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考核飞升的现场,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全场修士都在拼命突破,只有我死死掐着大腿憋喷嚏。
金色漩涡浮现,众人惊呼异宝降世时,我终究没忍住——
阿嚏!雷劫瞬间劈散考官们的发髻,我原地飞升了。
被架上斩仙台那天,仇家们狞笑:孽障,今日教你魂飞魄散!
我吓得一哆嗦,放了个屁。
斩仙铡当场炸裂,万里灵气倒灌,围观修士集体突破。
天道投影突然降临,满脸尴尬:
咳...当年我修炼出岔,毕生修为都封在你喷嚏里了...
天穹之下,云海翻涌,一座巨大的白玉平台悬浮于万丈高空。这便是赫赫有名的登仙台,修仙界千年一度飞升考核的终极战场。此刻,平台之上,密密麻麻盘坐着数百名气息强横的修士。他们或闭目凝神,周身光华流转;或手掐法诀,引动天地灵气如潮汐般奔涌汇聚;更有甚者,头顶浮现出虚幻的元婴法相,发出阵阵清越的啸鸣,试图在最后关头压榨出每一丝潜力,冲击那渺茫的飞升契机。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灵气剧烈激荡,发出低沉的嗡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是天道设下的无形门槛,冷酷地筛选着众生。
在这群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炽热的修士中,唯独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瑟缩得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残叶。
陈平安死死地把自己缩在登仙台最边缘、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他身下的蒲团仿佛成了最后的堡垒,恨不能把自己嵌进那冰冷的玉石地板里。他脸色煞白,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鼻尖不断渗出,滑过紧绷的腮帮,砸在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他整个人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被架在火上烤,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的双手,此刻正死死掐在自己大腿外侧最厚实的肌肉上。指甲深深陷进布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甚至微微颤抖。大腿上传来的尖锐痛楚,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在心中疯狂呐喊:忍住!陈平安!千万要忍住!憋住!憋住啊!
就在刚才,那股熟悉的、无法抗拒的麻痒感,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再次沿着他的鼻腔深处,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爬。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往那团危险的火苗上浇油。完了!那股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霸道!
这该死的突破契机,偏偏要选在这种要命的时候降临!
他慌乱地垂下眼,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头顶那片仿佛蕴藏着无尽威严的深邃天空。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腰间那个破旧的灰色布囊,那是他最后的秘密武器。里面塞满了各种稀奇古怪、气味刺鼻的东西——晒干的朝天椒粉末、碾成碎末的苦艾草、甚至还有一小撮辛辣呛鼻的胡椒面。平日里,这些东西能稍稍压制住那该死的喷嚏冲动。
可现在……他绝望地发现,布囊已经瘪了下去。为了熬过这漫长而恐怖的考核等待期,他早就把那些救命稻草消耗殆尽,连一丝粉末都没剩下。
完了!彻底完了!
陈平安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恐慌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穿了他强行维持的脆弱外壳。他猛地闭上眼,调动起全部可怜的神念,死死锁住自己的鼻腔,试图将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洪荒之力强行压回体内。他甚至尝试着屏住呼吸,憋得胸腔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那股力量,源自他灵魂深处、被某种无法理解的规则所驱动的力量,岂是区区意志能够束缚
麻痒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脆弱的防线,势不可挡地直冲顶门!
就在这时——
登仙台上空,那片原本只是灵气激荡、云层翻滚的区域,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剧变。
一点极其纯粹、极其耀眼、仿佛浓缩了世间所有光明与神圣的金色光点骤然亮起!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紧接着,这点金光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膨胀、旋转!
轰隆隆——!
无声的巨响在每一位修士的灵魂深处炸开。一个庞大无比、直径足有数百丈的金色漩涡,凭空出现在登仙台上方!
它缓缓旋转着,边缘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泽,深邃的漩涡中心,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却又带着无上诱惑的磅礴气息。那气息古老、苍茫、至高无上,仿佛沟通了另一个维度的世界,是纯粹的本源之力!
天哪!那是什么!
