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浓稠,吞噬了窗外的世界。万籁俱寂,唯有子时的更声,悠悠荡荡,撞破夜的深沉,如同敲在人心上的丧钟。烛火在古旧铜镜前摇曳,豆大的火苗在幽暗中不安地跳动,将女子苍白憔悴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宛如纸扎的人偶。
白衣女子莲步轻移,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哀伤。她停在铜镜前,镜面模糊,边缘雕琢着繁复却已蒙尘的古朴纹路,透着说不出的年代感与诡异。指尖抚过冰冷的镜面,泪水无声滑落,砸在积满灰尘的妆台上。
顾郎…奴家好想你啊…你怎么忍心…丢下奴家…
婉娘的声音破碎,带着泣血的思念。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甜蜜的往昔此刻化作最锋利的刀。溪边漫步,桃花逐水;月下相依,白首之约。那些温暖的画面,此刻只剩下蚀骨的寒凉。偌大的宅邸,只剩她一人,形单影只,被无边的孤寂与绝望吞噬。
坊间流传的那个神秘传说,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子夜时分,于铜镜正中点燃白烛,手持槐木梳,梳头四百四十四下,便能沟通阴阳,见到魂牵梦萦之人。绝望是它最好的养料,此刻已在婉娘心底盘根错节。哪怕只有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她也要抓住!
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婉娘颤抖着,将一支惨白的蜡烛立在铜镜正中。火折亮起,烛芯点燃。
嗤——
惨白的光晕瞬间将她笼罩,拉出一道细长扭曲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如同伺机而动的鬼魅。她又从妆奁深处取出一把梳子,木质沉暗,纹理粗糙,触手冰凉刺骨——槐木梳。
一下,两下…梳齿划过乌黑的长发,发出单调而瘆人的沙沙声。每一下都承载着沉重的思念,也像是在为某种未知的仪式计数。数到第四百四十四下时,铜镜中的景象骤然变化!
镜面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一圈圈涟漪,随即变得雾蒙蒙一片,如同通往无尽深渊的入口。婉娘的面容在其中模糊、扭曲。
顾郎…是你吗
婉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病态的期待。
雾气缓缓散去。镜中,果然出现了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俊朗依旧,只是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得不似活人。
顾郎!
狂喜淹没了理智,婉娘伸出颤抖的手,痴痴地想要触摸镜中的爱人。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镜面的刹那,镜中的顾郎嘴角猛地向上咧开,扯出一个极其诡异、充满恶意的恐怖微笑!同时,他也伸出了手。指尖相触!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骨寒意瞬间顺着指尖窜遍全身!婉娘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为无边的惊恐。
啊——!!!
镜中的手不再是虚幻的影像,它变成了实体,冰冷、坚硬、力大无穷!它死死抓住了婉娘的手腕,如同铁钳!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将她猛地向前拖拽!
婉娘拼命挣扎,尖叫凄厉得能刺穿耳膜,双脚徒劳地蹬踹着地面,指甲在梳妆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被那股来自镜中深渊的力量,一寸寸、一寸寸地拽向那面吞噬一切的铜镜。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她的手臂、肩膀、头颅…一点点没入其中。
烛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噗。
轻微的声响过后,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摇曳的烛光下,铜镜前空无一人。只有那支惨白的蜡烛,兀自燃烧着,火苗投在空荡荡的椅子和冰冷的地面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槐木梳静静地躺在妆台下方的阴影里。
——
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入骨髓,林晚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她不是躺在宿舍的床上,而是倒在一个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眼前一片模糊,剧烈的头痛让她几欲作呕。她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阴森、破败。这是一个古式建筑的偏厅,雕花的窗棂残破不堪,透不进一丝月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木头的气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那面巨大的、边缘雕着古朴纹路的铜镜,就矗立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镜面一片浑浊,映不出任何东西。一支烧了一半的白蜡倒在镜前,旁边不远处,静静躺着一把样式古朴的木梳——槐木梳。
刚才…那是什么是梦那被拖入镜中的绝望和冰冷感,真实得可怕!
呃…这他妈是哪儿
一个粗嘎暴躁的男声响起,带着浓重的不安和愤怒。
林晚循声看去,在她周围,还有另外四个人同样刚从昏迷或茫然中醒来,每个人头上有着跟游戏一样显示游戏名称一般,显示着每个人的姓名。
一个身材壮实、穿着脏污工装的男人(张莽)正骂骂咧咧地试图爬起来,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
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妆容已经花掉、看起来娇滴滴的年轻女子(李薇薇)蜷缩在角落,双手抱膝,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里发出压抑的啜泣。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皱巴巴衬衫的男人(周启明)脸色苍白,但强作镇定,扶了扶眼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尤其在那面铜镜上停留许久。
还有一个年纪很小、学生模样的男孩(王鹏),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似乎已经吓傻了,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加上林晚自己,一共五人。
有人吗这是搞什么鬼把戏放老子出去!
张莽对着空旷的宅子大吼,声音在死寂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别…别喊了…
李薇薇带着哭腔,我…我好害怕…
都冷静点!
