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噬梦之魇
子时的云深不知处,本该万籁俱寂,可今夜却格外喧嚣。
一道刺耳的剑啸划破夜空,紧接着是建筑崩塌的轰响。蓝忘机倏然睁眼,避尘剑已握在手中。他身形一闪,瞬息出现在事发之地——兰室。
原本清雅的学堂此刻一片狼藉,书案翻倒,墨汁泼洒,而站在中央的蓝氏弟子双目赤红,周身缠绕着诡异的黑雾,手中长剑狂乱挥舞,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景仪！蓝忘机瞳孔微缩。
那弟子猛然回头,面容扭曲,嘴角却诡异地扬起：仙督……救我……不,杀了我！
话音未落,他骤然暴起,剑锋直逼蓝忘机咽喉！
避尘铮然出鞘,蓝光如水,精准格挡。两剑相撞的刹那,黑雾如活物般顺着剑身攀附而来。蓝忘机指尖灵力一震,黑雾被逼退寸许,却未消散,反而愈发浓郁。
他目光一沉,左手掐诀,清心音自唇间溢出。音律化作实质的金色符文,环绕着那名弟子,试图镇压他体内的邪祟。
然而,那弟子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腕处的衣袖滑落,露出皮肤上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它们如同活物,正缓缓蔓延。
噬梦……魇蓝忘机低喃,想起古籍中只言片语的记载。
半刻钟后,暴走的弟子终于被制服,但黑雾仍未消散,只能暂时用禁制封住。蓝忘机收回避尘,指尖微凉。
仙督。蓝曦臣匆匆赶来,眉宇间尽是忧虑,这已是本月第三起了。
蓝忘机颔首：查。
就在这时,一名门生匆匆递上一封无名信函。蓝忘机展开,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标记着一处被朱砂圈出的地点——夷陵长生殿。
地图背面,一行小字如血般刺目：
欲解噬梦,先寻长生。
蓝忘机指尖微顿。
长生殿……夷陵……
记忆如潮水翻涌,十六年前的画面骤然浮现——
那日,他在乱葬岗搜寻最后一丝魏无羡的残魂,却只找到半块破碎的玉玦,通体莹白,边缘染血,触之冰凉。
当时他以为那不过是魏无羡曾佩戴过的普通饰物,可如今回想,玉玦上的纹路……竟与噬梦魇的黑纹有几分相似。
兄长。他抬眸,声音低沉却坚定,我需离山数日。
蓝曦臣欲言又止,最终只轻叹：万事小心。
避尘剑光划破夜空,蓝忘机御剑而行,衣袂翻飞。
2
冰棺之谜
夷陵的夜风带着腐朽的气息,长生殿隐匿于乱葬岗深处,传闻是上古修士的埋骨之地,千百年来无人敢近。
可当他踏入殿门时,却愣住了——
殿内机关精巧,处处透着熟悉的风格……像极了那个人的手笔。
而大殿中央,一具冰棺静静矗立,寒气缭绕。
棺中之人,黑衣红带,面容如生。
魏无羡。
他的胸口,嵌着半块发光的玉玦。长生殿内,寒气森然。
蓝忘机站在冰棺前,指尖微颤。
十六年了。
魏无羡的面容丝毫未变,唇角甚至仍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沉睡。可他的胸口,那半块莹白玉玦深深嵌入血肉,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
魏婴……
蓝忘机伸手,却在触碰冰棺的瞬间,殿内机关骤响！
咔哒——
地面突然下陷,无数淬毒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避尘剑光如瀑,蓝忘机旋身格挡,金石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箭雨过后,他猛然察觉——冰棺的裂痕正在蔓延。
砰！
冰棺轰然炸裂,碎冰四溅。蓝忘机挥袖挡开飞溅的冰刃,再抬眼时,一道黑影已从棺中跃出,轻巧落地。
魏无羡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是涣散的,像蒙了一层雾,可身体却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手指微蜷,似乎想召来某样武器——可什么都没有出现。
