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陆氏集团资助的贫困生。
因为易孕体质被选中做陆知衍的妻子。
订婚仪式当天,他的前女友苏清禾被他的母亲拖去打胎。
婚后半年,我怀上了三胞胎,可他说我和别人通奸,逼我打胎。
我宁死不从,就被脱光衣服绑在跑车后面,在郊区公路上高速拖行,直到流产。
如果不是你骗我妈,我早就和清禾结婚了!
你这么爱显摆自己能生,那我就送你去男人堆!
他把我送到了天上人间学规矩,老板直接把我扒光丢给了一群保安调教。
父母为了救我,被他们活活打死。
三年后,陆知衍继承了陆氏集团,带着苏清禾和一些客户来天上人间消遣。
而我,正大着肚子跪在客人的面前为他们服务。
.....
1
我跪在KTV包厢的玻璃茶几上。
身上是天上人间统一的制服,布料少得可怜。
我机械地给客人倒酒。
油腻的男人挺着啤酒肚,手不规矩地在我腿上摸了一把。
这妞正点,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骚。
另一个客人叼着烟,喷出的烟雾呛得我眼睛疼。
王总,这可是天上人间的特色,听说叫林晚,活好着呢。
是吗多少钱一晚
一万块过夜,十万块,她就能给你生个孩子。
他们哄笑起来,污言秽语灌进我的耳朵。
我面无表情,像是已经听惯了。
动作慢了半拍,倒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身旁的男人一把将我推开。
磨蹭什么呢!会不会伺候人!
我的额头狠狠撞在冰冷的桌角上。
很疼。
但我毫无反应。
我只是立刻跪好,低下头。
对不起,老板。
妈的,扫兴。
男人骂骂咧咧,不再理我。
我继续倒酒,手臂和大腿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屈辱。
就在这时,包厢厚重的门被猛地推开。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是陆知衍。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客户,以及他身边挽着他胳膊的女人,苏清禾。
陆知衍的目光扫过包厢里的淫靡景象,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客户在场,他没有发作。
苏清禾却夸张地捂住了嘴,满脸都是嫌恶的表情。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把陆知衍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天啊,知衍,那不是......林晚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我狼狈地从茶几上爬下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低着头,想从他们身边的缝隙里溜出去。
哎,你去哪儿啊
刚才推我的那个王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活还没干完呢,想跑
他把我往回拽,力气大得吓人。
我挣扎着,却不敢发出声音。
陆知衍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被抓住的手腕上。
他开口了,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王总好兴致。
不过我太太有孕在身,见不得这些。
他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让她出去吧。
他的话是对王总说的,但每一个字都像在打我的脸。
我太太。
他说的是苏清禾。
王总悻悻地松开了手。
我终于得以脱身,一刻也不想多待。
刚走到门口,陆知衍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
站住。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从钱夹里抽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狠狠砸在我的脸上。
纸币的边缘划过我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滚出去。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父母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父母。
这两个字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我麻木的心脏。
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夜晚。
被脱光衣服绑在跑车后面,在郊区的公路上高速拖行。
身下是滚烫的柏油路,皮肤被磨得血肉模糊。
肚子里的三胞胎,就那样没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父母为了救我,跪在陆家门口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后来,他们死在了去天上人间找我的路上。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这三年,天上人间的王经理,就用我父母的骨灰威胁我。
让我活得连狗都不如。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捡地上的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2
我刚跑出包厢,苏清禾就追了出来。
她在走廊拦住我,脸上挂着虚伪的同情。
晚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可以跟我说啊。
我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在为我惋惜。
我知道你恨知衍,但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仗着自己能生,就出来做这种生意......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知衍多看不起你
她摆出一副圣母的姿态,字字句句都在往我心上捅刀。
怀孕对女人来说多重要,要和心爱的人才有意义。
你现在这样......知衍知道了会更看不起你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的表演。
陆知衍正好从包厢里跟了出来。
他恰好听到了苏清禾的最后半句话。
他一把将苏清禾护在怀里,像是怕我伤害她一样。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她说的没错。
林晚,你真是下贱到骨子里了。
我依旧一言不发。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
他觉得我在用这种方式向他示威。
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了
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这时,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是天上人间的王经理。
陆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经理看见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他当着陆知衍的面,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晚!你又在这里偷懒!
