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风,像刀子裹着砂砾,刮在脸上能带走一层皮。天空是铅灰色的,沉重地压在茫茫雪原上,偶尔几缕枯黄的草梗从雪里顽强地探出头,也被这风抽打得瑟瑟发抖。
一架破旧得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飞舟,吭哧吭哧地撕开这片死寂。船体上斑驳的漆皮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黑黢黢、坑洼不平的木头,几道明显的裂缝被粗劣的符咒勉强糊住,却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呜呜地从缝隙里钻进来。飞舟飞得极低,几乎贴着雪地,颠簸摇晃,如同醉汉蹒跚。
船舱里,凌虚子裹着一件厚实得夸张的紫貂皮大氅,整个人陷在铺着柔软雪熊皮的宽大座椅里。他怀里抱着个黄铜暖炉,炉口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丝丝缕缕带着火灵气的暖意弥散开来,将舱内与外面的酷寒隔绝成两个世界。
他眯着眼,似睡非睡。脸上倒没什么苦大仇深、饱经风霜的痕迹,反而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圆润光泽。三百年苦修磨出的棱角,似乎在这北荒逍遥的几年里,被醇酒、美人、还有这无边无际的慵懒,一点点泡软了,磨平了。
侍立在旁的少年阿福冻得鼻尖通红,小心翼翼地往暖炉旁一个更小些的玉质火盆里又添了两块通体赤红、隐隐有纹路流转的上品灵碳。火苗噗地窜起一丝青焰,舱内温度又升高了些许。
啧,凌虚子眼皮都没抬,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省着点烧,这『赤焰纹』可不便宜,别让这点暖和气儿都从那些破缝里溜达出去了。
阿福赶紧应声:是,王爷。小的仔细着呢。再有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逍遥城了。他顿了顿,脸上堆起笑,王爷,七夫人那边又差人来问了,说是您答应她的那支『九转玲珑』嵌东珠的钗子……
知道了知道了,凌虚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回头让库房老李头去找,我记得上次打劫…咳,上次行商孝敬的匣子里好像有那么一支。女人家,就是麻烦。话虽这么说,他拢了拢身上价值连城的紫貂大氅,指尖不经意地拂过皮毛,一道极其微弱的灵光闪过,大氅内衬的恒温法阵被悄然激活,暖意更加熨帖地包裹住他。
飞舟吭哧着,终于摇摇晃晃地降低高度。下方,茫茫雪原上,突兀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被高耸黑色石墙圈起来的区域。墙内,竟无多少积雪,显出一种异样的热闹来。
无数低矮、拥挤的泥胚或木石屋子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炊烟袅袅,人声隐约可闻。而在这些贫瘠拥挤的屋舍中央,却巍然矗立着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群。
琉璃瓦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反射着黯淡却固执的光,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与周遭的破败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几座高耸的塔楼顶端,巨大的避风法阵无声运转,将凛冽的寒风和暴雪排斥在外,护住这一小片畸形的繁华之地。
这便是逍遥城。北荒苦寒之地唯一的乐土,凌虚子的王国。
破旧飞舟摇摇晃晃,最终在一座宫殿群外围、专供王爷座驾起落的平整石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彻底停稳。舱门打开,一股远比飞舟缝隙里钻进来更猛烈的寒风裹着雪沫子,呼地灌了进来。
凌虚子眉头都没皱一下,身上那件紫貂大氅无风自动,一层肉眼难辨的柔和光晕瞬间将他和身后抱着暖炉的阿福笼罩在内。风雪撞在这层光晕上,立刻温顺地滑开、消散。他慢悠悠地踱步下船。
石台下方,早已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人。衣衫大多破旧单薄,面黄肌瘦,脸上刻着北荒风雪和艰辛生活留下的深刻痕迹。他们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却把头深深埋进冰冷的雪地里,口中发出参差不齐、带着敬畏与卑微的呼喊:
王爷!
王爷回府了!
王爷万安!
