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初醒的慵懒,斜斜地穿过薄薄的窗帘缝隙,在书桌一角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夏日的蝉鸣正喧嚣,一声叠着一声,不知疲倦地编织着盛夏的序曲。这熟悉的声音,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旋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匣子。
六年了,那些被时光染上朦胧色调的碎片,裹挟着青草、粉笔灰和少年心事的气息,汹涌而至。它们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这蝉鸣,此刻听来,竟像一场盛大的、迟来的祭奠,祭奠着我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也祭奠着那场兵荒马乱又绚烂无比的青春之旅。
思绪,如同被风卷起的书页,哗啦啦地翻回到六年前那个同样蝉声聒噪的夏天。2016年9月,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和一丝怯懦,我在妈妈的陪伴下,踏进了七年级七班的教室。小学时游离于人群之外的我,这次暗暗攥紧了拳头,发誓要融入这个全新的集体。也许是因为到得太早,教室里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意外的清静反而让我悄悄松了口气,仿佛获得了一个缓冲地带。
然而,预想中的华丽转身并未发生。我依旧是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存在,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无声无息。
与人交谈,未语脸先红成了我的标志。地理课上,老师一句带着善意的调侃——哟,小红脸来了——竟意外地让我拥有了一个外号:小红。这个称呼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涟漪。班里开始有人这样叫我,那份微小的、被注意到的感觉,竟让我心底萌生出一点隐秘的期待,仿佛灰蒙蒙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光。
转机发生在一次年级统考。我像一匹沉默的黑马,意外地闯进了年级前列。此后,我的名字便时常出现在成绩单的顶端。这份学霸光环,像一张无形的通行证,为我打开了人际交往的大门。我渐渐有了可以一起讨论习题、分享零食的朋友。那段时光,学业上的成就成了我黯淡青春里最明亮的一抹色彩,是我可以挺直腰板的底气。
但无人知晓,甚至我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是,在这个被定义为三好学生的躯壳里,一颗心竟悄然系在了那个坐在教室后排、似乎永远与学习绝缘的男生——凌云翊身上。他剑眉星目,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有着漫画般的线条,像极了我当时沉迷的偶像剧男主。回想起来,这份心动始于皮相,显得如此肤浅,却又如此真实、汹涌。
我像一个小心翼翼的窃贼,将这份悸动深埋心底,连最亲近的朋友也未曾察觉。每一次假装不经意地经过他的座位,每一次抬头看黑板时,那看似专注的目光里,总有一缕余光精准地捕捉着他的身影。
我就是这样一个胆小鬼,连一句最平常的同学你好都鼓不起勇气说出口。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悄然转动。一次小组调整,我和他的名字被并排写在一起。巨大的喜悦像烟花在心底炸开,震得我指尖发麻,表面却只能维持着波澜不惊。我拼命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秘密。
小组的日子开始了。我和其他组员很快熟络起来,说说笑笑,唯独面对他,那道无形的屏障依然坚固。每一次目光交汇,每一次需要对话,脸颊便不受控制地滚烫发红,声音也细若蚊蝇。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更害怕被旁人窥见端倪,于是只能笨拙地竖起藩篱,刻意减少与他的交流,像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既渴望靠近,又拼命逃离。
一个闷热的午后,午自习的教室里一片昏沉。老旧的门轴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睡眠极浅的我被这声音搅扰,再也无法入眠。抬起头,目光越过一排排趴伏的背影,投向窗外。
微风正温柔地拂过葱郁的树冠,树叶沙沙作响,光影在枝桠间跳跃、嬉戏。我怔怔地望着,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你在看什么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我发现你…很喜欢看窗外。
我的心猛地一撞,像被重锤擂响的鼓。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血液瞬间涌向脸颊,我甚至能感觉到耳根的灼热。
我僵硬地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气里:没…没什么,睡不着,看看外面…放松一下。
身后没了动静。我不知道他是否又睡去,还是同我一样在凝望那片风景。那个午后,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只有窗外的树影婆娑,微风低语,以及我胸腔里如擂鼓般不肯平息的心跳。阳光透过玻璃,在我们之间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那一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和他(至少在我的感知里),以及那片摇曳的绿意。那份温柔的、带着隐秘悸动的恬静,像一颗被珍藏的琥珀,永远定格在了记忆深处。
再后来的日子,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他开始主动跟我打招呼,带着一种自然的熟稔。
他拿着课本,指着那些对他而言如同天书的基础题,一脸苦恼地凑过来问:小红,这个…能给我讲讲吗
