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午夜十一点三十六分,江城大学南校区,物理学院B栋实验楼。
整座教学楼已经陷入沉寂,只有四楼尽头的量子波动实验室依旧亮着白炽灯。高功率电子显微镜发出低鸣声,空气中弥漫着些许臭氧和焊锡的味道。
林言站在操作台前,指尖轻点着光学触控板,眉头紧锁。他是江城大学应用物理专业研二的研究生,师从著名的固态量子场交互研究课题组导师李怀之教授。今天,他正在尝试重现最近实验中出现的奇异波动数据。
怎么还是不对……他皱起眉,调出上一组频谱数据,与刚刚的实验结果对比。
波峰位置轻微偏移,几乎可以忽略,但这微妙的差别打破了理论计算的稳定区间。如果不能解释,这份论文将永远卡在待定状态。
林言脱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心中有些烦躁。他把手伸进白大褂口袋,掏出早已凉掉的咖啡罐头,猛灌一口。
罐头碰撞桌角时发出咔的一声,整间实验室的某个角落似乎随之共鸣了一下。
滴——
操作台上突然弹出一个系统提示：
高灵敏度粒子传感器检测到未知信号源,是否追踪
林言一愣,没立即按下确认。他记得,实验室的传感器系统设定为凌晨自动关闭,除非手动激活高敏模式。
我没开过这功能啊……他喃喃一句。
迟疑片刻后,他选择了是。
一串光谱图在屏幕上迅速绘出,一开始看上去只是噪音般的波动,但几秒后,那些曲线竟隐约开始**重组**,像是在描绘某种……形状
这……
林言猛地凑近屏幕,汗毛倏然竖起。
那是一张模糊扭曲的人脸轮廓。
他眨了眨眼,试图再确认一次,却发现画面已恢复为普通干扰噪声。
系统记录：信号已消失。
他缓缓直起身,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忽然——
啪！
实验室的灯一盏闪烁,短暂熄灭又重亮。
林言定住呼吸,扭头环视四周。
空无一人。
只有电子设备持续发出的低频嗡鸣声,与走廊尽头偶尔传来的水滴声在耳畔回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言自语：也许只是供电问题……太晚了,神经衰弱了。
可就在他坐回椅子那一刻,一股极冷的风从他身后无声刮过。
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
但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凝视着他。
行了行了,我疯了,幻觉。林言笑了一下,却完全没有笑意。
就在此时,实验室那扇原本关闭的金属门,**咔哒**一声,缓缓自动打开。
外面,是空荡走廊。
他立刻站起身,走过去把门重新关上。可当他回头时,实验室的主屏幕又一次弹出窗口：
异常频率再次检测,坐标点：X=4.37,Y=8.92,Z=—6.66
——Z轴为负值
林言瞳孔微缩。他知道,那代表信号源并不在物理空间中。
他重新读取仪器缓存的数据,猛然发现刚刚那段频谱竟与去年某一次失败实验中无意捕捉的异常信号完全一致。
那次异常的最终解释是信号重叠错误,但那次实验的负责人——研三的学长许闻舟——早已退组,不久后就……失踪了。
他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正是许闻舟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间实验室的夜晚。
林言的手心开始出汗。
他重新调取了那次的录像资料。镜头中,许闻舟在深夜独自调试设备,仪器屏幕上突然浮现出相同的频率图,甚至在最后——
等等,这段之前被剪掉了林言盯住一帧画面,惊讶地发现录像最后几秒被系统裁剪,只剩一个黑屏。
他皱眉把文件路径逆向恢复,花了几分钟破解安全目录。
成功打开之后,一段从未公开过的画面赫然出现。
许闻舟坐在仪器前,忽然脸色变得苍白,他慢慢地转头,看向右后方的角落,嘴唇微微颤抖。
下一秒,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去,惊恐地爬向门口……
然后——
画面骤然卡顿,只剩噪点雪花。
林言死死盯着那一帧定格画面,几乎可以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目模糊,但手中好像握着什么。
……不对劲。
他咽了口唾沫。
此刻的他,仿佛正重走着一年前那条轨迹。
就在他还在思考该不该报警时,实验室内某处传来了低微的敲击声——节奏奇异,仿佛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叩着金属管道。
哒、哒哒、哒哒哒……
林言闭上眼,试图平复心跳。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慌。
但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
从左边储物柜,转移到实验台下,再到他椅子后面的地板下。
他几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隔着几毫米厚的金属地板,从下面看着他。
