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预见者:48小时倒计时 > 第一章

1
雨夜·预见·倒计时
雨,下得像天漏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陈默那辆破旧网约车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勉强撕开一片浑浊的视野。昏黄的路灯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长、扭曲,像垂死挣扎的光蛇。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雨声和湿冷,却关不住车内弥漫的、混合着廉价香水、烟味和上一位乘客残留的汗酸气。
陈默靠在驾驶座上,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他没抽,只是任由那一点猩红在昏暗的车厢里明明灭灭,映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透着股挥之不去疲惫的脸。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像一块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石头。
他抬手,抹了一把后视镜上凝结的水汽。
镜面清晰了一瞬,映出他自己那张有些模糊的脸。但就在这清晰的一刹那,镜子里他的脸旁边,却诡异地闪过另一个画面碎片: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高楼天台边缘,脚下是深渊般的城市灯火,风吹得他领带狂舞……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像幻觉。
陈默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擦掉了一点无关紧要的灰尘。他掐灭烟头,随手丢进旁边塞满烟蒂的易拉罐里。
看见,不等于参与。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像是某种刻入骨髓的戒律。强行变轨,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三年前…够了。
手机接单的提示音突兀地撕裂了车厢的沉闷。
叮咚!接到新订单,目的地:星耀科技园南门,乘客林女士。
陈默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没什么犹豫,手指划过接单键。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破旧的网约车碾开积水,朝着定位的红点驶去。
车子在一个老旧公寓楼的雨檐下停稳。昏黄的门灯下,一个身影小跑着冲了过来,拉开车门,带着一股湿冷的雨气钻进了后排。
师傅,去星耀科技园南门,麻烦快点,赶时间。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但还算清晰。
陈默习惯性地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后排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多岁,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里面是职业套装,膝盖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笔记本电脑包,正低头用纸巾擦拭着屏幕上的水渍。灯光勾勒出她略显疲惫却依然精致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子专注和倔强。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设计独特的腕表,深蓝色的表盘里,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旋转。
是个漂亮的都市白领。陈默心里没什么波澜,这样的乘客他见多了。他应了一声:嗯,系好安全带。
便转动方向盘,车子重新汇入雨夜的洪流。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再次不经意地落在那面普普通通的后视镜上——
轰!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脚下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到底!
镜子里,哪里还有林薇那张漂亮的脸
取而代之的,是几段无比清晰、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影像碎片,如同最恐怖的VR画面,蛮横地塞进他的眼球!
影像一:
一间光线昏暗、凌乱不堪的公寓!林薇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紧紧贴着墙壁,步步后退。一个身材壮硕、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身影堵在门口,面目模糊,但那股暴戾的气息几乎要透出镜子!他左手虎口处,一只狰狞的蓝色蝎子纹身,如同活物般扭动!他手里,赫然攥着一把沉重的扳手,正带着残忍的笑意,一步步逼近!
影像二:
刺耳尖锐的警笛声仿佛直接在陈默耳边炸响!警戒线的黄黑条纹在雨中模糊晃动。一副担架被抬了出来,上面蒙着冰冷的白布。一只苍白、毫无生气的手从白布边缘无力地垂下,手腕上,那块深蓝色的星云腕表,在警灯的闪烁下,折射出诡异而凄凉的光!
影像三: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刺眼红光的电子倒计时牌,如同恶魔的宣告,轰然占据整个镜面!猩红的数字疯狂跳动:
**48:00:00**
然后变成:
**47:59:59**
**47:59:58…**
嘶——!
陈默倒抽一口冷气,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冷汗几乎是刷的一下就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血腥味的幻象)仿佛充斥了整个鼻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清晰!太他妈的清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看到的碎片都要完整,都要具体!那扳手的冰冷反光,那蝎子纹身的狰狞细节,那白布下轮廓的绝望…还有那该死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倒计时!
师傅
后排传来林薇疑惑的声音,带着点被急刹车晃到的不满,你没事吧
陈默猛地惊醒,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那是极度惊惧带来的生理反应)。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走调:…没事。路滑。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面如同诅咒之窗的后视镜。但那血腥的画面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车厢里,林薇身上淡淡的、带着点花果香气的洗发水味道飘了过来,清新好闻,却与他刚刚看到的死亡预告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象
车子在沉默中行驶,只有雨刮器单调的刮擦声和引擎的轰鸣。
陈默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47:58:12…的倒计时仿佛直接刻在了他的脑髓里,每一秒的跳动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神经。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林薇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星云手表,似乎在寻求一丝安慰。那是一种对未来的不安还是…对某种解脱的期待
绝不干预的铁律在他心底疯狂咆哮,像冰冷的锁链试图捆住他。但三年前那个模糊的、因他试图插手而结局更惨烈的身影,此刻却被林薇那清晰具体的死亡影像冲击得摇摇欲坠。一个鲜活的、就在他身后几尺的生命,正在被死亡倒计时疯狂吞噬!
操!
陈默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一股他自己都陌生的焦灼感在胸腔里燃烧。他必须知道更多!
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干涩:这么晚…去科技园,加班
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林薇似乎有些意外司机的搭话,睁开眼,叹了口气,带着浓重的疲惫:是啊,熬了几个通宵了,一个关键项目,明天就要最终交付。
她揉了揉眉心,眼神有些放空,不过…熬过今晚,明天…明天应该就能彻底解脱了。
解脱
这个词像根针,猛地刺了陈默一下!她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疲惫、决绝甚至…如释重负的异样,让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和他预见的影像,对上了!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林薇放在腿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个没有保存名字的陌生号码在闪烁。
林薇的身体明显一僵,脸色瞬间白了。她盯着那个号码,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恐惧,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手机固执地震动着,嗡嗡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手指划开了接听键,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愤怒:
…我说了!别再找我!钱…钱我会想办法的!…这个月!这个月底一定给你!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男人粗暴的咆哮,即使没开免提,陈默也能隐约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林薇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撑着强硬:不!我不会再见你!…你…你敢动我妈试试!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嘟…嘟…嘟…
电话被她猛地挂断。她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她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因为压抑的抽泣而剧烈起伏。那只戴着星云手表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陈默透过后视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个蝎子纹身的男人!债务还是情感勒索以母亲相威胁!林薇口中的明天解脱…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陈默的心脏上
星耀科技园冰冷的、充满未来感的巨大Logo在雨幕中闪烁着蓝光。车子缓缓停在指定的南门。
林薇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拿起电脑包准备下车。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残留着恐惧和绝望。
就在她推开车门,一只脚踏入冰冷雨水中的瞬间——
等等!
陈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急迫。
林薇愕然回头。
只见陈默手忙脚乱地在中控台的杂物箱里翻找着,动作甚至有些粗鲁。他扯出一张皱巴巴的加油站小票,又从扶手箱里摸出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他低着头,笔尖在纸面上用力划拉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进行某种关乎生死的仪式。
他撕下写好的那部分,猛地转身,隔着座椅靠背,将那张小小的纸片几乎是塞进了林薇手里。他的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林薇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纸上是一个手写的手机号码,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默隔着昏暗的光线,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凝重,有急迫,有不容拒绝的强硬,甚至…有一丝林薇完全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恳求。
拿着!
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你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感觉…特别危险,打给我!任何时候!记住,是任何时候!
林薇彻底愣住了,手里捏着那张还带着司机体温的纸片,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路沉默寡言、此刻却判若两人的司机,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和急迫,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荒诞感涌上心头。萍水相逢,深夜司机,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号码…这太奇怪了!
但…他眼中的那份沉重的真诚,那份仿佛知晓她所有恐惧的穿透力,让她拒绝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也许,是刚才那通电话被他听到了也许,这只是个过分热心的好人在巨大的绝望和孤立无援中,这张写着号码的纸片,竟莫名地给了她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暖意。
…谢谢。
林薇最终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将纸片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抓住了一根虚无的稻草,然后转身,快步冲进了写字楼的旋转门,身影消失在明亮却冰冷的光线里。
陈默没有立刻离开。
他关掉顶灯,让车厢重新陷入黑暗。他熄了火,停在科技园对面一个不起眼的阴影角落里。雨水冲刷着车窗,外面霓虹闪烁的世界变得模糊扭曲。
他双手用力搓了把脸,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不行!还不够!那个光明里在哪儿那个蝎子纹身的畜生到底在哪栋楼48小时…不,现在可能只剩下不到47小时了!
妈的!拼了!
陈默低吼一声,眼神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猛地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集中全部精神,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拼命向林薇消失的方向扫描过去!
一股剧烈的、如同钢针搅动脑髓的剧痛瞬间袭来!陈默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但他咬着牙,硬生生扛着这股非人的痛楚。
黑暗中,一些新的、更加模糊的碎片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断断续续地强行挤入他疼痛欲裂的脑海:
一个破旧、脏乱的小区大门,墙皮剥落,上面几个锈蚀的红色大字在意识中一闪而过——光明里!(充满讽刺的名字!)
一栋老式居民楼的模糊轮廓,灰扑扑的,单元门…是那种老旧的、深绿色的铁门!
最后,一个无比清晰的定格特写——那只盘踞在左手虎口上的、狰狞的蓝色蝎子纹身!每一根毒刺都仿佛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呃啊!
陈默痛得蜷缩了一下身体,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信息量很少,但足够了!光明里小区!绿色单元门!还有那个该死的蝎子烙印!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孤狼。他猛地发动车子,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破旧的网约车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进更深的雨夜。
目标:光明里!
