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物设定：
李源
：
男主角,字子渊,约二十岁。原是河东郡一个薄有田产的书生,精通经史,胸有经纬,却因不屑于仕途黑暗和地方官吏的搜刮,一度隐居。黄巾乱起,他目睹苍生苦难,毅然出山,希望能凭所学匡扶社稷。性格：理想主义、聪慧、坚韧、重情义,但有时略显天真,对乱世的残酷认识会不断加深。外貌：面容清秀,眉宇间有英气,眼神深邃,常着青色布袍。
郭嘉
：
字奉孝,时年二十七岁左右。颍川阳翟人,曹操麾下顶级谋士。性格：放荡不羁,不拘小节,然思维敏捷,见识卓绝,看问题往往直指核心,言语犀利,有时显得冷漠,实则内心有火热的理想。与李源因一次偶然的机遇相遇,对其才华颇为欣赏。
曹操
：
字孟德,时年约四十三岁。沛国谯县人,时任奋武将军、东郡太守,后为兖州牧。性格：雄才大略,多疑,果决,有野心,善于用人,也善于权术。对李源这样的年轻才俊既好奇又保有警惕。
刘备
：
字玄德,时年约三十三岁。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此时尚未发迹,虽胸怀大志,但屡遭挫折,寄人篱下。性格：仁德宽厚,礼贤下士,坚韧不拔,有时显得优柔寡断。是李源最初寄予厚望的对象之一。
蔡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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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文姬,时年约二十岁。陈留圉人,东汉大文学家蔡邕之女。才情绝世,精通音律、书法、文学。经历坎坷,被匈奴掳走十二年。在本故事中,设定她刚刚被曹操赎回不久,正处于情感和身份的巨大转折期。与李源因音乐和文学产生交集。
貂蝉
：
（虚构定位）设定为王允府中歌姬,聪慧机敏,深明大义,被王允视为连环计的关键棋子。她对国家命运有朴素的认识,内心渴望和平,对董卓的残暴深恶痛绝。与李源的相遇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和复杂性。
其他人物：
袁绍、董卓（前期）、吕布、袁术、孙坚（已故）、孙策（青年）、荀彧、程昱、夏侯惇、典韦、许褚等,根据剧情需要出场。
【第一章：烽火初燃,归乡路断】
（一）
时维初平元年,岁在庚午。
神州大地,早已不复光武中兴时的朗朗乾坤。桓、灵二帝昏聩,宦官专权,外戚跋扈,朝政日非,民怨沸腾。恰似那干裂的土地上,弥天旱魃已舞千年,只需最后一丝火星,便能引爆焚天烈焰。
黄巾,便是那根点燃燎原之势的火柴。
自颍川波才、彭脱起事,至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谶语,百万黄巾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大汉四百年积淀的秩序。他们砸开官府,杀死污吏,攻掠城池,口号是朴素的,诉求却直指人心深处积压的苦难。
河北,巨鹿郡。
曾经富庶的乡野,如今已是残垣断壁,焦土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焚烧木材的呛人味道。田野里,成熟的庄稼无人收割,不是被战火焚毁,就是被溃兵和饥民抢掠一空。偶尔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废墟间逡巡,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一条泥泞不堪的土路上,一个青色身影踉跄而行。
他叫李源,字子渊,年方二十。本是河东郡一个薄有田产的书香门第子弟。父亲曾是小有名气的儒生,奈何在党锢之祸余波中受到牵连,郁郁而终。家道中落,李源凭着祖荫和自身才学,勉强维持着读书人的体面。他曾寄望于通过科举入仕,匡扶社稷,却亲眼目睹了地方官吏如何将朝廷的赈灾款粮中饱私囊,如何对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敲骨吸髓。一腔热血,渐渐冷却成对仕途的厌倦与憎恶。于是,他散尽家财,购书千卷,隐于家乡附近的山林,读书、交友、观星、抚琴,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日子。
然而,黄巾乱起,平静的避世生活被彻底打破。
先是附近州县盗贼蜂起,接着便是黄巾主力席卷而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李源所在的村庄,虽然偏僻,也未能幸免。他带着老母和幼妹,随着逃难的乡邻,一路向南。
母亲体弱,不堪颠沛,在逃亡途中染了恶疾,缺医少药,最终没能挺过去。临终前,她拉着李源的手,浑浊的眼中充满了不舍与期盼：源儿……活下去……要活下去……
李源跪在泥泞中,望着母亲渐渐冰冷的脸庞,泪水早已流干。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若他身怀绝技,若他富可敌国,若他能像那些高官显贵一样发号施令……可惜,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安葬了母亲,看着年仅十二岁的妹妹李瑛瑟瑟发抖地躲在他身后,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李源的心如同被铁犁翻耕。他知道,继续向南,前途未卜,危机四伏。但留在这片已被战火彻底吞噬的土地上,更是死路一条。
哥……我们……我们去哪里
李瑛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缩。
李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望向南方,远方似乎有隐约的号角声传来,那是官兵或者……黄巾军的动静
我们去找……去找一个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地方,一个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地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听说,南阳的皇甫嵩将军,正在奋力剿灭黄巾。也许,那里有我们暂时的容身之所。
决定之后,便是行动。他背起所有能携带的少量干粮和书籍——这些书,是他最后的念想,或许也是未来某条出路的指引。牵着妹妹冰冷的小手,踏入了更深的未知与危险之中。
他们一路乞讨,夜宿荒野古庙,白天则小心翼翼地穿行于混乱的乡道。所见之处,皆是人间炼狱。昔日繁华的村镇化为乌有,幸存者要么铤而走险加入流寇,要么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这一日,他们刚刚走过一片被烧毁的村庄,断壁残垣间,几具焦黑的尸体还冒着青烟。李瑛吓得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角,不敢看,也不敢出声。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兵器碰撞的脆响。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声。
快！躲起来！
李源脸色一变,拉着妹妹迅速闪身到路边一处倒塌的土墙后面,屏住呼吸。
只见十余骑身着黑色重甲、头戴鹖冠的骑兵,正纵马狂奔而来。马蹄踏过泥泞,溅起一片片污浊的水花。这些骑兵装备精良,神情冷峻,手中环首刀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黑压压一片的黄巾乱民,手持锄头、木棒、简陋的刀枪,呐喊着追击。人数虽众,但阵型散乱,一看便知是乌合之众。
是官军！是官兵来了！
李源心中一动,升起一丝希望。或许,他们可以向官兵求助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
那十余骑官兵似乎并未打算与追兵缠斗,他们的目标似乎另有其人。为首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骑士,忽然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李源藏身的那片断墙附近。
李源心中一紧,难道被发现了正犹豫是否要继续躲藏,却见那中年骑士并没有看向他们,而是对着身后一名士兵模样的人低声喝道：速去探查前方村庄,是否有黄巾渠帅潜藏！
诺！
一名士兵应声,催马向前奔去。
中年骑士则拨转马头,带着其余几骑,朝着与黄巾追兵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之中。
李源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只是路过的巡逻兵。正想带着妹妹出来,却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兵器入肉的闷响。
他心中一凛,透过断墙的缝隙望去,只见刚才那名前去探查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落马,生死不知。而他的坐骑正惊慌地打着转。
更让他心惊的是,一个身穿破烂铠甲、手持环首刀的黄巾小头目模样的人,正狞笑着走向那落马的士兵,似乎想结果了他,夺取他的马匹和兵器。
士兵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伤势显然很重,动作迟缓。眼看就要被黄巾贼砍倒。
李源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不是习武之人,甚至手无寸铁,上去也是送死。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带着妹妹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是……看着那个年轻士兵绝望的眼神,看着黄巾贼凶残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冲动涌上心头。他想起了那些被盗匪杀害的乡亲,想起了惨死的母亲,想起了自己逃难时的苦难……
哥……
李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小声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源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他从土墙后闪身而出,顺手捡起一根半人长的粗壮木棍,朝着那黄巾小头目冲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黄巾贼根本没料到旁边还藏着人,等他反应过来时,一根沉重的木棍已经带着风声砸向了他的后脑！
嘭！
一声闷响,那黄巾贼闷哼一声,踉跄着转过身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挥刀向李源砍来。
李源学过一些粗浅的棍法,但面对真正的刀锋,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他只能凭借一股血气,胡乱地挥舞着木棍格挡。
铛！
环首刀砍在木棍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李源虎口发麻,手臂酸痛。
小杂种,找死！
黄巾贼怒吼着,攻势更猛。
眼看木棍就要被砍断,李源身后的李瑛吓得尖叫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支羽箭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不同的方向射来！
一支箭矢精准地射中了黄巾贼持刀的手腕,剧痛之下,他惨叫一声,环首刀脱手落地。
紧接着,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咽喉。
还有几支箭矢,则射向了周围其他几个正欲围拢上来的黄巾乱民,顿时又有两人惨叫倒地。
那黄巾小头目捂着喉咙,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惊恐,咕噜几声,颓然倒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源也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地上黄巾贼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微微颤抖的木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是谁救了他
他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土坡上,静立着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人。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着一袭黑色绸缎长袍,虽然略显不羁,却难掩其挺拔的身姿。他头戴一顶逍遥巾,巾带在风中轻轻飘动。容貌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放荡不羁的潇洒,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他手中并没有弓箭,只是随意地倚在马背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箭术与他无关。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骑亲兵模样的人,此刻正张弓搭箭,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李源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感激。看这人的穿着打扮和气势,绝非普通军官,倒像是一位……隐世的游侠或者,是哪位大人物麾下的门客
他定了定神,抱拳躬身,对着那马上之人深深一揖：多谢壮士出手相救,恩同再造！小子李源,这是舍妹李瑛,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那马上之人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源,目光在他手中的木棍和惊魂未定的妹妹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他那略显狼狈却难掩书卷气的面容上。