声音在寒风中显得破碎而微弱。
凌虚子目光随意地扫过这群匍匐在地的蝼蚁,眼神里既无悲悯,也无厌恶,平静得像在看路边的石头。他微微抬了抬手,算是回应,脚步未停,径直穿过跪拜的人群,走向那片灯火辉煌、隔绝了风雪的宫殿。
他庞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漫过整座逍遥城。
城东贫民窟里,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为一个冻硬的窝头撕打;城西新开的醉仙居赌坊里,骰子在碗中叮当作响,赌徒们眼珠赤红,声嘶力竭;他的逍遥宫深处,那座耗费巨资引地下温泉建造的瑶池内,水汽氤氲,几个身披轻衣、曲线玲珑的身影正在嬉戏玩水,银铃般的笑声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隐约可闻;后厨里,胖厨子正偷偷撕下一条刚出炉的烤灵鹿腿,塞进自己油乎乎的嘴里……
凌虚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是了,这才是生活。苦熬三百年,熬干了心血,熬白了头发(虽然现在用灵力滋养着又乌黑油亮了),才爬到元婴境界。
可那又怎样化神那扇门坚若磐石,他撞得头破血流也看不到一丝缝隙。大道无情,既然前路断绝,何不在这尽头处,为自己开辟一方极乐
他凌虚子,不要做那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神仙,他就要做这北荒雪原上,手握生杀予夺、享尽人间至乐的——逍遥王!
阿福,凌虚子慵懒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年耳中,去『瑶池』准备着,水要热些,百花凝露多放三滴。再去『百媚阁』传话,让新来的那个会弹『春江花月夜』的清倌儿,带着她的焦尾琴过来候着。
是,王爷!阿福眼睛一亮,抱着暖炉小跑着去了。
凌虚子踱着方步,穿过重重宫门。所过之处,无论侍卫、侍女,皆屏息凝神,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显是规矩极严。他享受着这份敬畏,这份掌控
一切的快意。宫殿内部更是极尽奢华,南海的暖玉铺地,墙壁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照明,梁柱是千年紫檀木,空气中弥漫着价值千金的凝神香的淡雅气息。
转过几道回廊,浓郁温暖的水汽和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瑶池到了。这是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石砌成的浴殿,穹顶极高,绘着栩栩如生的飞天仙女图。殿中心,一泓乳白色的温泉水汩汩涌出,热气蒸腾,水面上漂浮着各色珍贵的花瓣。池边侍立着数名仅着轻纱的绝色女子,身姿曼妙,眼波流转。
凌虚子随手将价值不菲的紫貂大氅抛给旁边侍立的侍女,露出里面同样用料考究的丝质内袍。他迈入温暖的池水中,舒服地喟叹一声,向后靠在光滑的池壁上。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连日来在边境巡视矿脉(实则是去接收几个小家族自愿献上的供奉)的些微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王爷……一个娇柔入骨的声音响起,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那个新来的清倌儿抱着焦尾琴,赤着雪白的双足,怯生生地走到池边,跪坐下来。她穿着淡青色的薄纱裙,乌发如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眉眼低垂,带着一股子我见犹怜的干净气息。
琴音淙淙,如清泉流淌,在这片水汽氤氲、暖香缭绕的温柔乡里荡漾开来。另外几个女子也步入池中,或为他轻柔地揉捏肩膀,或用柔荑捧起温泉水淋在他手臂上,或用银签子插起切好的灵果,送到他唇边。
凌虚子闭着眼,感受着指尖恰到好处的力度,鼻尖萦绕着美人体香与百花凝露混合的甜腻气息,耳中是清越空灵的琴音……这神仙般的日子,给个化神也不换啊!
就在他神魂几乎要随着那温泉水一同化开的当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撕裂了瑶池内的宁静与旖旎!
不是雷声,而是某种强大力量粗暴地撕裂了宫殿外围重重防护法阵的声音!坚固的汉白玉穹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簌簌落下细小的粉尘。温泉水猛地激荡起来,掀起不小的浪花。
啊——!
池边的侍女和池中的美人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瞬间乱作一团。琴音戛然而止,那新来的清倌儿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抱着琴瑟缩着往后躲。
凌虚子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一丝凌厉的精芒一闪而逝,随即被浓浓的愠怒取代。什么人!竟敢擅闯他的逍遥宫!还挑在他最放松享受的时刻!北荒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他凌虚子,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元婴修士会来难道是那几个被他抢了矿脉的家族,请来了什么硬茬子
念头电转间,一股冰冷、锐利、带着高高在上审视意味的强大神识,如同无形的冰锥,毫无顾忌地扫过整个瑶池,瞬间锁定了泡在池水中的他。这神识之强,赫然也是元婴境界!而且气息纯正磅礴,带着一种名门大派特有的堂皇正大之感,与北荒的荒蛮气息格格不入。
紧接着,一道清冷如冰泉击玉的女声,穿透了水汽和混乱的惊叫,清晰地响彻殿内:
玄天宗巡查使柳清漪在此!此地主人,速速现身!