蓝忘机呼吸一滞,正要开口,却见魏无羡忽然皱眉,目光落在他额间,脱口而出：
你抹额歪了。
——空气凝固。
魏无羡自己似乎也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是哪儿我……是谁
蓝忘机尚未回应,殿外突然传来诡异的嘶鸣声。
黑雾如潮水般从门缝涌入,凝聚成数十只狰狞的魇兽,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魏无羡。
3
灵力共鸣
走！蓝忘机一把扣住魏无羡的手腕,避尘剑光暴涨,破开殿顶冲天而起！
魏无羡被拽上剑身,脚下不稳,整个人撞进蓝忘机怀里。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襟,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浅琉璃色的眼睛——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夜风呼啸,噬梦魇在后方穷追不舍。
魏无羡低头瞥了一眼脚下万丈高空,突然脸色煞白：等等！我是不是怕高！
蓝忘机手臂一紧,将他揽得更稳：别动。
可魇兽速度极快,一只利爪几乎擦过魏无羡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际,蓝忘机突然反手将魏无羡转到身前,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挨了一记！
蓝湛！魏无羡惊呼,却见蓝忘机眉心一道冰蓝纹路浮现,周身灵力轰然震荡,将魇兽尽数逼退。
暂时脱险后,两人落在一处山洞。
魏无羡盯着蓝忘机染血的衣袖,突然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你做什么蓝忘机一把按住他。
包扎啊！魏无羡理直气壮,你受伤了,我看不得这个。
蓝忘机沉默片刻,缓缓松开手。
魏无羡熟练地撕开他的衣料,指尖触及伤口时,却忽然顿住——
这人的皮肤上……怎么有戒鞭痕
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那道旧伤,蓝忘机猛地绷紧身体。
抱歉,我是不是……不该碰魏无羡讪讪收手。
蓝忘机闭了闭眼：无妨。
篝火噼啪作响。
魏无羡啃着蓝忘机给的干粮,含混不清地问：所以,你认识我我叫什么
魏婴,字无羡。
我们什么关系
蓝忘机拨动火堆的手微微一顿：故人。
魏无羡眯起眼：只是故人
火光映照下,蓝忘机的耳尖似乎红了。
魏无羡正想再逗他几句,胸口突然一阵剧痛！那半块玉玦竟开始发烫,无数陌生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悬崖。鲜血。一句被风声撕碎的蓝湛。
他闷哼一声,栽进蓝忘机怀里。
远处山巅,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伫立。
云知微指尖缠绕着一缕黑雾,轻笑：终于醒了啊,魏公子。
她转身消失前,袖中落下一张信笺,上面赫然是蓝忘机的笔迹——
十六年,问灵不辍,终得一见。
云深不知处的夜,寂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魏无羡猛然从榻上惊醒,冷汗浸透里衣。
他又梦见了那片悬崖——风声呼啸,鲜血从指缝间滴落,而自己正坠向无尽的黑暗。
蓝……湛他下意识喃喃,却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窗外月光惨白,照得静室一片冷清。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胸口嵌着的玉玦碎片隐隐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他赤脚下榻,循着本能推开内室的门。