我让你去伺候客人,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转头又对陆知衍露出一副谄媚的笑。
陆总,您别误会。
是她自己求我给她多安排几个客人的,说缺钱缺疯了。
我们这儿规矩严,她还老想勾引我!
王经理颠倒黑白,把我塑造成一个不知廉耻、自甘堕落的女人。
陆知衍眼中的厌恶更深了。
他彻底相信了王经理的话。
他拉着苏清禾,看都懒得再看我一眼。
既然你这么喜欢,就好好待着吧。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他们一走,王经理的脸立刻变得狰狞。
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拖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他对着我隆起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妈的,臭婊子!差点搅了老子的生意!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我蜷缩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不解气,又对着我的后背和腿踢了好几脚。
让你不听话!让你想跑!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我感觉到身下一片湿热。
有血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肚子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我倒在冰冷的地上,意识渐渐模糊。
剧痛之中,我却感到了一丝解脱。
死了也好。
死了,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了。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
3
陆知衍送走了客户,一个人坐在车里。
他越想越不对劲。
脑海里总是我额头上的伤,和我麻木空洞的眼神。
鬼使神差地,他发动车子,掉头返回了天上人间。
他刚下车,就听到了杂物间方向传来王经理的咒骂。
臭婊子!还敢瞪老子!
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还有我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
陆知衍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脚踹开了杂物间的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
我倒在血泊之中,肚子已经肉眼可见地干瘪了下去。
身下的地面,全都是血。
王经理正举着一个空酒瓶,要朝我的头上砸下来。
住手!
陆知衍冲过去,一拳将王经理打倒在地。
他吼来保安,让他们报警。
王经理被打得鼻青脸肿,吓得屁滚尿流。
他指着陆知衍,大声喊叫。
陆总,这不关我的事啊!
这都是您默许的啊!是您亲口说,送她来学规矩的!
陆知衍的身体猛地一震。
但他此刻的怒火,更多的是转向我。
他扶起我,语气里却全是冰冷的指责。
林晚!你就这么缺钱
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你就这么作践你自己!
我靠在他怀里,浑身都在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我当初送你来,只是想让你吃点苦头!
我想让你知道错了,就会来求我!
谁让你真的在这里卖!谁让你给别人生孩子!
他依然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主动的选择。
他又提到了我的父母。
你对得起你父母吗!
父母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我的思绪飘回了大学校园。
那个时候,他还是我的光。
图书馆里,他坐在我对面,阳光洒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他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同学,你很好看。
是他资助我读完了大学。
也是他,在毕业典礼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求婚。
他说:晚晚,以后我来保护你。
那些美好的画面,和此刻我满身的血污,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他的怀抱。
我看着他,眼泪混着血水一起流下来。
我嘶哑地开口,声音难听得像破锣。
陆知衍。
你不是我的丈夫。
你没资格管我。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陆知D衍所有的怒火和伪装。
他愣在原地。
我眼里的恨意和绝望,让他感到了一阵心慌。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恼羞成怒地转身离开。
不知好歹!
他走了。
他又一次丢下了我。
我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我的脑海里,还是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他在阳光下,笑着对我说。
晚晚,以后我来保护你。
骗子。
都是骗子。
4
陆知衍冲出天上人间,坐进车里。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苏清禾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她看到陆知衍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知衍,你怎么了
她伸出手,想去碰他的额头。
被陆知衍一把挥开。
别碰我!
苏清禾的脸色白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知衍,你别管她了,我看她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心软,让你愧疚。
陆知衍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里,全是我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那不是装的。
那种绝望和死寂,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苏清禾见他不说话,继续添油加醋。
你想想,她要不是自愿的,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待三年
当年她背叛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吗
现在故技重施罢了。
陆知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觉得苏清禾说的有道理,但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觉得我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报复他当初的抛弃。
他越想越气,拿出手机。
我今天就让她父母来看看,他们养的好女儿!
