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渗入骨髓,像是整个人被按进了腊月结冰的湖底。我猛地睁开眼,沉重的眼皮掀开一丝缝隙,首先撞入视野的是头顶一顶褪色发旧的烟紫色帐子,边缘还破了个不起眼的小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香气,甜得发腻,又隐隐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这是……哪儿
记忆像是被粗暴撕碎的纸片,混乱不堪。上一刻,我还在通宵爆肝赶项目方案,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咖啡喝到反胃;下一刻,意识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拽离身体,狠狠摔进了这片陌生的黑暗。
就在我试图撑起发软的身体时,一段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脑海深处炸开:
【滴!检测到灵魂适配体。宿主‘苏晚晚’绑定‘恶毒女配自救系统’成功。】
【当前身份:大胤王朝,暴君萧彻后宫,正五品才人,楚嫣然。】
【宿主行为记录:一刻钟前,于‘紫宸殿’御前奉茶时,成功在暴君萧彻杯中投入‘蚀骨’剧毒。】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盖,我瞬间僵成了石雕。楚嫣然那个在《暴君独宠:废后风华》这本古早狗血虐文里,开篇就给暴君下毒、结果被凌迟处死足足割了三千六百刀、尸体还被喂了野狗的炮灰女配!
【原著剧情节点:暴君萧彻将于半个时辰后毒发。三日后,宿主楚嫣然作为下毒主谋,将被处以凌迟极刑,共计三千六百刀。】
系统那毫无波澜的电子音,此刻听来比九幽寒冰还要刺骨。三千六百刀……光是想象那画面,我的胃就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水。
【终极自救任务发布:改写必死结局。任务目标:使暴君萧彻对宿主产生‘真爱’。】
【任务失败:灵魂湮灭。】
【任务剩余时间:七十二个时辰。倒计时开始:71:59:59……】
真、爱!让那个传说中嗜血残暴、杀兄弑父、连亲儿子都能眼都不眨丢去喂狼的暴君爱上我开什么星际玩笑!这系统比资本家画的饼还离谱!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灵魂湮灭……那比凌迟还要彻底,连一丝渣滓都不会留下。
不行!绝对不行!
强烈的求生欲像火山一样在胸腔里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震惊和恐惧。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张硬邦邦的雕花木床上滚了下来,冰冷的石板地面激得我一个哆嗦。顾不得膝盖撞得生疼,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狭小阴暗的房间里乱转。
解药!楚嫣然那个疯子既然敢下毒,就一定有解药!她不可能不留后手!
梳妆台没有!衣柜没有!床底只有积了厚厚一层灰!冷汗浸透了薄薄的中衣,黏腻地贴在背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倒计时的滴答声像丧钟一样在脑海里疯狂敲打。
在哪里…到底藏在哪里了!我急得快要哭出来,指甲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边缘狠狠刮过,带起一阵木屑。
视线猛地扫过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红木马桶箱——那是原主房间里唯一还算体面的家具。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我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掀开沉重的箱盖。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我强忍着恶心,伸手在里面胡乱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小的瓷瓶,被小心地塞在角落的缝隙里。
找到了!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肋骨。我死死攥住那个冰凉的小瓷瓶,如同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瓶身光滑,没有任何标记,拔开软木塞,里面是几粒乌黑油亮的药丸。就是它!蚀骨的解药!
紫宸殿!
目标无比清晰。我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房间那扇唯一透出微弱月光的雕花木窗。门根本不可能!外面肯定有守卫。只有窗!
身体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拖过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踩上去,双手颤抖着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窗户。深夜冰冷的寒风呼地灌进来,吹得我浑身一抖。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以及高耸宫墙投下的巨大、沉默的阴影。
没有退路了!