片刻后,他才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独特的磁性,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李源耳中：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郭嘉,字奉孝,闲游至此罢了。
郭嘉！
李源心中猛地一震！
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颍川郭奉孝,那是何等人物！虽然年岁不算特别高,但其才名早已传遍天下。据说此人精通天文地理,奇谋善断,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经世之才！只是他性情狂放,不喜约束,一直隐于山林,或游历四方,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乡野之间还出手救了自己
李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郭……郭先生真的是您晚生……晚生李源,不知先生在此……
郭嘉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受用,嘴角微扬：哦你认得我
晚生虽未曾亲眼见过先生,但久仰先生大名！先生的才学,晚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源诚恳地说道。对于真正的英雄人物,他向来是心向往之的。
郭嘉轻笑一声,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他走到李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特别是在他那沾满泥泞的青色布袍和怀中的书籍上扫过。
哦看你这模样,是个读书人。怎么,也卷入这黄巾之乱了
郭嘉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却很认真。
正是。
李源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遭遇和来意简略地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母亲去世的细节,只说是带着妹妹逃难。
郭嘉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听完后,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远方,那里依旧硝烟弥漫,喊杀声隐约可闻。
这世道,确实是乱了。
他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黄巾虽是祸首,但根子,早已埋在庙堂之上。朝廷（此处指代腐朽的东汉朝廷）腐败,宦官弄权,外戚跋扈,民不聊生。黄巾一起,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登场,这乱局,怕是才刚刚开始啊。
他的话,如同惊雷,再次震动了李源的心。这些话,他也曾隐约想过,但从郭嘉口中说出,却显得如此深刻,如此一针见血。
那……先生以为,天下大势,将去向何方
李源忍不住问道。他心中充满了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郭嘉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天下大势呵呵,不过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罢了。曹操、袁绍、袁术、公孙瓒、刘表……这些所谓的诸侯,不过是一群嗅觉灵敏的豺狼,闻到了腐肉的味道,正蜂拥而至,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至于谁最终能笑到最后,嘿嘿,还未可知呢。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回到李源身上：倒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带着一个弱女子,在这乱世中挣扎求生,图个什么呢是像你刚才那样,凭着一腔血气去送死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李源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图什么。生存是的,首先要活下去。但是,仅仅活着,就够了吗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教诲,想起了自己曾经匡扶社稷的理想。
看到李源沉默的样子,郭嘉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过身,对身后的亲兵道：带上他们,我们走。
是,主公！
两名亲兵应声。
先生……您……
李源有些意外,郭嘉救了他,为何还要带上他们
郭嘉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看你顺眼,不忍心看你这么快死掉罢了。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看你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这双眼睛里,却藏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或许……将来还能派上点用场
不一样的东西李源心中一动。是指自己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还是指自己胸中那尚未熄灭的、关于匡扶社稷的火焰
他没有多问,只是对着郭嘉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收留之恩！晚生李源,愿效犬马之劳！
郭嘉摆摆手,不再多言,翻身上马。一名亲兵上前,示意李源和他妹妹骑上另一匹马。李源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还有些瑟瑟发抖的妹妹,依言而上。
三骑加上步行跟随的两名亲兵,很快便汇入了一股更大的人流之中。李源回头望去,那片刚刚发生过厮杀的土地上,黄巾贼的尸体和那名死去的官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人问津。只有几只乌鸦,落在枯枝上,发出嘎嘎的刺耳叫声,仿佛在嘲笑着这世间的悲凉与无奈。
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但此刻,坐在颠簸的马背上,感受着身边这位神秘莫测的郭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大的自信和掌控力,李源原本绝望的心中,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也许,乱世之中,真的不只是有死亡和毁灭。或许,真的还有一些人和事,值得他去追寻,去守护。
（二）
夜幕降临,残阳如血,映照着苍茫的大地。
李源、李瑛兄妹,连同郭嘉及其两名亲兵,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破庙暂时歇脚。庙宇早已荒废,蛛网遍结,佛像也残破不堪,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
郭嘉似乎极不习惯这种环境,皱着眉头指挥着亲兵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铺上随身携带的毡毯。他本人则靠在一根还算完整的柱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李源则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经过一下午的惊吓和奔波,李瑛早已是筋疲力尽,脸色苍白,靠在墙角,昏昏欲睡。他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他检查了一下妹妹的身体,除了有些擦伤和受惊过度,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走到郭嘉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郭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郭嘉缓缓睁开眼睛,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往南走。听说曹操将军正在兖州一带募兵剿匪,算是个去处。至少,他麾下兵强马壮,比跟着散兵游勇要安全些。
曹操李源心中又是一动。对于这位乱世枭雄,他的印象是复杂的。一方面,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此时天子还在董卓手中,但曹操已展现出非凡的政治手腕）,精通兵法,治军严明,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雄主。但另一方面,曹操的行事风格又颇为狠辣,多疑寡恩,这让李源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
先生……似乎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
李源恭敬地问道。
郭嘉嘴角微翘：略懂皮毛罢了。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总得多看多听多想。这天下,就像一盘棋局,你我皆是棋子,区别只在于,是执棋者,还是弃子。
他的话,让李源感到一阵寒意。执棋者像曹操、袁绍那样的人物吗自己,真的只是棋子吗
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李源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和挣扎,难道就只能像这样,被强大的力量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吗
郭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怎么书生意气,还想改变这乱世
李源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晚生不敢妄言改变天下。只是觉得,若天下人都像蝼蚁般苟活,任由豺狼宰割,那这读书所学,又有何用孔孟之道,圣人之学,难道就是教我们在乱世中明哲保身,坐视苍生受苦吗
他的话语恳切,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激情。
郭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意味深长：年轻人,你的想法很……纯粹。纯粹的东西,往往很脆弱,但也……很珍贵。孔孟之道,圣人之学,本是治国安邦之策,是用来匡扶社稷,教化万民的。只是,如今这世道,庙堂之上,早已污浊不堪,大道不行,圣人之学也被束之高阁,甚至被歪曲利用。你空有一腔抱负,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就只能放弃吗
李源的声音有些颤抖。
放弃
郭嘉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谈何容易。身在局中,身不由己。除非,你有力挽狂澜的实力,或者……有看破红尘的觉悟。
他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
这乱世,就像一场大火。有人想做那扑火的飞蛾,有人想做那趁火打劫的豺狼,也有人想做那隔岸观火的隐士。你呢你想做什么
郭嘉的问题,如同重锤,敲击在李源的心头。
扑火的飞蛾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刚才的冲动便是证明。但结果呢差点丢了性命。
趁火打劫的豺狼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像那些黄巾贼一样去烧杀抢掠,更做不到像那些贪婪的官吏一样去压榨百姓。
隔岸观火的隐士他曾经想过,但现在,他做不到。母亲的惨死,妹妹的惊恐,路上所见的无尽苦难,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里。他已经无法再心安理得地躲进山林,过着自己所谓的清静日子。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看着李源陷入沉思的样子,郭嘉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走到李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别想得太多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将来……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跟着我,暂时你是安全的。至少,我不会像那些黄巾贼一样,随便砍杀像你这样手无寸铁的书生。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一丝玩世不恭,但李源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真诚。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李源再次躬身行礼。虽然郭嘉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他的话,却让李源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活下去,然后寻找答案……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道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一名亲兵走了进来,低声对郭嘉禀报：主公,前方发现一小股流民,约莫二三十人,似乎也是逃难的百姓。
郭嘉眉头微皱：流民看看情况再说。
他看向李源,你怎么看
李源心中一动,想了想说道：先生,乱世之中,流民皆是惊弓之鸟。若能施以援手,或许能赢得他们的好感。只是……也要小心其中有歹人混杂,趁机作乱。
他虽然书生气,但也知道世事险恶。