时间:滴答…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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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光明里·蝎影·天台绝境
破旧的网约车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雨夜的迷宫中咆哮穿行。陈默死死盯着前方被雨幕扭曲的道路,脑子里那根名为48小时的倒计时钟摆,每一下摆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光明里!
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地名,此刻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城市的繁华被迅速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狭窄的街道,坑洼的路面让车子不断颠簸。路灯稀疏昏暗,勉强照亮两旁低矮、墙皮剥落的老旧居民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与市中心科技园的冰冷洁净形成天壤之别。
陈默降低车速,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雨刮器刮开的短暂清晰中,疯狂扫视着路边每一个小区的入口。
光明里…光明里…
他喃喃自语,嘴唇干裂。脑仁深处,强行窥探未来碎片带来的剧痛余波仍在隐隐作祟,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搅动。
突然!
一个锈迹斑斑、歪斜的铁艺拱门闯入视野!拱门顶端,几个褪色剥落的红色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可辨:光

里!
找到了!
陈默一脚刹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滑行几米才停住,激起一片泥水。他熄了火,但没有下车,只是将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路边一棵枯死老树的阴影里,如同融入黑暗的猎手。
雨还在下,但小了些,变成了冰冷的雨丝。他摇下车窗一条缝,混杂着铁锈、垃圾和某种劣质消毒水味道的冷空气灌了进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小区内部一片破败。几栋老式的六层板楼像沉默的灰色巨兽蹲伏着,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偶尔几盏昏黄的灯光透出,映着窗台上堆积的杂物和破烂的雨棚。楼下的空地堆满了废弃家具和建筑垃圾,雨水在坑洼处积成浑浊的水洼。
陈默的视线如同鹰隼,一栋楼一栋楼地扫过。深绿色的单元门…那个关键特征!他的预见碎片里,那个死亡的起点,单元门是深绿色的!
一栋…两栋…不是…三栋…单元门是蓝色的…四栋…灰色铁皮门…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预见碎片时,目光锁定了小区最深处、紧挨着一堵破墙的那栋楼!
单元门!深绿色!油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铁锈,门轴歪斜着,虚掩着一条缝。门旁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层层叠叠、被雨水泡得发白卷边的小广告。
就是这里!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头顶。那个男人,那个手上纹着蓝色蝎子的畜生,就在这里面!林薇明天…不,也许就是今晚,会被带到这里,走向那个白布覆盖的结局!
他死死盯着那扇深绿色的、如同地狱入口的门,手不自觉地摸向车门把手。冲进去怎么找哪一层哪一户他只有模糊的楼层印象(顶楼天台),没有具体门牌!贸然闯入,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那疯子提前对林薇母女下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凌迟陈默的神经。他尝试再次集中精神,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但剧烈的头痛立刻袭来,眼前阵阵发黑,除了那该死的蝎子纹身和担架的影像碎片在眼前晃动,什么新的信息都榨不出来。
操!
陈默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哀鸣,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突兀,吓得他自己都一激灵,赶紧伏低身体。
不能急…不能急…他强迫自己冷静,像潜伏的狙击手。等!等那个畜生出现!只要他出现,只要确认他住哪一层,就有机会!
等待是煎熬的炼狱。雨丝冰冷,车厢里弥漫着陈默粗重的呼吸声和汗水蒸腾的味道。他像一尊石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深绿色的单元门和楼上的动静。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跳到了凌晨三点多。雨彻底停了,但阴云未散,夜色更加粘稠。就在陈默的眼皮开始沉重,精神高度紧绷带来的疲惫感阵阵袭来时——
吱呀!
一声刺耳的、锈蚀门轴转动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深绿色的单元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影摇晃着走了出来!
陈默瞬间像被通了高压电,所有疲惫一扫而空,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身材壮硕,穿着件脏兮兮的黑色紧身背心,露出的胳膊肌肉虬结,布满青筋。他剃着近乎光头的寸头,走路摇摇晃晃,手里还拎着个喝空的啤酒瓶,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就是他!那个预见影像中的施暴者!
陈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激光,瞬间锁定目标——那人的左手!
那人似乎觉得手痒,随手把啤酒瓶往旁边的垃圾堆一扔,抬起左手,用手背狠狠蹭了蹭自己的后颈。
就在他手背抬起的瞬间,借着楼道口那盏昏暗灯泡的光线,陈默看得清清楚楚!
左手虎口处!一只狰狞的、张牙舞爪的蓝色蝎子纹身!毒刺高高翘起,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泛着幽冷的蓝光!细节与他预见中的影像分毫不差!
确认无误!赵彪!(陈默在心底给这个畜生安上了名字)
赵彪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角,解开裤带开始放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完全没注意到阴影里那辆如同幽灵般的破车。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就是他!林薇死亡的直接推手!他死死盯着赵彪放完水,又摇摇晃晃地重新走回单元门,消失在黑洞洞的门洞里。
几秒钟后,三楼某个原本漆黑的窗口,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紧接着,四楼…五楼…顶楼!六楼的一个窗户也亮灯了!但六楼亮灯的窗户,与赵彪进去后三楼亮灯的时间几乎无缝衔接!这说明什么赵彪可能直接上了顶楼或者顶楼有同伙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顶楼…天台…预见影像中林薇被逼上天台的画面再次浮现!难道他住顶楼或者…那个地方是他的刑场
不能再等了!林薇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陈默立刻掏出手机,翻出昨天林薇订单里的乘客号码(作为司机他有记录),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
忙音!漫长的忙音!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陈默心上。
他挂断,再拨!
嘟…嘟…嘟…
依旧无人接听!
发信息!陈默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飞快敲打:林薇!你在哪看到速回电!有危险!别去光明里!别见那个男人!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林薇失联了!那个疯子赵彪刚刚才回来!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他已经动手了把林薇抓来了或者…林薇为了她母亲,真的主动送上门了
48小时的倒计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拨快!指针疯狂旋转,指向了**此刻**!
妈的!
陈默眼珠子都红了,一股狂暴的戾气冲散了最后一丝犹豫。他猛地推开车门,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朝着那栋死亡之楼,朝着那扇深绿色的地狱之门,发足狂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着铁锈和绝望的味道。
老旧的楼梯间弥漫着一股尿臊味和灰尘混合的怪味。声控灯大多坏了,只有零星几盏顽强地亮着昏黄的光,将斑驳的墙壁和堆满杂物的楼梯拐角照得鬼影幢幢。
陈默一步三阶,脚步沉重却迅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泵出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恐惧和愤怒。三楼…四楼…五楼…他路过三楼那个亮着灯的房门时,能听到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电视声和一个男人粗鲁的咒骂,但不是赵彪的声音。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顶楼天台!
通往天台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强劲的、带着湿冷雨气的风从门缝里呼啸灌入,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地狱的召唤。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力猛地推开铁门!
哐当!
铁门撞在后面的水泥墙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极致的凶险冻结!
天台上,狂风呼啸,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远处城市的灯火在低垂的阴云下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海。
就在那摇摇欲坠的天台边缘!
林薇!她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出了护栏之外!狂风撕扯着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一只手死死抓住生锈的护栏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发白,另一只手被一个壮硕的身影死死攥住,正被用力向外拖拽!
那个身影,正是赵彪!他背对着陈默,穿着那件黑色背心,左臂上虬结的肌肉贲张着,左手虎口处的蓝色蝎子纹身在昏暗中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残忍的光!他右手挥舞着一把沉重的、沾着暗红锈迹的扳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钱呢!没钱没钱就跟老子一起下去!一了百了!你妈那个老不死的,老子回头再收拾!
而在靠近水箱的角落里,林薇的母亲被用胶带绑在水管上,嘴里塞着破布,头发散乱,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正发出绝望的呜呜声,身体徒劳地挣扎着,眼神死死盯着女儿的方向,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
林薇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在狂风中如同脆弱的纸鸢,随时可能被彻底推下深渊!她看到了冲进来的陈默,那濒死的绝望眼神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强烈的求生欲!陈…师傅!救…救我!
赵彪被林薇的尖叫和身后的巨响惊动,猛地回头!
一张横肉遍布、满是酒气和暴戾的脸!三角眼里闪烁着疯狂和错愕!他显然没料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
操!哪来的杂碎!敢坏老子好事!
赵彪的狂怒瞬间被点燃,他一只手依旧死死拽着林薇,另一只手将扳手高高扬起,指着陈默,唾沫横飞地咆哮,滚!不然老子连你一起送下去!
就在赵彪回头咆哮、注意力被陈默吸引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陈默的预见能力如同被高压电激活,不受控制地被动触发!
一幅无比清晰的动态画面,如同最精确的慢镜头回放,瞬间塞满他的脑海:
赵彪因陈默的出现而暴怒,更加用力地将林薇向外猛推!同时他为了增加威慑力,身体会有一个前倾、重心压向林薇的动作!而就是这个前倾的动作,在他脚下湿滑的天台边缘,会导致他**自己重心瞬间失衡**!
机会!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陈默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了决断!不能扑上去硬抢!赵彪力量极大,硬抢只会让两人在瞬间一同坠楼!他需要的是——**干扰!精准的、致命的干扰!
赵彪!