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魏无羡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蓝忘机背对着他浸在浴池中,墨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水面浮着几片安神的兰草。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背上……布满了暗金色的咒纹！
那是往生咒,魏无羡虽失忆,却莫名认得。
三十三道……他无意识地数出声。
蓝忘机倏然回首,水花溅起。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魏婴蓝忘机声音微哑,你……
魏无羡的视线却黏在他背上挪不开：这些咒纹……是为了谁
水珠顺着蓝忘机的锁骨滑落,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出去。
魏无羡刚要退后,胸口玉玦突然剧烈震动！
一股陌生的灵力从他体内爆发,浴池水面瞬间结冰！蓝忘机迅速起身抓过外袍,却在碰到魏无羡手腕的刹那,两人灵力轰然相撞——
砰！
屏风炸裂,整个静室剧烈摇晃。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含光君出什么事了
蓝忘机一把将魏无羡按进怀里,用宽袖遮住他裸露的肩背,冷声道：无事,退下。
待脚步声远去,魏无羡才从他怀中抬头,发现两人周身竟缠绕着蓝红交融的灵流,如同活物般彼此纠缠。
这是……什么情况他戳了戳那缕试图缠上他手指的蓝色灵丝。
蓝忘机耳根通红：灵力共鸣。
次日清晨,蓝启仁拄着檀木杖踏入静室。
魏无羡正叼着馒头翻看一本琴谱——虽然他不记得自己会弹琴,但那些音符看着莫名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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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婴。蓝启仁沉声道,随我去见宗主。
兰室内,蓝曦臣斟茶的手微微一顿：叔父,此事……
十六年前的事绝不能再现！蓝启仁重重拍案,此人来路不明,更与噬梦魇出现的时间吻合！
魏无羡倚在门边,突然轻笑：老先生,您不如直接说怀疑我是祸害
蓝启仁怒目而视,却见蓝忘机挡在魏无羡身前,行礼道：魏婴之事,我自会负责。
回到静室,魏无羡好奇地拽了拽蓝忘机的抹额尾端：这玩意儿到底为什么不能碰
蓝忘机一把扣住他手腕：别闹。
那你告诉我,我们真的只是‘故人’魏无羡逼近一步,鼻尖几乎贴上对方下颌,为什么我一靠近你,这里——他戳了戳心口,就跳得特别快
蓝忘机长睫微颤,正要开口,窗外突然飞入一只纸鹤。
展开后只有四个血字：
玉玦噬魂。
4
共生之咒
当夜,两人潜入禁书区。
魏无羡举着夜明珠,忽然咦了一声：蓝湛,这书架后的砖石……是松的。
他用力一推,暗格显现——里面竟堆满了画卷。
展开最旧的一幅,是十五六岁的魏无羡在云深墙头喝酒的侧影,题字却是蓝忘机的笔迹：
癸卯年冬,初见。
魏无羡怔住了。
蓝忘机猛地合上画卷,却听阁外传来蓝启仁的厉喝：何人在此！
逃亡途中,魏无羡被蓝忘机拉进一处密室。
石壁上刻满往生咒的图解,中央阵法里……静静躺着半块染血的玉玦。
这是……你当年在乱葬岗找到的魏无羡抚过玉玦上的裂痕,所以你背上那些咒纹,是为了……
复活你。蓝忘机终于直视他的眼睛,每月初七,问灵十载,往生咒刻骨——魏婴,我从未放弃寻你。
魏无羡胸口剧痛,玉玦碎片突然浮空而起,前世记忆如洪流席卷——
最后一刻,他想起坠落时抓住的那只染血的手。
晨雾未散,彩衣镇的青石板上还凝着露水。
魏无羡蹲在河边,指尖拨弄着水面,看着自己的倒影被涟漪打碎。自从在藏书阁触碰到那半块玉玦后,他的记忆开始断断续续地浮现——零碎的片段里,总有一道素白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脸。
