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那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最先崩溃的是堂姐。
她发出一声尖叫,扑向自己的儿子。
她死死捂住他的嘴,歇斯底里地骂他是小畜生。
你这个白眼狼!
她转过头,对着我们所有人抵赖。
他胡说八道!这孩子肯定是吓傻了!
对!是你们!是你们收买他的!
门开了。
堂姐夫匆匆赶了进来。
商场经理早就联系了他。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桌上的索赔单,和这一屋子的混乱。
他一句话没说,走到自己妻子面前。
他盯着她,声音冷得吓人。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伯眼看情况不对,立刻想出来和稀泥。
他先是指着外孙骂。
不懂事的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然后又转头劝自己的女婿。
哎呀,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我们是一家人,有事关起门来说。
他话锋一转,又想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
我看,这就是有人在背后报复,故意挑拨我们家关系!
奶奶站在一旁,目睹了所有事情,眼神里满是失望。
大伯母扑通一下抱住了她的腿,开始哭嚎。
妈!他们要逼死我们全家啊!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奶奶的心,又一次软了。
她转过身,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爸。
老二啊,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你大哥吧,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堂姐夫彻底爆发了。
他不是冲着我们,而是冲着自己的妻子和岳父。
他指着堂姐的鼻子,发出了压抑许久的怒吼。
我受够了!我早就受够了你们这一家子!
贪得无厌!没完没了!
现在竟然教唆儿子去干这种事!你想毁了谁你想毁了我们自己的家!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对堂姐说出了两个字。
离婚。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堂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伯僵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堂姐夫没有理会他们直接离开了我们家。
大伯一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6
我以为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直到那天,堂姐又一次找上门来。
我打开门,看到她憔悴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烦躁。
她看见我,就像看见了救星,想往里冲。
我直接把身子堵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她愣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
小畅,你让你爸出来,堂姐求求你们了。
你大伯投资失败,欠了外面一大笔钱,现在天天有人上门要债,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原来是大伯出了事,想让我爸帮忙填补那个窟窿。
我心里冷笑。
我直接拒绝,准备关门。
她一看我要关门,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她的哭喊声又尖又响,很快引来了楼道里邻居的围观。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我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只觉得恶心。
我拿出手机,对准了她。
你继续,我帮你录下来,发到网上去,让大家都看看你是怎么被我们‘逼死’的。
她看到手机,哭声一顿。
下一秒,她做出了更无耻的举动。
她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整个人躺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打人啦!救命啊!!
没天理了!欠钱不还还打人啊!
她胡说八道,试图把水搅浑。
我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她在地上表演。
等她喊累了,我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抬头看看。
她下意识地抬头。
我指了指我们楼道斜上方,那个红色的小灯。
我们楼道上个月刚换了新的公共监控,高清的,带收音功能。
你刚刚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录得清清楚楚。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她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邻居们的指指点点让她无地自容。
她知道今天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瞪着我。
那眼神,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她压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这种人,早晚不得好死!
7
没过几天,我就发现自己火了。
是在一个本地很火的短视频平台上。
堂姐,竟然和一个以调解家庭矛盾、为弱者发声闻名的网红主播连上了线。
直播间里,她哭得梨花带雨,向几十万在线观众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主播,你要为我做主啊!
在她的嘴里,我成了一个从小被宠坏,冷血无情,玩物丧志的恶人。
她说我为了几个破娃娃,不惜教唆她年幼的儿子去犯罪,导致他们家背上了几十万的巨额债务。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强势亲戚欺凌,走投无路的可怜母亲。
我们去找她理论,她还动手打我,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说我们这种穷亲戚就不配活在世上!
那个网红主播在一旁义愤填膺地煽风点火。
太可恶了!这种人简直是家族的败类!
家人们,我们把公道打在公屏上!支持这位可怜的母亲维权!
弹幕瞬间爆炸了。
这种堂妹就该被网暴!
为了几个娃娃把亲戚逼成这样真是冷血!