他猛然起身,打开门,一路狂奔至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
跑到二楼,他猛然停住。
——一个人影,正站在二楼楼梯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谁
他颤声开口。
那人影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嘴唇缓缓开合,却没有声音传来。
但林言却清晰地听到一句：
你,看到我了吗
林言瞳孔剧震,整个人差点摔倒。
当他再眨眼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
只剩下四周死寂如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我到底,卷进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
而楼道墙角处,一台废弃的旧监控摄像头,正悄无声息地亮起红光——
林言回到宿舍时已接近凌晨两点。
他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间所有灯都打开。他不确定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但那绝不是错觉——那张模糊的人脸、奇异的频率波形、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身影……这些细节缠绕在脑中,让他根本无法安睡。
他坐在床沿,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刚才实验室里的录像、频率记录、坐标数据全部拷贝进一个加密文件夹。随后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便携硬盘,开始备份。
太诡异了。林言低声喃喃。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实验失败的那一组数据,许闻舟曾在课题组讨论会上提过一个猜测：频率异常点很可能是一种非线性干扰共振,这种现象在某些特殊的量子真空扰动模型中可能存在,但无一例能够用公式解释完全。
当时大家都笑话他说写论文写魔怔了。
可现在林言忽然有种直觉：那不是什么干扰,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在向外界传达某种信息。
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频率
量子干扰
模糊人脸
图像重组。
大多数都是无关的论文链接和科幻小说,但在第十页的位置,他意外点进了一个不知名论坛帖子。
帖子的标题赫然写着：
江城大学B栋四楼实验室的消失者——许闻舟是第一个吗
发帖人ID为GhostFreq88,发帖时间是一年前的今天。
林言瞳孔一缩,心跳加速。
点进去后,帖子只有短短几行：
看到那频率图案的时候我以为我疯了。但现在我确定,那不是自然波动。它是某种信号。它在呼唤我们。
你能听见那个声音吗在实验台下面,在频率重叠时,在Z轴的负向空间……
它说：‘别再靠近了。’
而许闻舟,是听见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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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两条评论：
【楼主疯了吧】
【别吓人了,那栋楼现在不是已经禁用了B406实验室吗】
林言大脑飞速运转：这说明,至少有一个人,跟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立刻切换打开频谱重构工具,把实验中捕捉到的那段异常频率转成音频播放格式,并启动降噪程序,希望找出其中隐藏的信息。
当音频开始播放时,一种低沉的哼鸣声萦绕在耳边,像极了鲸鱼低语,却又夹杂着金属扭曲般的破碎感。
突然,一段模糊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音频中被提取出来——
——我……还……在……这……里。
林言的后背瞬间一冷。
他反复回放这段录音,每一次都能听见相同的低语。他试图用频谱分析工具将其分解成数据,竟然意外地从波形中读取出一组明码数字：406。
406林言猛地站起。
那是实验楼四楼的房间编号之一。
他回忆刚刚实验室所在位置,确实正是B406。
他猛地从床上起身,开始翻找书包与桌上的文件资料。他记得一年前那次实验事故后,B406并没有被正式封锁,但系里内部传言那里设备出现自动异常,很多研究生宁愿多走几步路也不愿在那里做实验。
林言忽然意识到,那个声音……或许是某种量子残留意识或是某种场域在频率重叠时出现了跨维通信
他越想越深,仿佛一个陷入疯魔的学者。