我咬紧牙关,双手扒住冰冷的窗棂,笨拙地、不顾一切地翻了出去。粗糙的石砖墙面刮破了丝滑的寝衣,在手臂和腰侧留下火辣辣的刺痛,脚踝在落地时狠狠崴了一下,钻心的疼。我闷哼一声,却连停顿都不敢,一瘸一拐地朝着记忆中那座象征着帝王威权的、灯火最为通明的紫宸殿方向,像只亡命的野猫,无声地融入沉沉的宫墙阴影里。
黑暗成了唯一的掩护。我弓着腰,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宫墙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巡逻侍卫沉重规律的脚步声,铠甲摩擦的冰冷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都像重锤砸在心脏上。我屏住呼吸,把自己缩进墙角的阴影里,直到那声音远去,才敢继续前行。
紫宸殿那巍峨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如同蛰伏的巨兽。殿外灯火通明,手持长戟的禁卫如同铁铸的雕像,沉默地伫立在每一个关键位置。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别说大门,连靠近都难如登天。
怎么办硬闯那是找死!翻墙那高耸的飞檐简直是天堑!
就在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时,视线无意中扫过宫殿侧面靠近花园的一角。那里,浓密的藤蔓植物像天然的帷幕,覆盖着一小片区域。更关键的是,藤蔓掩映下,似乎有一扇……虚掩着的、不起眼的小窗!或许是宫人打扫时疏忽了还是某种特殊的通风口
一线生机!
我压住狂跳的心脏,借着花园里假山和树木的掩护,跌跌撞撞地摸了过去。那扇小窗离地面不高,仅容一人勉强钻入。浓密的藤蔓垂落下来,是最好的遮挡。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上去,像只狼狈的壁虎,手脚并用地往里钻。
嗤啦——衣料被窗棂的棱角撕裂,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吓得魂飞魄散,动作僵住,心脏几乎停跳。几息死寂过后,外面并无异动。我猛地一用力,整个人终于滚了进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一股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龙涎香混合着某种冷冽的药味扑面而来。视线所及,是巨大的蟠龙金柱,垂落的明黄帐幔,地上铺着厚厚的、绣着繁复龙纹的绒毯。这里……是紫宸殿的内寝!
巨大的龙床就在几步之外,明黄色的帐幔低垂着,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卧的人形轮廓。殿内极静,只有烛火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一种压抑的、仿佛受伤野兽般的粗重喘息。
他毒发了!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直冲头顶。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攥紧那个救命的小瓷瓶,像扑食的猎豹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张龙床!
唔…!
就在我扑到床边的瞬间,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从帐幔里伸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扼住了我的咽喉!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巨大力量瞬间剥夺了我的呼吸。
呃啊……喉咙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我像条离水的鱼徒劳地挣扎,双脚离地。
明黄色的帐幔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开。一张脸暴露在摇曳的烛光下。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薄唇紧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唯有那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翻滚着浓烈的杀意和濒临失控的痛苦。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滑落,正是暴君萧彻!
他扼着我脖子的手指又收紧了一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盯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自寻死路的蝼蚁,冰冷的唇角扯出一个残忍而虚弱的弧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爱妃……深夜翻窗,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又想玩……什么新把戏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扼住了我的喉咙。但我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解……解药!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从被挤压得变形的喉咙里嘶哑地挤出两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握着瓷瓶的手拼命抬起,剧烈地颤抖着,试图将那个小小的瓶子递到他眼前。
萧彻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从我因窒息而扭曲的脸上,移向我那只剧烈颤抖的手。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瓷瓶。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杀意和剧毒带来的痛苦疯狂交织、翻滚,像两股汹涌的暗流在激烈碰撞。
扼住我咽喉的手指,力道没有丝毫松懈。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紧抿的唇边逸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楚嫣然……你以为……同样的伎俩,朕……还会信第二次这次……是见血封喉……还是穿肠烂肚
他认定了我在故技重施!认定了这瓶子里是更歹毒的毒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解释此刻的我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时间在飞速流逝,我能感觉到他扼住我喉咙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是剧毒正在疯狂侵蚀他身体的征兆!再不解毒,他必死无疑!他死了,我的任务即刻宣告失败,灵魂湮灭!
