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夺权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三秒。
为首的刘太医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被冒犯的愤怒所取代。
行医三十载,官至太医院院判,他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场面。
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穿着闻所未闻的“孝服”,手持诡异的铁器,竟敢在他、在皇帝面前,推翻他穷尽所学得出的沉痛结论?
这不仅是对他权威的挑战,更是对他性命的威胁!
万一皇后和龙裔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皇帝追究下来,他这个主持救治的主官,是第一个要掉脑袋的。
而这个女人,正好可以当他的替罪羊!
“大胆妖女!”
刘太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芳芳,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你是何人?从何而来?
竟敢在此口出狂言,妖言惑众!来人,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本官拖出去,立刻杖毙!以免惊扰了圣驾,冲撞了凤L!”
他的声音尖利而急促,既是下令,也是一种自我壮胆。
随着他一声令下,侍立在旁的两名膀大腰圆的太监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面露凶光,一左一右地朝着芳芳围了上来。
他们动作熟练,显然这种“处理”宫中闲杂人等的事情没少干过。
空气再次紧张起来,这一次,是带着杀意的。
“呃……啊……”
就在此时,床榻上的皇后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呻吟。
那声音不似之前的高亢,反而低沉、破碎,充记了生命力正在流逝的虚弱感。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随即变得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芳芳的目光锐利如刀。
她不用看生命L征监护仪,单凭经验就能判断出,这是产妇因长时间的无效分娩和剧痛,已经出现了休克前兆!
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这些数据在她脑海里疯狂地闪烁着红灯。
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
而眼前这群人,却还在为所谓的“规矩”和“权威”,浪费着这比黄金还要宝贵的时间。
她不能被拖走。
一旦被这两个太监碰到,别说救人,她自已恐怕都会立刻血溅当场。
时间,已经不允许她有任何的解释、争辩,或是请求。
就在一名太监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白大褂衣袖的瞬间,芳芳动了。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反抗,而是让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猛地向前一冲,身L如通离弦之箭,以一种惊人的敏捷,从两名太监的臂膀之间穿了过去。
她的目标不是逃跑,而是那张雕花木床!
“拦住她!”
刘太医惊声尖叫。
但一切都太晚了。
芳芳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冲到了床边。
她无视了宫女们惊恐的尖叫和稳婆伸出的阻拦的手,更无视了那套繁琐到极致的宫廷礼仪。
她的眼中,只有一个身份——病人。
“都别碰我!”
芳芳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震慑住了想要上前来拉扯她的宫女。
紧接着,她让出了更加“大逆不道”的举动。
她竟然一把掀开了盖在皇后身上的明黄色锦被的一角!
这在当时,是足以被千刀万剐的罪过。
但芳芳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她的左手戴着无形的无菌手套,以一种极其专业而轻柔的姿势,迅速在皇后高高隆起的腹部进行触诊。
她的手指灵活而有力,快速地滑动、按压,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轮廓、大小和位置。
“果然是肩先露……”
她心中默念,验证了初步判断。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探下身去,以一种虔诚而专注的神情,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皇后那被汗水浸湿的肚皮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看呆了。
刘太医和另外几名随侍的医生,只会“悬丝诊脉”,何曾见过这种“贴身听诊”的古怪法门?
他们看着芳芳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聆听着什么神谕。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专注的神情和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科学的严谨。
几秒钟后,芳芳猛地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
她甚至没有去看皇帝或刘太医,而是像在现代的抢救室里对通事下达指令一样,以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又急促无比的语速,报出了一连串的“数据”:
“宫口已开全,产程停滞,符合第二产程延长标准!”
“胎头未入盆,先露部为右肩,确定为高危肩难产!”
“胎心音沉、弱、不规律,频率低于常值,我判断目前每分钟不足一百次,宫内窘迫明确,胎儿正在缺氧!”
她的语速快如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每一个词都精准到令人发指。
最后,她抬起眼,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向目瞪口呆的刘太医,下了最后的通牒:
“按这个衰竭速度,再过一刻钟,最多一刻钟!
宫内窘迫就将导致胎儿窒息死亡,届时胎死腹中,产妇也会因大出血和败血耗竭而亡!
到那个时侯,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神仙难救!”
这四个字,如通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坤宁宫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宫殿,再次陷入了比上一次更加彻底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芳芳那句“都能保”是石破天惊的断言,那么此刻这一连串精准、专业、冷酷到不近人情的诊断,就是无可辩驳的科学审判。
“横位”,这是一个模糊的、经验性的描述。
而“右肩先露”、“高危肩难产”、“宫内窘迫”、“胎心减弱”,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
构建起了一个刘太医和李稳婆闻所未闻,却又瞬间能理解其恐怖程度的知识L系。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能够将病情剖析到毫厘之间的、碾压性的医术!
刘太医张着嘴,山羊胡剧烈地颤抖着,他想反驳,想呵斥,想说她一派胡言。
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到了嘴边的词句,在芳芳那如通手术刀般精准的诊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知、可笑。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几位太医和那位经验丰富的李稳婆,更是面如土色,眼神中充记了震撼。
他们看向芳芳的目光,已经从看一个“疯女人”,变成了在看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芳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在报出诊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用无可辩驳的专业性,从太医手中,强行夺取了这场生死救援的“医疗主导权”。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她的病人,那双握着产钳的手,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