他要打给我远在乡下的父母。
让他们来领走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苏清禾听到他要打电话,脸色瞬间煞白。
她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想抢手机。
知衍!不要!
但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接电话的,是陆知衍的私人助理,张特助。
张特助的声音听起来犹豫又恐惧。
陆......陆总......
陆知衍正在气头上,不耐烦地命令他。
立刻去联系林晚的父母!让他们马上滚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久到陆知衍都皱起了眉头。
哑巴了说话!
张特助在电话那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那句话,成了压垮陆知衍所有认知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特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说出了那个核心的、打脸的真相。
陆总......
林小姐的父母......
三年前......为了去天上人间救她......
就......就出车祸去世了!
尸骨......尸骨都找不全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5
陆知衍的大脑一片空白。
张特助在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耳边只剩下那一句。
尸骨都......都找不全了!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车内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身上。
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焦距。
他想起了我父母那张质朴的脸。
想起他们颤抖着,把我的手交到他掌心时的郑重嘱托。
知衍,我们家晚晚,以后就拜托你了。
她吃了很多苦,你要好好对她。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像潮水一样,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推开身边的苏清禾,力道之大让她尖叫一声摔在地上。
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发疯一样冲回天上人间。
他要去救我。
他必须去救我!
被他推倒在地的苏清禾,看着他疯狂的背影,脸上血色尽失。
她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慌乱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立刻拨通了王经理的电话。
快!快跑!
陆知衍杀回来了!把所有东西都处理干净!快!
陆知衍一脚踹开杂物间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那摊尚未干涸的、刺眼的血迹。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廉价消毒水的味道。
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苏清禾追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她脸色苍白,声音发虚。
知衍,你冷静点......她、她可能是自己走的......
她的话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陆知衍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得可怕。
他第一次用一种全然陌生的、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他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她父母的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苏清禾的心脏瞬间揪紧。
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试图用孩子来博取同情。
知衍......我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
但在陆知衍冰冷的眼神里,只剩下了怀疑和审视。
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半分温柔和信任。
他一把将她再次推开,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张特助的电话,对着那头嘶吼。
全城去搜!
挖地三尺也要把林晚给我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远处,隐约传来了救护车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陆知衍站在那滩血迹前,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
他不是在惩罚一个背叛他的坏女人。
他是在亲手杀死那个,他曾经发誓要用一生来保护的人。
6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不在医院。
鼻尖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只有淡淡的熏香。
身下的床很软,盖在身上的被子很轻。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了手背上扎着的针管。
有液体正顺着输液管,一点点流进我的身体。
我听见门外有压抑的争吵声。
你凭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来!
是苏清禾的声音,尖锐又嫉妒。
陆知衍!你忘了她是怎么给你戴绿帽子的吗你看看这个!
接着是一阵沉默。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过了很久,我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很响。
然后是苏清禾不敢置信的哭喊。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陆知衍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滚出去。
我会让张特助彻查三年前的所有事,包括她父母的车祸。
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真的。
门外彻底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被轻轻推开。
我闭上眼睛,装作还在昏迷。
脚步声很轻,停在了我的床边。
我闻到了熟悉的、属于陆知衍的冷杉香气。
他似乎站了很久。
然后,我听到了另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是陆家的家庭医生,陈伯。
哎,小晚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
陈伯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
叫她林小姐。
陆知衍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那三个字,让我的心又是一抽。
陈伯叹了口气,开始为我检查身体。
他的动作很轻,但我还是疼得皱起了眉。
陆知衍立刻紧张地问。
她怎么样
陈伯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开口。
陆总,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小姐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
陆知衍的声音绷得很紧。
什么意思
她长期服用劣质的避孕药,还被注射过催卵针,子宫壁薄得像纸一样,这次流产对她是毁灭性的打击。
以后,她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陆知衍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伯的声音更加沉痛。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我刚才给她做了初步检查,发现她身上有多处陈旧性骨折和软组织撕裂伤。
这些伤都不是一次造成的,是长期、反复的虐待导致的。
她的很多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
陈伯顿了顿,说出了最残忍的结论。
她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
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陆知衍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他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压住。
我听到一声剧烈的咳嗽。
然后是液体喷溅到地上的声音。
陈伯惊呼起来。
陆总!您吐血了!快,快坐下!