不!不——!!
一股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歇斯底里的求生本能,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所有的理智、恐惧、权衡,在这一刻被彻底焚毁!
就在萧彻眼中杀意暴涨、指关节再次收紧要将我喉骨捏碎的瞬间——
我猛地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挣扎,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向前狠狠一扑!身体撞开他扼喉的手腕,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扑倒在他身上!另一只攥着瓷瓶的手,快如闪电地拔掉软木塞,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手指粗暴地捏开他紧抿的、带着血腥味的薄唇!
唔!萧彻闷哼一声,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狂暴的怒意。他显然没料到濒死的猎物竟敢如此反抗!
趁着他这一瞬间的震惊和毒发带来的虚弱迟滞——
我毫不犹豫地将整瓶乌黑的药丸,一股脑儿地、狠狠地塞进了他被迫张开的嘴里!
动作粗鲁、迅捷、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吞下去!我嘶声尖叫,声音破碎而尖锐,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同时,被撞开的那只手也猛地抬起,死死捂住他的嘴,用身体的力量压住他可能的反抗!
萧彻的身体剧烈地一僵!那双深渊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里面翻涌的惊愕、暴怒、以及一丝极其罕见的措手不及,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瞬间炸裂开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想要将我撕碎,但我的手掌死死地捂着他的嘴,身体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压着他挣扎的上半身。
唔…嗯…!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身体因剧毒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手掌下意识地抬起来,似乎要一掌将我拍死。
就在这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无形的冰风暴,以我和他身体接触的地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滴!警告!检测到男主萧彻核心情绪剧烈波动!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15%!】
【警告!宿主行为触发不可预测风险!黑化值持续上升中!16%…17%…】
系统的机械音在我脑海里尖锐地拉响警报,刺耳得几乎要撕裂我的神经。
黑化值!
我压在他身上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比刚才濒死的窒息感更让人绝望!解药塞进去了,可这疯子的黑化值怎么反而飙升了!
萧彻的动作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风暴而停滞了一瞬。他眼中翻腾的暴怒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混乱的东西所取代,如同深渊里搅动的漩涡,死死地锁定了我近在咫尺、写满惊恐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寝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我们纠缠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巨大的蟠龙金柱上。浓重的龙涎香、血腥气、还有那瓶解药散发出的淡淡苦涩药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
【滴!检测到‘蚀骨’剧毒中和反应开始!男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毒素清除进度:5%…10%…】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播报。
解药……起作用了!
压在心头最沉重的那块巨石瞬间挪开一丝缝隙,我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微微一松。然而,这短暂的庆幸还未来得及扩散,就被身下男人那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彻底冻结。
萧彻的身体不再因毒发而剧烈颤抖,但那股从他身体深处弥漫开来的寒意却更加浓重、更加实质。他眼中的混乱漩涡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审视,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在打量一件新奇却又肮脏的祭品。他不再试图推开我或攻击我,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彻底看穿。
捂住他嘴的手掌下,传来他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他……咽下去了
这个认知让我紧绷的肌肉下意识地松懈了半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呃——!
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萧彻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迅猛地反扣住了我捂着他嘴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腕骨捏碎!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从他身上爆发!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像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被他狠狠地从身上掀飞出去!
砰!