郭嘉赞许地点点头：哦你倒是考虑得周全。好,那我们就去看看。
两人带着两名亲兵,走出破庙。只见不远处的树林边,果然聚集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少。他们围坐在一起,神情惶恐不安,眼中充满了警惕。当看到郭嘉等人走近时,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不少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石块等简陋的武器。
大家不要惊慌！
郭嘉朗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等并非歹人,只是路过的客商。见大家困苦,特来询问一声,是否需要帮助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者。老者颤巍巍地上前几步,对着郭嘉深深一揖：老朽陈老汉,代表各位乡亲,谢过这位恩公！我等本是附近村落的百姓,遭了黄巾贼的祸害,家破人亡,只得一路逃难至此。如今身无长物,饥寒交迫,实在……实在不知何去何从啊！
说着,老者老泪纵横,周围的流民也纷纷附和,哭喊声一片。
李源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酸楚。这就是乱世的缩影,无数无辜的百姓在战火中挣扎求生。
郭嘉看着那些流民,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道：陈老丈,我看各位乡亲皆是良善之人,如今困顿至此,令人同情。我这里尚有少许干粮,愿分发给各位,解燃眉之急。只是……
他话锋一转：如今这世道,并非善地。黄巾贼、官兵、各地豪强,四处流窜,烧杀抢掠。各位这样散乱地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很容易引来祸患。不知各位可有投奔的去处
陈老汉闻言,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恩公,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该投奔谁啊！那些官老爷,比黄巾贼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只想找个地方,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其他流民也纷纷附和,诉说着各自的苦难和迷茫。
郭嘉听完,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进行某种权衡。
李源在一旁观察着,心中隐隐猜到了郭嘉的想法。这位郭先生,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救了自己兄妹,又主动提出帮助这些流民,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行侠仗义那么简单。
果然,郭嘉缓缓开口道：陈老丈,各位乡亲。实不相瞒,在下此行,并非为了游山玩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在下正欲投奔一位明主。这位明主,治军严明,赏罚分明,颇有匡扶社稷之心。如今他正在兖州募兵,广纳贤才。各位乡亲若是不嫌弃,可愿随在下一同前往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条生路。
此言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明主
兖州是哪位将军
真的可以去吗会不会是骗我们
流民们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疑虑和渴望。去投奔一位明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但同时,他们也害怕再次落入虎口。
陈老汉犹豫了一下,看向郭嘉：恩公,不知您说的这位明主是……
郭嘉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李源：子渊,你来说说看。
李源一愣,没想到郭嘉会让自己来说。他定了定神,想起了自己一路听来的消息,以及心中对曹操的复杂看法。
这位明主,乃是奋武将军、东郡太守,曹孟德,字孟德。
李源尽量用客观的语气说道,据闻曹将军为人刚毅果决,治军严谨,深谙兵法。更重要的是,他心怀天下,不忍见百姓受苦,起兵是为了剿灭黄巾,匡扶汉室。如今虽身处困境,但麾下将士用命,渐成气候。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乱世之中,没有绝对的善恶。曹将军手段时而强硬,亦非完人。但相比那些趁火打劫、祸害百姓的豺狼,至少……他是一面有可能凝聚人心的旗帜。
说完,他看向郭嘉,眼中带着询问。
郭嘉赞许地点点头：子渊所言,甚是精当。
他又转向那群流民,语气诚恳地说道：各位乡亲,曹将军虽然并非完美之人,但他确实是目前乱世中,少数几个有能力、有意愿结束这场浩劫的人物之一。跟着他,或许不能立刻获得荣华富贵,但至少,能有饭吃,有片瓦遮身,有机会重新开始。当然,前途如何,还需各位自身努力。在下言尽于此,去留与否,全凭各位自愿。
他的话,说动了那些早已走投无路的流民。与其在荒野中坐以待毙,或者被乱兵裹挟,不如去投奔一位看起来更有前途的将军,搏一个未知的未来。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跟恩公走！
恩公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曹将军若是能匡扶社稷,我等愿意终生追随！
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之声。陈老汉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再次对着郭嘉深深一揖：恩公大恩,我等没齿难忘！我等愿随恩公一同前往兖州,追随曹将军！
郭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既然如此,大家稍作收拾,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启程南下。路上多加小心。
流民们闻言大喜,纷纷行动起来。虽然他们的家当早已在逃难途中丢失殆尽,但此刻,每个人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李源看着眼前这百十来号人,在郭嘉的振臂一呼之下,迅速凝聚起来,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就是所谓的号召力吗这位郭奉孝,果然非同凡响。
他也明白了郭嘉救下自己和妹妹,并带上这些流民的用意。或许,郭嘉是想将这些流民作为自己投靠曹操的投名状或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观察和筛选一些可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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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对于李源兄妹和这些流民来说,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夜风吹过破庙,带来一丝凉意,却也吹散了些许阴霾。李源看着郭嘉在篝火旁沉思的侧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既期待着未来,又隐隐感到不安。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和未知的道路。而身边这位神秘的郭先生,既是他的引路人,也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等待着他去解开。
（三）
南下的路途,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郭嘉一行人,加上新加入的三四十号流民,组成了一支不算庞大的队伍。他们没有车马,只能依靠双脚赶路。郭嘉和他那两名亲兵似乎习惯了长途跋涉,步履稳健。李源虽然也是书生出身,但年轻力壮,勉强也能跟上。只是苦了那些流民,尤其是老人和孩子,一路上病倒、累倒的不在少数。
食物是最大的问题。郭嘉所带的干粮很快就吃完了。他们只能沿途采摘野菜、野果充饥,运气好的时候,能打到几只野兔或者野鸡。李源将自己分到的那份食物,总是悄悄地分给妹妹李瑛和一些更需要照顾的老弱妇孺。李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是想把自己的那份也塞给哥哥,却被李源温柔地拒绝了。
瑛儿,哥哥是男子汉,力气大,饿不着。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坏了。
李源总是这样哄着她。看着妹妹懂事地点点头,把省下来的食物分给旁边的小弟弟小妹妹,李源的心中既欣慰又酸楚。
一路上,郭嘉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同行的人。偶尔,他会和李源并肩而行,问一些关于经史子集的问题,或者对时局的看法。
李源发现,郭嘉虽然看似狂放不羁,但学识渊博,见识远超常人。无论是经史典故,还是兵法韬略,他都能信手拈来,并且往往有独到的见解。与他交谈,常常让李源有茅塞顿开之感。
一次休息时,郭嘉指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问李源：子渊,你看那山,像什么
李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山势雄伟,层峦叠嶂,云雾缭绕。他想了想,答道：像……像一条匍匐的巨龙,潜藏着无尽的力量。
郭嘉哈哈大笑：妙哉！有几分眼力。这山,确实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如今这天下,也如同这大山一般,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潜藏着无数的机遇与危险。有些人,看到了巨龙的威严,便想上去攀附,希望能借力腾飞；有些人,则畏惧巨龙的凶猛,只想远远躲开；还有些人,想成为屠龙勇士,想要斩断这巨龙的爪牙……
他看着李源,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子渊,你呢你想成为哪一种人
李源被问住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理想,想起了母亲的教诲,想起了路上的惨状。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晚生……晚生想成为那为巨龙指引方向的人。或者,至少,能成为在巨龙脚下,守护一方平安,为苍生谋福祉的人。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书生的天真,但也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坚定。
郭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除了与李源探讨学问,郭嘉也会留意那些流民。他似乎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言行举止,将他们分类、评估。
有一次,一个流民偷偷向同伴抱怨,说跟着郭嘉不知道要去哪里,万一曹将军不打胜仗怎么办。这话恰好被郭嘉听到。郭嘉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当天晚上,让那名流民负责守夜。
那流民起初还挺高兴,以为这是信任他。但到了深夜,两名郭嘉的亲兵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将他捆绑起来,堵上嘴巴。
你犯了什么罪
一名亲兵冷冷地问道。
那流民吓得魂飞魄散：小的……小的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啊！
郭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口说的话你是在动摇军心。乱世之中,军心就是性命。任何敢于动摇军心的人,都是敌人。斩！
那流民顿时瘫倒在地,屎尿齐流。两名亲兵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斩下了他的首级。
鲜血溅在地上,触目惊心。周围的流民看到这一幕,无不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李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没想到郭嘉竟然如此狠辣果决！
郭嘉转过身,走到李源面前,淡淡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乱世。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对动摇军心者的仁慈,就是对忠诚者的残忍。只有建立起绝对的威信和纪律,才能让这支乌合之众变成真正的军队,才能在残酷的竞争中生存下去。
李源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一直认为,对待百姓和俘虏,应该以宽厚仁慈为本。但现实,却如此残酷和直接。郭嘉的做法,虽然让他感到不适,甚至有些反感,但也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真实而血腥的世界。
多谢先生……教诲。
李源艰难地说道。他知道,郭嘉这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向他传授着乱世生存的法则。
郭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语气中,少了几分调侃,多了几分凝重：记住,子渊。理想固然重要,但生存,是实现理想的前提。有时候,为了更大的目标,一些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说完,他不再看那具冰冷的尸体,转身离去,留下李源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随着队伍越来越接近兖州地界,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终于,在一个清晨,他们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巍峨的城池轮廓。城墙高大坚固,城楼上飘扬着一面醒目的战旗,旗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曹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兖州到了！曹将军的大营就在前面！