我惊讶于这个学渣突如其来的求知欲,但内心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雀跃。每一次讲解,我都格外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我们之间的距离,在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轻声的讲解中,一点点拉近。
我们似乎成了朋友。直到那天,他毫无预兆地伸出手,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小红,其实…你还挺可爱的。
我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指尖触碰带来的微麻感像电流窜遍全身。他是什么意思是朋友间随意的玩笑,还是…我不敢深想,也不敢追问,只是低下头,掩饰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然而,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却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猛地蹿高,燃烧起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许,他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那个学期末,空气中弥漫着即将放假的躁动。复习的氛围被悄悄冲淡,角落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忽然,一个平时爱起哄的男生转向凌云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我的耳朵:哎,凌云翊,说真的,你觉得咱们班哪个女生最好看
幼稚的问题,却是青春里永恒的主题。
我假装低头看书,耳朵却竖得老高,心悬到了嗓子眼。会是我吗那点可怜的期待像肥皂泡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脆弱的光。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明显羞涩的语调回答:小姚…小姚她长得很好看。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几个字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心里。他脸上那抹罕见的红晕和闪躲的眼神,只要不瞎,都能读懂其中的含义——他喜欢小姚。偶像剧里狗血的桥段,竟然真实地在我身上上演:我喜欢的男生,喜欢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瞬间将我淹没。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肌肉的僵硬,但我强迫自己抬起头,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跟着周围的起哄声一起喊:哇哦!眼光不错嘛!
用尽全身力气伪装着不在乎,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窒息。
凌云翊喜欢小姚似乎成了班里半公开的秘密。
直到那天,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手里攥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的表情。
小红,他声音有点不自然,帮个忙…把这个,给小姚行吗就说…就说是你送的也行。
我看着他眼中对小姚的光亮,心如刀绞,却只能故作轻松地接过盒子,甚至还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行啊,小事儿。
转身的瞬间,强装的镇定几乎崩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走在刀尖上。亲手把自己心尖上的人推向闺蜜,这滋味,苦涩得让人想哭。
小姚的反应出乎意料。
她皱着眉,看也没看就把盒子推回给我:听听,我不喜欢他,这我不能收。你帮我还给他吧。
我机械地拿着盒子,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当我把盒子放回凌云翊桌上,低声说小姚让我还给你时,我看到他脸上闪过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失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哦…那…帮我扔了吧。
我摇摇头,只是把盒子轻轻放在他桌上,转身离开。身后的一切,连同他那份可能被践踏的心意,都被我关在了门外。我不想知道他如何处理那份礼物,也不想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我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中考的号角吹响,班级进入了最后的冲刺。为了集中火力,成绩靠前的同学被统一调到了前两排。我的座位搬离了他所在的后排角落。物理距离的拉开,像一道无形的分水岭。坐在前排,我强迫自己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书本和习题中。凌云翊、小姚,还有那些纷扰的心事,都被我强行压下。
目标只有一个:考上最好的高中。
只是偶尔,后排传来的嬉笑声,或是同学间关于凌云翊又给小姚写了情书、他们周末好像一起出去了的零星碎语,还是会像细小的沙砾,硌得心里不舒服。我没有去问小姚,既然选择了放下,追问只会显得自己更加狼狈。
小姚,她像一颗明亮的星,漂亮、开朗、人缘极好,身边总是围绕着朋友。而我呢或许在她众多朋友的光谱里,我只是一个安静可靠的饭搭子吧。
中考的硝烟终于散尽。回校收拾书本杂物那天,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味道。我抱着沉重的纸箱,在楼梯转角处,猝不及防地与他迎面相遇。
搬这么多东西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我怀里的箱子上,唇角勾起一丝熟悉的、带着点不羁的笑意,我帮你分担一下吧。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初一那个让我心跳失序的少年。但心底的波澜很快平息,只余下一片平静的湖面。