异宝!定是天道赐下的飞升异宝!
机缘!绝世机缘降临了!
快!引动功法,感应它!这是天大的造化!
登仙台上,死寂瞬间被狂热到极点的喧嚣撕碎!所有苦苦挣扎、试图突破的修士们,全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狂喜和贪婪。他们忘记了突破的瓶颈,忘记了考核的残酷,眼中只剩下那旋转的金色漩涡。无数道神念、灵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天空,试图捕捉、沟通、甚至攫取那漩涡中蕴含的无上伟力!
考官席上,几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瞬间变色。为首的大长老,那位德高望重、执掌登仙台数千年的存在,浑浊的老眼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枯瘦的手掌猛地抓紧了座椅扶手,发出咯吱的呻吟。
不对!这气息…古老得可怕!绝非寻常异宝!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那金色漩涡,稳住!所有人稳住!不得妄动!
然而,他的警示被淹没在狂热的浪潮中。一些按捺不住的修士,甚至开始尝试施展秘法,想要强行摄取那漩涡中的金光。
就在这万众瞩目、群情激奋、所有心神都被那金色漩涡牢牢攫住的巅峰时刻——
角落里的陈平安,身体猛地一僵!
他死死闭着的眼睛豁然睁开,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无法抗拒的生理冲动而放大到极限。那金色漩涡散发出的磅礴威压和诡异波动,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苦苦支撑的意志堤坝。
鼻腔深处那股积蓄到极限的洪流,再也无法遏制!
他猛地仰起头,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胸膛剧烈起伏——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石破天惊、足以撕裂云海的喷嚏,骤然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兀,瞬间盖过了登仙台上所有的惊呼、喧哗、灵力激荡之声!仿佛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个修士的耳膜和心尖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仰望着金色漩涡、脸上还凝固着狂喜、贪婪、惊愕表情的修士,动作都僵住了。他们的脖子像是生锈的机械,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扭动,无数道目光,带着茫然、呆滞、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向那个被遗忘的角落,聚焦在那个打完喷嚏后,正一脸惊恐、茫然无措地揉着通红鼻子的年轻身影——陈平安身上。
紧接着,那悬浮于众人头顶、散发着无上威严与诱惑的金色漩涡,猛地一震!
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提升到极限,仿佛一个被无形巨手疯狂搅动的金色风暴眼!漩涡中心那深邃的金光,骤然收缩、凝聚,亮度瞬间提升到刺眼欲盲的程度!
轰——咔啦啦——!!!
比刚才陈平安那声喷嚏更加恐怖亿万倍的巨响,撕裂了苍穹!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粗壮、其威能的紫金色雷霆,如同上苍暴怒挥下的神罚之鞭,从那漩涡中心狂暴无匹地劈落!目标,赫然就是那个打完喷嚏、正傻傻站在角落里的陈平安!
紫金神雷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焦黑扭曲的裂痕。狂暴的雷光瞬间吞噬了陈平安渺小的身影,将他所在的那片角落彻底化为一片刺目欲盲、毁灭一切的雷海!
登仙台坚固无比、能承受仙器轰击的白玉石地面,以陈平安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毁灭性的雷霆碎片,如同无形的巨浪,向四面八方狠狠拍去!
噗——!
呃啊!
护体!!
考官席首当其冲!那位威严赫赫的大长老首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护体仙光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整个人被狂暴的气浪掀得倒飞出去,花白的头发和长长的胡须根根倒竖,被逸散的细小电蛇烧得焦糊卷曲,发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怪味。他身上的华丽仙袍更是嗤啦作响,多处被撕裂、烧穿,狼狈至极地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
其他几位考官同样未能幸免,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在冲击波中翻滚、碰撞,发髻散乱,衣袍破碎,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裁决众生的威严一个个灰头土脸,惊骇欲绝地看着那片肆虐的雷海。
距离陈平安稍近一些的修士,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修为稍弱的直接口喷鲜血,被震飞出去,跌落平台;修为高深的也是气血翻腾,护身法宝光芒狂闪,发出阵阵哀鸣。
整个登仙台,一片狼藉。碎石、焦痕、翻倒的修士、散落的法宝……还有那依旧在角落疯狂肆虐、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紫金雷海。
天罚……这是天罚吗一个被震飞出去的年轻修士,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那恐怖的雷光,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那……那个喷嚏……引动了天罚神雷!另一个修士声音嘶哑,充满了荒谬感和极致的恐惧。
他……他还活着吗这种神雷之下……有人望着那片刺目的雷光海洋,声音发颤。
就在这死寂与惊骇交织的时刻,那狂暴肆虐的紫金雷海中心,异变再生!