伴随着话音,一股沛然的灵力波动轰然压下。原本只是被撕裂的穹顶豁口处,光芒大放,一道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寒风与飞雪,如同九天玄女降世,倏然出现在瑶池的上空!
来人悬空而立,一身玄天宗内门精英弟子的制式法袍,通体玄黑,唯有领口、袖口和衣襟边缘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雷纹,在殿内夜明珠的光芒下流转着清冷的光辉。她身姿挺拔如青松傲雪,面容极美,却冷若冰霜,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却毫无温度,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鄙夷和深深的厌恶,死死地盯着池水中赤着上身、被一众衣衫不整的美人环绕的凌虚子。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凌虚子脸上。殿内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柳清漪的视线扫过这奢靡到令人发指的浴殿,扫过那些惊惶失措、衣着暴露的女子,最后定格在凌虚子身上。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玉盘:
身为元婴修士,不寻清静之地参悟大道,竟在此穷奢极欲,沉湎酒色,堕落至此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心疾首和一种居高临下的道德审判,简直是我辈修士之耻!
池水依旧温热,但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柳清漪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彻底冻结了。那些惊恐的美人们如同受惊的雀鸟,连滚带爬地缩到池边角落,用轻纱紧紧裹住自己,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琴声早已断绝,只剩下水波不安的晃动声。
凌虚子脸上的愠怒在柳清漪那句修士之耻出口的瞬间,奇异地消失了。他非但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向后靠得更舒服了些,甚至抬手制止了旁边一个美人想为他披上浴袍的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池边玉盘里一方雪白柔软的鲛绡浴巾,旁若无人地、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胸膛和手臂上的水珠。水滴顺着他肌肉匀称的线条滑落,滴回池中,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在这死寂的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擦干了上身的水渍,凌虚子这才抬起头,迎向柳清漪那两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冰冷目光。他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羞愧,只有一种近乎惫懒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了雅兴的无奈。
玄天宗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殿内残余的杂音,哦…听说过,名门正派嘛。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他顿了顿,目光在柳清漪那张冷艳却写满正义凛然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嘲讽意味的弧度:
这位…柳仙子是吧火气不小啊。他轻轻拍了拍自己沾着水汽的胸膛,我辈修士,苦修三百年,熬干了心血,熬枯了神魂,好不容易熬到元婴境界,眼看前路断绝,大道无望…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和洞悉世事的淡漠,眼神扫过周围奢华的装饰和池边那些惊魂未定的美人。
这苦寒的北荒,就是贫道给自己寻的『清静之地』。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问一个极其简单又理所当然的问题,努力了大半辈子,熬出头了,就不能享受享受吗非得把自己挂在悬崖上喝西北风,才叫修仙
享受柳清漪悬在空中,周身散发的寒气似乎又凛冽了几分,殿内夜明珠的光芒映在她玄黑的法袍上,反射出冰冷的金属质感。她盯着凌虚子那张写满理直气壮的脸,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唇边逸出一丝冷到极致的哂笑。
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榨取凡俗膏血以奉己身,这也配叫『熬出头』这也配称『享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带着玄天宗弟子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凌虚子!你空负元婴修为,不思精进,反以此等微末道行横行乡里,作威作福!将一身通天彻地的伟力,尽数糟践在这等污秽腌臜之地!浪费天赋,暴殄天物!
她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刺目的寒芒,毫不客气地指向凌虚子。
嗡鸣声并非错觉。整个逍遥宫,不,是整个逍遥城的核心区域,仿佛活了过来!暗红色的符文如同血管般在宫殿的基石、墙壁、甚至虚空之中亮起,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硫磺和浓郁血腥的污浊气息冲天而起,瞬间压过了瑶池残留的暖香和百花凝露的气息。
这气息带着阴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无数冤魂在哀嚎。它并非纯粹的能量,更像是一种诅咒,一种对生机的掠夺!柳清漪玄天宗法袍上的云雷纹光芒大盛,自动激发的护体清光与这股污秽煞气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她体内的元婴运转一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连神识都感到一阵刺痛。
**九幽血煞大阵**——启动了!
吼——!