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坚硬的蟠龙金柱上,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眼前金星乱冒,剧痛让我蜷缩在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滴!警告!男主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22%!】
系统的警报如同催命符。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大口喘息,胸口火烧火燎地疼。视线因疼痛而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几步之外,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龙床上坐了起来。
萧彻撑着床沿,动作带着毒发后的虚弱,却丝毫不减其凛冽的威势。他抬手,用明黄的寝衣袖口,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仿佛沾上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那双寒潭般的眼睛,自始至终,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冰冷地钉在我身上。
擦完嘴,他随手将沾染了药味和血丝的袖口丢开。然后,他俯身,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起那个被我丢弃的、空空如也的小瓷瓶。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个小小的瓶子,指尖在光滑的瓷面上轻轻摩挲。烛光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里的、几乎要凝固成实质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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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
这死寂的沉默,比刚才的暴怒扼喉更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沉闷,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凌迟我的神经。
【黑化值:25%…27%…30%…】系统冰冷的数值在我脑中不断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
他终于动了。
萧彻缓缓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狂暴杀意,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冰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却带着踏碎山河般的沉重压力,向我走来。染血的龙袍下摆拖过光洁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因剧痛和恐惧而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象征着死亡的金色阴影,一寸寸将我笼罩。
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吞噬。
然后,他缓缓地蹲下身来。
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颤栗的轻慢,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狼狈不堪的脸,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苍白皮肤下细微的青色血管,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带着药味和血腥的冰冷气息。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和一丝玩味的探究:
楚嫣然……
告诉朕……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你给朕吃的……到底是什么
嗯
那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如同猫爪在拨弄垂死的老鼠。
呃……剧痛和窒息感让我思维混乱,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醒了我的意识。不能说是解药!绝对不能!那等于直接承认下毒的是我,是嫌凌迟来得不够快吗
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至极、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猛地蹿了出来!
糖……糖丸……我艰难地从被挤压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眼神因为疼痛和巨大的恐惧而显得格外真诚和委屈,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两滴生理性的泪水,是…是妾身…亲手做的…糖丸……
萧彻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力道似乎微微松了一丝,但那探究的、冰冷的视线却更加锐利,如同手术刀,要将我每一寸皮肉下的谎言都剖析出来。
糖丸他重复着,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浓浓的不信,爱妃深夜翻窗,不惜冒犯天颜,就为了给朕……送糖丸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指尖轻轻掠过我被窗棂刮破、渗出血丝的胳膊,那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却让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滴!警告!男主黑化值+3!当前黑化值:33%!谎言识别度:70%!风险极高!】
系统的警报尖锐得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谎言识别度70%!这暴君是人形测谎仪吗!
是…是真的!我强忍着恐惧,语速极快地编织着漏洞百出的故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羞怯,陛下…陛下日理万机,龙体…龙体为重。妾身…妾身听闻陛下近日胃口欠佳,心中…心中实在忧虑难安,这才…这才斗胆想献上这亲手所制、能开胃生津的蜜炼山楂糖丸……
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仰慕和担忧,甚至微微垂下眼帘,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本想…本想悄悄放在陛下案头…不想…不想惊动了陛下…还…还弄伤了陛下龙体…妾身…罪该万死……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哭腔——纯粹是疼的,还有对即将到来的万死的恐惧。
寝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光影在萧彻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明明灭灭,让人完全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指腹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摩挲着我脸颊上沾染的灰尘和泪痕。那触感冰冷滑腻,如同毒蛇的信子。他的目光,却锐利如刀,死死锁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穿透我脆弱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那名为恐惧的核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系统的黑化值提示暂时停止了跳动,但那冰冷的【33%】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终于从萧彻的薄唇中溢出,打破了死寂。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弄和洞悉一切的冰冷。
亲手所制…开胃生津…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猛地一甩,仿佛丢弃什么肮脏的垃圾。
我猝不及防,狼狈地再次跌倒在地,牵扯到后背和手腕的伤处,痛得眼前发黑。
萧彻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我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他垂眸俯视着我,如同俯视着一只尘埃里的蝼蚁,眼神恢复了那种睥睨天下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冷酷。
楚才人。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你的‘心意’,朕……收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收到了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是赦免还是更可怕的判决前奏
深夜擅闯紫宸殿,惊扰圣驾,仪容不整,御前失仪……他一字一顿,每吐出一个罪名,空气就冰冷一分,数罪并罚,按宫规,杖毙亦不为过。
杖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惊恐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毫无波澜、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眼睛。完了……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又诡异地燃起一丝渺茫到极点的、名为机会的火星。
念在你‘一片赤诚’,为朕‘龙体’‘殚精竭虑’……他刻意加重了那几个词,嘲讽意味浓得化不开,朕,格外开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破烂的寝衣和狼狈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玩味的弧度。
即日起,褫夺才人封号,降为最低等宫婢。冰冷的声音宣判着我的命运,罚入紫宸殿后殿——浣衣局,为奴。
浣衣局!那是宫里最苦最累、最没有出头之日的去处!终年与冰冷的污水、沉重的衣物为伴,暗无天日,是宫人避之不及的活地狱!