如同退潮般,那足以湮灭万物的恐怖雷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收缩、坍缩!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疯狂吞噬!仅仅几个呼吸间,那毁灭性的雷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中心那个单薄的身影。
陈平安,还站在原地。
他身上的旧道袍,被那恐怖的雷霆余波撕扯得更加破烂,边缘甚至还有细微的电弧在跳跃,发出滋滋的轻响。他脸上、手上裸露的皮肤,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光晕,如同最细腻的金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发懵,似乎还没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喷嚏和雷劫中完全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痒的鼻子,动作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迟钝。
然而,就在他揉完鼻子,放下手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如星海、缥缈似云烟的庞大威压,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这股威压是如此纯粹,如此高远,带着一种超脱凡俗、凌驾于天地规则之上的气息!
天空之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金色漩涡边缘,忽地垂落下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柔和而神圣光芒的七彩云霞!它如同一条温顺的桥梁,一端连接着深邃的天穹,一端精准地落在陈平安的脚下。
七彩云霞缓缓流淌,将陈平安轻轻托起。
没有挣扎,没有抗拒,甚至没有任何主动的动作。在所有人呆滞、惊骇、如同见了鬼的目光注视下,陈平安的身体被那七彩云霞轻柔地包裹着,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轻盈地、冉冉地升起。他破烂的道袍在霞光中飘拂,整个人沐浴在神圣的光辉里,缓缓地、不可阻挡地朝着那深邃莫测的金色漩涡飞去。
原地飞升!
他……他飞升了一个年轻修士的嘴巴张得能塞进自己的拳头,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变形。
一个……喷嚏另一个修士眼神空洞,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它们蕴含着颠覆整个修仙界根基的恐怖力量。
这……这登仙台……这飞升考核……大长老被人搀扶着,勉强站稳。他望着那七彩云霞托着陈平安消失在那片金色漩涡中,感觉数千年的认知、引以为傲的修为和地位,都在这一刻被那个喷嚏轰成了齑粉。他布满皱纹的老脸剧烈地抽搐着,最终化作一声饱含着荒谬、苦涩和世界观崩塌的嘶哑呻吟:……还有何意义
岁月轮转,弹指已是百年。
然而对于某些刻骨铭心的耻辱和荒谬,时间并未能将其抹平,反而如同陈年的老酒,愈发浓烈刺鼻。陈平安那惊世骇俗的一个喷嚏飞升,早已传遍诸天万界,成为修仙界亘古未有的奇谈(或者说笑柄),也成了某些人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毒疮。
斩仙台。
这片悬浮于九幽罡风之上、终年被灰白色寂灭煞气笼罩的绝域,是天道法则所设,专门用于惩戒、处决那些犯下滔天罪孽、不容于天地的大能巨擘之地。冰冷的黑曜石铸就的庞大平台,中心矗立着一座高达百丈、通体布满暗红色古老符文的狰狞刑架。刑架顶端,那柄名为断因果的斩仙铡刀,刃口流淌着冰冷的幽光,散发着令真仙都神魂冻结的杀伐之气。
今日的斩仙台,煞气比往日浓烈百倍。
灰白色的寂灭罡风在平台外发出鬼哭般的呼啸,却丝毫吹不散平台中央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威压和滔天恨意。
刑架之上,陈平安被九条铭刻着无数镇压符咒、粗如儿臂的暗沉锁链死死捆缚着。锁链深深勒进他破旧的道袍,嵌入皮肉。那件百年前登仙台上就破破烂烂的道袍,如今更是褴褛不堪,沾满了尘埃和不知名的暗色污迹。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刺骨的罡风,还是因为那如同无数钢针般刺向他、饱含着恶意与杀机的目光。
斩仙台下,黑压压地围满了人。不,是围满了仙!