蓝湛,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盯着我他突然回头,冲身后人笑道。
蓝忘机正握着避尘站在三步之外,闻言指尖微紧：……为何这样问。
直觉。魏无羡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下,你看着我的时候,总像在确认什么。
蓝忘机垂眸,还未回答,河中突然哗啦一声——
一尾金红色锦鲤跃出水面,不偏不倚砸进魏无羡怀里！
这鱼成精了吧！魏无羡手忙脚乱地抱住扑腾的锦鲤,却见它鱼鳃开合间,竟吐出人言：
魏公子,别来无恙。
蓝忘机瞬间拔剑,那锦鲤却甩尾溅起一串水珠,水珠在空中凝结成镜,映出一段模糊画面——
悬崖边,黑衣的魏无羡满身是血向后坠落,而一道染血的白影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臂骨都因用力而扭曲变形。
这是……我死的时候魏无羡瞳孔骤缩,谁在拉我！
锦鲤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欲知前事,需付代价。
蓝忘机冷声道：你要什么。
鱼尾轻摆,指向魏无羡心口：他的一滴心头血。
魏无羡嗤笑：你倒是会挑,不如先说说你能给什么
水面幻象变换,显出更多碎片：
——少年时的自己在云深墙头喝酒,蓝忘机在树下抬头凝视；
——不夜天城,避尘剑光与陈情笛音交织；
——最后定格在一间密室,蓝忘机跪在阵法中央,往生咒纹从指尖蔓延至脖颈……
这些记忆被长生玦吞噬,如今物归原主。锦鲤道,一滴血换一刻真相,公平交易。
魏无羡正要划破手指,蓝忘机突然按住他：不可。转头对锦鲤道,用我的。
锦鲤却摇头：非当事人不可。
一滴血而已。魏无羡挑眉,干脆利落地刺破心口皮肤。血珠浮空的刹那,锦鲤突然化作红衣少女,伸手接住血滴按入自己眉心！
契约成立。她嫣然一笑,整个河面突然沸腾！
无数黑雾从水中窜出,瞬间将三人包围。蓝忘机挥剑斩碎最近的一团,厉声道：是陷阱！
红衣锦鲤在雾中轻笑：魏公子,你当年坠落时抓住你的那只手——
话音未落,一道黑雾直刺魏无羡心口！蓝忘机飞身去挡,却见魏无羡突然抬手,一道血色符咒凌空成型,将黑雾轰然击散！
我……会画符魏无羡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锦鲤的声音渐渐消散：记忆可以封印,本能永不磨灭……
摆脱追击后,两人躲进街角。魏无羡按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突然被一抹暖光吸引——
巷口小摊上挂着一盏兔子灯,雪白绒毛,红宝石眼睛,像极了云深不知处后山的那群。
蓝湛你看,这兔子瞪人的样子好像你！他下意识去扯蓝忘机袖子,却见对方怔怔望着那盏灯,眼中情绪翻涌。
摊主笑道：公子好眼力,这是最后一盏了。
魏无羡正要掏钱,却发现身无分文。蓝忘机却已经取下灯递到他手里：……给你。
灯柄上残留的温度让魏无羡心头一跳。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多年前的上元节,有人也是这样,默默将一盏灯塞进他手里。
我们以前……是不是一起过过上元节
蓝忘机指尖微颤,低低嗯了一声。
夜色渐深,客栈厢房里,魏无羡把玩着兔子灯,忽然道：那只锦鲤说的‘代价’不对劲。
他扯开衣领,心口处浮现一道蛛网状黑纹——与噬梦魇侵蚀的痕迹一模一样。
蓝忘机面色骤变,立刻扣住他手腕探查灵脉：什么时候出现的
取血的时候。魏无羡满不在乎地笑,但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她没说完的话。他直视蓝忘机,当年在悬崖,是你想拉住我对不对
烛火噼啪作响,蓝忘机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一名着鹅黄纱裙的少女坐在窗棂上,腕间银铃叮咚。她晃着双腿笑道：魏公子,仙督大人,夜访叨扰了。