无朕旨意,终生不得踏出浣衣局半步。他的声音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断绝了我所有可能的退路。
终生监禁!在暗无天日的浣衣局里腐烂到死!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不,甚至更绝望!凌迟至少还有个痛快,而这是钝刀子割肉,是漫长而无望的折磨!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瘫软在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务…失败了灵魂湮灭……系统的倒计时还在脑海里滴答作响,像丧钟……
不过……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恶意和审视,瞬间又拉紧了我濒临断裂的神经。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再次攫住我绝望的眼睛,唇角那抹残酷的弧度加深。
既是‘糖丸’……他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想必爱妃…不,楚宫婢,定是精通此道。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他直起身,恢复了帝王的冷漠姿态,对着空旷的寝殿,沉声下令:
来人。
沉重的殿门无声地打开,两名身着玄甲、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铁血气息的御前侍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
陛下。声音冰冷,毫无起伏。
萧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处理的物品。
将她押下去,按旨处置。冰冷的命令。
遵旨。侍卫应声,起身,如同两座铁塔般向我走来,沉重的脚步声踏在厚厚的地毯上,却如同踩在我的心脏上。
还有……就在侍卫即将抓住我的胳膊时,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仁慈和期待。
侍卫的动作顿住。
萧彻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再次钉在我惨白如纸的脸上,缓缓地、清晰地补充道:
每日…朕的‘糖丸’,不可少。
要楚宫婢…亲手所制。
朕,要亲自验看。
轰——!
大脑一片空白!
每日亲手所制亲自验看!
这哪里是什么开恩!这分明是钝刀子割肉!是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利剑!是让我每天都活在他是否会发现真相、他是否会突然毒发、他是否会改变主意立刻处死我的巨大恐惧之中!是比直接杀了我更残忍百倍的精神凌迟!
是!侍卫毫不犹豫地应下,如同执行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冰冷粗糙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抓住了我的胳膊,毫不怜惜地将我从地上拖拽起来。后背和手腕的剧痛让我闷哼出声,但更大的痛苦是来自心底那无边的绝望和恐惧。
我被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走向殿门。在即将被拖出那片象征着帝王权柄的明黄光晕时,我下意识地、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和恐惧,回头看了一眼。
萧彻依旧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冰冷。他正微微侧着头,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咽喉下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感受着什么。是毒发的余痛还是解药带来的不适
随即,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猛地抬眼望来。
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清晰地倒映着我狼狈不堪的身影。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极其隐晦、却如同毒蛇般缠绕不休的探究。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
‘游戏,才刚刚开始,朕的……小骗子。’
下一秒,沉重的殿门在我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也隔绝了那冰冷刺骨的最后一眼。我被拖入紫宸殿外冰冷的、弥漫着肃杀之气的夜色中。
【滴!检测到宿主成功脱离‘凌迟处死’关键剧情节点!必死结局初步改写!】
【警告!宿主当前处境:‘浣衣局终生监禁’,生存条件极端恶劣!】
【警告!男主萧彻黑化值锁定:33%!‘真爱’任务进度:0.001%!】
【警告!特殊任务触发:每日‘糖丸’供奉!任务失败惩罚:未知(极大概率直接抹杀)!】
【世界线修正中……关键人物‘天命之女’沈清漪(原女主)命运轨迹发生偏移……】
【自救任务剩余时间:69:12:47……】
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我脑海中疯狂刷屏,伴随着侍卫毫不留情的拖拽和深宫夜晚刺骨的寒风,将我彻底推入了名为浣衣局的深渊。
前路,是比死亡更漫长、更绝望的黑暗囚笼。
而唯一的生机,竟系于那个随时可能将我撕碎的暴君,和他每日索要的……那颗致命的糖丸。