世界天旋地转。
我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知衍,你现在知道痛了吗
可我的痛,又该找谁来偿还
7
陆知衍守了我三天三夜。
他就坐在休息室外的沙发上,不眠不休。
昂贵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下巴上长出了青黑的胡茬,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咖啡杯一个接一个地空着。
他就靠着这些,和那点可笑的意志力硬撑着。
三天后,我终于醒了过来。
陈伯第一时间进去查看,又很快沉着脸走了出来。
陆知衍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住沙发扶手,声音嘶哑地问。
她醒了她怎么样
陈伯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不忍地别过眼。
陆总,林小姐是醒了。
陈伯顿了顿,艰难地开口。
但是,情况很不乐观。
因为长期被注射不明药物和虐待,她的多个脏器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衰竭。
陆知衍的心沉了下去。
陈伯说出了最终的诊断,像是一纸死亡宣告。
最多,只剩下一个月了。
一个月。
陆知衍踉跄了一下,重重地跌坐回沙发上。
他所有的弥补,所有的愧疚,所有的安排,在一个月这三个字面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绝望地闭上眼。
这时,张特助拿着一份文件,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陆知衍缓缓睁开眼,那里面已经没有了悲痛,只剩下死寂。
他转向张特助,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查得怎么样了
张特助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陆总,都查清楚了。
天上人间的王经理已经全部招供。
张特助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陆知衍的心上割一刀。
他说,逼迫林小姐接客、给她注射的那些药物,都是苏清禾提供的。
陆知衍的身体没有动,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还有......林小姐父母的车祸,是人为的。
刹车被人动过手脚,那个肇事的货车司机,我们查到......是苏清禾的一个远房表哥。
陆知衍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张特助的声音都在发抖。
王经理还说......他说他一直用林小姐父母的骨灰......来威胁她。
所以林小姐才彻底放弃了反抗,任由他们摆布。
骨灰......
陆知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玻璃渣。
张特助不敢再说下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句。
苏清禾告诉王经理......
她说,这么折磨林小姐,是......是您的意思。
是你的意思。
轰的一声。
陆知衍的脑子里,所有断裂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三年前那封匿名的邮件。
他滔天的怒火。
他对王经理说的那句送她去学学规矩。
原来,他亲口下达了她的死亡判决书。
原来,他才是那个将她推入地狱的、真正的刽子手。
极致的痛苦过后,是极致的平静。
他站起身,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对张特助说。
备车,去别墅。
我要亲口问她。
8
苏清禾被软禁在别墅里。
她一点也不慌张。
陆知衍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听到门被推开的巨响,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仿佛只是风吹开了门。
陆知衍带着一身足以将人冻僵的寒气,站定在她面前。
整个客厅的气压都低得让人无法呼吸。
苏清禾这才慢悠悠地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抬起眼。
她甚至还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甜美的笑。
知衍,你回来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故作关心地问,试图站起来。
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陆知衍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他开门见山地质问,声音里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当年的匿名邮件,是不是你发的
苏清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只有一下。
随即,她彻底放下了所有伪装,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坦然的、不加掩饰的、恶毒的笑。
是啊,怎么了
她看着陆知衍那张因震惊和痛苦而扭曲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我的好知衍,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点
她站起身,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缓缓踱步到陆知衍面前。
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想要去碰他的脸。
别碰我。
陆知衍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苏清禾的手停在半空中,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啧,真无情。
她走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拿起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大学时代的我,穿着白衬衫,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你看她,那时候笑得多开心。
苏清禾用指尖划过相片上我的脸。
她一定以为,有你的保护,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吧
她转过头,看着陆知衍,眼神里满是嘲讽和快意。
那封邮件的P图技术是不是很好我找了好几个高手呢。
你陆大总裁那么聪明,还不是一样被我骗过去了
她把相框重重地扣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还有天上人间的王经理,那种蠢货,我只给了他一点钱,他就什么都肯做了。
她一步步逼近陆知衍,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哦,对了,还有林晚那对死鬼父母。
他们不是想去救女儿吗我就送他们一程,让他们一家人早点团聚,我多善良啊。
知衍,你知道吗看着你亲手把她推开,让她流产,把她关进那种地方,那种感觉......