有人兴奋地大喊起来。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疲惫和饥饿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他们互相搀扶着,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座象征着希望的城池走去。
李源也抬起头,望着那面曹字大旗,心中百感交集。这里,会是他们新的起点吗那位在历史上毁誉参半的曹孟德,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便只能风雨兼程,勇往直前了。
（四）
兖州军营,坐落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之上,营寨连绵,旌旗招展,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营门外,有士兵严密把守,盘查着所有进出的人员。
郭嘉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守卫的注意。看到他们衣衫褴褛、混杂着老幼妇孺的样子,守卫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看到为首那人身着绸缎长袍、气度不凡的模样,以及他身后两名神情冷峻、目光锐利的亲兵,也不敢轻易怠慢。
站住！什么人干什么的
一名什长模样的军官上前喝道。
郭嘉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郭嘉,字奉孝,欲往曹将军帐下投效。这是随行家眷和一些自愿跟随的乡亲。
郭嘉
什长愣了一下,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没听说过。投效将军,须有引荐之人,或者……拿出你的本事来！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如今这世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英雄,前来投效,其中不乏鱼目混珠之辈。
郭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哦看来曹将军军纪严明,令人佩服。只是,我这‘本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展现。若将军不愿见我,那也就罢了。
他说着,竟有转身离去之意。
哎,先生留步！
什长连忙拦住他,将军帐下,求贤若渴。只是……末将只是个小兵,做不了主。这样吧,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去通报一声主簿大人。
他虽然不认识郭嘉,但看郭嘉的气度和自信,以及那两名亲兵的沉稳,隐隐觉得此人可能并非等闲之辈,不敢擅专,便决定去向上级禀报。
郭嘉点点头,示意手下原地休息。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李源则带着妹妹和那些流民,被安排在营门外的一片空地上暂时等候。看着那森严的营门和高耸的城墙,流民们眼中充满了敬畏和不安。李源则心中忐忑,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身着铠甲、手持令旗的校尉策马而来,在营门前勒住马缰。
奉主公令,郭奉孝先生可在
校尉朗声问道。
正是在下。
郭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容上前。
郭先生,我家主公已在帐中恭候多时,请先生随我来。
校尉抱拳道,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
郭嘉微微颔首,示意手下和流民原地待命,自己则跟着那校尉,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军营。
李源看着郭嘉的背影,心中既羡慕又有些担忧。羡慕郭嘉的从容不迫和被重视的程度,担忧自己和妹妹以及那些流民的未来。
队伍进入军营,只见营内道路宽阔,士兵们训练有素,步伐整齐,口号响亮,一派军纪严明的景象。与外面流民的混乱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李源等人对曹操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穿过几道营门,来到一座中军大帐前。帐外有亲兵把守,见到校尉,立刻放行。
郭先生,请进。我家主公就在里面。
校尉将郭嘉引进大帐,自己则躬身退到帐外等候。
李源等人则在营门外继续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中燃起了篝火,映照着士兵们坚毅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让饥饿的李源兄妹和流民们更加饥肠辘辘。
又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郭嘉才从大帐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先生,怎么样了
李源连忙迎上去问道。
郭嘉笑道：一切顺利。孟德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将军听说我带来了这许多流民,颇感兴趣。他表示,愿意收留这些乡亲,编入屯田营,开垦荒地,自食其力。至于我……
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将军说,听闻我有些微末之才,想让我先……管理一下这批新来的流民,看看我的能力如何。
管理流民李源有些意外。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难道郭嘉打算从基层做起
然而,郭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对了,
郭嘉看向李源,将军还问起了你。他说,听闻你精通经史,是个读书人。不知你是否愿意留在帐下,做一名……记室
记室,类似于现在的秘书,负责文书、记录等事务。
李源愣住了。他没想到曹操竟然会亲自过问他的情况,还愿意收留他做文书。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机会！留在军中,意味着他能更近距离地观察时局,甚至可能参与到历史的洪流之中！
但是……记室这和他匡扶社稷的理想,似乎还有些距离。
看到李源犹豫的样子,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怎么嫌官小还是觉得做文书屈才了
李源连忙摇头：不不,先生误会了。晚生……晚生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恐怕难以胜任……
呵呵,
郭嘉打断他,是不是屈才,做了才知道。将军麾下,人才济济。荀彧、程昱皆是经天纬地之才,你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你施展。先从记室做起,打好基础,熟悉军务,总没有坏处。至少,能吃饱饭,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地。
他的话,说得非常实在。对于此刻的李源来说,吃饱饭,有个安稳的地方,确实是最重要的。至于理想,路要一步一步走。
多谢先生引荐！晚生……晚生愿意！
李源深深一揖,感激地说道。能得到曹操的认可,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职位,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郭嘉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如此,你便先去跟着我的亲兵,熟悉一下环境。我和将军还有些话要说。
他又转向那些流民：各位乡亲,将军已同意收留大家。稍后会有伙夫前来,安排你们的食宿。明日一早,便分派你们前往屯田营地。安心劳作,必有回报。
流民们闻言,无不欢欣鼓舞,纷纷跪倒在地,感谢郭嘉和曹操的恩德。
事情似乎就这样定了下来。郭嘉暂时留在军中,管理这批新来的流民,观察他们的表现。李源则成为了曹操军中的一名小小记室。那些流民,也暂时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然而,李源的心中,却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郭嘉为何会被曹操如此轻易地接纳曹操让他管理流民,是真的看重他的才能,还是另有所图而自己,进入曹营之后,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夜风吹拂着军营的旌旗,发出猎猎的声响。李源站在营门外,望着远处模糊的轮廓,心中充满了未知和忐忑。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政治漩涡。而这个漩涡的中心,便是那位雄才大略,却又疑心深重的曹孟德。
（五）
接下来的日子,李源开始了他在曹营的记室生涯。
说是记室,其实更像是杂役。每天的工作,无非是打扫帐房、整理文书、传递信件、伺候笔墨等等。这些工作琐碎而繁重,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读书人来说,确实有些屈才。但李源并没有抱怨。他知道,这是他融入曹营,了解这个庞大军事集团的必经之路。
他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白天处理各种杂务,晚上则利用空闲时间,阅读军中的文书卷宗,了解曹操的兵力部署、粮草状况、以及与其他诸侯的往来情况。他像一块海绵,努力吸收着关于这个时代、这场战争的各种信息。
他也时常能见到郭嘉。郭嘉似乎真的很受曹操的信任,虽然名义上只是管理那批新来的流民,但他似乎可以自由出入曹操的中军大帐,时常能听到他与曹操商议军情,纵横捭阖,提出各种精辟的见解。李源在一旁伺候笔墨,默默地听着,心中对郭嘉的才智和胆识,更加钦佩不已。
郭嘉似乎并没有忘记李源。偶尔,他会把一些需要抄写、整理的文件交给李源处理。在这些接触中,他会看似随意地和
李源探讨一些问题,有时是经史疑难,有时是兵法韬略,有时甚至是对当前局势的看法。
李源从不敢怠慢,总是尽心尽力地完成,并将自己的思考和见解坦诚地告诉郭嘉。郭嘉有时会点头赞许,有时则会提出不同的意见,引导他深入思考。
一次,郭嘉将一份关于兖州周边盗匪情况的报告交给李源整理。李源在整理过程中,发现这些盗匪虽然人数众多,但各自为政,缺乏统一的指挥和明确的目标,而且大都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支持。
他把自己的发现写在了一份备注里,呈给郭嘉。
郭嘉看后,抚须笑道：哦你倒是有几分眼力。这些所谓的盗匪,确实如同乌合之众。不过,
他话锋一转,若是有人能将他们收编,加以整肃,未必不能成为一支可用的力量。
李源心中一动：收编盗匪这……恐怕会引起军纪问题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郭嘉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是能为我所用的人！无论是良民,还是盗匪,只要能为我所用,为我冲锋陷阵,平定天下,便都是可用之才。当然,收编之后,必须要严加管束,恩威并施,让他们明白,跟着我郭某人,有肉吃,有前途,而不是继续当山贼流寇。
他的这番话,让李源茅塞顿开。他意识到,战争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厮杀,更是一场人才的争夺战,是一场收拢人心、整合资源的较量。曹操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壮大,与他善于用人、唯才是举是分不开的。
而郭嘉,显然深谙此道。他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却蕴含着深刻的战略眼光。
李源对郭嘉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曹操会对郭嘉如此看重。此人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洞察人性、驾驭人心的手腕。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源逐渐适应了军营的生活,也对曹操和郭嘉有了更深的了解。曹操虽然治军严厉,但对手下的将领和谋士,却能做到知人善任,赏罚分明。他本人更是勤奋好学,精力充沛,常常工作到深夜。李源在为他处理文书的过程中,总能感受到他那种强烈的进取欲望和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
然而,曹操的多疑和狠辣,也让李源感到一丝畏惧。对于那些有功高震主之嫌,或者不忠于自己的人,曹操往往会毫不犹豫地予以清除。军中时不时传来的整肃消息,让李源时刻保持着警惕。
郭嘉似乎看出了李源的心思,有一次,他半开玩笑地对李源说：子渊,怎么在曹公帐下待久了,感到害怕了
李源连忙摇头：不,先生误会了。晚生只是……只是觉得,曹公……确实是位非常之人。
郭嘉笑了笑：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想要在这乱世中成就一番霸业,不狠辣,不果决,如何能行曹公的疑心,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是因为,他曾经受过太多的背叛和伤害。跟着他做事,既要尽心竭力,也要懂得自保。最重要的一点是……永远不要让他觉得,你有二心。
李源默默地点了点头,将郭嘉的话记在心里。自保,这是一个多么现实而残酷的课题。
就在李源逐渐融入曹营,对未来感到一丝希望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打破了军营的平静。
那是在初平二年的春天,兖州刺史刘岱出兵讨伐黄巾军,在东阿被黄巾军击败身亡。兖州顿时陷入了权力真空。
而此时,一直跟随曹操征讨黄巾的鲍信,找到了曹操和他的心腹谋士们,包括荀彧、程昱,以及……郭嘉。
