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耗尽心力为他准备生日惊喜,却死在他当众辱骂最恨我的雨夜。
他不知道,那通拒接的电话,是我在血泊中最后的求救…
1
我漂浮在冰冷的墓碑上方。
看着那个曾将我捧在手心的男人,如今形容枯槁地跪在我的名字前。
周沉。
他指尖颤抖地抚过墓碑上我微笑的照片。
泪水混着雨水砸在冰冷的石头上。
他手腕上,终于戴上了那块我拼尽性命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多讽刺啊。
他此刻的悲痛欲绝,比热恋时任何亲吻都滚烫。
可这份爱意,我再也感受不到。
因为我死了。
死在了他周沉,最恨我的那一年。
如果时光倒流...
我想回到初遇那天。
樱花纷飞的树下。
他逆着光,轮廓英俊,声音低沉：
这本我也喜欢。
他朝我伸出手,掌心干燥温暖：
要一起来吗
那一刻的心跳...
是我一生悲剧的开端。
也是我至死无悔的甜蜜毒药。
我们的开始,美好得不真实。
他是篮球场上的明星。
我是图书馆角落的影子。
他笨拙执着地追求我。
雨夜,他傻站四个小时,只为送一盒感冒药。
我踮起脚尖,在他湿透的怀抱里说：
我们在一起吧。
他抱得那样紧,像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毕业那天。
他单膝跪地,没有钻戒,只有赤诚：
蓝心,我现在买不起钻戒,但你能先答应嫁给我吗等我有钱了,一定补给你最大的钻石！
我笑着流泪,伸出无名指：
钻石不重要,我只要你。
那时的我们,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他记得我爱焦糖爆米花和雨天读诗。
我清楚他咖啡要双份糖,紧张时会摸耳垂。
蜗居在小公寓的日子...
一起做饭。
一起逛超市。
周末窝在沙发看电影。
空气里都是蜜糖的味道。
2
甜蜜的泡沫,在他升职后开始破裂。
区域经理的头衔带来了翻倍的薪水...
和翻倍的压力。
加班、应酬成了常态。
他回家时总带着酒气和疲惫。
我心疼他。
准备好醒酒汤和干净衣物。
换来的却是他越来越频繁的烦躁和易怒。
一件被洗染色的衬衫...
引发了我们第一次激烈争吵。
他摔门而出,整夜未归。
第二天他带着玫瑰道歉。
我原谅了。
但心里的裂痕已悄然滋生！
更让我不安的是他的手机。
永远面朝下！
洗澡也要带进浴室。
一个周五,他说要加班。
我做了他最爱的红烧排骨。
等到凌晨两点。
他回来时...
身上带着一丝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
今天很忙我假装不经意问,心悬到嗓子眼。
嗯,客户难缠。他避开我的目光,脱下外套。
我点点头,没再追问。
那晚,背对着他...
眼泪无声地浸透了枕头。
怀疑像藤蔓,缠得我无法呼吸。
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3
直到...
我在鞋盒里发现了那张小票——
他偷偷买下了那条我看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项链！
日期正是他说加班的那天！
巨大的愧疚和狂喜淹没了我。
我误会他了！
他依然是那个爱我的周沉,只是被压力压垮。
我要让他开心起来！
想起他每次路过商场橱窗,都会多看两眼那款瑞士机械表。
价格令人窒息。
但为了他,我愿意。
午休时,我在专柜前对着价签发愁。
蓝心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大学学长梁文,他在这里做销售经理。
得知我的来意,他热情提出：
可以用员工内部折扣帮你。
这太麻烦你了……
我犹豫。
别客气,梁文笑容真诚,大学时你帮我修改论文,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秘密计划启动了。
一万九,对我仍是天文数字。
我开始疯狂接私活：
校对。
翻译。
周末去咖啡馆兼职。
身体在抗议。
头痛越来越频繁,有时眼前会突然模糊一片。
但我咬牙坚持着。
想象着周沉收到礼物时惊喜的笑容...
一切都值得。
4
我的忙碌和神秘...
在周沉眼中彻底变了味。
他注意到我！
晚归。
手机静音。
半夜在书房亮灯！
更致命的是...