我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不用了,谢谢。我爸爸就在楼下,他会上来帮我。再见了,凌同学。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楼梯的尽头。我站在原地,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仿佛听到了自己某段青春落幕的回音。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知道,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那个曾占据我整个少女心事的背影,连同那个午自习窗边的微光树影,都将被永远封存在名为初中的记忆匣子里。
中考成绩揭晓,我如愿考入了市重点高中。几天后,小姚组织了一次小范围的同学聚会。气氛轻松愉快,大家聊着暑假计划和对未来的憧憬。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懵懂的感情上。
小姚,一个女生笑着打趣,老实交代,你不会真跟咱们班那个凌云翊在一起了吧
小姚端起饮料杯,轻轻啜了一口,脸上是那种一贯的、带着点小骄傲的明媚笑容,语气干脆利落:
没有啊。我不喜欢他。他呀,不适合我。我相信,以后我会遇到更好、更配得上我的人。
她的眼神坦荡而自信,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毫不犹豫地舍弃不符合标准的东西。那份清醒和笃定,让我在心底默默叹息,也由衷地生出几分羡慕和欣赏。或许,这就是她活得如此耀眼的原因。
就在我几乎要将凌云翊这个名字彻底扫进记忆角落,决心翻开高中新篇章的时候,那个沉寂许久的QQ头像突然跳动起来。
听听,在吗
听听,我想你了。
……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有些僵硬地敲着屏幕。
我知道。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我是认真的。
……好!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几秒的犹豫像被无限拉长。理智在尖叫:这不对!这太突然!他明明喜欢的是小姚!可心底那个沉寂已久的角落,那个装载着所有关于他的隐秘期待和未了心愿的角落,却在这一刻疯狂地喧嚣起来。
面对这个占据了我整个懵懂岁月的少年,面对这句迟来的、我曾在无数个夜晚幻想过的告白,我的心,终究背叛了脑。那个好字,带着孤注一掷的冲动和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发送了出去。
即使内心深处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他可能只是在失落时抓住一根浮木,他可能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对象是谁或许并不重要……
可我还是选择了沉沦。
高一的日子,我们在不同的学校。他只要一放假,就会坐很久的公交车来找我。我们一起在公园散步,在奶茶店消磨时光,他笨拙地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他会把耳机分我一半,分享他喜欢的歌。他掌心的温度,他说话时喉结的滚动,他偶尔望过来的眼神……这一切都让我恍惚觉得,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模样吧那颗曾被他亲手捏碎的心,似乎正被他一点点笨拙地拼凑起来。
直到那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橘红。
我们并排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晚风吹拂。他突然侧过身,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急切的、想要确认什么的热度:
听听,我们…我们在QQ空间官宣好不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没等我回答,他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试探和渴望,还有…我…我能亲你一下吗就一下…
我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巨大的羞赧让我本能地抗拒着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不…不要!官宣…也…也再等等好不好
我语无伦次,声音细若蚊蝇,不敢看他的眼睛。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去适应,去确认,去克服内心的羞涩和不安。
然而,我慌乱的反应和拒绝,落在他眼里,却成了另一种解读。他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嘴角那点笑意也僵住了。他沉默地转回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那句等等,似乎在他心里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那之后,他联系我的频率明显降低了。消息回复变得简短而敷衍。我敏感地察觉到了变化,却不知该如何挽回,笨拙的关心像石沉大海。忐忑不安中,我等来的不是他的解释或道歉,而是一个同校同学带来的、轻飘飘的口信。
那个…林听,凌云翊让我跟你说一声,同学的眼神带着一丝尴尬和同情,他说…你们…算了吧。
算了
我怔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亲口说的
嗯…他就这么跟我说的。让你别找他了。
同学匆匆说完,像是怕沾染上麻烦,快步走开了。
没有正式的告别,没有一句解释。他甚至连亲口对我说分手的勇气都没有。这段仅仅维系了几十天的、如同夏日骤雨般的初恋,就这样以一种极其潦草、甚至带着侮辱性的方式,仓促落幕了。
几天后,我麻木地刷着手机,在共同好友的空间里,看到了他最新发布的动态。
照片里是他和一个陌生女孩亲昵依偎的侧影,配文简单直接:My
Girl
@XXX。官宣了,对象不是我。