冰冷的雨水混着血水,从沉重的甲胄缝隙里不断渗入,黏腻而刺骨。我蜷缩在萧彻染血的龙袍与冰冷铁甲构成的狭小空间里,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身上不知多少处的伤口,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刀剑碰撞的刺耳锐响、战马濒死的嘶鸣,以及……头顶上方传来的,那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粗重喘息。
叛军的包围圈如同铁桶,越收越紧。萧彻单手控缰,另一只手臂死死将我箍在怀里,那力道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勒断。他手中的长剑早已卷刃,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雨,动作却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迟滞。他身上的伤口更多了,浓重的血腥味几乎盖过了雨水的气息。
陛下!放下那妖妃!末将等誓死护送陛下突围!禁军统领浑身浴血,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无比绝望。
闭嘴!萧彻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朕的人,轮不到你们置喙!
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神骏的乌云踏雪发出一声悲鸣,强行冲开侧面两名叛军的长矛突刺。长矛擦着萧彻的肩甲划过,带起一溜刺目的火星,也在我脸颊边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灼痛。
呃!萧彻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箍着我的手臂瞬间松脱了一瞬。我惊骇地抬头,只看到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唇角蜿蜒流下的一抹刺目鲜红。
他受伤了!很重!
萧彻!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失声尖叫,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冰冷的胸甲,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一道凌厉至极的破空之声,如同死神的叹息,撕裂雨幕,直射萧彻的后心!那是一支淬了幽蓝光泽的弩箭!角度刁钻,时机精准,正是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又被我牵制了注意力的刹那!
躲不开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灵魂湮灭的倒计时仿佛在耳边疯狂敲响。
不——!
【滴!检测到宿主核心求生欲爆发!强制启动‘真爱’任务终极防护!能量不足!防护失败!】
【警告!男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任务濒临失败!】
【滴!检测到男主核心情绪:毁灭性狂暴!黑化值突破阈值!99%——100%!!!】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到极致,随即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一片恐怖的、如同宇宙爆炸般的血红!
轰——!!!
一声非人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猛地从我头顶炸开!那声音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暴怒和绝望,震得我耳膜剧痛,灵魂都在颤抖!
箍着我的那条手臂,骤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不再是保护,而是毁灭!
我被这股巨力猛地甩开,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后跌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泞的血水里!
视线天旋地转,模糊中,我只看到——
那个男人,那个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般的男人,在弩箭即将洞穿他后心的瞬间,猛地回身!他手中的卷刃长剑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意志,不是格挡,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更决绝的姿态,狠狠劈向那支致命的弩箭!
铛——咔嚓!
精钢弩箭应声而碎!
但这并非结束!
萧彻那双眼睛,已经完全被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猩红所占据!理智人性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一切的狂暴!他根本不去看箭矢的来源,猩红的视线如同燃烧的烙铁,死死锁定了射出弩箭的方向——叛军阵中,一个被重重保护的弩车方阵!
伤她者——死!!!
如同雷霆炸响的咆哮席卷战场!下一秒,那个高大的身影化作了一道燃烧着血焰的飓风,以一种完全放弃防御、只求极致毁灭的姿态,孤身一人,悍然撞入了叛军最密集的弩车方阵!
保护陛下!禁军的嘶吼被淹没。
接下来的一幕,成为了在场所有人永生难忘的、如同炼狱般的梦魇。
剑光不再是剑光,而是翻腾的血海,是咆哮的怒龙!所过之处,人体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撕裂、抛飞!坚固的弩车在狂暴的剑气下扭曲、解体!惨叫声连成一片,又被更恐怖的撕裂声和骨骼碎裂声瞬间覆盖!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将冰冷的雨水都染成了粘稠的赤红!