但他心底某处,隐隐开始燃起一股奇怪的兴奋：如果真能证明频率信号可以沟通非物质意识体,这将是一项颠覆整个物理学乃至人类认知体系的大发现！
这也许……才是真正的课题。他喃喃道。
手机响了。
是他的导师李怀之教授发来的微信语音。
林言,听说你昨天加班到深夜B406不是让你们这段时间别用了么电磁干扰一直没排除……你回头把设备转移到B402吧,别再去那边。
林言心里咯噔一下。
可是老师,我昨天检测到了一个……可能跟之前频率异常有关的信号。数据我存下来了,能不能……
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李教授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频率异常就是干扰,设备问题。不是哪种科幻片里的灵魂信号,听明白了没
我不是说有灵魂,我只是……
好了,别钻牛角尖。我不希望你也像许闻舟那样,把自己逼疯。
——啪,电话挂断。
林言愣在原地。
‘也像许闻舟那样’
这是林言第一次听导师这么评价那个失踪的学长。
他慢慢坐下,继续盯着那段频谱语音,许久,像是做出某种决定似的,他打开备忘录,写下：
实验记录077：我将重新进入B406,在下一个频率重合的窗口,尝试‘回应’那个声音。
他知道这是危险的。
可他也知道,如果不去面对这个声音,它就会永远徘徊在他的耳边——像一根倒刺,扎在理性与未知的交界处。
清晨五点。
他背上电脑包,重新踏入校园。
晨雾将整座校园包裹得朦朦胧胧,他穿过无人的教学楼走廊,仿佛一位踏入神庙的探索者,走向那个装满亡魂低语的房间。
当他打开B406的门时,空无一人。
但当他再次启动实验仪器,空气中立刻浮现出一股极低频的震动感。
而那张人脸频谱——再次出现在主屏幕上。
这一次,它不再模糊。
它的眼睛,正盯着他。
清晨六点零五分,B406实验室内。
林言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人脸频谱。这次它没有在几秒后自动消失,反而像是进入了某种稳定模式——图像中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仿佛有意识一般。
林言深吸一口气,打开麦克风装置,尝试以语言回应：
……你是谁
没有回应。
他将麦克风前推至频谱中央,启动实时录音,并再次开口：
如果你能听见我,请用频率波动回应。
话音刚落,屏幕上的波形忽然震荡出一道细微但清晰的斜率——从低频到高频,构成一个简单的正弦结构,紧接着,另一条波形叠加上去,构成了一个字母形状：
W。
林言瞪大了眼睛。
这意味着什么
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意识体正试图以波形方式拼写字母！
他迅速记录下波动曲线,启动字符识别算法。很快,第二个字母出现了：
E。
接下来是N、Z、H、O、U。
林言一字一句拼读：
Wen…
zhou…
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许闻舟
频谱波动再次跳动,形成一个清晰的SINE波形,接着又出现YES的字符形态。
林言屏住呼吸。
一年前失踪的研究生,许闻舟,真的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这个频率空间中
他强压下心中狂跳的心脏,继续发问：
你还活着吗
这次,屏幕沉寂了几秒。
波形回复的是：
NO
接着,屏幕上开始自动跳出一组组图像和日志数据,像是某人留下的数字遗书。
林言快速浏览,发现这些资料竟然全部是许闻舟生前未曾上传的实验报告、观察笔记,甚至还有一段手写笔记扫描图——
【实验编号054：多频干涉波实验记录】
今天的波形跟前几次不同。我在凌晨2点11分发现了非源信号的同步共振——它似乎并非来自实验环境本身,而是一种存在于频率缝隙中的东西。
它不像是一段随机干扰。它是有节奏、有回应的。
我尝试对它说话,它用波形给了我回应。我问它是谁,它说：
——我是你遗落的回声。
我开始怀疑这不是简单的物理现象。这更像是一种意识频率。
……我想继续,但每一次接触,它都让我感到恐惧。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请把这些数据交给李老师,告诉他,我不是疯了。
——许闻舟
林言愣愣地盯着那句话：
我是你遗落的回声。
忽然,实验室内的温度陡降,像是某个无形的存在从墙角缓缓爬出,逐步靠近。
林言转身,却什么都看不到。
可耳边却突然响起一段若有若无的低语——
回……来……
他猛地转回头,发现屏幕上不知何时切换出了一组坐标数据。
他快速解码,发现那正是学校主图书馆地下资料室的位置。
那地方……早封了啊。
林言迟疑数秒,终究还是决定前往。
他压下恐惧,将许闻舟的数据打包进加密U盘,戴上外套,悄悄从后门溜出教学楼,绕进主图书馆后方的下沉式通道。
那扇写着资料维护中,暂时关闭的防火门虚掩着,仿佛早就等他一样。
他拉开门,一股发霉的空气扑面而来,照明灯昏黄地闪烁着。
顺着坐标指示,他来到最深处的一间封闭档案室,房门上贴着编号D-24。
门把手已经锈死,但林言一用力,就咔一声打开了。