顾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林晚这才注意到,在铜镜的另一侧阴影里,还站着一个男人(顾淮)。他身材修长挺拔,穿着深色的冲锋衣和工装裤,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黑暗。他看起来是所有人中最镇定的一个,正仔细地观察着那面铜镜和地上的蜡烛、梳子。
顾淮林晚心中一动,不是那个顾郎,但这个名字在这种环境下出现,让她心头蒙上一层更深的寒意。
就在这时,那面浑浊的铜镜,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一行行暗红色、仿佛用鲜血书写的扭曲字迹,缓缓在镜面上浮现:
**【欢迎来到古宅梳魂副本】**
**【主线任务:于子时(午夜十二点)前,找到并完成正确的通灵仪式,安全离开古宅。失败者,将永远留下。】**
**【核心规则:**
**一、不可破坏宅内任何镜面及仪式相关物品(铜镜、梳子、蜡烛)。**
**二、子时前必须停留在宅内特定区域(前厅、回廊、书房),卧室禁入!**
**三、镜子映照的,未必是真实。】**
血字如同烙印,刻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也刻进了心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通…通灵仪式永远留下
王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妈的!装神弄鬼!
张莽怒吼一声,突然抓起旁边一张破旧的圆凳,狠狠砸向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住手!
顾淮厉喝,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张莽身侧,一把扣住了他砸向瓷瓶的手腕!动作快得林晚几乎没看清。规则一!你想死吗!
张莽被顾淮眼中的冰冷和手上的力道震慑了一下,悻悻地放下凳子,嘴里依旧骂骂咧咧:操!吓唬谁呢!
他…他说得对,
周启明推了推眼镜,声音也有些发紧,这些规则…宁可信其有。我们需要冷静分析,找到生路。
生路这鬼地方怎么找生路
李薇薇哭得更凶了,下意识地往顾淮的方向挪了挪,帅哥…你…你好像懂很多,你保护我好不好
顾淮没理会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晚身上。林晚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恶心感,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她知道,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探索,找线索。
顾淮言简意赅,规则二划定了活动区域。书房、回廊、前厅。分组行动效率更高,但注意安全,保持警惕,任何异常都不要轻举妄动。
我…我不要一个人!
王鹏带着哭腔喊。
你跟着我。
顾淮指了指王鹏,又看向张莽和周启明,你们俩一组,去回廊。林晚,
他目光转向林晚,你和我,还有他,去书房。
林晚点点头,没有反对。在这个诡异的环境里,这个冷静得可怕的男人似乎是唯一可靠的支点。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偏厅。
灰尘很厚,但有些地方的脚印很新,显然是刚留下的。空气中除了霉味,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她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被蛛网半覆盖的木箱旁,那里似乎露出一角泛黄的纸。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拂开灰尘和蛛网。那是一本残破不堪的线装册子,像是账簿,又像是日记,只剩下几页。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不知何时,外面似乎有了一点点惨淡的光),林晚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字迹:
…小姐婉娘…日渐消瘦…顾郎客死他乡…消息传来…哭晕数次…
…坊间邪法…梳头招魂…以槐木为梳…白蜡为引…子夜…四百四十四下…然…此为禁忌…引邪祟…非良人…万不可试…
字迹潦草,带着绝望的气息。婉娘顾郎客死他乡梳头招魂四百四十四下槐木梳白蜡烛禁忌引邪祟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瞬间联想到了刚醒来时脑海中残留的那个恐怖画面——那个被拖入镜中的白衣女子!难道那个仪式…
找到了什么
顾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晚把残页递过去,低声快速复述了上面的关键信息。我们看到的那个…可能就是婉娘,她用了那个禁忌的仪式…
顾淮快速扫过残页,眼神更加凝重。仪式相关物品…铜镜、槐木梳、白蜡烛。都在这里了。规则一禁止破坏它们,规则二要求子时前在特定区域,子时仪式必须在铜镜前…任务要求我们‘完成’仪式
他眉头紧锁,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
喵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猫叫的嘶嚎,毫无征兆地从宅子深处传来,尖锐得仿佛能刺穿耳膜!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落在地!
啊——!!!
王鹏的尖叫声瞬间炸响,充满了崩溃般的恐惧,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操!什么鬼东西!
张莽也被吓得一个激灵,破口大骂,抄起刚才的凳子,紧张地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偏厅。烛火(顾淮不知何时已重新点燃了那半截白蜡)不安地跳动着,将众人惊恐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林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仅仅是开始。子时的钟声,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
阴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灰尘和腐朽的味道,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那声凄厉的猫叫和重物落地的巨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翻腾的恐惧漩涡。
闭嘴!小兔崽子!再叫老子先弄死你!
张莽被王鹏持续的尖叫刺激得烦躁不堪,挥舞着凳子,凶神恶煞地吼道。
王鹏被他吓得一个哆嗦,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够了!
顾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混乱。声音会引来什么,谁也不知道。保持安静,按计划行动。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张莽,后者虽然满脸不服,但还是啐了一口,没再吭声。
我…我跟你们一起!