那不是战斗,是单方面的、碾碎一切的屠杀!是神祇对蝼蚁的终极审判!暴君萧彻,用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践行了他那句来自地狱的宣言——伤她者,死!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残存的禁军,还是外围的叛军,都被这超越人类极限的恐怖杀戮惊得魂飞魄散,忘记了动作,忘记了呼吸。只有那血色的飓风在疯狂地旋转、切割、毁灭!
我瘫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我。那99%的黑化值……这毁天灭地的疯狂……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刚才那一声下意识的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毁灭的飓风终于停歇。
血雾弥漫的中心,一个身影拄着那把彻底扭曲变形、沾满碎肉和脑浆的残剑,摇摇晃晃地站立着。他身上的龙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血和泥浆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露出苍白如鬼的面容,和那双……渐渐褪去猩红、却空洞得如同深渊的眼睛。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头颅,那双空洞的眼睛越过尸山血海,越过噤若寒蝉的叛军,越过呆滞的禁军,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泥泞中蜷缩的我。
【滴…系统…重启…成功…】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检测…男主…黑化值…100%…固化…不可逆转…警告…世界崩坏风险…极高…】
【‘真爱’任务…判定…失败…准备执行…灵魂湮灭…倒计时…10…9…】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
我看着那个一步步、拖着沉重无比的身体、踏着粘稠的血泥,如同行尸走肉般向我走来的男人。他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杀戮已经耗尽了他作为人的一切。
倒计时在继续:【8…7…6…】
他走到了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冰冷的雨幕,投下死亡的阴影。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手指,冰冷而僵硬地触碰到我的脸颊。
【5…4…3…】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灵魂即将被彻底撕碎的瞬间——
我的指尖,在绝望的混乱中,无意间触碰到了他腰间龙袍之下,一个异常坚硬硌手的东西。那东西被血水浸透,却固执地存在着。
几乎是濒死前的本能,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扯开了那片厚重的、染血的龙袍下摆!
一枚小小的、绣工极其拙劣的荷包,赫然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
荷包是褪色的明黄锦缎,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一对……勉强能辨认出是鸳鸯的图案。一只脖子绣得奇长,像只呆头鹅,另一只翅膀歪斜,针脚粗糙得如同孩童涂鸦。正是我当初在浣衣局里,为了应付他每日索要的信物,在嬷嬷的鞭子下,带着满心怨念和恐惧,胡乱绣出来的歪脖子鸳鸯!
它竟然……还在而且被他贴身藏着藏在这象征无上权柄的龙袍之下在这血肉横飞的修罗场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刺痛,瞬间击穿了我濒临湮灭的意识!
你……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空洞死寂的眼睛,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和质问,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倒计时的电子音如同催命:【2…1…】
灵魂撕裂的剧痛似乎已经开始……
萧彻空洞的眼睛,在接触到那枚被血水浸泡的、丑陋荷包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那死寂的深潭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挣扎、翻涌。
他沾满血污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轻轻拂过荷包上那只歪脖子的鸳鸯。动作轻柔得,与他刚才屠戮千军的魔神姿态,判若两人。
然后,他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实质般的聚焦,穿透冰冷的雨幕,穿透灵魂湮灭的倒计时,死死地锁定了我的眼睛。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在锈蚀的铁器上摩擦,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难以言喻的疲惫:
你给朕吃的……到底是什么
嗯
楚……嫣然
还是……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深渊的呓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一切的寒意,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系、统
轰——!!!
大脑一片空白!
灵魂湮灭的倒计时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不,是彻底消失了!系统那微弱的存在感,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我心脏疯狂擂鼓般的巨响!
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他知道任务!知道系统!知道一切!