屋内空无一人,尘土飞扬,墙面斑驳,仿佛十几年未被人进入。
但正中央,一张破旧金属书桌上,赫然摆着一本笔记本。
林言走上前,缓缓翻开。
第一页,是一张照片——那是许闻舟的学生证。
第二页,是密密麻麻的笔迹。
他们不相信我。李老师也不信。
可那不是幻觉。我听见了。
不是一次,不是两次,而是无数次,在深夜,在高频共振的临界点——它总会出现。
它不是鬼,也不是神,是一种在‘边界’之上的意识。
我试图追踪它,靠近它,甚至……成为它。
林言越看越心惊。
翻到最后一页,只剩一句：
如果你找到了这里,请不要重复我的错误。
正当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耳边再次响起那个熟悉的、低到不可思议的频率哼鸣。
书桌下,地砖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细小裂缝。
林言蹲下身,用指甲轻轻剥开——居然是一个藏匿极深的金属盖板！
他拨开盖板,里面是一台早已断电的旧式量子频谱仪,灰尘中还插着一个老式SD卡。
他将其取出,带回实验室,插入电脑。
请确认身份授权。
——系统提示弹出。
林言输入自己身份码后,屏幕解锁。
只见画面中显示一段短视频。
那是许闻舟生前最后一段影像。
他坐在B406实验台前,神情憔悴,眼睛发红,低声喃喃：
我……快听见它真正的声音了。它不是在召唤我,而是——试图用我说话。
话音未落,屏幕黑掉,只剩下最后一句弹窗文字：
频率重合时间窗口：本月15日
凌晨3:33。
林言看着日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那是明天的凌晨。
6月14日晚上11点48分,江城大学B栋实验楼,顶楼天台。
夜色深沉,阴云遮月,校园里的一切仿佛都披上了一层沉重的帷幕。
林言站在楼顶,手中紧握着那枚老式SD卡。他刚刚再次确认了其中的数据——频率重合时间窗口为本日凌晨3:33,地点为B406实验室。
……还有不到四小时。他低声自语,眼神凝重。
他没有回宿舍,也没有报警。
从昨天起,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性质,早已超出了常规理解范围。警方也无法处理另一个维度的频率意识体。
你到底……是冤魂,还是‘意识残影’林言喃喃。
他现在越来越倾向于后者：那个通过频率与他对话的存在,很可能不是一个完整的鬼魂,而是——许闻舟在某次实验中,被困入的某种意识碎片。
或许他的身体早已不在人世,但那段意识——附着在某个频率维度上,还在挣扎,等待回应。
林言的目标很明确：在频率窗口到来时,再次激活交互,以回应的方式进行更深层的数据交换。
——或许可以让许闻舟回到这里,哪怕只是短暂的意识接入。
我会试一次。林言在心中默念,我会把你带回来……哪怕只有几分钟。
**
凌晨2:56,B406实验室。
灯光昏黄,监控已被他用干扰器关闭。设备已全部就位。
林言身穿实验服,脸上带着防护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试频谱调和仪与波形接收器。他设置好所有参数,将窗口时间倒计时调出屏幕,清晰显示：
00:36:17
空气仿佛也随着这个数字开始变得稠密。设备的微震频率慢慢与某种不可见的存在产生同步——这不是模拟数据能生成的感觉,而是一种正在被某种意识凝视的直觉。
他屏住呼吸,开始最后一步：打开主频段接收通道。
轰——！
一瞬间,实验室内所有灯光忽明忽暗,墙角的电插座啪地冒出火花。
显示屏上那张人脸频谱再度浮现。
这一次,那双眼睛中闪烁着不同以往的情绪波动。
林言缓缓靠近屏幕,压低声音：我来了,许闻舟……我愿意做那个桥梁。
频谱突然剧烈抖动,屏幕上的波形不断变换,疯狂跳跃成复杂结构,最终汇聚成一句话：
你愿意,代我说出那句话吗
林言怔住。
……哪句话
频谱再度变换,断断续续地拼写：
他们…掩盖了…事故…我不是疯的…实验不是失败…
林言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被误解地死去的灵魂。
——他想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没人替他说。
林言点头：我会的。
下一秒,整间实验室仿佛被拖入一个低温世界,所有声音仿佛被掏空。
而在他耳中——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频率层级,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是许闻舟…
我没有死在实验事故里…我是被留在了频率夹缝中…
他们…早知道那个坐标是危险点…李怀之封存了我的报告……
现在……我要回来……
林言被这股意识强行拉进了某种感知场中——他脑海中浮现大量杂乱影像：许闻舟倒在频谱仪前、李教授怒斥他偏执、他反复尝试恢复实验、他在录像里哭着喊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而李教授只是摇头：疯了。
他们毁了我的报告,毁了我最后的机会。