据说是鲍信提议,既然兖州刺史刘岱已死,而曹操平定黄巾有功,应该由曹操来接任兖州牧。
这个提议,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兖州,地处中原腹地,地理位置优越,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是争夺天下的重要根据地。如果能得到兖州牧的职位,曹操将拥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但是,兖州牧的任命权,在名义上仍然掌握在长安的（李傕、郭汜把持下的）朝廷手中。贸然接任,无异于与朝廷公开对抗,甚至可能引来其他诸侯的觊觎和攻击。
曹操召集了他的核心智囊团,在寿张（今山东东平县南）进行商议。
李源作为记室,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重要的会议。但他负责记录和整理会议内容,所以得以在一旁旁听。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荀彧、程昱等谋士,都在紧张地分析着利弊。
荀彧首先开口,分析了兖州的重要性,以及目前接任兖州牧的可行性。他认为,曹操平定黄巾,拯救了兖州百姓,民心可用。只要处置得当,获得兖州牧的职位,并非不可能。
程昱则更加谨慎,他提醒曹操,朝廷昏聩,（李傕、郭汜）把持朝政,未必会轻易批准。而且,其他诸侯如袁绍、袁术等人,也虎视眈眈,一旦曹操擅自行事,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郭嘉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认为,此事可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郭嘉身上。
郭嘉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如今之计,我们不仅要敢于取兖州,更要善于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朝廷（李傕、郭汜）自顾不暇,哪有精力来管兖州之事只要我们能拿出足够的‘功劳’,或者……制造出足够的‘理由’,让朝廷不得不承认既成事实！
什么理由
曹操问道。
郭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黄巾未平,兖州之地,匪患犹存。我们可以……‘奉诏’征讨黄巾,同时,‘绥靖’地方。在这个过程中,逐步掌控兖州的军政大权。至于那个州牧的位置……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们可以先‘暂领’兖州牧之职,治理兖州,安抚百姓,发展生产,强兵固本。等到我们羽翼丰满,势力稳固之时,谁还敢说我们不是名正言顺的兖州之主
这番话,大胆而冒险！无异于一场豪赌！
曹操听完,陷入了沉思。他看着郭嘉,又看了看荀彧、程昱等人。
荀彧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此计过于冒险。
程昱则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同：奉孝此计,虽然大胆,却不失为一个……奇谋。
曹操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好！就依奉孝之计行事！
他站起身,目光扫视众人：诸位,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兖州,就是我们起家的根基！谁敢与我曹孟德,共图大事！
愿随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荀彧、程昱、夏侯惇、典韦、许褚等文臣武将齐声应道,声震屋瓦。
李源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誓言,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他知道,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点,即将来临。而曹操,将在郭嘉等人的辅佐下,迈出他争夺天下的关键一步。
同时,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能够亲身参与到这样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中,见证一位枭雄的崛起,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然而,他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郭嘉的这个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作为曹操阵营中的一员,又能在这场豪赌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会议结束后,郭嘉找到了正在整理会议记录的李源。
子渊,看你一脸凝重,似乎有心事
郭嘉随口问道。
李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先生,方才的计划……是不是太冒险了若是朝廷……
郭嘉摆摆手,打断他：朝廷哼,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风险自然是有的,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曹公若无此决心,如何能成就霸业
他看着李源,眼中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怎么你害怕了
李源连忙摇头：不,先生。晚生只是……只是觉得,战争……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战争,从未远离。
郭嘉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这乱世,就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要么,你把别人踩在脚下,要么,你被别人踩在脚下。没有中间道路。
他拍了拍李源的肩膀：小子,记住我跟你说的。在这里,想要活下去,想要实现你的抱负,就必须学会适应这里的规则,学会……战斗。
李源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郭嘉说的是对的。他已经踏入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几天后,曹操以平定黄巾,绥靖地方为名,正式向兖州各郡县发布文告,开始行使州牧的权力。同时,他命令大军继续清剿残余的黄巾势力。
一时间,兖州境内,战云密布。曹操的军队,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越来越多的郡县长官和地方豪强,选择归附曹操。
李源作为记室,也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他不仅要处理日常的文书工作,还要跟随曹操,参与一些军务筹划和文书起草。他亲眼目睹了曹操如何运筹帷幄,如何恩威并施,如何一步步地将兖州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也时常能看到郭嘉。郭嘉似乎更加受到重用,经常参与核心决策。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为曹操制定了许多重要的战略方针。李源在协助处理文书的过程中,也能从那些机密的军报和郭嘉的批注中,窥见这位鬼才谋士的冰山一角。
然而,战争的残酷性,也远远超出了李源的想象。他亲眼看到士兵们在前线厮杀,尸横遍野；也亲眼看到因为物资短缺,士兵们忍饥挨饿,甚至发生哗变。他开始深刻地理解,他所处的这个时代,究竟是怎样一个充满了血腥、杀戮和不确定性的时代。
他的理想,似乎变得越来越遥远。生存,保住自己的性命,或许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他利用自己记室的便利,偷偷地阅读各种书籍,不断学习,不断思考。他相信,即使在黑暗的时代,知识和智慧,也总能找到一丝闪光的机会。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夏,曹操经过数月的苦战,终于基本平定了兖州的黄巾势力。兖州,这块重要的根据地,终于彻底掌握在了曹操的手中。
而就在此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长安传来消息,（李傕、郭汜）内斗,互相攻伐,京师大乱！
这对于曹操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郭嘉的眼中,再次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一个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似乎即将拉开序幕。而李源,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和身边这些人的命运,都将被这股时代的洪流,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第六章
迎驾之议
初平三年的夏天,兖州新麦初熟,金黄的麦浪在平原上翻滚。曹操的军帐扎在濮阳城外,旌旗如林,甲光映日。经过半年休整,这支曾以平黄巾为名的军队,已显露出王者之师的气象。
李源站在帅帐外的槐树下,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演武场。士兵们正在夏侯惇的督练下演练方阵,喊杀声震得树叶簌簌而落。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从老家带来的玉珏——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如今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自去年春入曹营,一年光阴倏忽而过,他已从懵懂的书生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记室佐,每日处理的文书堆起来足有半人高。
李记室,主公召见。
亲兵小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青灰色直裰,跟着小伍走进中军大帐。
帐内气氛凝重。曹操端坐主位,案上摊开一卷竹简,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下方左侧,荀彧、程昱、夏侯惇依次而坐；右侧,郭嘉斜倚着案几,手中把玩着一支竹制酒樽,神情慵懒,唯有眼底精光流转。
子渊来了,坐。
曹操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帐角的空席。
李源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案上的竹简——那是各地送来的军报,最上面一卷赫然写着洛阳近况。他心头微动,想起半月前郭嘉曾说：洛阳虽残,却是天子所在。得洛阳者,得天下人心。
诸位,
曹操将竹简推向前方,今日召你们来,是为了一件大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长安传来消息,李傕、郭汜自相攻伐,已烧毁宫室,劫掠百姓。如今圣驾……流落西京郊野,形同傀儡。
帐中响起一片抽气声。李源心头一震——他虽远在兖州,却也听说长安自董卓死后便陷入混乱,但没想到竟已到了这般田地。
荀彧率先开口,语气沉重：陛下蒙尘,乃国之大耻。按礼,我等当发兵迎驾,护送圣驾还洛阳,重振朝纲。
程昱抚须点头：彧所言极是。天子乃天下共主,若能迎至兖州,我军便占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大义名分。届时,无论袁绍、袁术,还是公孙瓒、刘表,皆不敢轻举妄动。
夏侯惇猛地一拍桌案：迎！必须迎！那两个阉竖（李傕、郭汜）把长安搅得不成样子,若让陛下再受委屈,我等颜面何存
然而,一直沉默的郭嘉却突然笑了,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诸位的热血,嘉很佩服。只是……
他放下酒樽,目光扫过众人,迎驾之事,真如想象中那般容易
帐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郭嘉站起身,踱步至帐口,望着帐外飘起的尘土：其一,长安至兖州,千里之遥。沿途黄巾余孽未清,匈奴、鲜卑骑兵时有出没,我军若倾巢而出,后方兖州必然空虚。其二,李傕、郭汜虽内斗,但手中有凉州兵残部,若得知我军动向,必会狗急跳墙,劫持陛下与我军为敌。其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曹操身上,最关键的,是陛下如今……还剩多少‘天子威仪’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骤然尴尬。
李源心中一紧。他知道郭嘉说的是实话。自黄巾乱起,长安朝廷早已名存实亡。董卓曾肆意废立皇帝,李傕、郭汜更将宫廷变成了屠宰场。如今的汉献帝,恐怕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命所归的帝王,而是一个任人拿捏的傀儡。
奉孝此言差矣！
荀彧皱眉反驳,陛下乃大汉血脉,即便落魄,亦是正统。我等迎驾,是为匡扶汉室,岂能计较陛下当下的境遇
匡扶汉室
郭嘉嗤笑一声,文若啊文若,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难道还没看透这天下,早已不是刘家的天下了！诸侯并起,百姓流离,所谓的‘正统’,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他转向曹操,主公,您要的不是‘天子’,是‘名分’。若能借‘迎驾’之名,聚拢人心,整合资源,那便值。可若为了个徒有其名的天子,赔上钱粮、兵力,甚至引火烧身……
他话未说完,曹操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奉孝,你认为该如何
郭嘉收敛了笑意,重新坐回案前,端起酒樽抿了一口：依我看,迎驾之事,可做,但不可急。
哦
曹操挑眉。
先派细作打探清楚长安虚实。陛下是否还活着身边有多少忠于汉室的老臣李傕、郭汜的兵力部署如何这些都要摸清楚。