李薇薇几乎是扑到顾淮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脸上泪痕未干,满是惊惧。
顾淮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对林晚和王鹏道:去书房。
他率先迈步,走向偏厅通往内宅的拱门。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跟上。恐惧依然存在,但残页上的信息像一盏微弱的灯,给她指明了方向——寻找更多关于婉娘、顾郎和那个致命仪式的线索。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面沉默的铜镜和地上的槐木梳,一种强烈的不安萦绕心头。
回廊幽深曲折,木质的廊柱和栏杆早已褪色腐朽,挂着厚厚的蛛网。惨淡的光线从破损的窗棂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更加阴冷,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规则二说书房是安全区…暂时安全。
顾淮走在最前,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侧。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战术匕首,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书房的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里面同样布满灰尘,书架东倒西歪,书籍散落一地,大多已朽烂不堪。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占据了房间中央。
分头找,任何带字的东西,奇怪的物品,都留意。
顾淮指示道。
林晚点点头,她的目光首先被墙壁上挂着的几幅残破字画吸引。其中一幅似乎是山水图,但墨迹晕染,显得格外阴郁。另一幅像是人物小像,但面部被污渍遮盖,只能看出是一个穿着裙装的女子轮廓。
她走近书桌。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封面写着《异闻录》。林晚小心地翻开,脆弱的纸张发出簌簌的声响。大部分内容都模糊不清,但有几页似乎记载着一些民间法术。
…招魂之术,首重心诚…以亡者心爱之物为引…于至阴之时…然需谨记,镜通幽冥,虚实难辨,若心念不纯,或引邪祟上身,反噬己身…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批注:槐木聚阴,慎用为梳!
心诚心念不纯引邪祟槐木慎用这和婉娘日记里的引邪祟对上了!但和任务要求的完成仪式似乎有矛盾林晚快速记下。
另一边,顾淮在翻检书架角落散落的卷轴。他展开一幅,上面用娟秀的字体抄录着一首诗,字里行间透着哀思:
红烛燃尽泪始干,青丝缠绕梳齿寒。四百四十四回望,不见郎君见…黄泉
最后两个字似乎被水渍晕染过,显得模糊而扭曲。
四百四十四回望…不见郎君见黄泉
顾淮低声念出,眼神锐利。这更像是一个警告!
这里!
王鹏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他蹲在一个倒塌的书架旁,指着地上,有…有块布…
林晚走过去。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褪了色的丝绸碎片,上面用彩线绣着图案。似乎是…一面铜镜镜子前有一个跪坐的女子身影,正在梳头,但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女子的脸,而是一团扭曲的、仿佛由黑发组成的阴影!绣工精致,却透着说不出的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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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不是她自己…
王鹏的声音带着颤抖。
镜子映照的,未必是真实…
林晚喃喃重复着规则三,心脏狂跳。婉娘日记、异闻录、诗句、绣品…线索碎片纷至沓来,却像一团乱麻,互相矛盾,真伪难辨!仪式到底该怎么完成是心诚呼唤还是会被邪祟反噬槐木梳是关键还是陷阱镜子里出现的,到底是顾郎,还是…别的东西
就在她试图理清思绪时,一股强烈的窥视感毫无征兆地袭来!冰冷粘稠,如同毒蛇缠绕上脖颈!
林晚猛地抬头!
对面墙壁上,挂着一面小小的、蒙尘的菱形装饰镜。镜子里,映出她、顾淮和王鹏的身影。但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镜中自己肩膀的后方,紧贴着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衣的女人轮廓!那女人的脸一片空白,只有一头浓密如海藻般的黑发披散下来!
啊!
林晚倒抽一口冷气,头皮瞬间炸开!她猛地转身!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散落满地的书籍和尘埃。
怎么了
顾淮立刻警觉地看过来,匕首横在身前。
镜…镜子里…
林晚指着那面小镜子,声音发颤。
顾淮和王鹏同时看向镜子。镜中只有他们三人惊疑不定的倒影。
没…没东西啊
王鹏吓得又要哭出来。
顾淮眼神凝重,快步走到小镜前,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冰冷的镜面。规则三…环境干扰。它们会利用镜子制造幻觉,扰乱心神。别被吓住,保持冷静。
林晚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股冰冷粘稠的窥视感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像跗骨之蛆。她感到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笼罩着这个书房,让思考变得异常艰难,时间感也变得模糊不清,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
妈的!都是些没用的破纸!
张莽粗鲁的声音伴随着翻箱倒柜的噪音从回廊方向传来,显然他和周启明那边毫无进展,让他愈发暴躁。
张先生,请冷静!我们需要仔细…
周启明劝解的声音带着无奈。
冷静个屁!老子受够了!这鬼地方一定有机关!砸开看看!
张莽的怒吼打断了周启明。
顾淮脸色一变:不好!
他立刻冲向书房门口。
林晚也意识到不妙,紧随其后。
刚冲出书房,就看到回廊拐角处,张莽正高举着一张沉重的红木花几,对着墙角一个镶嵌在墙壁上、约莫半人高的壁龛猛砸!那壁龛里面似乎供奉着什么,被一扇小小的、雕刻着诡异扭曲花纹的木门锁着。
住手!规则一!
顾淮厉喝,速度极快地向张莽冲去。
周启明在一旁脸色煞白,徒劳地喊着:张先生!别!那花纹不对劲!
但已经晚了。
砰!!!
沉重的花几狠狠砸在雕花小木门上!木屑飞溅!
小木门应声碎裂!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壁龛内,并非想象中的神像或牌位,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蠕动的黑暗!
嗬…嗬…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无数人窒息般的低语声从黑暗中传出。
紧接着,那蠕动的黑暗中,猛地探出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的——黑色发丝!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速度快得惊人,瞬间缠上了张莽砸门的手臂,并顺着胳膊疯狂向上蔓延!