为首的是三位气息浩如烟海、面容却因刻骨的仇恨而扭曲变形的大能。
曾经的登仙台大长老,如今已晋升为执掌一方天律的巡天仙君。他身披华贵的紫金仙袍,头戴高冠,但那双深陷的老眼,却燃烧着比九幽煞火还要炽烈的怨毒。百年前登仙台上,那个喷嚏带来的雷劫劈散他发髻、烧焦他胡须、将他震飞的奇耻大辱,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道心。百年苦修,只为今日亲手监刑,看着这个玷污了飞升神圣性的孽障魂飞魄散!
他左侧,是一位身着玄甲、面容冷硬如万载寒铁的中年将军,周身缭绕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正是统御天河水军的荡魔元帅。他唯一的爱子,当年在登仙台上距离陈平安过近,被那喷嚏引动的雷劫余波波及,当场道基崩毁,仙路断绝,成了废人!此仇,不共戴天!
右侧,则是一位风韵犹存却面罩寒霜的宫装美妇,乃是瑶池仙宫的执法长老。她最得意的门徒,那个被誉为万年不遇的冰系天才,同样在百年前那场无妄之灾中,被陈平安飞升时散逸出的、那格格不入的神圣气息侵染了纯净道体,导致功法反噬,至今仍在寒玉冰棺中沉睡不醒!
在他们身后,是更多当年在登仙台被波及、或是纯粹出于嫉恨和维护飞升尊严而聚集起来的仙神。他们的目光,如同无数淬毒的利箭,牢牢钉在刑架上那个颤抖的身影上。
时辰已到!巡天仙君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冰冷刺骨,带着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快意和残忍,响彻整个斩仙台。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抬起,指向刑架顶端的斩仙铡刀。
行刑——!!
斩——!!
斩——!!
斩——!!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爆发,无数仙神齐声咆哮,声浪汇聚成恐怖的洪流,冲击着斩仙台的空间,连那些灰白色的寂灭罡风都被短暂地迫开!无边的杀意和怨气几乎凝成实质,要将刑架上的陈平安彻底撕碎!
嗡——!!!
刑架顶端,那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断因果斩仙铡刀,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嗡鸣!布满铡身的古老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瞬间被点亮,流淌出暗红如血、粘稠如岩浆的光芒!一股冰冷、决绝、仿佛能斩断过去未来一切因果联系的恐怖杀机,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倾泻而下,将整个刑架、连同被锁链捆缚的陈平安彻底笼罩!
铡刀缓缓抬起,幽冷的刃口对准了陈平安的脖颈。那抬起的轨迹,仿佛带动了整个斩仙台的煞气和所有围观者的杀意,沉重得让空间都为之扭曲!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如此冰冷地扼住了陈平安的咽喉。百年的东躲西藏,百年的惶恐不安,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他想要挣扎,可那九条镇压锁链上的符文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压制着他每一寸肌肉和每一缕法力。他想要嘶喊,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对身体的控制!
就在那斩仙铡刀抬升至最高点,即将带着万钧之势、斩断一切因果落下前的万分之一刹那——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在死寂的、杀意沸腾的斩仙台上清晰得如同惊雷的异响,从刑架上飘了出来。
陈平安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他那张被乱发遮掩、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充满了比面对斩仙铡刀时更甚的、一种名为彻底完了的绝望。
时间,再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山呼海啸般的斩字余音还在斩仙台上空回荡,巡天仙君嘴角那抹残忍快意的弧度才刚刚扬起,荡魔元帅眼中复仇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瑶池长老脸上冰寒的杀机正要达到顶点……
噗~~~~~
那声微不足道的轻响,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猛然炸开!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刑架本身!那柄由九幽玄铁混合星辰内核、铭刻了无数天道杀伐符文、号称能斩断因果、万劫不磨的断因果斩仙铡刀,在距离陈平安脖颈还有三尺之遥的高处,毫无征兆地——炸了!