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声音甚至盖过了呼啸的狂风!他的手指,不是指向赵彪,而是带着一种极度逼真、不容置疑的惊惶,猛地指向赵彪的身后——楼下!你看楼下!警察!警察来了!狙击手!红点瞄着你呢!!
什么!
赵彪的咆哮戛然而止!三角眼里那疯狂的戾气瞬间被一种本能的、对警察和狙击手的巨大恐惧所取代!这是刻在他这种亡命徒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巨大的惊恐,猛地顺着陈默手指的方向,扭头向下看去!身体也本能地随着扭头的动作,重心发生了微妙的偏移,那只抓着林薇的手,力道也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就是现在!!!
陈默的身体在吼声未落之时已经如同蓄满力的猎豹般爆射而出!他冲刺的目标,不是赵彪,而是紧贴着林薇、即将被赵彪前倾力量彻底带出护栏边缘的那一小块死亡区域!
他用尽毕生的力气,整个人如同人肉炮弹,狠狠地撞向林薇身体外侧的水泥护栏!同时,他的右手如同铁钳,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林薇那只还抓着护栏边缘、指节发白的手腕!左手则绕过她的身体,用肩膀和整个躯干作为支撑和屏障,死死地顶住她,将她往安全的方向猛拽!
啊——!!!
林薇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内倒去!
而赵彪,因为那致命的扭头分神和重心的瞬间失控,在陈默扑来的巨大冲击力、林薇被拽回的反作用力以及脚下湿滑边缘的作用下,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
我操你……
赵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嚎叫,三角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和坠落的绝望。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但那把沉重的扳手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弧线坠向黑暗。他壮硕的身体像一截失控的朽木,无可挽回地、直挺挺地向天台外倒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陈默死死抱住瘫软倒下的林薇,两人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耳边是林薇劫后余生、压抑不住的崩溃大哭。
楼下,传来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噗通重物落地声!
紧接着,是死寂。
死寂只持续了一两秒,便被楼下远处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无比真实而尖锐的警笛声彻底撕裂!红蓝交替闪烁的警灯光芒,已经开始在街角晃动,将湿漉漉的地面染上诡异的光晕。
陈默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曾经浮现林薇死亡影像的后视镜方向——那里只有灰蒙蒙、压抑的夜空。那个白布覆盖的担架影像,如同被打碎的玻璃,彻底消失了。
他怀中的林薇,身体剧烈颤抖,呜咽着,手腕上那块深蓝色的星云腕表,表盘里的星云依旧在微弱而顽强地旋转着。
冰冷的夜风灌进天台,吹在陈默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搂着怀中崩溃哭泣的林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生锈的护栏,投向楼下那片被警灯染红的区域。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迅速拉起警戒线,手电筒的光柱在潮湿的地面和墙壁上晃动,如同搜寻幽灵的探照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蹲在警戒线中心,旁边…是一副担架。担架上,覆盖着刺眼的白布,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白布边缘,一只穿着脏污运动鞋的脚无力地伸在外面。
这一幕,诡异地与他预见中林薇的结局影像重叠,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截然不同的真实感。他救下了林薇,但赵彪…那个手上纹着蓝色蝎子的男人,死了。就在他眼前,以一种他精确计算、引导的方式坠亡。
一股沉重的、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窒息感猛地扼住了陈默的喉咙。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我…我杀人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他的心脏。虽然赵彪是咎由自取,虽然他是为了救人,但那股亲手将一条生命(无论多么罪恶)推入深渊的冰冷触感,真实得让他浑身发抖。三年前那个模糊的阴影,似乎变得更加沉重。
薇薇!我的薇薇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陈默的恍惚。是林薇的母亲!一个警察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撕开嘴上的胶带和身上的束缚。老太太连滚爬爬地冲过来,一把抱住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哭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格外凄楚。
女士!这位先生!请保持冷静!我们是警察!请配合我们下去做笔录!
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几个警察已经冲上了天台,警惕而专业地控制着现场。一个年轻警察看着陈默的眼神带着惊疑和审视,显然天台边缘的痕迹和楼下坠亡的尸体,让这个深夜出现在此地的陌生男人充满了疑点。
陈默任由两个警察将他搀扶起来,他沉默得像块石头,只是下意识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空荡荡、仿佛还残留着死亡气息的天台边缘。警笛声在楼下此起彼伏,红蓝光芒透过楼梯间的缝隙不断闪烁。
他被带下楼,经过警戒线时,不可避免地近距离看到了那副担架。白布覆盖下的轮廓,以及白布边缘隐约渗出、在警灯下呈现暗红色的液体痕迹,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他的眼底。
在警车旁,林薇和她母亲在女警的安抚下情绪稍微稳定。林薇抬起头,通红的、还带着巨大惊恐和泪水的眼睛看向陈默。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无尽感激,有对刚才那惊险一幕的深深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将他看穿的、巨大的困惑和探寻。
陈师傅…
林薇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波的颤抖,您…您怎么会…知道在这里您怎么知道…他…他会…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陈默,又扫过警戒线内的担架,最后落回陈默的脸上,充满了无法理解,您…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默看着林薇手腕上那块完好无损、星云缓缓旋转的腕表,避开了她那穿透力极强的目光。他喉咙发紧,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巧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沙哑、疲惫,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刚好路过附近,听到上面有动静不对。
这个谎言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依旧被夜色和警灯笼罩的、如同怪兽巢穴的光明里小区,声音低沉得近乎呓语: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
他无法解释那面如同诅咒的后视镜,无法解释那48小时的死亡倒计时,更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能刚好出现在这地狱般的现场。这份沉重的秘密和手上沾染的冰冷死亡气息,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一个中年警官走了过来,表情严肃:这位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详细说明一下情况。你是现场唯一目击者和参与者,我们需要你的证词。
陈默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反抗。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任由警察将他带上其中一辆警车。关上车门的瞬间,隔绝了外面闪烁的警灯和嘈杂的人声,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他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警车引擎启动,缓缓驶离这片刚刚吞噬了一条生命的黑暗之地。车窗外的城市光影飞速倒退,霓虹依旧闪烁,却再也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冰冷的、被预见和死亡浸透的深渊。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从另一辆车上传来,红蓝光交替扫过陈默紧闭的眼睑。他知道,那里面躺着的,是赵彪冰冷的尸体。
他杀了人。为了救人。用了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
未来,会走向何方那面后视镜里,还会映出谁的死亡倒计时而他自己,又会被这血腥的漩涡卷向何处
警车融入城市深夜的车流,只留下光明里小区门口那闪烁的警灯,如同地狱之眼,在黑暗中久久不熄。
3
审讯室·阴影·删除键
冰冷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单调的嗡鸣,将小小的审讯室照得一片惨白,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躲藏。墙壁是令人压抑的灰绿色,一张金属桌子,两把硬塑料椅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的味道。
陈默坐在靠门这边的椅子上,像一尊被抽干了水分的泥塑。他身上的廉价T恤还沾着天台蹭上的灰尘和可疑的暗色污渍,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双手放在冰冷的桌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对面,坐着那位姓李的中年警官,国字脸,眼神锐利得像能刮骨头的刀片,旁边坐着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李警官面前的文件夹摊开着,里面是现场勘查报告、初步尸检结论(高坠致死)以及林薇和她母亲惊魂未定的初步笔录复印件。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陈默,男,32岁,网约车司机。昨晚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出现在光明里小区7号楼天台,随后发生坠楼事件,死者赵彪,社会闲散人员,有多次暴力犯罪前科。
李警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现场情况很明确,也很…离奇。林薇女士和她母亲指认赵彪绑架、意图谋杀。而你,陈师傅,成了从天而降的英雄,关键证人,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参与者。
他抬起眼皮,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锁住陈默:现在,请你详细、准确地,复述一遍你从接到林薇的订单开始,到最终出现在光明里天台的全过程。特别是——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你怎么知道林薇会在那里又怎么会‘刚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点
陈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咙干得冒烟,像是吞了一把沙子。日光灯刺得他眼睛发涩。他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我…我昨晚接到林小姐的单,送她去星耀科技园。
陈默的声音沙哑低沉,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从泥沼里费力地拔出来,路上…听到她接了个电话。电话里,一个男人在威胁她…提到钱,还提到她母亲。语气很凶…像是要对她不利。她挂了电话后,情绪很崩溃。
他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避开李警官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继续说道:下车时…我看她状态很差,怕她出事。就…就留了我的电话给她。让她有事打给我。
这个理由,他在现场就对林薇说过,此刻说出来,依旧苍白无力。
哦这么热心
李警官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一个深夜跑车的司机,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乘客,担心到要留下私人号码甚至担心到…仅仅凭一个电话里模糊的威胁,就大半夜开车跑到城郊结合部一个治安混乱的老小区蹲守还‘刚好’蹲守到了关键嫌疑人赵彪回家最后又‘刚好’听到天台动静冲上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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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刚好,像冰冷的子弹,打得陈默体无完肤。审讯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年轻警察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刺耳。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的细小划痕,就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遇到那种事…很危险。留个电话,也是想着万一…万一真需要帮忙呢后来…后来我送完她,心里总是不踏实。那个电话里的声音…太凶了。我就…鬼使神差地,想看看她安全到家没。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我就更慌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努力挤出一丝后怕和担忧,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过分热心的好人:我开车在她公司附近转悠,没看到人。越想越不对劲,就…就试着回想电话里那个男人有没有提到什么地名…好像…好像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光明里’对!是‘光明里’!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车过去看看…没想到…真出事了!