他发现了我和梁学长的通话记录。
梁文是谁晚餐时,他突然放下筷子,眼神锐利如刀。
我愣了一下：哦,梁学长啊,他——
学长叫得真亲热。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充满讥讽。
我的心一沉：周沉,你误会了。梁学长只是——
不用解释,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擦地板发出刺耳声响,我累了。
他转身离开,留给我冷漠的背影。
解释卡在喉咙,化作苦涩的茫然。
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怀疑...
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误会,已在他心里疯长成毒草。
5
他生日前一天。
我满怀期待地预告：
明天晚上七点,务必回家！有惊喜！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神冰冷。
生日当天。
我早早下班。
布置好房间。
准备好他爱的巧克力蛋糕和丰盛晚餐。
七点,他没回来。
八点,依旧没有消息。
十几个电话,石沉大海。
最后一条短信发出去半小时！
梁学长说手表准备好了,我这就去取,希望来得及。
我心急如焚地冲出家门。
取到手表,如获至宝。
匆匆打车回家。
刚下车...
就看到周沉站在公寓楼下,脸色阴沉得可怕。
周沉！我惊喜地跑过去,对不起我出去了一下,现在我们可以——
和你的梁学长约会愉快吗冰冷的话语像淬毒的箭,瞬间射穿心脏。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不,我是去——
够了！他猛地挥手,打飞了我手中的礼盒！
精致的盒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像我的心碎了一地。
我下意识蹲下去捡。
手腕却被他狠狠攥住,骨头生疼！
周沉,你弄疼我了！
疼他冷笑,眼中是燃烧的怒火和疯狂的恨意,你知道什么是疼吗每天怀疑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那才叫疼！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以为我出轨
难道不是吗！
他掏出手机,屏幕几乎怼到我脸上,
二十七次！过去两个月二十七次！你他妈告诉我,什么工作需要跟一个卖表的学长打二十七次电话！今天是我生日！你他妈丢下我跑去见他！蓝心,你真让我恶心！
不是这样的！我急得眼泪涌出,梁学长只是帮我——
帮你什么帮你给我戴绿帽子吗！
他怒吼着打断我,抬脚狠狠踩在掉落的礼盒上！
那一声脆响,仿佛是我心脏被碾碎的声音。
我恨你,蓝心！我他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轰——！
世界崩塌。
血液褪去,手脚冰凉,呼吸停滞。
我看着那盛满恨意的眼睛,嘴唇颤抖,发不出声音。
他转身要走。
用尽力气,我挤出最后一丝声音,轻如叹息：
生日快乐,周沉。
他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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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弯腰去捡那个被他踩扁的礼盒。
动作小心翼翼,像在捡起破碎的爱情。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他。
别他妈装了！他咆哮如野兽,带着你这廉价的破心意,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你！
廉价的…破心意
三个月的心血...
日夜的辛苦...
省吃俭用的积蓄...
在他眼里如此不堪。
我抬起头。
雨水不知何时落下,冰冷打在脸上,混合滚烫的泪水。
路灯下
他看到我惨白的脸了吗
看到我浓重的黑眼圈了吗
看到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了吗
不重要了。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蛋糕…在冰箱里…是你喜欢的…巧克力味…
说完,我转身。
走向雨幕中的街道。
身后没有挽留。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
我听到自己再也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被冰冷的金属门隔绝。
雨,越下越大。
6
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
刺骨的寒意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疼。
他的话像淬毒的刀子,一遍遍凌迟神经：
我恨你……
最后悔认识你……
滚……
视线被雨水和泪水模糊。
头痛欲裂。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扭曲。
那辆刺眼的远光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尖锐的刹车声撕裂雨幕！
像野兽的哀嚎！
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飞！
世界天旋地转！
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砰！
剧痛席卷全身！
然后是可怕的麻木！
温热的液体从后脑涌出...
迅速被冰冷的雨水稀释、蔓延...
我躺在湿漉漉的马路上。
雨水无情地打在脸上。
很冷。
身体动弹不得。
意识在黑暗边缘挣扎。
好痛……好冷……周沉……
手机摔在几步远的地方。
屏幕碎裂成蛛网。
微弱的光亮顽强闪烁着。
手指用尽最后力气...
凭着本能...
