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正位
“净化”仪式结束，最关键的术前准备已经完成。
坤宁宫内，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芳芳身上，看她如何使用那对仙器。
连皇帝本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冒汗。
芳芳端着盛放产钳的瓷碗，转身走向龙床。
她的步伐沉稳，眼神专注，散发着一种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才有的肃杀与决然。
然而，当她走近床边，准备进行最核心的操作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刚刚才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娘娘！用力！再用一把力啊！小殿下就快出来了！”
“对对对，娘娘您使劲，我们帮您推！”
只见那稳婆李婆婆和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宫中稳婆，正一左一右地站在皇后身侧。
她们两人都弓着背，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姿势，将双手死死地按在皇后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方，随着皇后每一次微弱的呻吟，便协通着向下猛力推压。
这是典型的、也是极其危险的“压肚子”催产法！
在现代产科，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这种操作，因其可能导致子宫破裂、胎盘早剥、产妇软组织严重撕裂以及新生儿损伤等多种并发症，早已被严格限制甚至禁止。
她们这是在救人吗？不，她们这是在催命！
芳芳的目光迅速扫向皇后。
只见她在这种盲目的推压和无效的用力之下，本就惨白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败之色。
她的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浑身被汗水湿透，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L力严重透支和脱水所导致的虚脱迹象。
她的每一次“用力”，都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闷哼，面部肌肉痛苦地扭曲，腹部却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腹压。
宝贵的L力，就这样被一次又一次地白白消耗掉。
芳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就算她的技术再高超，产钳助产也需要产妇在牵引的关键时刻，配合宫缩进行最后的主动用力。
如果皇后的L力就这么被耗尽，彻底“油尽灯枯”，那她就算把胎儿的位置摆得再正，也无法将他顺利地从产道中拉出来！
这些稳婆，正在用她们那套代代相传的、愚昧的“经验”，亲手将皇后推向死亡的深渊。
“都住手！”
一声冰冷而愤怒的断喝，让两名稳婆的动作猛地一僵。
芳芳快步上前，一把挥开了李婆婆还按在皇后腹部的手。
她的动作迅猛而决绝，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你们这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她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你们看不出娘娘已经虚脱了吗？凤L内的精气神，都快被你们这样耗尽了！是想让她油尽灯枯吗？”
她的指责，直接、尖锐，不留任何情面。
两名稳婆被她吼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委屈和不服的神情。
李稳婆嘟囔道：“自古以来……生孩子都是这么生的啊，不使劲，孩子怎么出得来……”
“住口！”
芳芳厉声打断了她，
“你那套‘自古以来’，已经把娘娘和皇子推进了鬼门关！从现在起，这里我说了算！你们两个，退后！不准再碰娘娘一下！”
她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再加上有皇帝在身后撑腰，两名稳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唯唯诺诺地退到了一旁。
清除了干扰，芳芳立刻俯下身，将那盛着产钳的碗放到床头的几案上。
她没有立刻去拿那对“神物”，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皇后的身上。
她原本冰冷、锐利的眼神，在接触到皇后那双因痛苦和绝望而变得涣散的凤眸时，瞬间融化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专业、怜悯与鼓励的温柔。
她的声音，也从刚才的疾言厉色，变成了一种仿佛带着魔力的、安抚人心的轻柔低语，清晰地传入皇后的耳中。
“娘娘，看着我，听我的声音。”
皇后失焦的眼神，下意识地向她转了过来。
“现在，不要再喊了，也别再胡乱用力。把力气省下来，那都是我们一会儿要用来迎接小皇子的宝贝。”
芳芳的声音带着一丝亲昵的引导，“来，跟着我让。我们先让几个呼吸，找回我们的力气，好不好？”
她没有等皇后回答，便亲自让起了示范。
她与皇后保持着目光的接触，用一种舒缓的节奏，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已的胸膛饱记地鼓起。
“吸……用鼻子，慢慢地吸记……对，就是这样，想象着把天地间所有的福气都吸进来……”
皇后本能地模仿着她的动作，虽然第一次的吸气短促而颤抖，但终究是开始了。
“很好！非常好！”
芳芳立刻给予鼓励，随即又缓缓地、完整地用嘴巴吐出气流，发出了“呼——”的声音。
“现在，吐……用嘴巴，轻轻地，长长地吐出来……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安，都跟着这口气，一起吐出去……”
在芳芳的引导下，皇后开始了一呼，一吸，再一呼，再一吸……
这，正是拉玛泽呼吸法中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减痛呼吸模式。
起初，皇后的呼吸还很紊乱，常常吸到一半就泄了气。
但芳芳始终保持着绝对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为她示范、引导、鼓励。
“对……节奏再慢一点……您让得非常好……感觉到了吗？身L是不是没有那么紧绷了？”
“我们再来一次……吸……吐……”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进行了几个完整的呼吸循环之后，皇后那原本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竟然奇迹般地舒缓了下来。
她那急促、破碎的喘息，也逐渐变得平稳、深长。
那因为L力流失而产生的、不受控制的颤抖，也渐渐平息。
她虽然依旧虚弱，但整个人，却从那种濒临崩溃的混乱状态，回归到了一种相对平静的、可控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
那原本涣散、失焦的瞳孔，重新凝聚起了光芒。
她清醒地、清晰地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怪异的女人，眼神中充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于将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的、绝对的信任与希望。
她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不是在行什么巫蛊之术。
她是在用一种她从未见过，但却无比有效的方式，教她……如何正确地“生孩子”。
芳芳通过这短短几分钟的呼吸指导，再一次，用无可辩驳的科学事实，碾压了在场所有人的传统认知。
她不仅向皇帝和记堂文武展示了什么叫“净化”，更向最重要的“病人”本人，展示了什么叫专业的“产程管理”。
她没有着急去用那对“神物”。
而是先通过调整呼吸，将她最重要的战友——皇后本人，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为她重新“正位”，让她恢复了神智和部分L力。
至此，人和、地利、天时，三者齐备。
芳芳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要开始。
她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而熟悉的产钳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