光明里
李警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锐利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反复扫视,似乎在分辨他话语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电话里赵彪明确提到了‘光明里’林薇和她母亲的笔录里,可没提到这一点。
冷汗,瞬间从陈默的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预见的画面,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破绽!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如何精准定位到光明里,更无法解释如何知道赵彪的住处特征!
我…我可能听错了…或者…记混了…
陈默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无力的辩解,当时她电话漏音…车里又安静…我听到的也不真切…就是…就是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像…像鬼上身一样,非要去看看…
他只能把一切都推到虚无缥缈的预感上。
预感
李警官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他拿起桌上的几张纸,那是陈默的档案复印件,手指重重地点在某一栏上,陈默,三年前,你是不是也经历过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地点就在南郊快速路。档案显示,那场事故里,除了你重伤,还有一个路人…当场死亡。
嗡——!
陈默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三年前!那个模糊的、血色的、缠绕他无数个夜晚的噩梦碎片!那个因为他试图改变预见画面、却最终导致更惨烈结局的…路人!李警官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个被他刻意尘封、用麻木和沉默层层包裹的伤口,被李警官毫不留情地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这惨白的灯光下!
李警官将陈默剧烈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捕捉到了猎物的致命破绽。他身体前倾,压迫感如同实质:那次事故的调查报告,有些地方很模糊。有人说,你在事故发生前,行为就很异常,像是…提前预知了什么陈默,告诉我,你这种‘强烈的预感’…是不是不止一次了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透了。他看着李警官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档案上那刺眼的三年前字样,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哐当!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紧接着是女人崩溃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啊——!是他!就是他!那个魔鬼!他要杀我!他要杀我妈!他还要推我下去!陈师傅!陈师傅救了我!他是好人!你们为什么关着他!为什么!
是林薇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愤怒和歇斯底里!显然,连续的惊吓和紧绷的神经,让她在做更详细笔录时彻底崩溃了。
审讯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打断。李警官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有些错愕的年轻警察,又深深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如同石化的陈默,最终站起身。
看好他。
李警官对年轻警察吩咐了一句,快步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林薇那令人心悸的哭喊。
审讯室里只剩下陈默和那个年轻的记录员。年轻警察似乎也被林薇的崩溃和刚才李警官的逼问弄得有些心神不宁,看向陈默的眼神复杂了许多,不再仅仅是审视,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者说是困惑。
陈默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冰冷的硬塑料椅子上,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他闭上眼,三年前那模糊的血色画面和今天凌晨赵彪坠楼时那绝望的嚎叫、楼下沉闷的坠地声、以及白布覆盖的轮廓…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旋转、轰鸣!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当场呕吐出来。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另一个警察,表情平静:陈默,你的初步询问结束了。林薇女士和她母亲的证词,以及现场勘查结果,基本印证了你属于见义勇为,正当防卫情节明显。不过,后续可能还需要你配合补充一些细节。现在,你可以走了。保持通讯畅通。
可以走了
陈默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似乎没反应过来。直到那警察示意他可以离开,他才机械地站起身。双腿因为久坐和紧绷而麻木僵硬,差点摔倒。
走出审讯室,外面派出所大厅的灯光同样刺眼。他一眼就看到角落里,林薇蜷缩在椅子上,身上裹着一条警察提供的薄毯,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母亲坐在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同样一脸惊魂未定。一个女警正在轻声安抚她们。
看到陈默出来,林薇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她猛地站起身,毯子滑落在地,踉跄着就要冲过来:陈师傅!陈…
林女士!请冷静!注意情绪!旁边的女警连忙扶住她。
陈默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林薇那充满感激、依赖却又带着巨大困惑和探寻的眼神,看着她手腕上那块完好无损的星云腕表,心底涌起的不是救人的欣慰,而是更深沉的、冰冷的疲惫和一种想要逃离的强烈冲动。
他无法回应那份感激,更无法解答她的困惑。
他移开目光,像躲避瘟疫一样,低着头,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径直走向派出所大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充满血腥味和秘密漩涡的地方。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凌晨清冷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尾气味扑面而来。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但城市依旧笼罩在灰蒙蒙的晨霭中。
陈默站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手机通知栏里,积压了十几条来自网约车平台的未读消息和新的订单推送提示音。
叮咚!附近有乘客叫车…
叮咚!前往机场订单,预计收入…
一声声清脆的提示音,此刻听在陈默耳中,却如同催命的丧钟!每一次叮咚,都让他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那面该死的后视镜,闪过赵彪虎口上狰狞的蓝色蝎子,闪过那猩红的48小时倒计时,闪过那蒙着白布的担架…
呼…
他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压抑和血腥都吐出来。
手指不再犹豫,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道,点开了那个熟悉的打车司机端APP。
界面弹出,地图上代表周围乘客需求的小红点如同嗜血的蚊蚋,密密麻麻地跳动着。
陈默的眼神冰冷,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精准地点开了【设置】。
下拉菜单里,那个红色的选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注销司机账号】。
他的手指悬停在那个选项上方,微微颤抖。这意味着什么放弃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放弃这份在钢筋水泥丛林里唯一能让他像个幽灵般藏身的职业
但昨夜天台边缘的狂风,赵彪坠楼时那声绝望的嚎叫,审讯室里李警官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有林薇那穿透灵魂的困惑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滴!
指尖落下,重重按在【确认注销】的虚拟按键上!
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冰冷的提示框:【您的司机账号注销申请已提交,审核中…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服务。】
陈默看着那行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亲手斩断了自己与正常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他关闭屏幕,将手机揣回兜里。
抬起头,灰蒙蒙的城市天空下,车流已经开始涌动,新的一天开始了。但陈默知道,属于他的黑夜,远未结束。
他走下台阶,身影融入清晨稀疏的人流。就在他转过街角,即将消失在派出所视野的瞬间——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是网约车平台的提示音!是来电铃声!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陈默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这个时间点陌生的号码难道是…警察还有问题还是…林薇
他带着一丝警惕和疲惫,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确实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号码。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和戒备: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人说话。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但在这片沉默中,陈默却清晰地听到了一种声音——**极其细微、缓慢而规律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冰冷,沉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感!
这诡异的沉默和呼吸声,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握紧手机,厉声喝问:谁!说话!
电话那头,依旧只有那缓慢、冰冷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就在陈默几乎要挂断电话时,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器处理、雌雄莫辨、如同电子合成般冰冷扭曲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吐信:
看…得…很…准…嘛…陈…师…傅…
游戏…才…刚…开…始…
我…们…很…快…会…再…见…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陈默僵立在清晨微凉的街头,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他们…知道!
知道他看得见!知道他做了什么!
冰冷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沿着脊椎疯狂蔓延,瞬间吞噬了他刚刚注销账号换来的一丝喘息。
他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身后刚刚走过的街道。早起晨练的老人,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清扫路面的环卫工…每一个身影,在灰蒙蒙的晨光下,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
是谁!刚才那个电话是谁!
陈默感觉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出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身,像一匹受惊的孤狼,迅速钻进旁边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城市迷宫中。
手机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屏幕还残留着那个陌生号码的痕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新的阴影,如同更浓重的墨色,彻底笼罩下来。而这一次,他连方向盘,都没有了。
---
4
暗巷·标记·窥视之眼
那通来自地狱般的电话,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陈默的耳膜,也扎穿了他刚刚构筑起的、脆弱的心理防线。
看…得…很…准…嘛…陈…师…傅…
游戏…才…刚…开…始…
我…们…很…快…会…再…见…
变声器处理过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冰冷余音,混合着那缓慢、规律的呼吸声,还在陈默的脑海里疯狂回荡,激起一片冰冷的恐惧涟漪。他握着早已挂断、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僵立在清晨微凉的街角,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们知道!
知道他看得见!
知道他做了什么!
这个认知如同最恐怖的诅咒,瞬间将他拖入无底深渊。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探照,疯狂扫视着身后刚刚走过的街道。
晨光熹微,灰蒙蒙的雾气尚未散尽。稀疏的行人:拎着菜篮慢悠悠走过的老太太,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穿着橙色马甲清扫路面的环卫工…每一个身影,在朦胧的光线下,在陈默此刻高度紧绷、充满被害妄想的神经中,都扭曲成了潜在的、带着恶意的窥视者!他们的每一个不经意的转头,每一个稍显急促的脚步,都像是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后背。
跑!
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陈默像一头被猎人惊动的孤狼,猛地转身,不再走开阔的大路,而是矮身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狭窄、肮脏、堆满垃圾桶和废弃纸箱的阴暗小巷!
巷子深处弥漫着刺鼻的尿臊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陈默的脚步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带着回音的啪嗒声。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往前冲,七拐八绕,利用对城市底层脉络那属于网约车司机的熟悉本能,在蛛网般错综复杂的背街小巷中亡命穿梭。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暴露在聚光灯下的老鼠,四面八方都可能有眼睛在盯着他。那通电话,那个我们,像一片巨大的、粘稠的阴影,死死笼罩着他,无处不在。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陈默才在一个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尽头停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灰尘,在他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泥痕。
暂时…安全了他不敢确定。
他需要藏起来!需要一个绝对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一个能让他喘口气、冷静下来思考对策的洞穴!