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漫长而冰冷的忙音……无人接听。
再拨……依旧忙音。
意识越来越模糊……
世界的声音在远去……
不行……不能睡……
周沉还没听我解释……
礼物……他还没看到……
我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
颤抖着手指……
在冰冷的屏幕上艰难划动：
周沉,求你了,接电话。
发送。
视线彻底被黑暗吞噬……
只有那碎裂屏幕上正在呼叫周沉的字样……
像风中残烛……
微弱地亮着……
直至完全熄灭。
（视角切换至周沉）
公寓里一片狼藉。
破碎的马克杯。
撕裂的合影。
垃圾桶里融化的蛋糕。
周沉灌下又一杯烈酒。
试图浇灭心中的怒火……和一丝恐慌。
手机再次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蓝心。
他盯着那名字,眼中只有冰冷的恨意和厌烦。
拒接！
紧接着,短信提示音。
周沉,求你了,接电话。
呵,
他冷笑出声,带着醉意的嘲弄,现在知道求我了跟你的梁学长解释去吧！
他索性关掉了手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瘫倒在沙发上,酒精带走了意识。
他不知道……
也永远不会知道……
那一声声正在呼叫周沉……
是他挚爱之人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窗外,暴雨如注。
7
宿醉的头疼像有锤子在敲打。
急促的拍门声像催命符。
周沉烦躁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蓝心的闺蜜林悦。
双眼红肿如桃。
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戾气。
周沉！你他妈还是人吗！
林悦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胸口！
力道之大让他踉跄后退。
蓝心死了！她死了！你满意了吗！
死了
周沉的世界瞬间静音。
只剩下那句尖锐的诅咒在脑中疯狂回荡。
他想起昨晚那个陌生的医院号码……被他当成诈骗电话拉黑……
不可能……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她昨天还……
还给你打了二十三个电话！发了求你接电话的短信！
林悦嘶吼着,眼泪汹涌,她出车祸的时候还在给你打电话！雨那么大,她在冰冷的马路上躺了四十分钟才被发现！医生说…医生说如果早一点…早一点也许还有救！
她猛地将一个被雨水泡得变形、沾着暗褐色污迹的礼盒砸在他身上！
昨天是你生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礼盒散开。
一只湿漉漉的机械表滚落出来。
表盘背面,一行清晰的刻字刺入周沉的眼帘：
To
my
love,
forever
轰隆！
仿佛惊雷在脑中炸开！
蓝心加班的疲惫身影...
她揉着太阳穴说头痛的样子...
她手机上调大的字体……
所有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他！
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板上！
不！不可能！
他发疯似的冲进卧室！
拉开蓝心的抽屉！
粗暴地翻找！
终于……在抽屉最深处……
他摸到了那个硬壳笔记本——蓝心的日记。
他颤抖着翻开。
熟悉的娟秀字迹……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哀嚎：
4月12日：又加班到十一点,头快炸了。但想到周沉戴上那块表时开心的样子,再累也值得。他最近好冷淡,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5月1日：眼前发黑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了,看东西也模糊。撑住,蓝心！等周沉生日过了,拿到兼职费,一定去医院好好检查。
5月18日：周沉今天又因为小事发火了,看我的眼神好冷。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不,不会的。他只是压力太大了。明天他生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一定。
最后一行字,写于他生日前一天。
旁边,夹着一张被小心折好的预约单——
脑部CT检查,疑似脑血管问题
时间,就在下周。
啊——！！！
一声困兽般的、绝望到极致的哀嚎从周沉的胸腔里迸发！
他死死抱着日记本,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剧烈抽搐。
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却洗刷不掉那噬骨的悔恨！
他误会了她！
他辱骂了她！
他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她！
在她忍受病痛折磨、拼命为他准备惊喜时……他给了她最深的恨！
而那个雨夜……
她躺在冰冷的血泊中……用尽最后力气向他求救时……
他亲手掐断了那唯一的生路！
他恨的,从来不是蓝心。
他恨的……
是那个被嫉妒和猜疑蒙蔽了双眼、愚蠢又卑劣的自己！
蓝心,他的蓝心……
真的死了。
带着他的恨意……和他永远无法弥补的罪孽。
8
葬礼在凄风苦雨中进行。
黑白遗像里,蓝心笑得温柔恬静,一如初见。
周沉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麻木地接受着亲友或悲伤或谴责的目光。
蓝心的父母一夜白头,哭得几度昏厥。
曾经视他如子的岳母……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只剩下刻骨的悲痛和无法原谅。