那一刻,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明白了,他当初急切想要的官宣,他渴望的亲密接触,或许只是少年人急于体验和证明恋爱这件事本身,至于对象是谁,真的没那么重要。我,林听,不过是他情感空窗期里,一个恰好出现、又恰好不会拒绝的实验品。
后来的日子,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里。课本和试卷成了我最好的避难所。那些公式、单词、历史事件,冰冷而确定,不会背叛,也不会带来伤害。我像一株经历过风雨的植物,沉默而坚韧地向上生长。
再后来,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知识海洋,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明亮开阔的轨道。
关于初中时代的消息,像零星的碎片偶尔飘来。听说凌云翊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辗转于不同的城市打工。
某个假期回家,偶然遇到小姚,闲聊间,她似乎无意地提起:对了,前阵子凌云翊不知怎么找到我联系方式,跑来加我微信。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旧识。
哦
我端起咖啡杯,指尖有些凉,他…找你做什么
谁知道呢,
小姚耸耸肩,精致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东拉西扯聊了些没营养的,还问我现在怎么样。后来还莫名其妙提起了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提我
嗯,
小姚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和坦诚,他问我跟你还有没有联系。
然后…他好像挺刻意地强调了一句,‘我跟林听当年可没什么,就普通同学,你别误会啊。’
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谁在乎他跟你什么关系啊。
她撇撇嘴,显然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趣。
咖啡杯里的热气袅袅上升,氤氲了我的视线。我低头,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液体,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表示无所谓的弧度,却发现异常艰难。
那句别误会,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岁月积攒的、自以为早已结痂的疤痕。原来,在那场短暂到可笑的恋爱里,我不仅是他填补空白的道具,更是他急于撇清、生怕影响他追求小姚的误会连那几十天的存在,都被他亲手抹杀了。
多么讽刺。多么彻底。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盛夏的喧嚣终将归于沉寂,如同我那场盛大而卑微的暗恋,连同那场短暂到荒谬的初恋,最终都化作了青春纪念册里一页褪色的、带着淡淡墨痕的插曲。
阳光依旧明亮,树影依旧摇曳,只是那个曾让我脸红心跳的少年,连同那份懵懂炽热的情愫,都永远留在了那个蝉鸣不止的、遥远的夏天。
作者说:
这是我的故事,写下这些文字时,窗外也正值盛夏,蝉声依旧如潮。指尖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像在轻轻触碰时光胶囊里那个小心翼翼、满腹心事的自己。
那个因为一句小红就偷偷雀跃的女孩,那个在午自习窗边因为一句搭话就心跳如鼓的女孩,那个把暗恋藏得密不透风、连最好的朋友都未曾察觉的女孩……她笨拙、敏感、怯懦,却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在学业里找到了自己的光亮。
那时的喜欢,纯粹得像水晶,却也脆弱得像琉璃,带着少女时代特有的、近乎偏执的执着。为他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而雀跃,为他投向别人的目光而心碎,为他一句迟来的告白而奋不顾身,哪怕理智已在预警。
如今回望,那段关系里,或许我们都未曾真正理解喜欢的重量。他的靠近,带着懵懂的试探和未加思考的冲动;我的应允,掺杂了太多积攒已久的不甘和孤勇。
那场匆匆开始又草草收场的恋爱,像一场夏日的急雨,来得猛烈,去得仓皇,留下的并非滋养,而是泥泞和凉意。他最终轻描淡写地抹去那几十天的存在,如同擦掉窗上的一道水痕,彻底而残忍。这或许是最深的一刀,否定了我所有真挚投入的情感价值。
但时间是最温柔的疗愈者,也是最公正的判官。我庆幸那个在失落后选择埋首书海的自己。
学业,成了那段晦暗时光里最坚实的锚点,它没有辜负我的努力,托举着我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而那些关于他的消息——辍学、漂泊、以及他急于向小姚撇清与我的过往——都像风中的尘埃,渐渐飘散,再也无法在我心中掀起波澜。它们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事实:我们早已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小姚依旧是那颗明亮的星,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坚定地走下去。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小红外号或学霸标签后,用余光追逐谁的胆怯女孩。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和那场荒谬的初恋,曾让我痛彻心扉,却也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加速了我的成长。
它教会我:爱,不应是卑微的仰望和盲目的献祭;真正的价值,源于对自我的珍视和不懈的追求。
那个夏天,那场盛大的蝉鸣,祭奠的不仅仅是一个少女无疾而终的心事,更是一场关于青春、关于自我认知的盛大告别。它终将止息,而前行路上的风景,已然不同。致那个勇敢又笨拙、心碎后又默默站起来的自己,也致所有在青春迷宫里跌跌撞撞,最终找到出口的灵魂。那些未完成的诗篇,终将在成长的沃土上,开出属于自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