什…什么东西!滚开!!
张莽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嘶吼,拼命甩动手臂,试图挣脱。
但那发丝的力量大得惊人,并且越来越多,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壁龛中涌出!
救我!快救我啊!!
张莽绝望地看向周启明和刚刚赶到的顾淮、林晚。
顾淮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战术匕首划出一道寒光,斩向缠绕张莽手臂的发丝!
嗤!
发丝应声而断!但断口处喷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更加浓稠的黑暗!而且更多的发丝前赴后继地缠绕上来!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斩断的发丝落在地上,竟像有生命般扭动着,迅速爬向最近的一面落地穿衣镜!
不——!!!
张莽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叫。
无数的黑发已经缠遍他的全身,将他包裹成一个蠕动的人形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将他拖向那面落地镜!
镜面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涟漪,没有丝毫阻碍。
张莽被拖入镜中的瞬间,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最后极度扭曲、充满恐惧的脸。随即,涟漪平复,镜面恢复光滑,映照出惊骇欲绝的周启明、面无表情的顾淮、脸色惨白的林晚,以及吓瘫在地的王鹏。
壁龛中不再涌出发丝,只剩下一个空荡荡、深不见底的黑洞。地上散落着碎裂的木门残片和几缕失去活性、变得枯槁的断发。
死寂。
只有张莽那绝望的惨叫似乎还在阴冷的回廊中回荡。
规则一,不可破坏物品。触犯者,死。
血淋淋的现实,如同最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王鹏双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李薇薇捂住嘴,发出压抑的、濒死般的呜咽。周启明扶着一旁的柱子,身体摇摇欲坠,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林晚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四肢冰凉。刚才镜中那个白衣女人的幻影带来的恐惧,与眼前活生生的人被拖入镜中的恐怖景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个古宅,这个所谓的副本,是真的会吃人的!
顾淮缓缓收起匕首,走到那面吞噬了张莽的落地镜前,仔细检查了一下镜面,又蹲下身看了看壁龛的黑洞。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走,回书房。时间不多了。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林晚能听出那平静下压抑的紧绷。
子时的钟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仿佛已经敲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张莽被镜中黑发吞噬的惨状,如同最浓重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书房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王鹏被掐人中弄醒后,就一直蜷缩在墙角,眼神呆滞,仿佛灵魂已经离体。李薇薇的啜泣变成了无声的流泪,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周启明脸色灰败,坐在一张翻倒的书箱上,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疯狂地拼凑着什么。
窗外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一种无形的、粘稠的黑暗正从宅子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挤压着有限的光线。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腐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时间感彻底紊乱,但一种源自本能的紧迫感在疯狂报警:子时,快到了!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那个仪式…
李薇薇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看向顾淮,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乞求,张莽…他…他死了!我们都会死的!
顾淮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书桌前,指尖划过那本《异闻录》上关于引邪祟的警告,又看向林晚发现的那块绣着镜中黑影的丝绸碎片,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规则要求我们‘完成正确的通灵仪式’,
周启明突然抬起头,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尖锐,他扶了扶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关键信息其实已经拼凑出来了!婉娘的日记提到了槐木梳、白蜡烛、四百四十四下梳头,在铜镜前!《异闻录》虽然警告心念不纯会引邪祟,但婉娘对顾郎的思念绝对是至诚的!所以邪祟反噬应该是指仪式被干扰或心怀不轨!那首诗‘不见郎君见黄泉’明显是失败者的哀叹,是警示仪式步骤错误或不够虔诚!绣品上的黑影…那或许就是仪式成功沟通幽冥的证明!只是被扭曲了!
他语速极快,越说越激动,所以,正确的仪式应该就是:子时整,在铜镜正中点燃白蜡烛,用槐木梳子,由最心诚、最冷静的人执梳,梳头四百四十四下,同时呼唤亡者之名!只要成功见到顾郎的魂魄,任务就算完成,我们就能离开!
见到魂魄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开篇时婉娘被拖入镜中的恐怖画面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来!镜中顾郎最后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还有他主动伸出的、抓住婉娘的手!不!不对!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婉娘日记明确说了‘引邪祟’!异闻录也警告‘镜通幽冥,虚实难辨’!规则三更是直接说‘镜子映照的,未必是真实’!还有…还有我们最开始…看到的那一幕!婉娘见到镜中顾郎,然后就被抓进去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重逢!那是陷阱!见到亡魂,很可能就是触发死亡的条件!
荒谬!
周启明猛地站起来,脸色因为被质疑而涨红,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那只是幻象!是副本的背景故事!规则要求我们完成仪式!不按步骤来,难道等死吗张莽的下场你没看到破坏规则就是死路一条!我的分析是基于所有线索的逻辑推理!最符合规则要求的生路!
他指着林晚,语气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傲慢和焦躁:你所谓的‘看到的那一幕’,只是我们进入副本时接收到的片段信息,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规则才是铁律!任务要求完成仪式,那就必须完成!现在时间紧迫,没空听你毫无根据的臆测!
臆测
林晚被他的态度激起了火气,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的恐惧,好,就算按你的步骤,在铜镜前梳头呼唤,然后呢‘见到亡魂’之后呢任务说‘安全离开’,怎么离开仪式步骤里没有任何提示!如果见到亡魂就意味着被拖入镜子呢就像婉娘一样!
够了!