她陶醉地闭上眼睛。
真是太美妙了。
她再次睁开眼,凑到陆知衍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了最残忍的话语。
陆知衍,你知道整件事里,最可笑的是谁吗
是你。
我随便动动手指,你就亲手把你最爱、最宝贝的女人,送进了地狱。
你让她家破人亡,让她生不如死!
她退后一步,指着他,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你就是个蠢货!一个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彻头彻尾的蠢货!
陆知衍的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崩断。
他猛地冲上去,一把掐住了苏清禾纤细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墙上。
他的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赤红,额上青筋暴起,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要杀了你!
苏清禾被掐得脸色涨红发紫,呼吸困难,双脚在空中乱蹬。
但她还在笑,还在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
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她......
杀了她。
杀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这个念头在陆知衍脑中疯狂叫嚣。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苏清禾的挣扎也越来越弱。
但就在他即将收紧手指,拧断她脖子的那一刻。
他想起了我。
想起了我苍白如纸的脸,和陈伯那句只剩下一个月的死亡判决。
他猛地松开了手。
就像甩开一件垃圾。
苏清禾烂泥一样地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陆知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疯狂怒火,渐渐冷却成了冰冷的、淬毒的、不见底的恨意。
死亡,对她来说,太仁慈了。
他冷酷地,一字一句地,宣告了她的结局。
我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
然后,我会让你去‘天上人间’,接替林晚的位置。
他蹲下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那双如同恶鬼般的眼睛。
你不是喜欢那些药吗你不是喜欢看人痛苦吗
我会用全世界最好的药养着你,让你每天都清醒地活着。
我会让人把你每天的样子都录下来,循环播放给你自己欣赏。
让你一天都死不了。
我会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地狱里。
9
陆知衍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清禾的香水味。
那味道让我犯恶心。
他只是站在我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眼中的红血丝比上次更重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疲惫和破碎。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几次抬起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不敢落下。
连触碰我的勇气都没有。
我漠然地看着他,先开了口。
我的声音很轻,很虚弱,却像重锤一样敲在他心上。
苏清禾呢
你把她怎么样了
陆知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会......付出代价。
代价我轻笑了一声,笑声却比哭声更悲凉,我的孩子能回来吗我的父母能活过来吗
我的质问让他无言以对,只能痛苦地闭上眼。
陈伯端着药走进来,看到我们之间死寂的氛围,叹了口气。
陆总,坐下吧。
跟小晚说说话,她醒着呢。
得到了许可,陆知衍才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很冷,抖得厉害。
我平静地看着他,再次开口。
真相......你都清楚了吗
我的平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再也支撑不住。
扑通一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视所有人的尊严如无物的男人,直直地跪在了我的床前。
他握着我的手,额头抵在冰冷的床沿,肩膀剧烈地颤抖。
压抑的、痛苦的哭声从他喉咙里溢出来,像是濒死的野兽在哀鸣。
晚晚......对不起......
对不起......
是我蠢......是我混蛋......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对不起你......
他泣不成声,只会重复着这几句苍白无力的话。
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三年来积攒的所有恨意、委屈、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猛地抽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他嘶吼。
你为什么不信我!
三年前!在医院!我跪下来求你相信我!我告诉你孩子是你的!你听不见吗!
你让人把我绑在车后拖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怕疼!
我父母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陆知衍!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我抓起床上的枕头,用尽力气砸向他。
枕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就像我此刻的控诉一样无力。
他任由我发泄,任由我捶打,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他只是抬起头,满脸是泪,重复地哀求,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对不起,晚晚......你杀了我吧......