如同一个被吹到极限、然后被针尖轻轻戳破的气球!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无数坚不可摧的铡刀碎片,裹挟着粘稠如血的暗红符文能量和暴走的寂灭煞气,如同亿万颗毁灭的流星,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迸射!恐怖的冲击波瞬间横扫整个斩仙台!
不——!
首当其冲的巡天仙君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惨叫,护体仙光如同纸糊般破碎,紫金仙袍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成破布条,整个人被狠狠掀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他引以为傲的仙君威仪,再次在陈平安面前碎了一地。
荡魔元帅的玄甲发出刺耳的呻吟,火星四溅,魁梧的身躯被冲击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痕,脸色铁青。
瑶池长老的宫装被撕裂,发髻散乱,狼狈地祭出一面玉镜护住周身,镜面上瞬间布满裂纹。
整个斩仙台,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毁灭星辰!靠近刑架的仙神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惨叫着倒飞出去,仙血洒落长空。坚固无比的黑曜石地面,以刑架为中心,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
然而,毁灭的狂潮仅仅只是开始!
就在斩仙铡刀炸裂的同一瞬间,整个诸天万界的灵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搅动、抽吸!斩仙台所在的这片九幽绝域,空间壁垒脆弱处,骤然裂开无数道巨大的、横贯虚空的漆黑缝隙!
轰隆隆——!!!
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出现了!
无数条颜色各异、凝练如实质的灵气长河,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巨龙,从那些空间裂缝中、从诸天万界的各个角落、从星河的深处、从地脉的源头……疯狂地倒灌而入!它们汇聚成一股股毁天灭地的洪流,目标只有一个——那个被炸裂的斩仙铡刀碎片和锁链捆缚、刚刚放了个屁、正一脸死灰绝望的陈平安!
七彩的、赤红的、幽蓝的、玄黄的……无数种属性的本源灵气,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带着足以撑爆大千世界的恐怖能量,无视空间距离,无视一切阻碍,疯狂地灌注进陈平安体内!
他的身体,成了这些毁灭性能量唯一的宣泄口!
呃啊——!
陈平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的身体瞬间被无数道狂暴的灵气洪流淹没、贯穿!那破旧的道袍在能量冲击下直接化为飞灰!皮肤表面,无数玄奥莫测、古老到无法辨识其来源的金色符文疯狂涌现、流转,如同最精密的熔炉,以匪夷所思的效率吞噬、转化着这足以毁灭星河的恐怖能量!他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强行充气到极限的气球,皮肤下光芒剧烈涌动,似乎随时可能爆开!
但这仅仅是他承受的。
当那浩瀚如海、精纯到极点的灵气洪流,在疯狂灌注陈平安的同时,不可避免地逸散开来,扫过整个斩仙台——
奇迹,或者说灾难,降临了。
一个刚刚被冲击波掀飞、摔得七荤八素、只有天仙境界的年轻仙吏,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缕逸散的、凝练如丝的赤红火系本源灵气恰好扫过他的身体。
嗡!
他身体猛地一僵,眼珠子瞬间凸出!体内那困扰了他数百年的瓶颈,如同烈日下的薄冰,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一股强横数倍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直接冲破了天仙的桎梏!
我……我突破了!金仙!他呆滞地看着自己燃烧着赤红火焰的双手,声音因为极度的狂喜和荒谬而变了调。
这只是一个开始!
如同点燃了连锁反应的导火索!
噗!噗!噗!噗!噗!
斩仙台上,此起彼伏的突破气浪声瞬间连成一片!仿佛无数个小小的闷雷在同时炸响!