巨大的恐惧和秘密被彻底揭穿的冰冷,瞬间将我冻僵。
萧彻看着我瞬间惨白、写满惊骇的脸,那双空洞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嘲弄是疲惫是深不见底的悲凉亦或是……一种早已预料到的、尘埃落定的麻木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那只刚刚拂过荷包的手指,猛地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再次狠狠扼住了我的咽喉!冰冷的触感如同死神的镰刀!
窒息感瞬间袭来!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的喉骨碎裂并未发生。扼住的力量狂暴却精准地控制在让我濒死却无法解脱的边缘。他的脸凑得极近,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未散尽的血色与无尽疲惫的眼睛,死死地攫住我因窒息而放大的瞳孔。
听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挤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的重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朕不管你是谁…
不管你那可笑的‘任务’是什么…
更不管…什么狗屁的‘真爱’…
扼住咽喉的手指骤然收紧,我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你给朕下了毒…
你搅乱了朕的江山…
你把朕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弃的暴戾,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不容置疑的占有。
所以…
你的命…是朕的!
你的骨头…你的血…你的灵魂…统统都是朕的!
他猛地松开扼住我咽喉的手,在我因骤然涌入空气而剧烈呛咳、意识模糊的瞬间,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再次将我狠狠拽进他冰冷染血的怀抱!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揉碎,嵌进他的骨血里!
想死他低下头,冰冷的唇几乎贴着我冰凉的耳廓,声音如同诅咒,又如同最深沉、最扭曲的誓言:
朕不准!
朕的祸水…他低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病态的占有欲,只能死在朕手里!
生生世世…都别想逃!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我被死死地锁在这个刚刚屠戮了千军、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的男人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和他灵魂深处那固化为100%、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黑化值。
没有系统的提示音,没有任务的倒计时。
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还有腰间,那枚被他鲜血浸透的、丑陋的歪脖子鸳鸯荷包,紧紧硌着我的皮肉。
前路是深渊,还是另一个更加疯狂的囚笼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场名为真爱的任务,早已在鲜血与偏执中,扭曲成了至死方休的纠缠。
灵魂湮灭的危机似乎解除了。
但属于楚嫣然(或者说苏晚晚)的命运,早已和这个名为萧彻的暴君,以最血腥、最扭曲的方式,彻底绑定。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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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深宫
陛下,该用药了。张院判躬着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萧彻靠在宽大的龙椅上,明黄的常服衬得他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他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上移开,落在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放着吧。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张院判依言放下药碗,却没有立刻退下,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虑:陛下,您体内的‘蚀骨’余毒虽已拔除大半,但此毒阴狠,最伤本源,还需按时服药,静心调养至少一年,方能……
朕知道了。萧彻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他挥了挥手。
张院判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深深一躬,无声地退出了御书房。
殿内恢复了寂静。萧彻的目光并未回到奏折上,而是有些放空地落在虚空某处。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隔着柔软的衣料,轻轻摩挲着腰间某个硬硬的、小小的轮廓。
那里,贴身放着的,依旧是那个洗刷干净、却依旧掩盖不住拙劣针脚的歪脖子鸳鸯荷包。
半晌,他端起那碗温度适中的药,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下药碗,他重新拿起朱笔,蘸满了鲜红的墨汁。
笔尖悬在奏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奏折上,赫然是数位朝中重臣联名上奏的血书,字字泣血:
妖妃楚氏,祸乱宫闱,致使陛下龙体受损,性情……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赐死妖妃,以正朝纲!
猩红的朱笔,最终在赐死二字上,缓缓地、用力地画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叉。
墨迹淋漓,如同凝固的血。
他丢开朱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缓缓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眼底深处那片化不开的、如同深渊般的疲惫与……某种病态的偏执。
殿外,更深露重。
殿内,烛火摇曳,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腰间那枚小小的荷包,硌在冰冷的龙椅上,像一个无声的烙印。
一个至死方休的烙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