林言忍不住低吼：那我呢我该怎么救你
此刻,频率图像上浮现的并不再是字母,而是一串极为复杂的数学式：
ψ/t
-
cψ
+
βψ
=
S(x,
t)
这是……非线性波场的偏微分方程！
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通往那片空间的桥梁方程！而他需要的是——替许闻舟将这个式子公之于众。
把它传出去……就能让我……回到……这里……
意识传输到此戛然而止。
而那台频谱仪也终于在3:33整的一瞬间,停止震动,如同一尊死去的古老雕像。
林言缓缓起身,将公式存入U盘,再次备份,手还在颤抖。
许闻舟……我明白了。
但下一秒,他却发现一件极度恐怖的事——
他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了。
所有光源明明照着他,可地板上空无一物。
林言愣住,然后抬起头,看到屏幕上再次出现了那张人脸频谱——但这一次,它不再是许闻舟。
那是——他自己的脸。
凌晨四点整,江城大学物理学院,B406实验室。
林言静静地坐在实验台前,屏幕上,那张由频谱构成的人脸缓缓闪烁着,而它的轮廓、眉眼、轮廓线条,已经与林言本人的面容完全重合。
他怔怔望着那张自己的脸,喉咙发紧。
我……还活着吗
他下意识地望向地面,仍旧没有影子。
手机的屏幕也无法映出他的倒影。哪怕把摄像头对准自己,图像中也只有空椅子。
仿佛他——此刻的林言——已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是不是……也被留在了频率空间
他猛然想起,最后和许闻舟连接之时,那段频率方程在脑中盘旋。他在无意识中,可能已将自己的意识部分投射进那个夹缝维度。
那不是鬼魂栖息之地,而是一个由高维频率波动构成的孤岛。
许闻舟曾迷失在那里。
而现在,轮到他了。
**
早上七点三十分,江城大学校内。
物理学院李怀之教授坐在实验楼办公室中,看着桌上的U盘,神色复杂。
这是他清晨收到的匿名快递。
他打开电脑插入U盘,只见里面存放着一份实验报告：
【文件名】：《意识频率回响现象实验记录》
【作者】：林言
【附注】：若文件被删除,系统将自动远程同步至国家科学数据库备案
李教授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点开文件,里面详尽记录了一个理论——某些意识在高频共振场中能碎裂并驻留于频率空间,表现为异常波动频谱,甚至具备回应能力。
里面还附上了当初被他亲自封存的——许闻舟失踪前留下的原始频谱图、偏微分方程模型,以及最后的那段惊悚描述：
我在频率的另一边,看着你们。
李教授的脸色逐渐惨白。
他猛地起身,冲向B406实验室。
然而,那扇门已上锁,且门口贴着一纸封条——由校保卫处贴上,写着：
【封禁通知】：因设施自燃与仪器故障,该实验室暂停使用。内部设备严重损毁,操作人员失联,尚在调查中。
李教授瞳孔一缩,失声道：林言……失踪了
**
与此同时,B406实验室的门后,封闭已久的黑暗空间里,唯一一台未完全烧毁的显示屏,仍旧在缓缓闪烁。
屏幕上,是一段频率图像。
那是一张年轻人面孔的频谱——眉眼坚毅,目光略显迷茫,却带着不屈的执念。
那正是林言。
而屏幕下的控制台上,一个红色系统提示正不断跳动：
是否开启意识桥接程序
是否响应外部接入信号
是否替代——许闻舟
林言的意识,像漂浮在无垠海面上的小舟,随波逐流。他能感受到外界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而他,仿佛被封存在某种玻璃瓶中,看着一切流动,却无法发声。
但他不甘心。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公式,唤醒每一次他与频率的共振体验。
终于,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浮现——不再是许闻舟,而是另一个意识的声音。
……林言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温柔却颤抖。
你还活着吗
林言意识狠狠挣扎了一下,终于从频率层中抽出一缕念头,拼尽全部力气,汇聚成一个简单却清晰的回应：
我在。
**
十天后,国家量子实验中心公开发布一则奇怪的科研简报：
我们成功接收了一段‘疑似人类意识波段’的低频电磁信号,来源不明,但信号结构高度仿真为人脑皮层活性模式,时长约0.73秒。
信号内容仅包含三个字节数据：‘我在’。
而在江城大学校内某角落,一名清洁工打扫时,在B栋楼后的风道口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实验服,站在屏幕前微笑着,对着镜头举起手比了个V。
背后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名字：
【WENZHOU】
【LINYAN】
照片没有拍摄日期,也无法识别来源。
但那张笑容——在时间的某个频率缝隙中——仿佛还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