一个须发皆白、卡在金仙巅峰不知多少万年的老仙人,被一股精纯无比的土黄色地脉本源灵气扫过。他那如同磐石般沉寂了无尽岁月的境界壁垒,轰然破碎!一股厚重如大地、承载万物的气息冲天而起!他老泪纵横,仰天嘶吼:仙君!仙君啊!!老夫终于……
噗!另一个方向,一位修炼寒冰法则的仙子,被一缕幽蓝的玄冰本源灵气注入。她周身瞬间凝结出无数瑰丽的冰晶,气息节节攀升,困扰许久的功法滞涩豁然贯通!
突破了!我的瓶颈破了!
天哪!我的道伤在修复!
我的功法!圆满了!哈哈哈!
仙尊!我感应到仙尊之境了!!
狂喜的呐喊、难以置信的惊呼、喜极而泣的嘶吼……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杀意和咆哮,充斥了整个斩仙台!无论是那些之前叫嚣着要斩陈平安的,还是被无辜波及的,此刻都陷入了疯狂的突破狂潮中!
仙光璀璨,法则交织,一道道突破的气机如同喷发的火山,在斩仙台各处冲天而起!场面彻底失控!混乱到了极点!
巡天仙君、荡魔元帅、瑶池长老,这三位修为最高、距离刑架最近的大能,此刻被逸散的本源灵气包裹着,感受着体内那早已停滞不前的修为竟在疯狂松动、蠢蠢欲动!他们脸上复仇的快意早已被无边的骇然和荒谬所取代。
这……这怎么可能!巡天仙君看着自己微微颤抖、似乎要突破更高境界的手掌,感觉道心都在崩塌。他死死盯着刑架上那个被灵气洪流包裹、像个即将爆炸的发光体般的陈平安,声音都变了调:一个……一个屁!崩碎了斩仙铡引动了诸天灵气倒灌让……让所有人……集体突破!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天道规则、对力量、对屁这个字的所有认知极限!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抽搐。
就在这突破狂潮席卷、混乱达到顶点、连三位大能都心神失守的瞬间——
斩仙台上空,那被无数灵气长河撕裂得支离破碎的虚空,猛地向内塌陷!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其威严、其苍茫的气息,骤然降临!这气息并非充满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塌陷的虚空中心,光芒凝聚,一道模糊却伟岸无比的身影缓缓浮现。那身影仿佛由最纯净的光和最基本的规则构成,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感受到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仿佛就是宇宙本身意志的宏大感。
天道投影!
整个斩仙台瞬间死寂!所有的突破气浪、狂喜的呐喊、痛苦的呻吟、能量的轰鸣……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只剩下罡风在破碎空间边缘呼啸的声音。所有仙神,无论处于何种状态,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各种惊愕、狂喜、呆滞的姿势,僵硬地、带着无与伦比的敬畏和茫然,仰望着那道至高无上的虚影。
陈平安身上那狂暴灌注的灵气洪流,在这投影降临的瞬间,如同温顺的小溪,骤然变得平和下来,不再具有毁灭性的冲击力,只是依旧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体内那些疯狂运转的古老符文。
天道投影的目光(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目光的话),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斩仙台,扫过炸裂的刑架,扫过那些或突破或呆滞的仙神,最终,落在了刑架上那个赤着上身、被符文包裹、一脸生无可恋、眼神空洞的陈平安身上。
一个声音,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响起。这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蕴含着时间与规则的韵律,却带着一种极其罕见、极其人性化的……窘迫和无奈,如同一个做错了事又不得不承认的孩童。
咳……
一声清晰的、带着尴尬意味的清嗓声。
那个……
投影似乎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极其难以启齿的措辞。
……当年……本座……嗯……参悟混沌至理时……不小心……出了点岔子……
声音断断续续,那份尴尬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下来。
一身道行……修为……嗯……出了点……小意外……失控了……
投影的目光似乎有些躲闪,不敢看陈平安那空洞的眼神。
情急之下……只能……嗯……仓促间……找个……容器……暂时……封存一下……
说到容器两个字时,那宏大的声音明显微弱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
那个喷嚏……咳……还有刚才那个……
投影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指向陈平安,那模糊的光影手指都显得有些僵硬。
……就是封印……的……钥匙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