顾淮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争吵,他目光如电般扫过两人,最终落在周启明身上,林晚的疑虑有道理。任务要求‘安全离开’,而仪式本身充满危险信号。规则三提示镜子非真,或许生路的关键不在于‘完成’,而在于‘破坏’仪式的核心逻辑,或者找到真正的‘离开之门’。
他指向地上的槐木梳,这东西,可能就是维持这个诡异空间的核心‘锚点’。找到破坏它的方法,或者找到它对应的‘锁孔’,或许才是生路。
破坏又是破坏!
周启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顾淮!你也被她影响了吗规则一明确禁止破坏仪式物品!张莽就是前车之鉴!你想害死大家吗我的方案是唯一符合规则和逻辑的!必须执行仪式!我亲自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和固执。
我…我相信周大哥!
李薇薇突然出声,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看着周启明,顾大哥…顾大哥他们的办法太危险了!破坏东西会死的!周大哥的办法…至少是按规则来的…
她又哀求地看向顾淮,顾大哥,求你了,试试周大哥的办法吧总比等死强啊!
顾淮眼神冰冷地看着李薇薇,又扫过陷入偏执的周启明,最后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询问。
林晚读懂了顾淮眼中的意思:时间真的不多了,强行阻止内耗更大,不如分头行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周启明方案的强烈不安,点了点头。她必须找到支撑自己破坏锚点或寻找生门猜想的证据!
好,
顾淮当机立断,周启明,李薇薇,王鹏,你们按你们的方案准备。我和林晚去找其他线索。记住,在最终确认前,不要轻易开始最后一步!
他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目光锐利地盯着周启明。
周启明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但眼神里的固执丝毫未减。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槐木梳,如同握住了救命符。
王鹏,走,跟我们去铜镜那里做准备!
李薇薇赶紧去拉还瘫在地上的王鹏。
王鹏眼神涣散,被李薇薇半拖半拽地拉了起来,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顾淮不再看他们,对林晚低声道:走,去规则里提到的禁入区边缘看看,卧室方向。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被李薇薇拉走的王鹏,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心头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她咬咬牙,跟上顾淮,快速穿过回廊,向着宅邸更深处、被规则明确禁止进入的卧室区域潜行。
宅子深处更加黑暗,温度也更低。那股窥视感和精神压迫感如影随形,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门——卧室的门。门环是黄铜所铸,造型奇特,像某种缠绕的藤蔓,中心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图案。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个门环的造型…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恐惧和紧迫感让她一时无法抓住那丝灵光。
就在此时——
铛——!铛——!铛——!
遥远而清晰的钟声,穿透层层黑暗,幽幽传来!
子时已到!
不好!
顾淮和林晚同时色变!
几乎在钟声落下的瞬间,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猛地从偏厅方向爆发!是李薇薇的声音!
紧接着,是周启明变了调的、充满难以置信的嘶吼:不!这不可能!顾郎!我是诚心…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然后是王鹏那短促到极点、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一般的尖鸣:啊——!
出事了!
顾淮和林晚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偏厅!
当他们冲进偏厅时,看到的是一幅令人血液冻结的景象:
那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如同沸腾的水银,剧烈地波动着,散发出惨白的光芒。镜子前方,那支白蜡烛诡异地直立燃烧着,火苗窜起老高,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青白色。
周启明大半个身子已经陷入了沸腾的镜面之中!他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大张着,似乎想喊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镜中,映照出一个穿着长衫、面色惨白的男子身影(顾郎),他的一只手正死死抓着周启明的肩膀,脸上带着与婉娘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微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恶意、贪婪和一种非人的冰冷!
李薇薇跌坐在离镜子几米远的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而王鹏…他就站在周启明旁边,离沸腾的镜面只有一步之遥!他似乎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彻底吓傻了,整个人僵直在原地,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反应!
王鹏!快跑!
林晚失声喊道。
就在林晚喊出声的刹那,镜中那个顾郎的头颅猛地转向了王鹏的方向!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这个离得最近的、毫无防备的猎物!
恐怖的吸力再次爆发!目标直指呆滞的王鹏!
不!不要过来!
李薇薇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极度的恐惧瞬间压垮了她仅存的理智!她看着王鹏即将被那股吸力卷向镜子,一个疯狂的念头占据了她的脑海——推他过去!挡住那东西!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道德!在电光火石之间,李薇薇猛地从地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僵直的王鹏推向那沸腾的镜面!
啊!
王鹏被推得一个趔趄,直直地撞向镜面!他的手掌下意识地按在了那如同液态水银般波动、散发着刺骨寒意的镜面上!
——嗡!
镜面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不——!
王鹏那迟来的、充满极致恐惧和绝望的惨叫声只发出了半个音节。
镜中猛地伸出数只苍白、枯槁、指甲漆黑的鬼手!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瞬间抓住了王鹏按在镜面上的手臂、肩膀、头颅!巨大的力量传来!
噗!