郭嘉顿了顿,其次,兖州内部要稳。如今刚平定黄巾,百废待兴,若大军一动,兖州必然动荡。可先遣一能言之士,持重金去长安,名为‘朝贡’,实为试探。若陛下确有归意,再发兵不迟。
他看向李源：子渊,你文笔流畅,心思缜密,这‘朝贡’的差事,交给你如何
李源没想到郭嘉会突然点到自己,一时间有些慌乱：晚生……晚生资历尚浅,恐难当此任……
无妨。
郭嘉摆摆手,你虽年轻,但心思细密,又熟悉文书。此事不需你冲锋陷阵,只需将兖州的‘诚意’送到长安,观察动静即可。再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长安城里,或许有你父亲当年的旧友。去看看,也无妨。
提到父亲,李源心头一震。他的父亲李廉曾是汉灵帝时期的侍御史,因弹劾宦官被罢官,后抑郁而终。李源对父亲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他书房里那股淡淡的墨香和墙上挂着的忠君爱国匾额。
晚生……领命。
李源深吸一口气,躬身应下。
曹操拍了拍手：好。就这么定了。子渊明日启程,带二十名亲卫,扮作商队,秘密前往长安。荀彧、程昱留守兖州,整顿军务。奉孝……
他看向郭嘉,你随我去趟东郡,看看那批新募的骑兵。
帐中众人领命散去。李源走出帐外,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襟,带来一丝凉意。他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将洛阳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次朝贡之旅,或许会成为他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而那个曾经象征着天下中心的洛阳城,如今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第七章
洛阳残阳
半月后,李源一行二十余人,换上粗布短打,扮作贩卖丝绸的商队,悄悄离开了濮阳。
为避人耳目,他们避开官道,专走山间小路。李源骑在马上,望着两侧连绵的丘陵,心中感慨万千。一年前,他还只是个在逃难路上挣扎的书生；如今,他却肩负着秘密使命,行走在乱世的刀尖上。
同行的亲卫都是郭嘉精心挑选的,个个精明强干,沉默寡言。为首的是一个叫铁牛的壮汉,曾跟随曹操征战多年,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很少说话,但对李源颇为照顾,几次提醒他少说话,多看路。
经过十余日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洛阳地界。
眼前的景象,让李源几乎窒息。
曾经的九朝古都,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宫殿的飞檐斗拱倒在荒草丛中,被烧得焦黑的廊柱孤零零地立着,像一具具骷髅。街道上杂草丛生,间或有几处焦黑的房梁,还在冒着青烟。偶尔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得如同行尸走肉。
这……这就是洛阳
李源的声音有些发颤。
铁牛叹了口气：三年前,董卓一把火烧了洛阳。后来李傕、郭汜又打了几仗,更是雪上加霜。如今留在城里的,都是些活不下去的穷苦人。
李源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玉珏。他想起了父亲笔下洛阳纸贵的盛况,想起了史书中万国来朝的辉煌。可如今,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商队沿着洛水而行,逐渐靠近皇城。远远望去,宫城的城墙虽然残破,但大体还算完整。几名穿着破旧铠甲的士兵在城门口盘查,看到他们这队商队,只是懒洋洋地挥挥手,便放他们进去。
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惨。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坍塌,剩下的几家也都是门可罗雀。偶尔有几家开着门的,卖的也都是些粗粮、野菜。行人寥寥,偶尔有几个,也都是面黄肌瘦,步履蹒跚。
李源一行人径直来到皇城外的端门。这里曾是皇帝举行大典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歪斜斜地敞开着。门口站着几个老兵,正围着一堆篝火取暖,见到李源等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个老兵懒洋洋地问道。
铁牛上前一步,拱手道：军爷,我们是南阳来的商人,带了些丝绸,想献给陛下,讨个赏钱。
老兵眼睛一亮：献给陛下的那可得去‘北宫’找尚书台的人。不过……
他压低声音,如今陛下日子不好过,那帮阉竖（指李傕、郭汜余党）把宫里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怕是……赏不了多少。
李源心中一沉。看来郭嘉的情报没错,长安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在老兵的指引下,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广场,来到了北宫。北宫的大门同样残破不堪,走进去,更是触目惊心。曾经的宫殿变成了临时军营,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鼾声如雷。宫殿的梁柱上挂着破布,地上散落着酒坛和吃剩的骨头。
尚书台在哪
铁牛抓住一个路过的士兵问道。
那士兵打了个酒嗝,指着西边一座相对完整的殿宇：喏,那就是。不过……白跑一趟吧。最近根本没人来上朝,尚书令以下都跑了,就剩几个老尚书守着。
李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独自一人走向那座殿宇。铁牛等人则在宫门外等候。
推开虚掩的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蛛网遍布。几张案几歪倒在角落,上面堆满了积灰的文书。正中央的御座上,空空如也。
有人吗
李源试探着喊了一声。
过了许久,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殿后传来：谁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殿后走了出来,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衣,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准备扫地。看到李源,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是……外臣
晚生李源,南阳商人,冒昧前来,欲献丝绸于陛下。
李源躬身行礼。
老者上下打量了李源一番,叹了口气：唉,你这年轻人,真是……如今这光景,献什么丝绸陛下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他指了指御座,陛下在里面歇着呢,你去见吧。不过……他身子骨弱,见了外臣,未必愿多说话。
李源心中一动,连忙道：多谢老丈指点。
老者摆摆手,佝偻着背离开了。
李源走到御座前,望着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心中百感交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几步,对着空座位深深一揖：陛下,臣李源,南阳商人,代表兖州牧曹操,前来拜见陛下。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角落里的老鼠吱吱作响。
过了许久,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御座后传来：你……是曹操的人
李源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曹操将军听闻陛下蒙尘,特命臣送来薄礼一份,聊表寸心。
薄礼
那声音冷笑一声,这些年,送礼的人还少吗董卓送过,李傕送过,郭汜也送过……最后呢还不是把朕当猴耍
他慢慢从御座后走出来,李源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眼前的皇帝,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龙袍,头发乱糟糟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戒备。若不是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丝皇家气息,几乎让人认不出他就是大汉天子刘协。
陛下……
李源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垂首道,曹操将军忠心耿耿,愿为陛下分忧。
刘协苦笑一声：忠心耿耿当年董卓乱政,有多少人喊着‘清君侧’后来李傕、郭汜作乱,又有多少人‘勤王’朕看,这天下人,心里只有权力,哪有什么‘忠心’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痛了李源的心。他想起一路上看到的惨状,想起那些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的百姓,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陛下……
李源鼓起勇气,如今兖州牧曹操已基本平定兖州,兵强马壮。他愿迎陛下回洛阳,重修宫室,恢复朝纲。还请陛下……
回洛阳
刘协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洛阳那片废墟朕回去又能如何那些老臣,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剩下的……有几个是真心为朕的
他走到案几前,拿起一本残破的竹简,喃喃道：朕现在每天能吃的,只有一碗稀粥。宫里的太监、宫女,跑的跑,死的死。连给朕端茶倒水的人,都找不齐了……
他突然抬起头,盯着李源,你说,曹操真能给朕一个安稳的天下
李源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帝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了父亲的教诲,想起了自己匡扶社稷的理想,想起了兖州那些渴望太平的百姓。
陛下,
他郑重地说道,曹操将军虽起于微末,却有雄才大略。他治军严明,赏罚分明,深得民心。更重要的是,他心怀天下,不忍见百姓受苦。若陛下能随他返回兖州,重整旗鼓,未必不能……
够了！
刘协突然喝止了他,你这些话,朕听得多了！什么‘雄才大略’,什么‘心怀天下’,最后还不是一样争权夺利
他颓然坐倒在龙椅上,闭上眼睛,你们走吧……朕累了……
李源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做不成什么了。
正准备告辞,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几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宦官,簇拥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陛下！您怎么又和这些来路不明的人说话
那中年宦官厉声喝道,狠狠瞪了李源一眼。
刘协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蹇硕,他们……是来送礼的。
蹇硕李源心头一震。蹇硕是李傕、郭汜的心腹宦官,曾深受宠信,如今竟还留在宫中
蹇硕上下打量了李源一番,冷笑道：送礼就凭你这点东西,也想打动陛下
他转向刘协,陛下,这些人鬼鬼祟祟的,恐怕不怀好意！依我看,直接把他们抓起来,交给郭将军处置！
刘协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算了……他们也是好意……
他看了一眼李源,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李源知道多留无益,只得躬身告退。走到殿门口时,他听到蹇硕在身后冷冷地说：陛下,这种人多半是曹操派来的奸细,您可千万要小心！
走出北宫,阳光刺得李源睁不开眼。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残破的宫殿,心中一片茫然。
他完成了朝贡的使命,却看不到任何希望。那个曾经象征着天命的帝王,如今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囚徒。所谓的正统,早已在战火中烟消云散。
铁牛迎上来,低声问道：怎么样见到陛下了吗
李源摇摇头,苦笑道：见到了。只是……陛下他……
他没有说下去。有些真相,太过沉重,难以言表。
那……还回兖州吗
铁牛问道。
李源望着洛阳城内升起的袅袅炊烟,又望了望远处连绵的群山。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郭嘉,告诉曹操。
但同时,他的心中也升起一个疑问：如果连天子都成了这般模样,那所谓的匡扶社稷,又该如何实现
乱世之中,理想与现实,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第八章
暗流涌动
李源一行人悄然离开洛阳,踏上归途。
与来时不同,他的心情沉重了许多。洛阳的惨状,刘协的颓废,蹇硕的威胁,像一块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知道,郭嘉让他去洛阳,绝不仅仅是为了朝贡,更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看天子的现状,从而坚定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决心。
然而,亲眼所见,却比任何情报都更具冲击力。那个曾经让他心怀敬畏的正统,如今竟如此不堪一击。这让他对所谓的忠君爱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回到濮阳,李源没有立刻去见曹操,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一路上的见闻和思考整理成一份密报。
他写道：洛阳残破,百姓流离,天子失势……所谓‘奉天子以令诸侯’,恐非易事。陛下已失民心,徒有其名。若强迎入兖,或可得虚名,但未必能得其实。且李傕、郭汜余党势大,若行此计,恐引火烧身……
写完密报,他反复斟酌,最终将其封存,准备面呈郭嘉。他知道,郭嘉足智多谋,或许能想出两全之策。