凌虚子双目赤红,脸上那点养尊处优的圆润彻底消失,只剩下野兽般的狰狞与掌控一切的疯狂。他高举的右手狠狠下压!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宫殿群外围,那些贫民窟拥挤的屋舍上方,虚空陡然扭曲!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血气,如同被无形的吸管抽离,从无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凡人身上升腾而起!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只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冰冷袭来,生命力在飞速流逝!有些人直接瘫软在地,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这些汇聚而来的、带着绝望与痛苦的庞大血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逍遥宫地底,灌注入那座邪恶的大阵之中!大阵的威势节节攀升,暗红的光芒将整个宫殿群映照得如同森罗地狱!
看到了吗!柳清漪!凌虚子的狂笑声在煞气翻涌中响起,带着一种病态的得意,这就是我的『庇护』!他们的命,是我给的!他们的血,他们的魂,自然也是我的养料!这北荒,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你那套狗屁不通的正道规矩,在这里行不通!
阵法的力量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暗红色巨爪,爪尖缠绕着污秽的血煞之气和地脉深处的阴寒煞力,带着撕裂空间的可怖威势,朝着半空中的柳清漪狠狠抓下!爪未至,那股冻结神魂、腐蚀灵力的恐怖压力已经让柳清漪身周的护体清光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柳清漪清丽绝伦的面容此刻冰寒如万载玄冰,眼神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九幽的怒火!她看到了那被抽取的凡俗血气,听到了那无声的绝望哀鸣!
凌虚子的行径,已彻底堕入魔道,罄竹难书!
邪魔外道!当诛!她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罚敕令,带着玄天宗传承万载的凛然正气!
面对那足以抓碎山岳的污秽巨爪,柳清漪不退反进!她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每一次印诀变化,都引动天地间精纯的水系与冰系灵气疯狂汇聚!她口中清叱:
玄天正法·冰魄镇魔!
嗡!
她头顶悬浮的玄天镜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镜面不再仅仅是反射,而是如同打开了通往极寒深渊的门户!一股比之前柳清漪自身剑气更加纯粹、更加浩瀚、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极致寒气,如同决堤的冰河般倾泻而出!
寒气瞬间凝聚,化作一面巨大无比的、晶莹剔透的菱形冰盾!盾面上天然铭刻着玄奥的冰魄符文,散发出镇压邪祟、净化污秽的圣洁气息!
轰咔——!!!
暗红巨爪与冰魄巨盾轰然对撞!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侵蚀消融,而是最狂暴、最直接的能量湮灭!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暗红与冰蓝两股力量如同两条太古凶龙在疯狂撕咬!血煞之气试图污染、腐蚀冰盾,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腾起大片污秽的黑烟。而冰魄巨盾则不断释放出冻结万物的寒气,将侵袭而来的血煞之气连同其蕴含的怨念、诅咒一并冰封、净化!
能量风暴以撞击点为中心,呈环形疯狂扩散!
瑶池彻底完了。汉白玉的穹顶如同纸糊般被掀飞,巨大的紫檀梁柱寸寸断裂,雕梁画栋化作齑粉!温泉水被瞬间蒸发又冻结,形成一片怪诞的冰火废墟。那些缩在角落的美人侍女,在如此恐怖的能量余波下,连惨叫都发不出,便被狂暴的乱流撕成了碎片!残肢断臂混合着冰晶与污血,四散飞溅!
整个逍遥宫的核心建筑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搓过,大片大片的宫殿轰然倒塌,烟尘混合着冰屑与血雾冲天而起!昂贵的暖玉地砖、夜明珠、千年紫檀木……所有象征着奢华的物件,在这绝对的力量碰撞面前,都脆弱得可笑。
凌虚子身处风暴中心,赤红色的灵力护罩在冰火两重天的冲击下剧烈波动,他脚下的地面早已化为深坑。他死死盯着空中,嘴角溢出鲜血,那是强行催动大阵核心力量的反噬,但他眼中只有疯狂和嗜血!他双手印诀再变,咆哮道:血煞噬魂!给我破!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仿佛有邪魔被唤醒!大阵抽取血气的速度陡然加快!贫民窟方向,成片成片的凡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化作枯槁的干尸!更加庞大、更加污秽的力量注入巨爪,巨爪上血光大盛,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在血光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冲击着冰魄巨盾!