家不能回!那是第一个会被找到的地方!朋友他早已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哪还有朋友酒店需要身份证登记,简直是自投罗网!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名字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老疤**。
老疤不是朋友,只是以前跑车时认识的一个边缘人。他在城北那片鱼龙混杂、快要拆迁的老城区里,经营着一家不需要任何身份登记的、按小时收费的破旧录像厅,兼营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住宿业务。那里是城市最阴暗的角落,是像陈默这种见不得光的人,最后的喘息之地。
陈默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巷子里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颤抖着手指,在通讯录里翻找那个几乎从未拨打过的号码。电话拨通,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谁啊
一个沙哑、不耐烦、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还有老式电视机模糊的噪音。
疤哥,是我,陈默。
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跑车的那个陈默。有条子…在找我麻烦。想在你那儿…避避风头。按最高价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老疤显然在权衡风险。片刻后,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市侩:…最高价行吧。老地方后门,巷子最里面那个锈铁门,敲三长两短。只收现金。天亮前滚蛋。
明白!谢了疤哥!
陈默松了口气,挂断电话。最高价意味着他几乎要掏空身上所有的现金,但此刻,一个安全的鼠洞比什么都重要。
他不敢再走大路,像幽灵一样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潜行,避开所有可能有监控的主干道,朝着城北那片如同城市伤疤般的破败老城区摸去
一个多小时后,陈默像从下水道里钻出来一样,终于站在了老疤说的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开在一条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的死胡同尽头,墙壁上涂满了不堪入目的涂鸦。他按照约定,敲了三长两短。
铁门上的一个小观察窗唰地拉开,露出一只浑浊、布满血丝、带着警惕和审视的眼睛。是老疤。他上下扫了陈默几眼,尤其是他沾着污渍的衣服和狼狈的样子,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
嘎吱——
铁门打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陈默立刻闪身进去,一股浓烈的霉味、劣质烟草味和汗臭味混合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差点让他窒息。
里面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在走廊尽头发出昏黄的光晕。走廊两侧是几扇紧闭的、同样破旧的木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老疤是个矮壮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穿着油腻的背心和大裤衩。他伸出粗糙的手掌,一言不发。
陈默会意,立刻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厚厚一叠,塞进老疤手里。老疤熟练地数了数,似乎还算满意,随手塞进裤兜,然后用下巴指了指走廊尽头最阴暗的那扇门:最里面那间。明早六点前,自己滚。别惹事,别出声,里面隔音是纸糊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默,转身趿拉着拖鞋,消失在旁边一扇挂着破布帘的门后,里面传来电视机更大的噪音和模糊的港片打斗声。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那扇门。门没锁,他拧开把手,闪身进去,立刻反手将门锁死,又搬过旁边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椅顶在门后。
房间极小,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一个布满污垢的洗脸池。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同样昏暗的灯泡悬在头顶。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墙壁上布满了可疑的污渍和霉斑。
但这狭小、肮脏、令人窒息的空间,此刻却给了陈默一种扭曲的安全感。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慢慢滑坐到地上,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闭上眼,试图梳理混乱如麻的思绪。
那通电话…那个我们…他们是谁赵彪的同伙还是…更可怕的存在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能力是赵彪死前透露了什么还是…自己早就被盯上了三年前那场事故…李警官的追问…这一切是否有关联
无数疑问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大脑,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默被一股强烈的尿意憋醒。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向房间角落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简易塑料便池。
就在他解决完生理需求,转身准备回床边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靠近门边的墙壁。
那里,在一片斑驳脱落的墙皮和乱七八糟的涂鸦中间,似乎…有点不一样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像被钉在原地,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死死盯着那片墙壁。
不是涂鸦!
在几道凌乱的划痕下面,在厚厚的灰尘覆盖下,似乎…被人用某种尖锐的东西,或者是指甲,刻意地、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图案!
一个线条扭曲、却异常清晰的图案——
一只狰狞的、张牙舞爪的蝎子!
那蝎子的形态,那高高翘起的毒刺…与赵彪左手虎口上那个蓝色的蝎子纹身,竟有七八分相似!
一股寒意瞬间从陈默的尾椎骨直冲头顶!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头皮阵阵发麻!
不可能!是巧合!还是…警告!
他猛地扑到门边,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木门上,屏息凝神,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死寂。
走廊里一片死寂。老疤房间里的电视声不知何时也停了。整个旅馆仿佛变成了一座坟墓,只有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荡。
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滑落。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他像一只掉进陷阱的困兽,惊恐地环视着这个狭小、肮脏、此刻却充满了无形杀机的囚笼。
是谁什么时候刻上去的是老疤还是…那个打来电话的我们中的一员他们连这种地方都能找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全屋,而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嗡…嗡…嗡…
就在陈默精神紧绷到极限的时刻,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陈默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不是之前那个!换了号码!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陈默彻底淹没。他握着疯狂震动的手机,仿佛握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接还是不接
那缓慢、规律的呼吸声仿佛已经穿透了手机听筒,直接响在他的耳边。
最终,在手机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陈默颤抖着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划开了接听键。
他屏住呼吸,将手机缓缓放到耳边。
这一次,电话那头没有沉默。
那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扭曲、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掌控感,直接响起:
小老鼠…
藏好了吗
你…找…到…我…留…给…你…的…礼…物…了…吗
那…只…小…蝎…子…
是…不…是…很…可…爱
别…着…急…
我…们…
很…快…就…来…陪…你…玩…
呵…呵…呵…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经过处理的电子笑声之后,电话再次被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陈默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昏暗的灯光下,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扩散。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墙壁上那只扭曲的蝎子刻痕。
那刻痕在昏黄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毒刺闪烁着幽冷的光,正对着他,无声地狞笑。
安全屋不!这里是坟墓!是猫捉老鼠的戏台!
而那只猫,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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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血路·重逢·星云之秘
呵…呵…呵…
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扭曲的电子笑声,如同毒蛇的嘶鸣,透过手机听筒,在狭小、污浊、死寂的房间里疯狂回荡,狠狠钻入陈默的耳膜,刺进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末梢!
墙壁上,那只扭曲的蝎子刻痕,在昏黄灯泡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毒刺闪烁着幽冷的寒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形的杀机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瞬间灌满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鼠洞!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陈默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肾上腺素在死亡的威胁下狂飙!他猛地甩开如同烫手山芋般的手机,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他两步冲到门边,粗暴地一把掀开顶门的破木椅!手掌刚搭上冰凉的门把手——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明显恶意的砸门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毫无征兆地从门外炸响!整扇薄薄的木门都在剧烈震颤,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陈默!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聊聊!
一个粗粝的、充满戾气的陌生男声在门外咆哮,伴随着更加疯狂的踹门声,妈的!给老子开门!
不是老疤的声音!是追兵!他们真的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嚣张!
陈默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根本撑不了多久!被堵在这狭小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就是死路一条!
绝境!真正的绝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一股凶狠的戾气在陈默眼底炸开!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目光疯狂扫视着这间简陋的囚笼!硬板床桌子洗脸池没有武器!没有任何能用来对抗的东西!
不!还有!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墙角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简易塑料便池!那是唯一沉重、且可能造成伤害的武器!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疯狂,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又一声巨响!门板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布满刺青的粗壮手臂猛地从缝隙里伸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试图扒开门栓!
就是现在!
陈默眼中凶光一闪!他如同扑食的猎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抓住那个肮脏沉重的塑料便池,高高举起!对准那只伸进来的手臂和门缝后的阴影,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砸了下去!
操——!
门外传来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塑料便池应声碎裂!恶臭的污秽物四溅飞散!同时响起的,还有骨头断裂的清晰咔嚓声!那只伸进来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瞬间软了下去!
门外的惨叫和咒骂变成了混乱的咆哮:妈的!我的手!废了!弄死他!给老子弄死他!
门锁彻底崩坏!木门被外面的人用身体狠狠撞开!两个彪形大汉如同愤怒的蛮牛般冲了进来!当先一人抱着扭曲的手臂惨叫,后面一人满脸横肉,眼神凶狠,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弹簧刀!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凶徒填满!浓烈的汗臭、血腥味和便池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陈默在砸下便池的瞬间就已经借力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刺来的弹簧刀!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喉咙划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他重重摔在硬板床边缘,后背撞得生疼,但求生的意志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凶性!
他没有武器!只有拳头!只有牙齿!只有这具被恐惧和愤怒点燃的身体!
去死!
持刀的大汉一击不中,更加暴怒,再次挺刀刺来!动作狠辣直接,目标是陈默的胸膛!
陈默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做出一个极限的侧滚翻!弹簧刀噗嗤一声,狠狠扎进了他刚才位置的床板上,木屑纷飞!
机会!陈默眼中厉芒一闪!他像一头受伤的狼,在翻滚的势头未尽之时,双腿猛地蹬地,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向持刀大汉的下盘!
呃啊!
大汉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重心不稳!
陈默顺势扑上,一只手死死抓住大汉握刀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去!另一只手则握紧拳头,带着积压了整晚的恐惧和愤怒,如同打桩机般,朝着大汉的太阳穴、鼻梁、咽喉等要害,疯狂地、毫无章法地砸去!
砰!砰!砰!砰!
拳头撞击骨肉的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密集地爆开!鲜血飞溅!大汉发出痛苦的嘶吼,试图挣扎反抗,但陈默此刻爆发出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那是一种被死亡逼出来的、燃烧生命本源的疯狂力量!