没有丝毫阻碍。王鹏整个人被那数只鬼手硬生生地拖入了沸腾的镜面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镜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迅速平复。
周启明也早已被彻底拖入,不见踪影。
偏厅里,只剩下那面恢复平静、映照着跳跃青白烛火的铜镜,地上倒着的白蜡烛,以及跌坐在不远处、满脸泪痕和惊恐、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劫后余生般庆幸的李薇薇。
还有站在门口,目睹了人性最卑劣背叛和最惨烈死亡,浑身冰冷的顾淮和林晚。
烛火跳动了一下,映照着林晚苍白如纸的脸和顾淮眼中深不见底的寒冰。子时的钟声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死寂。
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死寂,包裹着铜镜前这方小小的空间。青白色的烛光跳跃着,在李薇薇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瘫坐在地,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涣散,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然而,那劫后余生的庆幸,在她看到门口顾淮和林晚冰冷刺骨的目光时,瞬间冻结,化为更深的恐惧和心虚。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他自己站不稳…我…
李薇薇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顾淮没有看她,仿佛她只是一团肮脏的空气。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铜镜前,最后定格在李薇薇脚边不远处——那把槐木梳子掉在地上,梳齿间似乎还缠绕着几根属于周启明的头发。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目睹王鹏被推入镜中的那一幕,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过了张莽和周启明的死亡。那是赤裸裸的背叛!为了自己活命,毫不犹豫地将同伴推向深渊!人性之恶,在这个绝望的囚笼里被放大到如此丑陋的地步!
愤怒、悲哀、恶心…种种情绪在林晚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但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李薇薇的卑劣自有她的报应,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只剩下他们三人了。不,李薇薇已经不能算作同伴,她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子时已过,但任务没有完成提示。他们依然被困在这个死局里!
时间…时间过了吗我们…我们怎么还没出去
李薇薇也意识到了这点,惊恐地看向顾淮,又慌乱地看向那面铜镜,仪式…仪式失败了周大哥他们…
闭嘴!
顾淮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李薇薇吓得一哆嗦,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
林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开篇幻象(婉娘被拖入)、残破日记(婉娘思念顾郎客死他乡、禁忌仪式引邪祟)、张莽之死(破坏物品引怨发攻击)、周启明/王鹏之死(错误仪式触发镜中恶鬼抓人)、异闻录警告(心念不纯引邪祟、镜通幽冥虚实难辨)、规则三(镜子映照未必真实)、绣品图案(镜中黑影)…所有的线索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到一起!
一个惊悚而清晰的脉络,在她脑海中豁然贯通!
我明白了!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根本没有什么顾郎的亡魂!或者说,镜子里回应仪式的,从来就不是顾郎!
顾淮立刻看向她,眼神锐利:说下去!
婉娘用禁忌仪式招魂,招来的不是客死他乡的爱人,而是…她自己被无尽绝望和扭曲执念所化的恶灵!她的执念太深,甚至扭曲了空间,将她的绝望和这个失败的仪式本身,固化成了这个副本!她被困在了镜子里,成为了镜中的恶灵!那个每次出现都带着恐怖微笑抓人的‘顾郎’,很可能就是婉娘执念的化身!是她对‘见到顾郎’这个执念扭曲后产生的怪物!或者,是她的怨念披着顾郎的皮囊在诱捕活人!
她指着地上的槐木梳:而这个!这把槐木梳,就是这个扭曲空间的核心!是维持这个‘镜中囚笼’的‘锚点’!婉娘用它招魂,它就成了连接现实与这个怨念空间的钥匙,也成了困住她的锁!仪式物品不能破坏,不是因为规则,而是因为一旦破坏,可能会释放出更恐怖的东西,或者直接导致空间崩溃把我们都埋葬!张莽破坏了带花纹的门,引出的黑发怨气就是证明!
顾淮眼中精光爆射!林晚的推理瞬间与他之前的锚点猜想完美契合!他立刻接口:所以,生路的关键不是完成那个致命的仪式,而是让这个‘锚点’失效!破坏仪式的核心逻辑!让这个由错误仪式和绝望执念构筑的空间崩溃,打开真正的出口!
对!
林晚用力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面巨大的铜镜,规则三‘镜子映照的,未必是真实’,或许就是在提示我们,出口可能就在镜子里!但不是通过那个送死的仪式,而是…当锚点失效,空间不稳的时候,镜子映照出的,可能就是唯一的生路通道!
可是…可是怎么让那破梳子失效不能砸啊!
李薇薇听得半懂不懂,但听到不能破坏,又想到张莽的死状,恐惧更甚。
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
如何在不直接物理破坏槐木梳(违反规则一,可能引发不可控灾难)的前提下,让它失去作为锚点的作用
顾淮和林晚的目光同时再次聚焦在那面铜镜上。所有的开始和结束,似乎都围绕着它。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铜镜的每一个细节。镜面依旧浑浊,映着他们三人扭曲的身影。边缘的古朴雕纹在青白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些繁复的纹路…突然,她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在铜镜右下方的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雕刻着一个特殊的图案!那是由几道流畅弧线组成的、如同锁孔般的凹陷纹饰!
这个图案…这个图案!
林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在通往禁入卧室区的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黄铜门环的中心,似乎就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凹陷图案!
顾淮!你看这里!
林晚激动地指着那个雕纹,这个图案!我在卧室禁区的门环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它可能不是装饰…它可能是…钥匙孔或者机关!
顾淮立刻俯身,顺着林晚的手指看去,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没错!这个凹陷…和门环中心的形状吻合!
生路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找到这个图案对应的钥匙或者激活方式,或许就能打开出口!