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
仇恨被拉到了顶点。
很快,我的名字,我所在的小区,甚至我公司的信息,都被部分泄露了出去。
我的手机被打爆,全是陌生号码的骚扰电话和辱骂短信。
我的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
公司的同事也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我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我爸妈气得整夜睡不着,我爸更是想直接冲到那个网红公司去。
我拦住了他。
我没有被打倒,甚至没有哭。
愤怒过后,我反而更加冷静了。
我立刻截图,录屏,保留下了直播间里所有的侮辱性言论和人肉信息。
每一条,都是证据。
然后,我拨通了当初那个商场负责人的电话。
您好,王经理,我是上次labubu装置事件的家属,我想麻烦您一件事,能不能把您那天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发我一份
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本市最好的律师团队。
他们想用舆论毁掉我。
那我就用法律,进行一场最彻底的反击。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8
我请的律师姓王,是业内有名的快刀手。
他看完我整理的所有证据,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光。
这个案子,证据链非常完整,无懈可击。
对方完全是自掘坟墓。
他把材料分成两部分。
民事诉讼的部分,法庭上我们必胜无疑。
至于舆论战,我们也要打,而且要打得比他们更漂亮。
律师函像雪片一样飞了出去。
第一封,给那个网红主播和他背后的MCN公司,要求立刻停止侵权,删除视频,公开道歉。
第二封,给短视频平台,要求履行监管责任,提供后台数据。
做完这一切,王律师帮我联系了一家全国知名的法制栏目。
我答应了他们的独家专访。
走进演播室,刺眼的灯光打在我脸上。
主持人是一个很干练的中年女性,她开门见山。
小畅,你好。网上关于你的事情我们都看了,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很多人说你为了几个娃娃,就把亲人逼上绝路,你怎么看
我对着镜头,很平静。
首先,那不是几个娃娃,是我花了数年心血和积蓄的个人收藏,价值超过六位数。
其次,不是我逼他们,是他们先毁了我的财产,还想用我父亲的同情心,来填补他们自己犯下的错误。
主持人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说到我那些被涂得面目全非的labubu时,我停顿了一下。
我当时很愤怒,也很心痛。但我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内部解决,我要求赔偿。
可是他们说,我一个成年人,玩物丧志,说我的收藏是破塑料,说他们的孩子有艺术天赋,是在帮我二次创作。
演播室里一片安静。
他们不仅不认错,还想让我爸动用关系,把他那个毁了我收藏的外孙,送进最好的艺术学校。
我看到主持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接下来,就发生了商场那一幕。
专访的高潮,是我放出证据的时刻。
我示意工作人员,播放了第一段视频。
那是堂姐在我家门口,抱着我的腿撒泼打滚,一边哭喊我打人,一边咒骂我们见死不救的高清监控。
弹幕瞬间炸了。
我靠!这是那个直播里哭哭啼啼的可怜母亲这演技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这哪里是被欺负,这分明是上门讹诈啊!
我没有理会弹幕,示意播放第二段录音。
那是我外孙在家中那声石破天惊的尖叫。
是妈妈说的!她说只要我闹得够凶,二爷就会心软给钱!就像上次骗走那五万块一样!
童声清脆,内容却恶毒无比。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开始几何级数飙升。
最后,我拿出了那张泛黄的借条。
我将它们并排展示在镜头前。
这五万块,是我爸当年准备给工人发工资应急的最后五万块钱,大伯骗走后就人间蒸发。
这已经不是亲戚间的占小便宜,这是在喝人血。
专访播出后的一个小时内,网红主播恶意营销、毒堂姐一家、现实版吸血鬼等词条,屠杀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榜。
舆论彻底反转。
我律师团队的最后一击,也精准地放了出来。
他们查到,大伯根本不是投资失败,而是在境外网站参与网络赌博,欠了上百万的赌债。
所谓的上门要债,全是他找人演的戏。
谎言被彻底戳穿,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了下来。
那个网红主播的公司,立刻发表了一份避重就轻的道歉声明,但无济于事,他的账号和公司旗下多个账号,因为恶意营销、煽动网暴,被平台永久封禁。
之前在网上对我口诛笔伐的网民,此刻全都调转枪口。
我吐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极品啊!
赌博欠债还想让亲戚填坑脸呢
必须严惩!支持妹妹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这种亲戚,断了关系都算轻的!
堂姐和我大伯一家的所有社交账号都被扒了出来。
评论区里,是铺天盖地的声讨和谩骂。
他们亲手点燃的火,最终烧毁了他们自己。
9
舆论的审判之后,是法律的终极审判。
开庭那天,天气阴沉。
我再次在法庭上见到了他们。
不过几个星期,大伯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大半,眼神空洞。
堂姐则面色蜡黄,双手不停地发抖,不敢看任何人。
那个网红主播也坐在被告席上,西装革履,却掩盖不住满脸的惶恐。
法庭庄严肃穆。
我的律师王律师,冷静而沉稳。
他将证据一份份呈上,逻辑清晰,言辞犀利。
当那段堂姐在家门口撒泼的监控视频在法庭大屏幕上播放时,整个旁听席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堂姐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
法官敲了敲法槌,面无表情。
轮到律师盘问环节。
王律师首先看向堂姐。
被告,你在直播中多次声称,我的当事人对你进行了殴打,请你指出,监控视频的哪一分哪一秒,她对你动了手
堂姐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你,是你先用话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
我只相信证据。那么,关于你儿子,也就是你口中的‘绘画天才’,在商场的行为,你是否事先知情又是否,像你儿子亲口所说,是你教唆他去毁坏我当事人的财物,以骗取钱财
我没有!他胡说的!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她尖叫起来。
王律师没有理会她的歇斯底里,转而看向大伯。
被告,关于这张五万元的借条,以及我当事人父亲提供的,当年为工人们发工资的证据,你是否认同
大伯嘴唇动了动,最终頹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何在拿到这笔钱后,就立刻失联了呢这笔钱,你用在了哪里
大伯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他哑着嗓子。
我,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拿去做生意了......