次日,他来到郭嘉的住处。郭嘉正在院中舞剑,身姿矫健,剑光霍霍,与他平日里慵懒放荡的模样判若两人。
子渊回来了。
郭嘉收剑,擦了擦汗,笑道,看来洛阳一行,收获不小
李源将密报双手呈上：先生,请过目。
郭嘉接过密报,随意扫了一眼,便放在一边,倒了一杯酒递给李源：说说你的看法。
李源喝了口酒,借着酒意,将自己的疑虑和盘托出：先生,晚生以为,迎驾之事,弊大于利。陛下已失人心,徒有其名。强迎入兖,不仅耗费钱粮,更可能激怒李傕、郭汜,招来战祸。更何况……
他顿了顿,晚生在洛阳见陛下……形同傀儡,若真将其迎至兖州,置于我军控制之下,恐落下‘篡逆’之名,为天下士人所诟病。
郭嘉听完,没有立刻表态,只是默默地喝酒。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子渊,你说的,都有道理。但你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
人心。
郭嘉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源,乱世之中,人心思定。百姓苦于战乱久矣,若能有一个‘正统’的旗号,哪怕只是个空架子,也能凝聚人心,稳定局面。曹操迎陛下,并非真的需要陛下发号施令,而是需要这个‘名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李傕、郭汜,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只要我军准备充分,步步为营,何惧之有至于‘篡逆’之名……
他冷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我军扫平四海,一统天下,谁还敢追究当年是‘奉诏’还是‘胁迫’
他的话,再次让李源感到震撼。郭嘉的思路,总是如此直接而犀利,直指问题的核心。他不在乎虚名,只在乎实际利益；他不畏惧骂名,只在乎最终的成败。
可是……
李源还是有些犹豫,若陛下在兖州……
陛下在兖州,能做什么
郭嘉反问,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能帮你治国安邦把他供起来,做个吉祥物,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他拍了拍李源的肩膀,子渊,你要明白,这乱世之中,真正的‘天子’,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而是手握兵权、能掌控局势的人。曹操,就是这个人。
李源沉默了。郭嘉的话,虽然残酷,却点醒了他。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忠君爱国,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或许只有像曹操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乱世。
我明白了,先生。
李源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晚生这就去将密报呈给主公。
郭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去吧。记住,从今往后,你要学会站在更高的地方看问题。你的笔,不仅能写文章,更能……影响局势。
李源离开了郭嘉的住处,心中不再迷茫。他知道,曹操即将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而自己,将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几天后,曹操召集核心谋士和将领,在濮阳大帐召开秘密会议。
李源作为记室,负责记录会议内容。他坐在角落里,看着曹操、荀彧、程昱、郭嘉等人围坐在案几旁,神色肃穆。
曹操首先开口,语气沉稳：诸位,关于迎驾之事,奉孝已派人打探清楚。陛下确实在长安受困,李傕、郭汜内斗不休,长安危在旦夕。这,正是我军迎驾的最好时机！
荀彧立刻起身支持：主公所言极是！陛下乃国之象征,迎驾入兖,可得人心,可正名分！臣以为,当立刻发兵！
程昱也点头道：彧之言是。兖州已定,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只需选一精兵将领,护送陛下还都,大事可定！
然而,一直沉默的夏侯惇却提出了异议：主公,末将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李傕、郭汜虽内斗,但凉州兵尚有三万余人,皆骁勇善战。若我军倾巢而出,后方兖州空虚,万一……
万一如何
曹操打断他,你是怕那两个阉竖反扑还是怕袁绍、袁术趁机作乱
夏侯惇被问得哑口无言。
郭嘉这时开口,语气轻松：夏侯将军多虑了。李傕、郭汜不足为惧。他们的凉州兵虽勇,但军纪败坏,不得人心。只要我军打出‘迎驾’的旗号,沿途郡县必然纷纷响应,断不会让他们轻易通过。
他顿了顿,看向曹操：主公只需派一上将,领三千精兵,即可完成迎驾。至于后方……
他微微一笑,兖州有主公坐镇,荀彧、程昱辅佐,再加上子渊这颗‘定心丸’,何惧之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源身上。李源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记录。
曹操哈哈大笑：奉孝说得对！子渊虽然年轻,但心思缜密,办事牢靠。有他在,我放心！
他站起身,目光扫视众人：传我将令！命夏侯渊、曹仁各领兵一万,于东郡集结,待命出发！命荀彧、程昱留守濮阳,整顿后方！郭嘉……
他看向郭嘉,你随我去东郡,亲自指挥此次行动！
是！
众人齐声应道。
李源放下笔,心中感慨万千。迎驾大计,终于尘埃落定。曹操将以奉天子以令诸侯的姿态,正式登上逐鹿天下的舞台。而他,作为历史的见证者,也将在这场洪流中,扮演自己的角色。
然而,他心中仍有一个疑问：那个在洛阳宫城中失魂落魄的少年皇帝,被迎到兖州后,又将迎来怎样的命运曹操的奉天子,真的能令诸侯吗
会议的喧嚣渐渐散去,夕阳的余晖透过帐帘洒进来,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源望着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孔,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九章
奉驾东归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春,曹操亲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西进发,目标——长安。
大军行至洛阳,稍作休整。李源作为记室,随侍曹操左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曹操用兵。
曹操治军极严,令行禁止。士兵们虽然长途跋涉,却毫无怨言。沿途的郡县官员,听闻是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曹丞相大军,无不望风而降,献上粮草钱帛。曹操来者不拒,一一笑纳,同时立刻任命新的地方官吏,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源负责记录各地的归降表文和迎驾贺词。他看着那些言辞恳切、充满忠君爱国热情的文字,心中却充满了讽刺。这些官员,昨天可能还在为李傕、郭汜效力,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匡扶汉室的功臣。所谓的人心向背,在现实利益面前,显得如此廉价。
进入长安城时,已是暮春时节。曾经繁华的长安,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宫殿烧毁,街市萧条,百姓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曹操并没有在长安停留太久。他的目标,是将刘协接到兖州。在蹇硕等宦官的护送下,刘协登上了曹操为他准备的马车。
李源作为随侍人员,也在马车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位大汉天子。
刘协坐在简陋的马车里,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龙袍,双手紧紧抓着车沿,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漠然。
马车缓缓驶出长安城门。李源回头望去,夕阳的余晖洒在残破的宫墙上,映照出一片凄凉的景象。他突然想起了父亲李廉,想起了他书房里那块忠君爱国的匾额。如果父亲泉下有知,看到如今的景象,会作何感想
车队一路西行,经弘农、弘农郡,向兖州方向进发。沿途不断有官员和百姓前来迎驾,场面颇为热闹。但李源注意到,那些百姓的眼神中,除了好奇,更多的是麻木和观望。他们似乎并不真的相信,这位落魄的天子,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改变。
进入弘农郡境内时,发生了一件意外。
一支不明身份的骑兵突然从山林中杀出,箭矢如雨,射向曹操的车队！
保护主公！
夏侯惇反应极快,立刻指挥亲兵护卫曹操。
一时间,喊杀声、马蹄声、弓弦声响成一片。李源吓得躲在马车角落里,心脏狂跳。
混乱中,他看到郭嘉骑着战马,在乱军中穿梭自如,手中的羽扇指挥着战斗,显得异常镇定。
放箭！反击！
郭嘉大喝一声,身旁的弓箭手立刻万箭齐发。
那支不明骑兵显然没有料到曹军反应如此迅速,很快便被冲散了。战斗很快结束,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李源惊魂未定地从马车里出来,看到郭嘉正策马向他走来,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子渊,吓坏了吧
郭嘉打趣道。
李源定了定神,摇了摇头：多谢先生关心,晚生无碍。
郭嘉勒住马缰,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问道：看到了吗这是凉州兵的服饰。
李源看去,果然,那具尸体穿着一身破旧的西凉铠甲。
看来,李傕、郭汜的余党,还是不甘心啊。
郭嘉叹了口气,不过,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转头看向李源,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这次遇袭,或许是个机会。
机会
李源不解。
你想想,
郭嘉压低声音,如果我们对外宣称,是李傕、郭汜派兵劫杀圣驾,那会如何
李源心中一动：主公岂不是有了更充分的理由,彻底剿灭他们的残余势力
不错。
郭嘉点点头,而且,还能借此机会,清除兖州内部那些与李傕、郭汜有勾结的人。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李源看着郭嘉那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权谋。在这个人面前,所谓的真相和道义,都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曹操得知遇袭的消息后,果然勃然大怒。他立刻下令,以护驾不力为名,将沿途几个郡县的官员全部撤换,并将所有缴获的凉州兵财物,全部充公。
同时,他公开宣布,李傕、郭汜贼心不死,竟敢劫杀圣驾,罪不容诛！号召天下诸侯,共同讨伐！
一时间,曹操忠君爱国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诸侯,也开始纷纷遣使示好。
李源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感慨。他意识到,所谓的政治,往往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而郭嘉,无疑是这场表演中最出色的导演。
经过十余日的跋涉,车队终于抵达了兖州治所——鄄城（今山东鄄城北）。
曹操早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他亲自扶着刘协下马车,将他迎入早已准备好的行宫。
行宫虽然比不上洛阳皇宫的奢华,但也布置得井井有条,一应俱全。刘协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当晚,曹操在行宫大排筵宴,为刘协接风洗尘。席间,文武百官轮番向刘协敬酒,山呼万岁,场面热闹非凡。
李源作为记室,坐在末席,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看到刘协虽然言辞谦逊,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不安。或许,对于这个饱受颠沛的少年来说,能重新回到一个家,是他最大的奢望。
宴会进行到一半,曹操突然起身,举杯说道：陛下,臣有一言。
刘协连忙道：曹公请讲。
曹操朗声道：陛下乃大汉天子,万民之主。兖州虽小,却有甲兵十万,粮草充足。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扫平叛逆,重整山河！他日若能还于旧都,重塑汉室荣光,皆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满座文武纷纷附和,高呼万岁。
李源看着曹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曹操口中的还于旧都,重塑汉室,恐怕永远也不会实现。他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已经腐朽的大汉王朝,而是他自己的权力和霸业。
宴会结束后,李源独自一人在庭院中散步。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清冷的光芒。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蹲在角落里哭泣。
李源心中一动,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姑娘,为何哭泣
那女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正是当初在洛阳北宫见过的那个老太监蹇硕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名叫小翠。
你是……
李源有些惊讶。
小翠认出了李源,连忙擦干眼泪,哽咽道：李大人,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你家主子蹇硕
李源皱眉。
