰地、残忍地,捅进了我的耳朵,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插心脏最深处!
哇!太浪漫了!护士台那边传来年轻小护士羡慕的低呼。
快答应他啊!缴费处一个等待的大妈也跟着起哄,脸上带着看偶像剧般的笑容。
周围的一切声音,护士的催费声、旁人的议论声、电视里鼎沸的欢呼声……全部扭曲、放大,变成尖锐的蜂鸣,疯狂地冲击着我的大脑。视线里,电视屏幕上陈默那张深情的脸、戒指刺眼的光芒、父亲躺在NICU病床上蜡黄的面容、缴费单上冰冷的数字、银行卡里刺目的0.00……所有画面疯狂旋转、重叠、撕裂!
世界在我眼前轰然崩塌,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渣,狠狠扎进我的每一寸神经。
我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撞开NICU厚重的大门,冲了进去。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但我什么也听不见了。我无视了惊愕的护士,无视了闪烁的仪器,眼中只有那张病床上毫无知觉的父亲。
我扑到床边,视线死死锁定他那只扎着输液针头的手背。那根细细的塑料管,此刻在我眼中,成了连接着那个魔鬼、吸食着父亲生命和我最后希望的毒蛇!
没有一丝犹豫,我伸出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拔!
针头带着一小串血珠,从父亲松弛的手背上被硬生生扯出!暗红的血珠迅速在苍白的皮肤上洇开一小团。
你干什么!护士惊恐的尖叫划破了病房的宁静。
但我已经听不见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所有的痛楚,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屏蔽。我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冰冷的催费单,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医院大楼,再次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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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来生不做女人
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混合着滚烫的、无法抑制的泪水,砸在我手里那张被捏得皱成一团的纸上。那不是缴费单。是出门前,在极致的绝望和恨意驱使下,我颤抖着手,在陈默书房的打印机旁,用他昂贵的钢笔,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写下离婚协议书几个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大字。下面,只有我一个人的签名——林晚。墨迹被雨水迅速晕开,像一团绝望的污渍。
十字路口。红灯刺目地亮着,雨水在灯罩上流淌,将红光扭曲成一片血色的光晕。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脖颈肆意流淌,浸透了单薄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寒气刺骨。
我站在马路牙子上,浑身湿透,像一尊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石像。手里那张被雨水泡软、墨迹模糊的离婚协议书,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前半生所有的重量。
绿灯亮了。
刺眼的光芒取代了红灯的血色,催促着行人和车辆。
就在这光芒亮起的瞬间,我缓缓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曾经象征着承诺与幸福的铂金戒指,在雨水的冲刷下,黯淡无光,像一个冰冷的嘲讽。我用右手冰冷的手指,死死捏住它,用力往下褪。
戒指卡在指关节处,皮肤被摩擦得生疼。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
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传来,戒指终于被褪下。指根处留下一圈清晰的、被勒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我低头看着掌心这枚小小的金属圈,它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冰冷无情的微光。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幻灭,所有的屈辱与背叛,仿佛都凝聚在这小小的圆环里。
没有丝毫留恋,我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马路中央那个不断旋转着污水的、黑黢黢的下水道口,狠狠掷去!
叮——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雨声完全吞噬的轻响。那枚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黯淡的银线,精准地落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孔洞,瞬间消失不见。仿佛我前半生所有的爱与恨,希望与绝望,都被那个贪婪的洞口彻底吞噬、埋葬。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灌进我的口鼻,呛得我剧烈咳嗽。我抬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对着铅灰色的、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天穹,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力气,嘶吼出声,声音破碎在滂沱的雨幕里,带着血泪的咸腥:
来生……不做女人!
绿灯的光芒冷漠地映照着十字路口,车辆开始移动,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
我站在冰冷的雨水中,浑身湿透,那张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如同废纸的离婚协议书,还紧紧攥在手里,边缘已经烂了,黏糊糊地贴着掌心。
绿灯的光,惨白,刺眼,像舞台上的追光灯,打在我身上,却照不亮前方任何一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