蓝忘机剑已出鞘三寸：何人。
云知微,长生玦的守护者。她轻盈落地,指尖点向魏无羡心口,来救这位公子的命。
魏无羡眯起眼：哦怎么救
云知微从袖中取出一枚冰晶：噬梦魇已侵入心脉,唯有蓝氏的‘寒潭凝露’可解。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蓝忘机,但取露需破寒潭禁制,会惊动整个蓝家——
我去。蓝忘机斩钉截铁。
云知微却摇头：更麻烦的是,解毒时你二人需……她突然凑到魏无羡耳边低语一句。
魏无羡猛地呛住：什么！要嘴对嘴渡药！
子时的云深不知处,寒潭笼罩在氤氲雾气中。
蓝忘机指尖凝聚灵力,在禁制上划开一道缝隙。冰晶般的结界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侧身闪入,衣摆掠过潭边兰草,带起一阵清冷的风。
凝露在潭心石下。云知微的传音纸鹤在他肩头燃烧殆尽,需以体温融冰。
蓝忘机解下外袍踏入寒潭,水面瞬间凝结成冰。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蔓延,他眉心冰蓝纹路浮现,硬生生破开一条通路。
就在他触到潭心石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含光君！巡夜弟子惊愕地举着火把,您这是……
避尘剑鞘横扫,弟子应声倒地。蓝忘机收手时指尖微颤——这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对同门出手。
静室内,魏无羡心口的黑纹已蔓延至锁骨。他蜷在榻上咬牙闷笑：想不到我魏无羡……咳……最后竟要死在这种狗血桥段上……
门被猛地推开,蓝忘机浑身湿透地闯入,唇色苍白如雪,掌心却紧攥着一枚发光的冰晶。
云知微捏诀点燃熏香：仙督大人,请以口渡药,引您灵力入他心脉。
蓝忘机僵在原地。
怎么魏无羡虚弱地挑眉,这时候……讲究家规了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呕出一口黑血！
蓝忘机再顾不得其他,含住冰晶俯身而下——
双唇相贴的瞬间,寒潭凝露化作清冽药液渡入魏无羡口中。蓝忘机指尖按在他心口,灵力如涓涓细流涌入,与黑纹纠缠对抗。
魏无羡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蓝忘机紧闭的睫毛上凝着冰晶,看见他喉结滚动时吞咽的药液残汁,更看见……对方眼角一闪而逝的水光。
药力发作时,魏无羡浑身剧颤。黑雾从他七窍中钻出,被蓝忘机的灵力绞杀殆尽。两人周身浮现蓝红交织的光晕,床榻上的被褥无风自动,案几上的茶盏叮咚作响。
云知微突然变色：不好！长生玦碎片在共鸣！
魏无羡胸口的玉玦碎片浮空而起,与蓝忘机怀中那半块残玦相互吸引。两道光芒交汇的刹那,整个静室剧烈震动——
砰！
屋顶瓦片簌簌坠落,蓝忘机本能地护住魏无羡,却被爆发的灵力波掀翻在地。魏无羡重重摔在他身上,唇瓣擦过对方耳垂：蓝湛……你心跳好快。
院外传来嘈杂人声：地动是从静室方向传来的！
晨光熹微时,戒律堂前跪满了人。
蓝启仁的檀木杖重重敲在地上：忘机！你可知寒潭禁地意味着什么！
蓝忘机背脊笔直：愿领罚。
领罚你昨夜打伤巡夜弟子,私破禁制,还……蓝启仁气得胡须发抖,指向站在一旁的魏无羡,还与这邪祟之物同处一室！
魏无羡突然笑出声：老先生,我若是邪祟,第一个就叼走你们家含光君。
魏婴！蓝曦臣急忙制止,却见蓝启仁袖中飞出一道金索,瞬间将魏无羡捆得结结实实——
验明正身！
戒律堂中央的铜镜泛起血光。这是蓝家秘宝澄心镜,能照出一切邪祟本源。
魏无羡被推到镜前,胸口的玉玦碎片突然发烫。镜中先是映出他茫然的脸,继而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另一端,竟连接着蓝忘机的灵脉！
这是……共生咒蓝曦臣愕然。
蓝启仁厉声道：难怪噬梦魇频发！此子体内邪气通过咒印污染仙督灵脉,必须立即剥离！
不可！蓝忘机猛地站起,共生咒若强行解除,魏婴会魂飞魄散！