然而,就在顾淮和林晚因为这一重大发现而心神激荡的刹那,一直缩在角落、如同惊弓之鸟的李薇薇,眼中却猛地爆发出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钥匙孔机关槐木梳是锚点让他们找到方法,自己岂不是又要被丢下或者…他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关键道具那个梳子!对!那把梳子!顾淮和林晚一直盯着它看!它一定是关键!是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抢过来!把梳子抢到自己手里!这样他们就不敢丢下我!或者…或者我自己就能找到生路!奖励也一定是我的!
被极度的恐惧和对生存的贪婪扭曲了心智的李薇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顾淮和林晚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铜镜雕纹上的瞬间,她像一头扑食的鬣狗,猛地从地上弹起,尖叫着扑向地上那把槐木梳!
是我的!它是我的!!
她的手,在顾淮和林晚惊怒的目光中,抢先一步,死死抓住了那把冰冷的槐木梳!
蠢货!放手!
顾淮厉喝,伸手欲夺。
但一切都晚了!
就在李薇薇的手指抓住槐木梳柄的瞬间——
嗡——!!!
那面巨大的铜镜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惨白光芒!一股强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怨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偏厅!
镜面不再是水波,而是如同沸腾的岩浆!一张极度扭曲、痛苦、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女子面孔(婉娘)在镜中浮现!她的双眼是两个漆黑的窟窿,嘴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尖啸!
啊——!!
李薇薇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她手中的槐木梳变得滚烫无比,仿佛烙铁!无数浓密如瀑、漆黑如墨的发丝,从沸腾的镜面中疯狂涌出,如同有生命的黑色巨蟒,瞬间缠上了李薇薇的手臂、身体、脖颈!
不!放开我!梳子给你!给你!
李薇薇惊恐万分,想扔掉梳子,但她的手仿佛被焊在了梳柄上!那些发丝的力量远超张莽所经历的,带着毁灭性的怨毒!
贪婪…独占…死…
一个冰冷、重叠、仿佛无数人哀嚎的意念直接刺入每个人的脑海!
触犯隐藏规则:妄图独占锚点/生路!
黑色的发丝如同潮水,瞬间将尖叫挣扎的李薇薇彻底吞没!猛地拖向沸腾的镜面!
噗!
没有丝毫阻碍。李薇薇连同那把被她死死抓着的槐木梳,一起被拖入了镜中!镜面剧烈地翻腾、扭曲,仿佛在消化着猎物。
几秒钟后,翻腾停止。
啪嗒。
那把槐木梳,竟然从镜面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只是,此时的梳子,通体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梳齿也断了好几根!一股阴冷、不祥、却又带着某种解脱意味的气息从裂痕中弥漫出来。
同时,那面沸腾的铜镜,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漾开一圈圈剧烈而平缓的涟漪。镜中婉娘扭曲痛苦的面孔消失了。镜面不再映照房间的景象,而是变成了一片深邃的、缓缓旋转的黑暗。在那黑暗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由微弱幽光勾勒出的通道轮廓!
锚点(槐木梳)因为李薇薇强行独占并最终被怨灵吞噬的行为,受到了重创,变得极不稳定!空间的壁垒松动了!生路——镜中通道,显现!
走!
顾淮没有任何犹豫,死死牵住站在旁边的林晚,林晚手疾眼快的捡起地上那布满裂痕的槐木梳(残),触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
林晚反手紧紧握住顾淮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没有言语,不需要言语!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面映照着幽暗通道的铜镜,狠狠撞了过去!
接触镜面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坚硬撞击,而是如同撞入了一层粘稠冰冷、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液体之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渗透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巨大的吸力传来,带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水流声…
下一刻,脚下一实!
粘稠冰冷的触感和刺骨的寒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感后的踏实。脚下是坚硬、光滑、微凉的地面。
林晚踉跄了一下,被顾淮有力的手臂扶住。她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的疼,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眼前不再是阴森的古宅,而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空间。
无边无际的纯白。
不是墙壁,不是天花板,没有边界,只有一片纯粹、冰冷、死寂的白色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光线均匀柔和,却没有任何光源,仿佛这白色本身就在发光。空气清新得不含一丝杂质,温度恒定在微凉的程度。
这里是…哪儿地狱的接待处天堂的前厅都不像。这里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旷和死寂。
咳…
旁边的顾淮也微微喘息,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警惕,迅速扫视着这片纯白空间。他握着林晚手腕的手并未松开。
我们…我们出来了
林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淮。
嗯。暂时。
顾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另一只手上——那把布满裂痕的槐木梳(残)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阴冷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绝对冰冷、毫无感情、分不清男女也辨不明来源的机械合成音,直接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古宅梳魂副本结算完成】
【主线任务:于子时前找到并完成正确的通灵仪式,安全离开古宅——判定:生路逻辑破解(破坏仪式核心锚点稳定性,利用规则三开启镜中通道),任务完成。】
【副本探索度:82%】
【幸存玩家:林晚,顾淮】
【基础奖励结算:镜尘
x
1000】
【关键道具获取:【婉娘的槐木梳(残)】(品级:诅咒之物/特殊)
已绑定玩家:林晚】
【副本评价:A(智取破局,洞察核心,高效协作)】
【个人表现附加奖励:林晚
+200镜尘(关键推理),顾淮
+200镜尘(战术引导)】
【休息时间:12标准时】
【下一副本开启倒计时:11:59:59…】
随着机械音的播报,一片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虚拟面板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顾淮和林晚面前。
