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躺在小虎子冰凉的土炕上,身上盖着他那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
这味道比大牛房里那股子药味霉味好闻多了。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小虎子踉踉跄跄地回来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砰！
房门被粗鲁地推开。
小虎子！你可算回来了！
大婆婆声音紧张。
娘......嗝......大伯娘......你们咋在我房里
小虎子满身酒气,舌头都大了。
我们来看你大嫂！
二婆婆尖声说道,哎呀！钱香！你怎么睡在小虎子房里了
大婆婆那破锣嗓子猛地拔高：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好啊钱香！你竟然背着大牛偷汉子！还是自家叔叔！
她这一嗓子把半个村子都喊醒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但还是装出刚醒的样子。
大婆婆,二婆婆,出什么事了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
小虎子酒醒了大半,脸刷地白了：娘！大伯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喝多了......
还敢狡辩！
二婆婆冲上去揪住小虎子耳朵,我们都看见了！你跟这贱蹄子睡一张床上！
哎哟！家门不幸啊！
大婆婆捶胸顿足,对着门外哭嚎,我李家怎么娶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连自家小叔子都不放过！
村民们举着火把围过来,指指点点。
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啊。
这钱香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冷眼看着她们演戏,等她们哭够了,才慢悠悠开口：大婆婆,二婆婆,你们这话从何说起
我整了整头发,嘴角勾起冷笑：我嫁进李家,本就是兼祧两房。大牛是我丈夫,小虎子自然也是我丈夫。我们睡在一处,有何不妥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
大婆婆和二婆婆脸上的悲愤僵住了,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小虎子也懵了,张着嘴看着我。
你......你胡说八道！
大婆婆反应过来,气得三角脸发紫,兼祧是让你传宗接代,不是让你这般不知廉耻！
就是！你这贱人！还敢强词夺理！败坏门风！
二婆婆指着我骂。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脑门：门风当初逼我跪祠堂三天三夜的是谁给大牛下毒想卖了我还债的又是谁如今设计陷害我,这李家门风,究竟是谁在败坏
我声音越来越高,每个字都像刀子：你们自己做的龌龊事,还有脸说我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人群中有人喊。
族长沉着脸走进来,先看了眼我和小虎子,又看了眼暴跳如雷的两婆婆。
族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婆婆立刻扑上去,这钱香不知廉耻,勾引小虎子,被我们当场抓住！
我从炕上下来,整理衣衫：族长爷爷,我钱香嫁入李家,明媒正娶,兼祧两房。她们说我与小虎子有染,那请问,我和自己的丈夫同处一室,犯了李家哪条族规
族长被我问得一噎,脸色更难看了。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族长气得胡子都在抖,李家门风,岂容你们如此败坏！你们两个,身为长辈,不仅不能以身作则,反而搬弄是非！
他又转向我：还有你,钱香！就算兼祧,也当恪守妇道,岂能如此不知避嫌！
最后瞪着小虎子：你也是！身为男子,不知检点！
族长一甩袖子：来人！把她们都给我关到祠堂旁边空屋去！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出来！
祠堂旁边的空屋阴暗潮湿,一股子霉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我和两婆婆,还有小虎子,就这么被关了进来。
大婆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门不幸,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二婆婆则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小虎子缩在角落,头埋得低低的。
没过多久,族长铁青着脸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族老。
钱香,族长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温度,你可知罪败坏李家门风,与小叔子苟且,按族规,当浸猪笼！
我心头一沉,面上却强装镇定：族长,我与小虎子清清白白,何来苟且一说兼祧之事,您是知道的。
放屁！
大婆婆跳起来,我们亲眼看见你们睡在一张床上！还敢狡辩！
够了！
族长怒喝一声,转向瑟瑟发抖的小虎子,小虎子,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虎子猛地抬起头,脸上又是汗又是泪。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他娘和凶神恶煞的大婆婆,嘴唇哆嗦着,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族长爷爷！大嫂......大嫂是冤枉的！是我娘......是我娘和大伯娘她们......她们想害大嫂！
你个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
二婆婆尖叫着就要扑上去。
拦住她！
族长喝道。
两个族人立刻上前,架住了二婆婆。
小虎子带着哭腔,把她们如何设计,如何灌他酒,如何把他和大嫂弄到一个房里,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他又指着大婆婆和二婆婆,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她们......她们还给大牛哥下毒！想害死大牛哥,然后把大嫂卖了还阎王债！我......我都听见了！
阎王债
族长眉头拧得更紧。
屋外围观的村民们炸开了锅。
我的天！真的假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我说大牛怎么病成那样,原来是亲娘下的手！
这也太恶毒了！还要卖媳妇！
大婆婆脸色惨白如纸,二婆婆也瘫软下去,嘴里只剩下你胡说......你胡说......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虎子......说的......是真的......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大牛！
他扶着门框,脸色蜡黄,身子晃晃悠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大牛！
大婆婆像是见了鬼,你怎么来了你......你别听他们瞎说！
大牛看着他娘,又看看二娘,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恐惧,最终转向族长,声音虽小却异常清晰：族长爷爷......我娘......我娘她们......确实给我喂过奇怪的药......每次喝完......我都更难受......还说......还说钱香是灾星......要不是钱香之前提醒我......我......我可能真的就......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着大牛,心中没有半分波澜,这个男人,总算在最后关头说了句人话。
村民们的议论声更大了,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两婆婆。
原来大牛的病是她们自己搞的鬼！
太恶毒了,连自己儿子都害！
还要把人沉塘,简直丧尽天良！
族长脸色铁青,李家的脸面,这次算是丢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两婆婆身上：李家门风败坏至此,皆因你们二人！若非钱香机警,小虎子和大牛良心未泯,还不知要酿成何等惨剧！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若报官,整个李氏宗族都要蒙羞！为保宗族声誉,今日,我便依族规处置！
来人！
族长指向大婆婆：李张氏,主谋毒害亲子、虐待媳妇、图谋贩卖人口,罪大恶极！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逐出李家,其名下所有,尽数充公！
大婆婆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几个壮汉上前,拖着她就往外走。
她的哭嚎声很快被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惨叫代替。
族长又看向二婆婆：李刘氏,你身为从犯,协助设计陷害,平日虐待小虎子,散播谣言,罚你禁足祠堂一年,日夜思过！家中所有苦役,皆由你一人承担！
二婆婆浑身抖得像筛糠,连连叩头：族长饶命......饶命啊......
族长不再看她,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钱香,你受委屈了。李家,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