魏无羡怔怔看着镜中的黑色丝线——原来自己心口每次疼痛,蓝忘机也在承受同样的痛苦。
寒室地下密室,蓝忘机挥剑劈开铁锁。
魏无羡揉着手腕抱怨：你们家地牢比当年还冷……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墙上密密麻麻挂着自己的画像,从少年到青年,甚至还有几张……衣襟大敞的沐浴图。
蓝湛你……魏无羡耳尖发烫,原来这么惦记我
蓝忘机一把扯下所有画卷塞进乾坤袋：这些是证据。
什么证据
证明你十六年前就中了长生玦的诅咒。蓝忘机展开最早那幅画像,指着袖口若隐若现的玉玦纹样,此物会逐渐吞噬宿主记忆,最终连魂魄都消化殆尽。
魏无羡突然按住太阳穴：等等……我好像想起什么……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不夜天城决战前,有人将半块玉玦塞进他手中：危急时捏碎它！
彩衣镇客栈,云知微正在煮茶。
门被灵力轰开的瞬间,她头也不抬：仙督大人比预计的来得早呢。
避尘剑锋抵住她咽喉,蓝忘机声音冷得像冰：你故意引魏婴触发共生咒。
不错。云知微轻笑,长生玦认主需满足三个条件：宿主失忆、灵力交融、以及……她突然甩袖洒出香粉,至悲之泪！
魏无羡刚要上前,突然心口剧痛跪倒在地——那些黑色丝线正在他体内疯狂生长！
蓝忘机接住他瘫软的身体,听见云知微最后的低语：
想知道真相明夜子时,乱葬岗见。
5
乱葬岗决战
乱葬岗的夜,比别处更黑。
魏无羡踩碎一根枯骨,仰头望向天际——血月如钩,将整片山林染成暗红色。他胸口的玉玦碎片正疯狂震颤,仿佛在呼应某种召唤。
蓝湛,你确定要跟我进去他摩挲着陈情的笛身（今早刚从蓝家密室顺回来的）,转头看向身后人,你们家那群老古板要是知道仙督夜闯乱葬岗……
蓝忘机将避尘握得更紧：跟紧我。
阴风骤起,无数噬梦魇从地底爬出,却反常地没有攻击,反而如朝圣般让开一条路,直通山巅那棵枯死的槐树。
树下,云知微正在摆弄一副血色棋盘。
欢迎参加最后的仪式。她指尖轻敲棋盘,三枚黑子突然浮空而起,魏公子,想知道谁给你下的长生玦诅咒吗
魏无羡眼前突然闪过破碎画面——
不夜天城,金光瑶将半块玉玦塞进他手里：魏公子,此物可保你一命。
金光瑶！他脱口而出。
云知微大笑：错！是聂怀桑！棋子砰然炸裂,他利用你复活他大哥,却发现长生玦需要两个宿主——
话音未落,蓝忘机突然挥剑斩向棋盘！
晚了。云知微衣袖翻飞,整个乱葬岗的地面开始龟裂,噬梦魇已吞噬够多修士的执念,今夜就是长生玦完整之时！
魏无羡头痛欲裂,十六年前的记忆如洪流冲破封印——
坠落时抓住他的那只手、寒潭洞里三十三道往生咒、每月初七的问灵曲……
蓝湛……他颤抖着抓住身旁人的衣袖,我全都想起来了。
山脚下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蓝启仁带着百家修士将乱葬岗团团围住,嘶吼声震天：魏无羡果然在炼制邪器！
不是他！蓝忘机厉声喝止,却被一道金光咒击中肩膀——
苏涉从人群中走出,阴笑道：仙督已被邪祟控制,诸君随我除魔卫道！
箭雨铺天盖地射来,魏无羡本能地吹响陈情,却发现召出的凶尸全都扑向……云知微
怎么回事！他愣住。
云知微突然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因为它们认得出真正的主人。她周身黑雾暴涨,十六年前操控阴虎符的,从来都是我这个长生玦守护者！
狂风卷起满地枯叶,现出地底巨大的阵法。
当年我选中你做宿主,却被蓝忘机抢走半块玉玦。云知微的嗓音忽男忽女,他以为往生咒能救你,殊不知正帮我完成仪式——
她猛地将魏无羡拽入阵眼,长生玦碎片从两人胸口同时浮出！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她掐住魏无羡脖子,至悲之泪呢蓝忘机,哭啊！
蓝忘机嘴角溢血,却仍一步步向前：放了他。
凭什么
凭我。魏无羡突然诡笑,反手扣住云知微手腕,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
他心口黑纹突然逆流,竟顺着接触处疯狂涌入云知微体内——是反噬！