救我…豹哥…
大汉的呼救声很快变成了含糊的呜咽,鼻梁塌陷,满脸是血,握刀的手也渐渐无力。
旁边那个手臂骨折的大汉,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忙,但剧痛让他动作迟缓。
陈默感觉自己的拳头已经麻木,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不敢停!他红着眼睛,继续疯狂地挥拳!直到身下的大汉彻底没了声息,软软地瘫倒在地,那把弹簧刀也脱手掉在一边。
陈默喘着粗气,从大汉身上爬起来,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捡起地上的弹簧刀,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瞬。
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死死盯住那个抱着断臂、脸色惨白、正试图往外爬的另一个大汉!
那大汉接触到陈默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尖叫着朝门外逃去!
陈默没有追。他握着滴血的弹簧刀,踉跄着冲出房间。
走廊里一片死寂。老疤房间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的厮杀与他无关。那个断臂的大汉已经连滚爬爬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铁门方向。
这里不能留了!血腥味和打斗声很快就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握着刀,忍着全身的剧痛和脱力感,朝着与断臂大汉相反的方向——走廊另一端一个堆满杂物的、看似是后门的方向冲去!他用刀撬开锈死的插销,猛地拉开那扇同样破旧的铁门!
一股带着清晨凉意和垃圾腐败味道的空气涌了进来。
门外,是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废弃家具和建筑垃圾的后巷,污水横流。陈默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将身后那座充满血腥和死亡的鼠洞彻底甩开!
他不敢停歇,像惊弓之鸟,在迷宫般的后巷中亡命奔逃,每一次拐弯都生怕看到追兵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必须远离这里,越远越好!
不知跑了多久,陈默感觉肺部像要炸开,双腿如同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一个散发着馊味的巨大垃圾桶,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混合着血水和污垢,在他脸上流淌。
清晨的阳光已经开始刺破云层,但照不进这肮脏的后巷。他身上的血迹和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像一个刚杀了人的逃犯。
完了…他绝望地想。这样下去,不用等那个我们找上门,警察或者路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他就完了!
就在这时!
嘎吱——
一辆白色的、半新不旧的国产小轿车,突然一个急刹车,猛地停在了巷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藏在袖口里的弹簧刀,身体紧绷,充满警惕和绝望地看向那辆车。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陈默绝没有想到的脸!
是林薇!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眶红肿,显然一夜未眠,惊魂未定。但此刻,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急切、担忧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当她看到巷子里浑身是血、如同地狱爬出来的陈默时,漂亮的杏眼里瞬间涌上巨大的震惊和恐惧!
陈师傅!快!上车!
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尖叫出来,同时手忙脚乱地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陈默愣住了!怎么会是她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快啊!后面有人追来了吗警察可能也在找你!快上车!
林薇焦急地催促着,声音都在颤抖,眼神惊恐地不断扫视着巷子前后。
追兵…警察…
这两个词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陈默清醒!不管林薇为什么出现,这辆车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机!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跄着扑向副驾驶,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重重摔在座椅上,带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垃圾腐臭。
砰!
林薇立刻关上车门,挂挡、踩油门,动作带着新手司机特有的慌乱和决绝!白色小车发出一声嘶吼,猛地窜了出去,轮胎卷起巷口的污水,迅速汇入清晨开始繁忙起来的车流。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林薇急促的呼吸声和陈默粗重压抑的喘息。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你…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院
林薇一边紧张地开着车,一边带着哭腔问道,眼睛不时惊恐地瞟向浑身是血的陈默。
死不了…皮外伤…
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感受着车辆行驶带来的微微晃动,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疲惫地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露出那双依旧布满血丝、却带着深深困惑的眼睛: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声音依旧带着后怕的颤抖:从…从派出所出来,我看你状态很不对劲,就那么走了…我不放心。后来…后来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声音,说…说你在城北老区有危险…让我去…去一个叫‘老疤录像厅’后巷附近…还说去晚了就…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陌生电话!又是陌生电话!
陈默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那个我们!他们不仅知道他在哪,还故意把林薇引了过来!他们想干什么看戏还是…利用林薇
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爬上陈默的脊背。他感觉自己就像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趣味的手随意拨弄。
然后…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鬼使神差地开车过来了…刚到巷口,就看到你…你那样冲出来…
林薇的声音带着哽咽,显然陈默刚才浴血的模样给了她极大的冲击。
陈默沉默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个我们的能量和玩弄人心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
陈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救了我
林薇的声音充满了自责和恐惧,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
陈默没有回答。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他疲惫地睁开眼,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车内。中控台…副驾驶储物格…后视镜上挂着一个平安符…林薇的手腕…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
林薇的左手腕上,那块深蓝色的星云腕表,依旧静静地戴在那里。表盘里的星云,在透过车窗的晨光下,缓缓旋转,神秘而深邃。
就是这块表!在预见死亡的影像中,它是唯一清晰的、属于林薇的物品!它随着林薇被抬上担架,也随着林薇被他从死亡边缘拉回而完好无损!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陈默混乱的脑海!
这块表…会不会不仅仅是块表!
赵彪以林薇的母亲相威胁,逼她出来…仅仅是为了钱还是有别的目的这块表…会不会才是关键!
林薇…
陈默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你手上这块表…哪来的

林薇被陈默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有些茫然,这…这块表是我爸…我爸失踪前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充满了悲伤,他说…这不是普通的表…让我一定要保管好…说里面…里面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但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重要的东西!藏在表里!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
赵彪的目标,可能从来就不是林薇本人,也不是单纯的勒索!他真正的目标,是这块表!是表里藏着的那个重要的东西!他绑架林薇母亲,逼迫林薇现身,最终在天台想要杀死林薇…都是为了得到这块表!而林薇所谓的解脱,或许也包含着交出这块表、换取母亲平安的绝望念头!
而那个神秘可怕的我们,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也是这块表!他们知道陈默能预见,知道陈默会干预,所以故意引林薇来救他,把林薇和这块表,再次送到他的身边!他们是在利用他!利用他来找到这块表,或者…保护这块表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算计感让陈默不寒而栗!
停车!
陈默猛地低喝一声!
什么
林薇吓了一跳。
找个没人的地方!立刻!马上!
陈默的语气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块星云腕表,这块表!它可能才是所有事情的根源!我们必须弄清楚,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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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工厂·密钥·螳螂捕蝉
找个没人的地方!立刻!马上!
陈默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急迫,狠狠刺破了车厢内压抑的寂静。
林薇被他突如其来的低喝吓得一哆嗦,方向盘差点打滑。她惊恐地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浑身浴血、眼神却锐利得吓人的陈默,又下意识地护住自己手腕上的星云腕表,嘴唇哆嗦着:陈…陈师傅这…这块表
别问!开车!找地方!
陈默的呼吸粗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车流,如同被困在陷阱里的猛兽在搜寻最后的逃生缝隙,要绝对隐蔽!快!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中,林薇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神秘可怕,但昨晚确实豁出性命救了她。她咬咬牙,压下满心的恐惧和疑问,猛地一打方向盘,白色小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强行变道,冲下主路,拐进一条通往城郊工业区的支路。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颠簸得如同海上风暴中的小舟。废弃的厂房、锈迹斑斑的龙门吊、长满荒草的空地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勾勒出一片被城市遗忘的荒凉景象。
最终,林薇将车子七拐八绕,停在了一栋巨大的、早已废弃多年的纺织厂仓库后门。仓库的卷帘门锈蚀得如同巨兽的牙齿,半开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里…以前是我爸…带我来过…
林薇熄了火,声音依旧带着颤抖,眼神复杂地看着仓库黑洞洞的入口,他说…这里安全…
安全陈默现在对这个词充满了讽刺。但眼下,这巨大的、迷宫般的废弃空间,确实是藏匿和拆解秘密的绝佳场所。
下车!
陈默率先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重的铁锈和灰尘味道涌了进来。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尾随的车辆或可疑身影后,才示意林薇跟上。
仓库内部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窗透进来的几缕微光,勉强照亮漂浮着无数尘埃的空气。巨大的、早已停转的纺织机械如同钢铁巨兽的骨架,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废弃的线轴、布料碎片,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仿佛随时会惊醒沉睡的幽灵。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一处相对隐蔽、被几台巨大机器包围的角落。陈默背靠冰冷的机器外壳,喘息着,身体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强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中灼灼地盯着林薇的手腕。
表!给我!
他的声音沙哑而急迫。
林薇看着陈默惨烈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块承载着父亲最后遗言和莫名灾祸的腕表,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不舍。但最终,她还是颤抖着解下表带,将那枚深蓝色的星云腕表递了过去。
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带着林薇手腕残留的微温。陈默将表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开启地狱或天堂的钥匙。他借着微弱的光线,手指仔细地摩挲着表盘、表壳、表带的每一个细节,寻找着可能的机关。
我爸说…它不是普通的表…说里面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但我研究了很久,它就是一块表…打不开,也看不到有什么特别…
林薇在一旁低声说道,声音带着困惑和悲伤。
陈默没有理会。他的预见能力在高度紧张和专注的状态下,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当他集中精神凝视着表盘中央那片缓缓旋转的深邃星云时,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片段:
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戴着眼镜、面容模糊但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林薇的父亲)在实验室里,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米粒大小、散发着微蓝光芒的晶体,嵌入腕表的某个位置…
复杂的、如同神经元网络般的幽蓝色光路,在表盘内部瞬间亮起,又迅速熄灭…
一个经过加密的、如同星图般变幻莫测的电子密钥界面一闪而过…
不是幻觉!这块表的核心,是那个微小的蓝色晶体!它需要某种特定的钥匙来激活!