什么生意,需要用亲人救命的钱去做王律师步步紧逼。
大伯彻底哑火了。
最后的审判,毫无悬念。
法官当庭宣判。
被告人林国立,侵占财产罪名成立,念其有悔过表现,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并责令其在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连本带利,归还被害人父亲欠款共计十一万三千元。
被告人林菲,犯诽谤罪,鉴于其行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严重侵害了被害人的名誉权和正常生活,判处两名被告在国家级及本市主流报纸媒体上,连续三日刊登不小于四分之一版面的道歉信,向被害人公开赔礼道歉。
并共同赔偿被害人精神损害抚慰金三十万元。
法槌落下,一锤定音。
堂姐听到判决结果,两眼一翻,直接瘫倒在了被告席上。
法庭乱成一团。
事情结束后没几天,他们一家人,竟然又找到了我们家门口。
这一次,他们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撒泼。
大伯带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堂姐,跪在了我家门前。
弟弟,弟妹,我们知道错了,真的错了。
求求你们,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开门的是我爸。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现在知道我们是亲戚了
你们在网上污蔑我女儿,想把她逼死的时候,怎么不念亲戚的情分
大伯母也哭着上前。
看在咱妈的面子上......她老人家要是知道我们这样,该多伤心啊......
我爸冷笑一声。
别提我妈。她一辈子心软,才被你们蒙蔽了一辈子。你们利用她的善良,现在还想拿她当挡箭牌
他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冷得像冰。
法院的判决,就是我们家的态度。
一分钱的赔偿,一天的道歉,都不能少。
你们自己做下的恶,就自己去承担后果。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将所有的哭嚎和哀求,都隔绝在了门外。
10
我们很快就收到了法院强制执行划拨过来的赔偿款。
他们的房子被拍卖,所有积蓄被清空,还背上了对外的债务。
生活,终于彻底回归了平静。
那种感觉,就像是拔掉了一颗深入骨髓的烂牙,虽然过程痛苦,但之后便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爸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我们一家人,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过那些人,那些事。
只是,有些伤害,留下的疤痕不会轻易消失。
奶奶的身体,从那之后就垮了。
我妈去医院看过她几次,她只是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她的眼神是空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她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偏袒维护了一辈子的儿子一家,竟是如此卑劣不堪。
也没法面对,被她反复指责、要求退让的我们,才是自始至终的受害者。
这种认知上的崩塌,对一个老人来说,是致命的。
半年后,奶奶去世了。
葬礼上,我爸去上了柱香,全程没有跟大伯一家说一句话,放下奠仪就走了。
大伯一家在老家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彻底待不下去,听说变卖了祖宅,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
几年过去,我换了新的工作,有了新的朋友圈,也重新拥有了满满一柜子的收藏。
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了。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老家一个发小的电话。
我们聊着近况,他突然话锋一转。
哎,对了,你还记得你家那门奇葩亲戚吗
我端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
记得,怎么了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出大事了。你那个外甥,就那个‘小画家’,被抓了。
我心里没有丝毫意外。
他......一开始就是小偷小摸,在他们租的那个小区里,偷人家快递,偷电瓶车电池。
他爸妈,也就是你那堂姐,根本不管,还帮他瞒着,觉得孩子还小,是闹着玩。
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开始撬锁,入室盗窃。
前几天,他去偷一栋别墅,被回家的房主撞个正着。
朋友的声音低沉下来。
他一慌,拿起屋里的一个摆件,就把人家房主的头给砸了,那人现在还在ICU里抢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才十几岁,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听着,抿了一口咖啡,嘴里一片苦涩。
那......他爸妈呢
你大伯听到消息,当场就脑溢血了,现在瘫在床上,话都说不利索。
最惨的是你那个堂姐,儿子抓了,老的瘫了,她受不了这个刺激,疯了。
整天穿着红衣服,在街上到处跑,见人就说她儿子是天才,是未来的大画家,马上就要去国外开画展了。
一个家,彻彻底底,散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平静得可怕。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就好像,在听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爸走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他刚才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他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
你大伯这个人,一辈子都想着走捷径,占便宜,从没想过,人生的路,要一步一步自己走。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孩子身上,却用了最愚蠢、最恶毒的方式去浇灌。
那不是爱,那是亲手喂下去的毒药。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释然和感慨。
所以你看,这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路。
是那无休无止的溺爱,亲手把孩子,把整个家,都送上了绝路。
我喝完手中的咖啡,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