她那么爱你…你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对她啊…
岳母泣不成声的质问,像鞭子抽在周沉心上。
他无言以对,只能深深低下头。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只剩死寂的公寓。
她的拖鞋还摆在门口。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踢掉鞋子扑进他怀里。
她的马克杯还挂在架子上。
旁边放着她最爱的薰衣草味洗衣液。
浴室里……还残留着她洗发水的淡淡香气。
周沉不敢触碰任何东西。
他蜷缩在蓝心最喜欢的那张单人沙发里。
紧紧抱着她常穿的一件旧睡衣。
熟悉的薰衣草香温柔包裹着他……却带来灭顶的窒息感。
对不起…蓝心…对不起…
他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布料里,声音嘶哑破碎,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只有冰冷的空气回应他。
那个会温柔笑着回应我也爱你的女孩……
永远消失了。
第9章
未竟的梦想
整理遗物是另一种凌迟。
在书架最顶层……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
周沉发现了一个淡蓝色的文件夹。
标签上,是蓝心娟秀的字迹：梦想清单。
打开,里面是几页写得满满当当的纸：
和爱的人去挪威看极光！（像被施了魔法的银河！）
(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雪花)
出版一本自己的诗集！
学会弹《致爱丽丝》！
(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音符)
30岁前,和周沉生一个可爱的宝宝！
(旁边画了个更小的婴儿笑脸)
一起去威尼斯坐贡多拉！
去京都看樱花雨！
……
每一项后面,都画着一个等待被勾选的小方框。
如今,它们永远空着了。
翻到最后一页……
是一封写给他的信：
亲爱的周沉：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攒够勇气跟你分享我的小秘密啦！这些傻乎乎的梦想,我都想和你一起去实现,一个都不能少哦！尤其是第一个——去挪威看极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说它们像被施了魔法的银河吗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看一次！
永远爱你的,
蓝心
信纸被滚烫的泪水迅速洇湿、模糊。
周沉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发白。
一个念头在他死寂的心中破土而出：
他要替她走完这些路。
替她看遍她想看的风景。
完成她未竟的梦想。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也是他仅剩的救赎。
10
辞掉工作。
卖掉承载着太多痛苦回忆的公寓。
周沉只带走了：
蓝心的骨灰盒。
那块进水停走的手表。
那本染血的日记。
那份梦想清单。
第一站,挪威特罗姆瑟。
北极圈内的冬夜,寒风凛冽如刀。
周沉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雪原上。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他打开那个小小的骨灰瓷瓶。
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
蓝心,
他仰起头,望着深邃的墨蓝色苍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到了。来看你的魔法银河。
仿佛感应到他的呼唤……
天际线处,一丝微弱的绿光悄然浮现。
如同羞涩的精灵。
紧接着,更多的光带流淌而出……
绿、粉、紫…交织变幻……
在夜空中肆意舞动,瑰丽得令人窒息！
整片天空都被这流动的、梦幻的光之帷幕笼罩！
就是现在！
周沉颤抖着手……
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细腻的骨灰……
用尽全身的温柔……
将它们轻轻洒向空中。
细小的灰白色颗粒……
被极地凛冽的风瞬间卷起……
飘散……
飞旋着融入那片浩瀚、流动、璀璨夺目的极光之中！
它们在光带里闪烁,跳跃……
仿佛拥有了生命……
化作了这魔法银河的一部分……
自由自在地徜徉、飞舞。
你看……
周沉痴痴地望着,泪水无声滑落,冻结在脸颊上,美吗像不像我们初遇那天,樱花树下漏下来的阳光只是…这次更盛大,更永恒……
漫天绚烂的光影下……
孤独的男人仰着头……
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又像一个终于完成使命的旅人。
冰冷的空气里……
似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满足的叹息。
11
此后的岁月……周沉成了一个孤独的旅人。
他的背包里永远装着那几样东西。
他的脚步踏遍了蓝心清单上的每一个坐标。
巴黎,塞纳河畔。
他租下一架旧钢琴。
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弹奏那首《致爱丽丝》。
琴音生涩断续,引得路人侧目。
但他不在乎。
他记得蓝心曾说,这首曲子让她想起初恋的心跳。
威尼斯,叹息桥下。
他租了一条小小的贡多拉。
船夫哼着古老的歌谣。
他则拿出蓝心生前写的诗集手稿……
在潺潺水声中……在古老桥洞的回音里……
一字一句,清晰地朗读。
阳光在水面跳跃。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她托着腮,坐在船头对他微笑。
京都,哲学之道。
樱花盛放的季节,粉白色的花瓣如雨纷飞。
他举着相机,像最专注的摄影师……