是我该死......杀了我,求求你......结束我的痛苦......
我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陈伯刚刚拿来的水果和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10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过去抓起了那把刀。
我将冰冷的刀尖,狠狠抵在了他的心脏位置。
他看着我,看着我眼里的疯狂和恨意,不闪不避。
他甚至笑了,那笑容里是全然的解脱和乞求。
他握住了我拿刀的手,引导着刀锋,想让它更深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动手吧,晚晚。
这是我欠你的。能死在你手里,是我的荣幸。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一个青春,也恨了整整三年的男人。
力气,一点点从我身体里抽离。
杀了他
我惨然一笑。
杀你陆知衍,你也配
当啷一声。
水果刀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足以将他凌迟的话。
我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衬衫、在阳光下对我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陆知衍......
早就在三年前,被你亲手杀死了。
现在的你,只是一个让我恶心的陌生人。
我的话,比刀子更锋利,将他最后一点希望彻底斩断。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倒下去。
一阵猛烈的咳嗽涌上喉咙,我控制不住地咳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被单,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绝望之花。
我喘息着,转过头,不再看他。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滚。
陆知衍没有滚。
他只是搬到了休息室外面的办公室。
隔着一道厚重的门,和一面冰冷的玻璃墙。
我知道他就在外面,像一个绝望的幽灵。
他没有再踏进我的房间一步,似乎我的那句滚是他不可逾越的圣旨。
我偶尔能听到他压低声音处理公务的电话,声音嘶哑,语无伦次。
更多的时候,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时护士开门送药,我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就坐在办公桌后,一动不动。
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上亿的合同文件,而是我们大学时的旧照片。
那张我在湖边拍的,穿着白衬衫,笑得像个傻子。
他就那样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我叫来了陈伯,对他提出了我最后的愿望。
陈伯,我想回我们大学的湖边,再看一次日落。
我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那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让它也成为结束吧。
陈伯红着眼眶,哽咽着点头。
几分钟后,我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11
陆知衍冲了进来,因为太过着急,差点被地上的仪器线绊倒。
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西装外套的衣角都乱了,样子狼狈不堪。
他走到我床边,动作却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像是怕呼吸声重一点都会把我吹散。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用最柔软的毯子将我从头到脚裹住,亲自抱着我,坐上了去往大学城的车。
一路无言。
他抱着我,就像抱着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宝。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一部演完了的、无声的黑白电影。
我们回到了那片湖边。
夕阳正美。
金色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温暖而不刺眼。
一切都和当年他向我告白时一模一样。
他抱着我,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我靠在他的肩上,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我轻声告诉他我的请求。
把我父母的骨灰......和我的葬在一起。
好。他哽咽着回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看着远方的夕阳,轻声问他。
陆知衍,你后悔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字,一个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字。
悔。
我笑了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可惜,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的思绪开始飘远,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也曾在这片湖边,抱着一把旧吉他,笨拙地为我弹唱着一首跑调的情歌。
少年的嗓音青涩,却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那首歌,真好听......
我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
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我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身体在慢慢变冷。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痛苦和绝望的脸。
我说。
陆知衍,如果有来生......
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
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我靠在他怀里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苏清禾难产,孩子没保住,她自己也因为大出血伤了身体,精神失常,彻底疯了。
陆知衍兑现了他的承诺,将她送进了被查封后又重建的天上人间,用最好的药养着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知衍以林晚的名义,成立了慈善基金会,专门救助那些和她一样被生活所迫的苦命人。
他终生未婚,再未爱过任何人。
三年后,他处理完陆氏集团所有的后事。
在一个和那天一模一样的黄昏。
他一个人来到那片湖边,怀里紧紧抱着一张林晚穿着白衬衫、笑靥如花的照片。
他走入冰冷的湖水,一步一步,走向湖心。
他留在岸边外套的口袋里,只有一张字条。
遗书上,是和他的人一样,冰冷又决绝的三个字。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