小翠点点头,哭着说道：自从陛下来了兖州,郭将军（指郭汜余党,但此时可能已投靠曹操或被收编,此处代指曹操阵营中的敌对势力）就处处刁难我家主子。今天宴会上,我家主子因为多说了两句‘陛下应该节俭’的话,就被郭将军的人抓起来了,说要……要以‘蛊惑圣心’的罪名治罪！
李源心中一沉。他知道,蹇硕虽然只是个宦官,但在长安时深得刘协信任,如今虽然被带到兖州,恐怕仍是曹操眼中钉。
你先别急,
李源安慰道,我去帮你打听一下情况。
他转身匆匆离开,直奔郭嘉的住处。
郭嘉正在灯下看书,看到李源深夜来访,有些意外：子渊,这么晚了,有何急事
李源将小翠的话一说,忧心忡忡地问道：先生,蹇硕虽有过错,但毕竟曾侍奉陛下多年。如今将他治罪,恐怕……会寒了天下人心。
郭嘉放下书卷,沉吟片刻：你说的有理。不过,此人留着也是个祸害。他在长安时与李傕、郭汜勾结甚深,谁知道他会不会暗中捣鬼
那……先生打算如何处理
李源问道。
郭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既然是‘蛊惑圣心’,那就……让他‘畏罪自杀’吧。
李源心中一惊：自杀这……
怎么觉得不忍心
郭嘉反问,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蹇硕,死了也就死了。只要做得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谁能说什么
他拍了拍李源的肩膀：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你去告诉负责看守的人,就说奉我的命令,让蹇硕‘自行了断’。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李源看着郭嘉那平静的脸庞,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卷入了权力的漩涡之中。而这一次,他扮演的角色,竟然是……执行者的帮凶。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先生。
走出郭嘉的住处,夜风吹在脸上,格外冰冷。李源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月亮,突然觉得,这乱世的天,从未真正晴朗过。
第十章
暗夜杀机（悬念结尾）
李源按照郭嘉的吩咐,找到了看守蹇硕的狱卒。那狱卒显然早已得到授意,二话不说,便带着李源来到了牢房。
牢房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蹇硕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布满了伤痕,气息奄奄。看到李源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绝望。
李大人……你要来杀我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
李源心中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他面前：这是郭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是唯一的解脱。
蹇硕看着那个瓷瓶,突然惨笑起来：呵呵……解脱……是啊,解脱……
他颤抖着手拿起瓷瓶,打开塞子,闻了闻,眼中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毒药你们……你们竟然用毒药害我！
李源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蹇硕猛地将瓷瓶砸在地上,瓷片四溅,毒药洒了一地。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扑向李源：你们这些奸贼！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曹操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源被他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蹇硕虽然重伤,但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李源被他抓得满脸血痕,却始终不敢还手。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脚步声。几名狱卒冲了进来,合力将蹇硕按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
蹇硕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你们不得好死！陛下会为我报仇的！
一名狱卒举起手中的棍棒,狠狠砸向蹇硕的后脑。
嘭！
一声闷响,蹇硕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李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失去了灵魂。鲜血从蹇硕的后脑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那滩血,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狱卒们手脚麻利地将蹇硕的尸体拖了出去,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牢房里只剩下李源一个人。他瘫坐在地上,浑身发冷,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蹇硕临死前的诅咒：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曹操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知道,自己手上已经沾染了鲜血。虽然这鲜血是为了大局,为了稳定,但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个正义的行为。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牢房,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回到住处,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蹇硕临死前的眼神,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良知。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选择加入曹营,是否是一个错误
他想起了父亲的教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想起了自己匡扶社稷的理想。可如今,他所做的,却是助纣为虐,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难道,这就是乱世的宿命吗理想在现实面前,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窗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
李源警觉地坐起身,握紧了腰间的玉珏。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窗户被轻轻撬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动作迅捷,悄无声息。
李源心中一凛,正要呼喊,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源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眼前之人,竟是郭嘉！
先生您……
李源惊愕地看着他。
郭嘉松开手,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子渊,这么晚了,还没睡
先生深夜闯入,有何吩咐
李源警惕地问道。
郭嘉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缓缓说道：蹇硕死了。
李源心中一紧：是……是属下所为。
我知道。
郭嘉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李源沉默了。
郭嘉叹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感慨：子渊啊子渊,你还是太天真了。在这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有‘利益’二字。蹇硕不死,陛下难安,主公难安,兖州也难安。他的死,是必然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以为,你手上沾了鲜血,就很肮脏错矣！这世上,谁的手是干净的主公荀彧程昱甚至我郭嘉我们都在杀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
李源被他的话震惊了。他从未想过,郭嘉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
李源还是忍不住反驳,难道……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更好的办法
郭嘉笑了,也许有吧。等我们统一了天下,结束了这场乱世,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但现在,不行。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子渊,你要记住,你是我郭嘉选中的人。你有才华,有潜力,将来必成大器。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冷酷,果断,不择手段……这些都是你必须学会的东西。
他拍了拍李源的肩膀：今晚的事情,就当是对你的一次考验。从今往后,收起你的妇人之仁,做一个真正的……乱世谋士。
说完,郭嘉不再多言,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李源独自坐在黑暗中,郭嘉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耳边回荡。
冷酷果断不择手段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他只知道,从今晚开始,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理想主义书生了。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权力的漩涡,被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窗外,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更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李源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他想起郭嘉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话语：等我们统一了天下……
统一天下真的能做到吗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在整理文书时,看到的一份来自北方的军报。那上面提到,袁绍已经兼并了幽州,势力大增；而江东的孙策,也开始崭露头角……
乱世之中,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曹操虽然强大,但也并非高枕无忧。
而他,李源,又能在这场争夺天下的棋局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成为执棋者,还是……弃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珏。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他心中最后的清明。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李记室！李记室！
是亲兵小伍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李源心中一凛,连忙打开门。
小伍脸色煞白,指着外面说道：李记室,不好了！宫里……宫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李源急忙问道。
陛下……陛下他……
小伍喘着气,惊恐地说道,陛下他……不见了！
什么！
李源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刘协……失踪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曹操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全城戒严,搜捕逃犯。整个鄄城陷入一片混乱。
李源站在混乱的人群中,看着士兵们四处奔走,看着官员们惊慌失措,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不祥的预感。
刘协为何会失踪是被人绑架了还是……他自己逃走了
如果是后者,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会对曹操造成怎样的影响对兖州的局势,又将带来怎样的变数
夜色深沉,乌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李源望着远处行宫的方向,那里曾经囚禁着一个落魄的帝王,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空寂。他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卷入的,不仅仅是一场权力的游戏,更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而这场浩劫的终点,又将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