冰魄巨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纯净的冰面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一丝丝污秽的血色正沿着裂纹顽强地向上蔓延侵蚀!
柳清漪娇躯微震,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玄天镜的光芒也黯淡了一丝。这九幽血煞大阵,以万千生灵血气怨念为根基,又扎根北荒地脉,力量源源不绝,污秽至极,正克制她玄天宗的正大堂皇之法!尤其是那蕴含其中的怨念冲击,无孔不入,直冲识海,让她心神摇曳。
哼!名门正派不过如此!凌虚子捕捉到柳清漪的细微变化,狞笑更甚。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虚空印诀之上!
九幽缚神链!锁!
随着他厉喝,那巨大的血煞之爪猛地张开,不再强攻,反而化作数十条粗如儿臂、布满倒刺的暗红色锁链!这些锁链完全由粘稠的血煞之力和怨魂凝聚而成,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污秽,如同毒蛇般绕过濒临破碎的冰盾,从四面八方朝着柳清漪缠绕而去!锁链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污染,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轨迹!
这才是大阵真正的杀招——不直接摧毁,而是污染、禁锢、将对手拖入血煞深渊,化为大阵新的养料!
柳清漪瞳孔骤缩!她感受到了那锁链上致命的污秽气息,一旦被缠上,元婴道体都可能被侵蚀!她清叱一声,玄天镜光芒一转,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魄神光,试图冻结斩断锁链。
嗤!冰魄神光击中一条锁链,瞬间将其冻结。但锁链内部污秽的血煞之力猛地爆发,竟将冰层腐蚀崩碎!其余锁链已如毒龙般绞杀而至,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空间!
千钧一发!
柳清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吝啬灵力,体内元婴光芒大放,精纯浩瀚的玄天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玄天镜!
玄天无极·净世寒莲!
她双手印诀猛地向上一托!
玄天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瞬间脱离她的掌控,飞升至她头顶上方!镜面疯狂旋转,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瀑布般流淌而出!浩瀚的冰寒之力不再凝聚成盾,而是化作一朵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冰晶莲花!
这莲花剔透无瑕,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花瓣上都铭刻着玄奥的净化符文。它出现的瞬间,一股圣洁、空灵、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纯净气息弥漫开来!那污秽的血煞锁链被这气息一冲,速度顿时一滞,表面腾起浓郁的黑烟,发出痛苦的滋滋声,仿佛遇到了天敌!
冰莲缓缓绽放,极致冰寒与净化之力融合而成的领域瞬间扩张,暂时抵住了漫天血煞锁链的侵蚀!冰莲中心,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冰蓝色光柱,带着净化万邪的意志,如同审判之矛,悍然射向下方大阵的核心——凌虚子所在的位置!
光柱所过之处,污秽的血煞之气如同冰雪消融,发出凄厉的哀鸣!
凌虚子脸上的狞笑终于僵住,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他感受到了那光柱中蕴含的、足以威胁到他生命本源的恐怖力量!玄天宗秘传的净化神通!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他狂吼一声,双手猛地按向地面!整个身体瞬间被地底涌出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污秽血光吞没!九幽血煞大阵的力量被他疯狂抽取,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厚重无比、表面浮现无数痛苦哀嚎面孔的**血魂魔盾**!
轰——————!!!
净化光柱狠狠轰击在血魂魔盾之上!
这一次的碰撞,仿佛两颗星辰相撞!
无法形容的巨响和光芒彻底吞噬了整个逍遥宫废墟!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球形向外急速扩散,所过之处,一切高于地面的建筑,无论是残存的宫殿还是外围贫民窟的破屋,尽数化为齑粉!地面被硬生生刮去数丈!