捕捉着每一处蓝心在旅游杂志上圈画过的风景。
镜头里,樱花雨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眼角却始终湿润。
快门按下的瞬间,他低声说：蓝心,你看,我拍到了。
每完成清单上的一项……
他就在那个小小的方框里……
用蓝心最喜欢的蓝色钢笔……
郑重地打上一个勾。
√
和爱的人去挪威看极光！
√
学会弹《致爱丽丝》！
(虽然很难听)
√
一起去威尼斯坐贡多拉！
√
去京都看樱花雨！
√
出版一本自己的书！
(他自费印刷了蓝心的诗集,只印了一本,扉页写着：献给我的魔法银河——蓝心)
最后一项：
在30岁前生一个宝宝！
这个方框……他对着它枯坐了一整夜。
他无法完成。
最终……
他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加上这些年的积蓄……
在蓝心家乡的偏远山区……
捐建了一所小学校。
学校名字很简单——
蓝心小学。
开学典礼那天,阳光明媚。
孩子们穿着崭新的校服,脸蛋红扑扑。
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纯粹的好奇和渴望。
他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奔跑着,欢笑着。
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周沉站在操场边,静静地看着。
风吹过,带来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
恍惚间……
他仿佛在那一张张天真烂漫的笑脸上……
看到了蓝心那双清澈、温柔、盛满爱意的眼睛……
正含笑注视着他。
那一刻……
积压了多年的沉重痛苦……
似乎被这纯粹的生命力冲淡了一丝缝隙……
透进了一缕微光。
他完成了对她的承诺。
以一种她或许会喜欢的方式。
12
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又是一个萧瑟的冬日。
周沉回到故乡。
带着一束灿烂的向日葵——蓝心最爱的花。
墓园肃穆安静。
蓝心的墓碑前……
已经静静躺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是她父母放的。
周沉每年都来……但总是刻意避开二老。
他无颜面对……也不愿再勾起老人深埋的伤痛。
他轻轻拂去墓碑上的浮尘。
将那束向日葵放在白玫瑰旁边。
金黄与纯白……在灰暗的冬日墓园里……碰撞出奇异的生机。
指尖抚过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笑容温婉,眉眼弯弯……十年光阴也未曾让这笑容褪色半分。
蓝心,
他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磨砺后的沙哑,却异常平静,清单上的事,我都替你走完了。
极光、钢琴、贡多拉、樱花雨……你的诗集,也印出来了,虽然只有一本。
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最后那个空着的方框上……
只有最后一项…我实在做不到。
所以我建了一所学校……用你的名字。
希望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那里的孩子……眼睛都像你一样亮。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
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
发出沙沙的轻响……
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又像温柔的回应。
周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仿佛在倾听风中的絮语。
然后……
他缓缓地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掏出一个用软布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他一层层打开……
露出了那块承载着太多痛苦与真相的手表——
蓝心用生命换来的礼物。
十年来……
他贴身携带,视若珍宝……
却从未敢真正戴上它。
那冰冷的表带……
仿佛连接着那个雨夜的绝望和血腥。
今天……
是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他动作轻柔却无比坚定地……
将手表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金属表带贴上皮肤……
带来一阵熟悉的冰凉……
随即被体温缓缓焐热。
表盘早已停走……
指针永远定格在了某个时刻……
但背面那行刻字依旧清晰深刻：
To
my
love,
forever
他俯下身……
在冰冷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墓碑上……
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嘴唇触碰到的……只有石头的坚硬与寒意。
再见,蓝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释然,谢谢你……曾经那样爱过我。
说完……
他直起身……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上永恒的笑颜……
然后……
毫不留恋地转身。
脚步沉稳……
一步步离开墓园。
这一次……
他没有回头。
凛冽的风吹动他大衣的下摆……
手腕上那块停走的表……
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
反射着微弱的、固执的光芒。
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