面板左侧是两人的基础信息:
姓名:林晚
编号:73462
镜尘:1200
持有道具:【婉娘的槐木梳(残)】
状态:轻度精神疲劳
姓名:顾淮
编号:18907
镜尘:4520()
持有道具:…(信息隐藏)
状态:轻度体力消耗
面板右侧则是一个巨大的、不断跳动的猩红色倒计时数字:**11:59:58…**
那刺目的红色,在这片纯白中显得格外狰狞,如同悬在头顶的滴血铡刀。
紧接着,顾淮面前的面板似乎闪烁了一下,一个子界面弹出。林晚看到顾淮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了几下,似乎在操作什么。
几秒钟后,林晚的面板也闪烁了一下,一条信息弹出:
【玩家顾淮(编号18907)向你赠送道具:【凝神符】(初级)x
1】
【是否接收】
林晚愣了一下,看向顾淮。
顾淮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新手福利。能短暂抵抗精神污染和幻觉,下一个副本可能用得上。收着。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给了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但林晚知道,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任何一点资源都弥足珍贵。这看似随意的举动,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结盟的信号她默默选择了接收。
一张巴掌大小、材质奇特(似帛非帛,似纸非纸)、上面用暗红色朱砂画着复杂符文的黄色符箓,凭空出现在她的物品栏里(意念可感知)。
谢谢。
林晚低声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冲淡了些许纯白空间带来的冰冷和恐惧。
她看着面板上那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巨大的不安再次攥紧心脏。镜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还能回去吗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顾淮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那无垠的纯白深处,眼神深邃难明。镜墟…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一个进来了,就很难再出去的地方。它像一座无限延伸的监狱,由无数个‘副本’构成。我们刚才经历的‘古宅梳魂’,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间囚室。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回去也许有路,但没人知道在哪里,也没人知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镜尘…
他指了指面板上的数字,是这里的硬通货。活下去,用它变强,用它交换情报和物资,用它在下一次‘放风’(副本)中活下来…这是唯一的选择。只有活得够久,变得够强,才有资格去探寻这里的真相,以及…那渺茫的归途。
他的话语冷酷而现实,掐灭了林晚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也点燃了另一种更为坚韧的东西——生存的意志。
他看向林晚,目光中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你做得很好。观察力、推理能力、关键时刻的决断,都超出一般新手。活下去的概率,不低。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林晚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掐进掌心。回去的路渺茫…这里是一个无尽的恐怖轮回…她看向自己面板上那1200点镜尘,又感知了一下物品栏里的【婉娘的槐木梳(残)】和【凝神符】。前者散发着阴冷的不祥,后者带着微弱的暖意。
恐惧依然如影随形。但顾淮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无用的幻想,也淬炼出冰冷的决心。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顾淮,投向这片纯白空间的深处。这时她才惊觉,这片空间并非空无一物!
在视线的尽头,纯白的背景上,开始浮现出影影绰绰的人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个,上百个!他们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在远处,或坐或立,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或独自一人闭目养神。穿着各异,从现代的休闲装、西装到古代的袍服、甲胄,甚至一些难以理解的奇异服饰。有些人身上带着伤,血迹斑斑;有些人面无表情,眼神麻木;也有些人眼神锐利,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如同顾淮一样。
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都是像他们一样,从各个副本里挣扎出来的幸存者
这就是镜墟一个汇聚了无数挣扎求生者的…安全区中转站
林晚的目光扫过那些陌生而疲惫的面孔。一个断了一条手臂、脸色惨白却眼神凶狠如狼的男人;一个穿着华丽洛丽塔裙装、抱着玩偶娃娃、笑容甜美却眼神空洞的少女;一群穿着统一制式皮甲、围坐在一起低声争论、气氛凝重的壮汉…
在这片象征短暂安全的纯白之下,弥漫着的是更深沉的疲惫、警惕、绝望,以及…潜藏的疯狂。这里不是天堂,只是暴风雨中一个稍大的避风港,而港外,是更加凶险莫测的惊涛骇浪。
顾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这里是‘初始广场’,完成第一个副本的新手,都会被传送到这里。休息,交易,组队…为下一次‘征召’做准备。
他指了指远处一些泛着微光的区域,那里似乎有类似公告板的光幕悬浮着,周围聚集着不少人。那里有信息板,可以查看一些公开情报、组队招募,或者用镜尘兑换基础物资。不过,小心点,这里的人…未必比副本里的怪物安全。
林晚默默点头,将顾淮的警告记在心里。她看着面板上那已经跳到11:48:32的猩红倒计时,感受着掌心那枚冰冷残梳的存在。
短暂的喘息结束了。新的恐怖旅程,那通往未知副本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无情地跳动。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冰冷纯净却毫无生机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深处的恐惧并未消失,却被一种更加坚硬、更加炽热的东西所覆盖——那是被残酷现实点燃的、熊熊燃烧的求生之火。
顾淮靠着一处无形的边界坐下,闭目养神,恢复体力。林晚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不远处坐下,背脊挺直。
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里,两个渺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猩红倒计时下,沉默地休憩着。沉重的呼吸声,与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无情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镜墟世界残酷乐章的第一个休止符。
而新的篇章,即将翻开。林晚握紧了拳头,感受着物品栏里那枚残梳的冰冷触感。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