光芒渐渐散去。
废墟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百丈的恐怖深坑。
深坑底部,凌虚子半跪在地,身上那件丝袍早已化为飞灰,露出精壮却布满污秽血痕的上身。他身前那面血魂魔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双臂交叉格挡在前,双臂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角质层,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不断有污血从中渗出滴落。他剧烈地喘息着,口鼻都在溢血,气息萎靡了大半,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强行催动大阵核心力量的反噬远超想象。
而在他对面数十丈外,柳清漪悬浮在低空,玄天镜悬浮在她身前,镜面光芒黯淡了许多,甚至边缘处沾染上了一丝难以祛除的暗红污迹。她嘴角也挂着一缕殷红的鲜血,玄黑色的法袍多处破损,露出内里莹白的肌肤,上面也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污秽血煞之气,正被她体内精纯的玄天真元艰难地逼出、净化。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同样紊乱,显然刚才那一记净世寒莲消耗巨大,也受到了大阵污秽力量的反冲。
两人隔着深坑对视。
凌虚子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惊悸、深入骨髓的暴怒,以及被彻底打碎逍遥梦的疯狂恨意。
柳清漪眼中则是冰冷的杀意、对邪魔外道绝不姑息的决绝,以及一丝凝重。她低估了这九幽血煞大阵的威力,也低估了凌虚子拼命时的凶悍。这北荒魔头,比她预想的更难缠!
深坑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着烟尘和血腥味呼啸而过。
逍遥城,这座建立在无数凡人枯骨之上的畸形乐土,在这场元婴级大战的余波中,已然化为修罗场。
深坑底部,寒风卷着刺鼻的硝烟、血腥和污秽煞气的混合味道呼啸而过,如同呜咽的鬼泣。百丈深坑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边缘的泥土岩石呈现出被高温熔融又急速冻结的诡异琉璃状。
柳清漪悬浮在低空,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强行催动净世寒莲对抗九幽血煞大阵的核心力量,对她而言亦是沉重的负担。玄天镜悬浮在她身前,镜面光芒黯淡,边缘那抹暗红污迹如同跗骨之蛆,顽强地抵抗着镜身流转的净化银光。她体内气血翻腾,玄天真元运转间带着一丝滞涩,那是被侵入的污秽血煞之气侵蚀经脉的征兆。她迅速掐诀,一层淡蓝色的冰魄清光自元婴处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扫帚,艰难地驱赶着那些试图扎根的污秽力量。每一次净化,都带来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她的目光,冰冷如亘古寒冰,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深坑另一端的凌虚子身上。此人罪孽滔天,魔根深种,绝不能留!
凌虚子的状态更为凄惨。双臂上那层由大阵核心煞气凝聚的、硬抗了净世寒莲一击的暗红角质层,此刻如同破碎的龟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粘稠污秽的暗红色血液不断从中渗出,顺着手臂滴落,在身下的焦土上晕开一小片污迹。他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风箱在拉动,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受损的杂音。强行抽取并驾驭远超自身负荷的大阵之力,反噬之猛烈几乎摧毁了他的经脉根基,丹田元婴萎靡不振,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然而,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劫后余生的惊悸迅速被一种更为扭曲、更为疯狂的恨意所取代!三百年苦修,数十年经营,他在这北荒一手建立的逍遥王国,他视若性命的奢靡享受,他掌控一切的权力……就在这短短片刻间,被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用她那该死的正道名义,彻底摧毁了!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嘴角咧开一个渗血的狞笑,目光怨毒地钉在柳清漪苍白的脸上,柳清漪…玄天宗…好…好得很!毁我基业…伤我道基…此仇…不共戴天!
柳清漪眼神一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经脉刺痛,玉手一抬,黯淡的玄天镜再次泛起清冷的银辉,镜面微转,锁定了凌虚子的气机。虽然她也受伤不轻,玄天镜受损,但要诛杀一个同样重伤、且根基受损严重的凌虚子,并非不可能!
邪魔伏诛,天经地义!她声音清冷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尖灵光凝聚,便要再次催动玄天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啊——!爹!娘!!
孩子!我的孩子啊!
救命!救救我…
一阵微弱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着绝望的哀嚎,突然从深坑边缘、那片被冲击波夷为平地的贫民窟废墟中传来!
柳清漪凝聚法诀的手指猛地一顿!
