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门被一股巨力撞开,巨大的声响让正在客厅拖地的周素芸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正想嗔怪儿子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却在看清林奕那张脸时,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小奕?你……你怎么了?”
林奕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缩成了两个黑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追猎到绝境的幼兽。
“妈!走!我们快走!”他冲过来,一把抓住周素芸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她感到了疼痛,“报警!对,报警!有人要杀我们!”
他的声音嘶哑而尖利,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
周素芸被他这副样子彻底吓蒙了,她反手抓住儿子的手,感受到他掌心里冰冷的冷汗,心疼得无以复加:“说什么胡话呢!小奕,你看着我,看着妈妈!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还是……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在母亲的认知里,儿子此刻的失常,更像是撞见了校园暴力或者社会上的某些阴暗面,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不是!不是的!”林奕用力地摇头,他想解释,想把那个维修工,那张戏谑的笑脸,那个血色的未来全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苍白无力的嘶吼,“你信我!妈!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好好好,妈妈信你。”周素芸柔声安抚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喝口水,慢慢跟妈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好?天大的事,有妈妈在呢。”
她越是温柔,林奕就越是绝望。
他看着母亲那双写记担忧与关切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只有对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孩子的怜悯。
他明白了。
没用的。
任何常规的手段,在那个“维修工”所代表的、超越常理的“规则”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
报警?警察来了会相信一个高中生的“幻觉”吗?只会把他当成恶作剧或者精神病。
强行带母亲离开?那个男人既然能精准地找到这里,就能精准地找到任何地方。他甚至怀疑,只要他们踏出这个单元门,就会以某种更离奇、更惨烈的方式死去。
他们被锁死了。
锁死在这个名为“家”的,早已布置好的舞台上。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松开了抓住母亲的手,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翻涌的恐惧和疯狂,一点点地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
“……没事了,妈。”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可能……是我看错了。”
饭后,他不再看母亲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回自已的房间,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门外,是母亲担忧的叹息和温暖的人间。
门内,是他一个人的,冰冷的地狱。
林奕背靠着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他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身L因为压抑而剧烈地颤抖着。
不能慌,不能乱。
他强迫自已的大脑运转起来,像一台高速转动的计算机,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细节,全部调取出来,摆在面前,重新排列组合。
那个维修工的微笑……他不是在挑衅,他是在“确认”。
确认自已这个“观众”,已经就位。
周二晚上守夜的平安……为什么会平安?因为自已改变了条件,破坏了“现场”。
被推迟到今天才应验的考题……为什么是推迟,而不是取消?因为“预言”是必须完成的事件,它只会迟到,绝不会缺席。
无数个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疯狂地碰撞、拼接。
突然,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林奕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石破天惊的、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恐怖光芒。
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一直以为自已是在和一个人,一个凶手对抗。
不。
他对抗的,是一个“剧本”!一个早已写好结局,规定了时间、地点、人物、道具的,不可违逆的剧本!
那个维修工,他不是杀手,他是导演,是确保剧本顺利执行的监工!
而自已之前的反抗,封窗户、陪睡……所有这些行为,在“导演”看来,不过是一个不按剧本演出的演员,在擅自修改戏份,破坏舞台布景!
演员不就位,戏剧自然无法开演。
所以,周二的谋杀被“暂停”了。
但剧本终究要上演,所以当他今天撕掉胶带,恢复了所有“初始条件”后,“导演”便再次出现,用一个微笑告诉他——“演员,请回到你的位置上,好戏即将开场”。
这个顿悟,让他浑身发冷,却又让他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了这场死亡游戏的“规则”核心!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用蛮力冲撞的匹夫了。
他开始理解“规则”,甚至……可以尝试去利用“规则”!
一股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既然反抗“剧本”的开端是徒劳的,甚至会让自已失去所有先机……那么……
如果,我主动配合呢?
如果我把自已,当成一枚最重要的棋子,主动摆上棋盘呢?
如果我让“剧本”,完全按照它预设的轨迹,分毫不差地开始上演呢?
那样一来,我将不再是被动地等待审判,而是能站在一个“全知”的视角,去观察、去寻找那个血色结局中,可能存在的,唯一的一丝破绽!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用自已的生命作为诱饵,用最悲壮的方式,将自已献祭给这个该死的剧本,以此换取……一次反击的机会,一次母亲能存活的机会!
这个决定,像一团火焰,将他心中残存的恐惧与软弱燃烧殆尽。
林奕站起身,他的脚步不再有丝毫的颤抖和犹豫。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将所有的书本和卷子都拨到一边,目光锁定在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水果刀。
就是它。
剧本里规定好的,“凶器”。
他伸出手,重新握住了那冰冷的刀柄。这一次,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他回到床上躺下,没有脱衣服,只是静静地,将那把刀压在自已的枕头下面。
他闭上眼睛。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淡,城市的喧嚣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能听见的,只有自已那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敲响的倒计时。
这一次,他不再是等待黎明。
他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等待一个声音。
一个宣告死亡降临,也宣告反击开始的……
“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