钥匙…
陈默喃喃自语,猛地抬头看向林薇,眼神锐利如刀,你爸…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这块表任何东西!数字图案或者…一句奇怪的话
林薇被他问得一愣,努力回忆着,眉头紧锁:特别的东西…数字…图案…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有…有一张照片!我爸失踪前最后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解不开的困境,就看看照片背面!
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自己的包,从最里面的夹层里,掏出一个有些磨损的皮质小相框。她颤抖着打开相框,抽出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年幼的林薇骑在父亲脖子上,在某个天文馆巨大的星幕背景前,笑得灿烂无比。
林薇翻过照片背面。
上面没有文字。
只有用蓝色圆珠笔手绘的、一个极其简单却又无比玄奥的图案:一个由七个点不规则连接而成的几何星图!七个点的位置似乎对应着某个星座,但又似是而非。
就是这个!
林薇将照片递给陈默,我爸说…答案在星图里…可我…我看不懂…
陈默接过照片,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简单的七点星图上。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激活那块星云核心的密钥!但这抽象的星图,如何对应到腕表上
他再次拿起腕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表盘边缘。就在他的指尖划过表盘某个特定角度时,表盘上那片深邃的星云,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不!不是闪烁!是表盘下方,靠近表壳连接处,有七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表盘颜色融为一体的、肉眼难以察觉的凹陷点!
七个点!位置…竟然与照片背面的七点星图隐隐呼应!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立刻将照片上的星图印记牢牢刻在脑海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右手的食指指尖。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照片背面星图七个点的连接顺序(如同画出一个无形的星座连线),用指尖依次、精准地按压向腕表表盘边缘那七个微不可察的凹陷点!
1…3…5…2…7…4…6!
当最后一个点被按下——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械嗡鸣声从腕表内部传出!
紧接着,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表盘中央那片深邃的星云骤然亮起!不再是装饰性的光影,而是散发出一种幽蓝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充满实质感的光芒!光芒在表盘内部流转、汇聚,最终投射出一道纤细的、如同激光般的蓝色光束!
光束没有射向远方,而是在距离表盘上方约十厘米的空气中,瞬间凝聚、展开!
一个由无数细密、流动的幽蓝色光点构成的、巴掌大小的、立体全息投影界面,凭空悬浮在了陈默和林薇面前!
界面中央,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复杂几何线条构成的、如同宇宙星图般的加密锁图案!深邃、神秘、充满了未知的力量感!
天啊…
林薇捂住了嘴,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眼睛瞪得溜圆,被这超越常识的科技彻底震撼。
陈默也倒吸一口凉气,但眼中更多的是凝重和急迫。这就是核心!林薇父亲留下的、招致杀身之祸的重要的东西!一个需要特定星图密钥才能激活的全息加密数据库!
密码!还需要密码!
陈默盯着那旋转的星图锁,声音干涩。星图密钥只是启动了它,要打开里面的秘密,还需要最终的口令!
林薇也懵了,拼命摇头:没有了!我爸只给了我这个星图!没说过密码!
怎么办陈默的脑子飞速运转。密码会是什么林薇的生日她父亲的忌日还是某个特定的天文坐标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石子落地的声音,从他们藏身位置不远处、一台巨大纺织机器的阴影里传来!
声音虽小,但在死寂的废弃仓库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陈默和林薇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有人!
一直有人潜伏在暗处!像毒蛇一样,等待着他们找到核心,激活密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
陈默厉声暴喝,同时猛地将林薇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摸向了藏在后腰的、那把沾血的弹簧刀!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最警惕的狼,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那片阴影!
幽蓝色的全息星图锁还在两人面前缓缓旋转,散发出神秘而冰冷的光芒,将这片废弃工厂的角落,映照得如同宇宙中一个被遗忘的囚笼。
阴影里,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身形高瘦、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脚步无声无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无机质的、如同毒蛇般的冰冷光泽,牢牢锁定着陈默手中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腕表,以及悬浮在空中的星图密钥界面。
把‘星云核心’和密钥,交出来。
口罩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意,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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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暗影·争夺·核心觉醒
把‘星云核心’和密钥,交出来。
或者,死。
口罩男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刮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实质的杀意,在空旷死寂的废弃仓库里回荡,狠狠砸在陈默和林薇紧绷的神经上!
他站在阴影与微光的交界处,深灰色风衣的下摆纹丝不动,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淬了剧毒的匕首。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无机质的冰冷光泽,如同捕猎的毒蛇,死死锁定着陈默手中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星云腕表,以及悬浮在两人面前、缓缓旋转的星图密钥界面。
林薇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抓住陈默染血的衣角,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肾上腺素飙升至顶点!但他没有退!他将林薇死死护在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睛同样凶狠地回瞪过去,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孤狼!藏在身后的右手,已经紧紧攥住了那把冰冷、沾血的弹簧刀刀柄!
你他妈是谁!
陈默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亡命的凶狠,‘蝎尾’的人!
听到蝎尾二字,口罩男那双冰冷的蛇瞳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他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只是缓缓地、无声地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如同死神的宣判!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
最后一遍。
口罩男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更深的寒意,东西,给我。
做梦!
陈默怒吼一声,不退反进!他知道,面对这种冰冷的杀人机器,犹豫就是找死!狭路相逢,唯有一搏!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试图用弹簧刀创造机会带着林薇冲出去的瞬间——
砰!砰!砰!
三声震耳欲聋、撕裂空气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仓库另一端的巨大机械阴影后猛然炸开!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无比地射向口罩男所在的位置!两发打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溅起刺目的火星和碎石!一发擦着他的风衣下摆呼啸而过!
突如其来的袭击!
口罩男的反应快得惊人!在枪响的瞬间,他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柔韧和速度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动作迅捷诡异,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弹道!他原先站立的位置,水泥地上留下了三个清晰的弹孔!
操!还有黄雀!
陈默心中警铃狂响!他猛地将吓懵的林薇扑倒在地,抱着她滚向旁边一台巨大纺纱机的底座后面!
噗噗噗!
又是几发子弹打在机器底座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火星四溅!
是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废弃工厂里,竟然还藏着第三方!
陈默死死护住林薇,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借着机器底座的缝隙,飞快地向外瞥了一眼。
只见在口罩男刚才位置侧后方的阴影里,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装备精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他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一人持手枪持续火力压制,另一人则端着短管霰弹枪,如同狩猎的猛虎,快速向口罩男翻滚躲避的方向包抄过去!战术动作极其专业,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雇佣兵!
目标确认!‘蛇信’!优先夺取‘星云核心’!清除威胁!
一个低沉、带着无线电杂音的命令声隐约传来。
蛇信!蝎尾!陈默的脑子瞬间炸开!这他妈到底有几方势力在抢这块破表!
被称作蛇信的口罩男显然也认出了对方,那双冰冷的蛇瞳里终于闪过一丝凝重。他翻滚躲避的动作毫不停滞,在身体贴地的瞬间,手腕一翻,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黑色手枪如同变魔术般出现在手中!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枪响!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持霰弹枪的雇佣兵,头盔上猛地爆开一团血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重锤击中,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好快的枪!好准的枪法!
猎犬!
另一个持手枪的雇佣兵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枪口疯狂喷吐火舌,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蛇信藏身的区域!
蛇信如同鬼魅,在密集的子弹缝隙中高速移动、翻滚、利用废弃机器的巨大阴影作为掩体,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次精准致命的点射!他的动作流畅得如同没有关节,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精确到毫秒,将杀戮演绎成一种冰冷的艺术!
枪声、子弹撞击金属的爆鸣、雇佣兵的怒吼、人体倒地的闷响…瞬间打破了废弃工厂死寂的伪装!这里变成了一个血腥的杀戮场!
就是现在!走!
陈默低吼一声!三方混战,这是他们唯一逃生的机会!他一把拉起吓傻了的林薇,猫着腰,利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混乱的战场作为掩护,朝着仓库深处、远离战场的黑暗角落亡命狂奔!
林薇被他拽着,跌跌撞撞,高跟鞋早已跑丢,光脚踩在冰冷布满灰尘和尖锐废料的地面上,钻心的疼,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在巨大的钢铁丛林里穿梭。身后激烈的枪战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或身边擦过,打在机器上溅起耀眼的火花!
砰!
一声格外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似乎是蛇信用手雷或者某种爆破物炸毁了雇佣兵的一个火力点!
气浪裹挟着灰尘和碎片席卷而来,将陈默和林薇狠狠掀翻在地!陈默的后背重重撞在一堆废弃的线轴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咳咳…
林薇被灰尘呛得剧烈咳嗽,惊恐地看着陈默嘴角溢出的鲜血,陈师傅!你…
别管我!表!表还在吗!
陈默忍着剧痛,急声问道。混乱中,他刚才紧紧攥着腕表的手似乎松了一下!
林薇慌忙看向自己空空的手腕,又看向陈默的手——他手里空空如也!
表!表掉了!
林薇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线索!也是所有灾祸的源头!
陈默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挣扎着爬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疯狂扫视着周围被爆炸气浪掀起的灰尘和杂物!
在哪!在哪!
就在他绝望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爆炸掀起的烟尘中,一点幽蓝色的微光在灰尘弥漫的地面上顽强地闪烁着!