她的神识瞬间扫过。只见那片废墟之上,断壁残垣间,无数幸存的凡人如同蝼蚁般挣扎。他们有的被倒塌的房梁压住,痛苦呻吟;有的抱着亲人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更多的是茫然无措地站在风雪与废墟中,脸上刻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如同被遗弃的羔羊,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这片末日景象。寒风卷起灰烬和血腥,扑打着他们单薄的、沾满污垢的破衣烂衫。
这些声音,这些景象,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柳清漪的道心。她奉宗门之命巡查北荒,诛除魔头,本就是为了庇护苍生。然而此刻,魔头未诛,这片土地上原本就在苟延残喘的凡人,却因她与凌虚子的大战,遭受了灭顶之灾!无数生命在她眼前消逝,活下来的也陷入了更深的绝望深渊。
她诛魔卫道,可这道的代价,难道就是让这些她本应庇护的人,承受更多的苦难吗一瞬间的动摇,如同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缝隙。
而正是这一瞬间的动摇和那来自凡俗的绝望哀鸣,给了凌虚子一线生机!
就是现在!凌虚子眼中凶光大盛!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弟子,道心深处那点可悲的仁慈,就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猛地咬碎藏在舌下的最后一颗猩红如血的丹药——**燃血化生丹**!此丹以燃烧本命精血和部分道基为代价,换取短暂爆发的恐怖力量,乃是真正的魔道禁药!
轰!
一股狂暴、混乱、带着自毁般疯狂的气息从凌虚子残破的身躯内轰然爆发!他双臂上龟裂的角质层瞬间崩碎,污血狂喷,整个人如同一个濒临爆炸的血球!那萎靡的元婴骤然回光返照般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血影遁空!!凌虚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的、完全由粘稠污血和暴戾怨念凝聚而成的暗红血影,速度快到了极致,几乎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血影并非冲向柳清漪,而是猛地撞向深坑边缘一处看似普通的焦土!
那里,正是先前九幽血煞大阵一个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空间节点!血影撞上节点的瞬间,空间剧烈扭曲,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和不祥气息的幽暗裂缝骤然张开!
柳清漪!今日之赐,本王记下了!待我归来,定要你玄天宗满门…鸡犬不留!!!
凌虚子怨毒疯狂的嘶吼从空间裂缝中传出,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那道污秽的血影已然彻底没入裂缝之中!空间裂缝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即猛地闭合,只留下一片被污血浸染、散发着硫磺恶臭的焦黑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疯狂恨意。
柳清漪脸色剧变!她终究是慢了一步!当她压下道心那丝动摇,玄天镜清光再次大盛射向那空间节点时,只击中了闭合后残留的污秽痕迹!
噗!强行催动受损的法宝和真元,牵动了内伤,柳清漪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点点殷红洒落在玄黑色的法袍上,触目惊心。玄天镜哀鸣一声,光芒彻底黯淡下去,镜面边缘的污迹似乎又扩散了一丝。
她悬浮在空中,身形微微摇晃。看着那空无一物的焦黑痕迹,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疯狂与污秽,又望向深坑外那片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废墟,听着那绝望的哭喊……
寒风凛冽,卷起她破损的衣袂和散落的发丝。
除魔…卫道…
她做到了吗
逍遥城毁了,凌虚子重伤遁逃,根基大损,北荒的毒瘤似乎被剜去。但代价呢是这片土地上无数凡人的尸骸和更加深重的绝望。而那个魔头,带着滔天的怨恨逃走了,如同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未来必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疲惫席卷了她。她缓缓落下,赤足踏在冰冷焦黑的土地上,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死寂与荒凉。玄天镜化作一道微光,没入她体内温养。
她需要尽快疗伤,净化侵入体内的污秽煞气。但眼前这片废墟,这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幸存者…
柳清漪的目光扫过那些在废墟中挣扎的身影,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堆倒塌宫殿的残骸旁。
一个瘦小的身影呆呆地站在那里,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早已冰冷的黄铜暖炉,正是少年阿福。他脸上沾满了烟灰和血污,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是死死地盯着凌虚子消失的那片焦黑地面,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不住地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柳清漪看着他,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这北荒无尽的苦难和扭曲。风雪呜咽,废墟死寂,只有幸存者压抑的哭泣在寒风中飘散,如同为这座消逝的逍遥城奏响的哀歌。
柳清漪赤足站在冰冷的焦土上,刺骨的寒意透过脚底蔓延,却远不及心头那份沉重的无力感。她看着少年阿福抱着冰冷的暖炉,如同失去魂魄的傀儡,又看向废墟中哀嚎挣扎的幸存者们。玄天真元艰难运转,净化着体内污秽的煞气,每一次驱散都带来细微的刺痛。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边。除魔未尽,卫道却先伤道。她必须尽快疗伤,恢复力量追踪凌虚子,但眼前这些凡人……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突兀的嗡鸣声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阿福怀中那个脏兮兮、早已冰凉的黄铜暖炉!