云知微惨叫倒地,长生玦在空中剧烈震荡。
魏婴！蓝忘机接住脱力的魏无羡,发现他灵脉正在崩毁,撑住……
魏无羡咳着血沫笑：蓝湛……你记不记得……当年在玄武洞……
话未说完,蓝忘机突然低头吻住他。
一滴泪坠在魏无羡脸上,至悲之泪与心口血同时融入长生玦——
轰！！！
玉玦完整合拢的刹那,爆发的灵力波掀飞方圆十里的修士。光芒中,两道身影十指相扣,陈情与避尘交叉悬浮,奏出天地间最磅礴的清心音。
尘埃落定时,万人噤声。
蓝忘机抱着昏迷的魏无羡起身,雪白外袍染满鲜血,声音却清晰传遍山野：
十六年前,百家逼杀魏婴。他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修士,今日起,姑苏蓝氏与天下为敌。
苏涉刚想反驳,避尘剑光已削去他半边发冠！
还有谁
无人敢应。
6
合籍之誓
三日后,云深不知处张灯结彩。
魏无羡翘着腿坐在静室屋顶,看小辈们手忙脚乱挂红绸：蓝湛,你家规矩不是禁止铺张
蓝忘机为他披上外袍：家规新增第三千六百条。
嗯
道侣除外。
红烛高燃时,两人手腕相贴,长生玦化作流光没入灵脉。魏无羡咬住蓝忘机耳垂轻笑：
这次……别再弄丢我了。
云深不知处的晨钟响彻山谷,比往日更显庄重。
魏无羡站在铜镜前,任由蓝家女修为他束发戴冠。大红礼服绣着暗金色的莲花纹,衣摆处却巧妙融入了云纹——这是蓝忘机特意命人改的样式。
魏前辈,您别乱动。为他整理腰封的小弟子红着脸道,含光君吩咐过,要系到最紧……
魏无羡噗嗤一笑：他怎么连这个都管难不成怕我跑了
话音刚落,静室的门被推开。蓝忘机一身正红色婚服踏入,额间竟系着魏无羡昨日随手染的朱砂抹额。
满室仆从瞬间低头退避。
蓝湛！魏无羡眼前一亮,你这身……他忽然顿住,盯着对方领口若隐若现的牙印——那是他昨晚的杰作。
蓝忘机耳尖微红,却坦然走到他面前,指尖抚过礼服上交融的莲纹与云纹：很好看。
巳时三刻,钟鼓齐鸣。
数千修士齐聚云深祭坛,看着这对新人执手走来。蓝启仁板着脸站在首位,却在魏无羡经过时,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老先生魏无羡诧异。
闭嘴。蓝启仁胡须抖动,敢弄丢就家法伺候。
蓝曦臣忍笑主持仪式：请新人交换信物。
魏无羡掏出个歪歪扭扭的剑穗——用自己一缕发丝编的。蓝忘机则取出两枚白玉佩,拼合后竟浮现出他们共骑避尘的剪影。
这是……
寒玉刻影。蓝忘机低声道,每日都会更新。
台下传来小辈们的起哄声,魏无羡大笑着拽过蓝忘机的衣领,在万人瞩目下吻了上去——
轰！
长生玦从两人心口浮现,化作流光直冲云霄。天地间回荡起清越的玉磬声,被噬梦魇侵蚀过的修士们惊觉,体内阴郁竟一扫而空！
暮色降临时,魏无羡拎着天子笑溜到后山。
蓝忘机正在练剑,避尘的蓝光与月色交融。见他来了,剑锋一转,挑开了他手中酒坛的泥封。
偷饮罚抄。
今天可是合籍日！魏无羡凑近,蓝二哥哥舍得罚我
避尘突然被塞到他手里。蓝忘机自身后环住他,掌心覆在他手背上：教你新的。
剑招起势时,魏无羡惊呼：这不是姑苏秘传的……
嗯。蓝忘机呼吸拂过他耳际,现在也是你的。
剑气纵横间,两人发丝交缠,长生玦的余晖在剑尖流转,惊起满山萤火。
红烛高烧,喜被上洒满桂圆莲子。
魏无羡勾着蓝忘机的腰带倒退到榻边：仙督大人,家规里有没有说合籍夜该做什么
蓝忘机按住他解衣带的手：先疗伤。
我哪有什么……话音戛止。魏无羡看着蓝忘机从袖中取出药膏,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那里……
把脉所知。蓝忘机一脸正直,指尖却已沾了药膏探入他衣襟,别动。
魏无羡倒吸凉气：蓝湛你……唔……
药香弥漫中,某条新家规被实践得彻彻底底。
五更天,魏无羡趴在蓝忘机汗湿的胸膛上画圈：现在长生玦融在灵脉里,我们是不是真能活很久
嗯。
那要是哪天你嫌我烦了……
蓝忘机突然翻身将他压住,在锁骨处咬出新的红痕：不会。
晨光透入纱窗时,魏无羡迷迷糊糊听见他在耳边道：
十六年太短,余生方才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