阿福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茫然地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宝贝。
只见那暖炉炉口繁复的缠枝莲纹缝隙里,竟透出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温暖的……粉红色光芒伴随着这光芒,还有一阵几乎听不见的、断断续续的……丝竹管弦之声
柳清漪的眉头瞬间蹙紧,神识立刻扫了过去。她以为是什么邪祟残留或凌虚子留下的暗手。
然而,神识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她这位玄天宗的高徒,清冷如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呆滞的错愕。
那暖炉内部,核心处并非什么高深阵法,而是镶嵌着一块品质极低、却极其罕见的**『暖玉髓』**碎片。这碎片被一个极其精巧、也极其无聊的微型法阵驱动着。这法阵的唯一作用,竟然是在暖炉彻底冷却后,自动激活这块暖玉髓,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并播放一段……**录制的靡靡之音**!
此刻,暖炉在经历了大战冲击、极度低温后,内部那个无聊的法阵似乎终于缓过劲来,开始微弱地运转。暖玉髓散发出聊胜于无的热量,而那微型法阵则忠实地执行着它被设定的最后一项任务——播放凌虚子最喜欢的那首**《醉卧美人膝》**!
于是,在这片寒风呼啸、尸骸遍地、哭声凄惨的修罗场废墟上,在肃杀冰冷的元婴修士柳清漪面前,在抱着暖炉茫然无措的少年阿福怀中——
那个沾满血污和烟灰的黄铜暖炉,开始断断续续地、走调地,播放着:
咿咿呀呀…醉~卧~美~人~膝~呀~,醒~掌~天~下~权~哪~…嘿嘿嘿…(伴随着极其猥琐的模拟笑声)
声音虽小,但在死寂的废墟中,在元婴修士的感知里,简直如同惊雷!
阿福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暖炉扔出去,手忙脚乱地想捂住炉口,但那微弱走调的歌声和猥琐的笑声还是顽强地从指缝里钻出来。
柳清漪:……
她看着那努力工作的暖炉,又看看满脸惊恐、试图让宝贝闭嘴的阿福,再看看周围地狱般的景象……一种极其荒诞、极其不协调的感觉,如同冰锥狠狠凿开了她沉重的心绪。
她清冷绝艳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除魔卫道代价惨重魔头遁逃道心拷问
……结果最后萦绕在这片苦难废墟上空的,是凌虚子这个混账王爷品味低俗的暖炉
BGM
这算什么魔头留下的终极嘲讽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杂着残留的疲惫和怒气,最终化作一声极其无奈的、几乎听不见的冷哼。
她抬手,指尖一缕极其精纯的冰系灵力弹出,精准地没入那黄铜暖炉。
嗡鸣声和那不成调的歌声戛然而止。
阿福抱着彻底安静、甚至感觉更冰凉的暖炉,呆呆地看着柳清漪。
柳清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股荒诞感,目光重新变得清冷而坚定。她不再看阿福,而是转向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的幸存者。
此地不宜久留,煞气残留,寒毒侵体。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尔等,速去西南三十里外,有一处地热裂隙,可暂避风寒。
说完,她不再停留。一道微弱的冰蓝色遁光裹住身体,瞬间冲天而起,朝着凌虚子遁逃的方向追去。只是那遁光,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丝,带着点……眼不见为净的决绝
废墟上,寒风依旧呜咽。
阿福抱着彻底哑火的暖炉,看着柳仙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怀里这个闯了祸的宝贝,小脸上充满了茫然和一丝……对未来的恐惧还有一点点对那莫名其妙歌声的残留尴尬
而那个价值不菲、曾温暖过逍遥王、也曾在修罗场废墟上努力活跃气氛的黄铜暖炉,最终和阿福一样,成为了这片扭曲之地又一个荒诞又悲哀的注脚。柳清漪最后那道灵力,大概也只是让它闭嘴,根本没心思去修好它那无聊的功能。毕竟,玄天宗的仙子,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醉卧美人膝》了。
风雪中,逍遥城的残骸沉默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这荒诞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