是它!星云核心腕表!它掉在了一堆废弃的金属零件和线缆中间!
陈默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像一头受伤的猛兽,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点幽蓝光芒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消音器特有音质的枪响!
一颗灼热的子弹,如同毒蛇的吻,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陈默伸出的手臂!
开枪的不是蛇信!也不是幸存的雇佣兵!
枪声来自他们侧上方!仓库高处,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口!
那里,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半个身影!同样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脸上戴着同样的黑色口罩!眼神同样冰冷如毒蛇!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黑色手枪!
是第二个蛇信!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黄雀!
小心!
林薇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陈默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死亡威胁而瞬间收缩!他伸出的手臂根本来不及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弹道轨迹!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远比之前激活时更加强烈、更加悠长的嗡鸣,猛地从地面上那枚星云腕表中爆发出来!
表盘中央那片深邃的星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刺目蓝光!光芒瞬间扩散,形成一道凝实的、幽蓝色的能量护盾,堪堪笼罩在陈默身前!
铛!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那颗致命的子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在距离陈默手臂不到十厘米的幽蓝光盾上,撞得变形、碎裂!溅起一蓬细碎的火星!
子弹的动能被光盾完全吸收、湮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科幻般的一幕!林薇张大了嘴,忘记了尖叫!高处通风管口的第二个蛇信,那双冰冷的蛇瞳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贪婪!
而远处正在激战的蛇信(现在可以称为蛇信1号)和仅存的雇佣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超乎常理的幽蓝光芒和能量护盾所吸引,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幽蓝的光盾持续了不到一秒,便如同耗尽了能量般迅速黯淡、收缩,最终消失。星云腕表的光芒也恢复了之前的微亮状态,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零件上。
但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已经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这星云核心…绝不仅仅是数据库!它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科技力量!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疯狂的爆发!
夺下它!
高处通风管的蛇信(蛇信2号)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狂热,枪口瞬间调转,这次瞄准的是陈默的头颅!
仅存的雇佣兵也怒吼着,放弃了与蛇信1号的缠斗,调转枪口,不顾一切地朝着腕表和陈默的方向冲来!
蛇信1号则如同最致命的毒蛇,在阴影中再次游走,目标同样是地上的腕表和陈默的性命!
三方目标瞬间统一——不惜一切代价,夺取那枚刚刚展现出神迹的星云核心!而挡在核心前的陈默和林薇,成了必须被清除的障碍!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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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星图·傀儡·父女重逢
夺下它!
不惜代价!
清除障碍!
三个方向,三道充满杀意和贪婪的咆哮,如同死神的合奏,瞬间撕裂了短暂的死寂!枪口喷吐火舌,子弹如同致命的蜂群,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朝着陈默、林薇,以及地上那枚闪烁着幽蓝微光的星云腕表笼罩而来!
高处的蛇信2号枪口锁定陈默头颅!
幸存的雇佣兵如同蛮牛般冲向腕表!
阴影中的蛇信1号如同鬼魅突进,匕首寒光直取陈默后心!
避无可避!死局!
陈默眼中闪过绝望的狠厉,他猛地将吓呆的林薇再次扑倒,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肉盾!同时,他仅存的左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狠狠抓向地面那枚近在咫尺的腕表!
死,也要抓住这灾祸的源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再次触碰到冰冷表壳的瞬间——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恢弘、都要悠长、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嗡鸣,猛地从星云腕表内部爆发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护盾!
表盘中央那片深邃的星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无法形容的炽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幽蓝,而是呈现出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灼烧灵魂的炽白!
嗡鸣声瞬间拔高,变成了一种撕裂耳膜的、高频的尖啸!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扎进大脑!
呃啊——!
陈默首当其冲,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眼前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吞没,剧痛让他发出痛苦的嘶吼!
扑向他的蛇信1号动作瞬间僵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闷哼一声,匕首脱手,捂着头踉跄后退!
冲锋的雇佣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音波墙,身体猛地一顿,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枪都握不稳了!
高处正准备扣动扳机的蛇信2号更是身体剧烈一晃,差点从通风管道口栽下来,冰冷的蛇瞳里第一次充满了痛苦和骇然!
林薇被陈默护在身下,受到的冲击稍小,但也感觉头痛欲裂,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失聪!
这恐怖的声波和精神冲击,无差别地席卷了整个仓库角落!所有攻击者,动作全部被强行打断、迟滞!
炽白的光芒并未持续,它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黯淡,重新凝聚回表盘中央那片深邃的星云。只是这一次,星云的旋转速度变得更快,更稳定,散发出的幽蓝光芒也更加深邃内敛,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和力量。
尖啸声也骤然停止,仓库内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
陈默挣扎着抬起头,甩开眼前的金星,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那枚看似平静下来的腕表。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在表盘星云最核心的位置,那米粒大小的蓝色晶体,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稳定闪烁着,如同宇宙的心脏!
检测到…高烈度…生命威胁…
核心协议…强制激活…
权限…确认中…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带着一种古老恢弘质感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陈默和林薇的脑海中直接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思维植入!
谁!
陈默和林薇同时惊骇出声!
星图…核心…智能体…
那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回应,绑定者…林薇…生命体征…确认…
次级授权…陈默…精神波动…记录…关联性…确认…
威胁目标…锁定…
环境扫描…废弃工业设施…编号…XC-7纺织厂…
检测到…可用…初级工业网络节点…尝试…接管…
随着这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播报,陈默和林薇惊恐地看到,地面上那枚星云腕表,再次投射出光束!但这一次,不再是密钥界面,而是一道极其纤细、几乎不可见的幽蓝光束,如同有生命的灵蛇,瞬间射向仓库深处、一台早已废弃、布满灰尘的中央控制台!
嗡…
控制台上,几个早已熄灭多年的、积满灰尘的指示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唤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几下!紧接着,整个巨大的废弃仓库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机械齿轮开始艰难咬合的咔哒…咔哒…声!
他在干什么!
雇佣兵忍着头痛,惊恐地看着四周开始苏醒的黑暗角落。
阻止它!
高处的蛇信2号强忍不适,再次举枪瞄准腕表!他意识到这核心智能正在试图控制工厂系统!
但已经晚了!
初级网络…接管…完成…
防御协议…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刚落!
轰隆隆——!!!
仓库顶端,几盏早已报废、锈蚀不堪的巨大探照灯,灯罩内的钨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如同几轮小太阳骤然在仓库顶棚点亮!瞬间将整个阴暗的角落照得亮如白昼!强光狠狠刺向蛇信和雇佣兵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
雇佣兵发出一声惨叫,瞬间被强光致盲!
高处的蛇信2号也下意识地偏头闭眼,枪口失去了准头!
与此同时!
吱嘎——!咣当!!
仓库深处,一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用于吊装布匹卷轴的钢铁行车,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猛地启动!沉重的挂钩如同失控的流星锤,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仅存的雇佣兵狠狠砸了过去!
不——!
雇佣兵刚从强光致盲中恢复一丝视力,就看到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便被沉重的钢铁挂钩狠狠砸中!骨碎筋折的声音清晰可闻!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砸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机器上,再无声息!
而阴影中试图再次靠近的蛇信1号,脚下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不知何时,几根粗大的、废弃的金属传输辊道突然通电启动!强大的电流瞬间窜出!
滋滋滋——!
刺耳的电流爆鸣伴随着焦糊味!饶是蛇信1号反应快得惊人,提前一步感知到危险跃开,靴底也被瞬间烧穿,冒起青烟!他闷哼一声,动作再次受阻,冰冷的蛇瞳里充满了震惊和忌惮!
这枚核心智能,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利用废弃工厂的残骸,布置出如此致命的陷阱!
强光依旧刺目,钢铁行车的巨大挂钩还在惯性作用下摇晃,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焦糊和灰尘的味道。
陈默和林薇躲在机器底座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迹般的反击震撼得无以复加!这枚星图核心展现出的力量和控制力,远超想象!
威胁目标…清除…部分…
警告…能源供应…不稳定…
核心…维持…时间…有限…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这时!
薇薇…是你吗…薇薇…
一个虚弱、沙哑、却带着无尽思念和难以置信的颤抖男声,突然通过星云腕表,清晰地、没有经过电子音处理的,在陈默和林薇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
林薇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她瞬间瞪圆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狂喜而放大!她猛地从陈默身后探出头,死死盯着地上那枚腕表,声音因为激动而彻底变调,带着哭腔嘶喊出来:
爸!爸!是你吗!爸!你在哪!
爸!林薇的父亲!他不是失踪了吗!
陈默也彻底懵了!这反转来得太突然!
薇薇…我的女儿…
腕表中传来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激动,真的是你…我…我没想到…星图…会以这种方式…被激活…更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
爸!你在哪!你怎么样了!我…我好想你!
林薇泪如泉涌,挣扎着就想扑过去抓住腕表。
别过来!薇薇!听我说!时间不多!
腕表里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严肃,星图…在强行维持…这个废弃工厂的…残存网络…消耗太大…撑不了多久!
爸!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抢这块表!
林薇泣不成声。
听着…薇薇…
腕表里的声音带着一种交代后事的沉重,‘星云核心’…它不仅仅是一个…数据库或能量源…它…它是我毕生研究的…钥匙…通往‘盖亚方舟’的钥匙!
盖亚方舟!
陈默心中剧震!这名字充满了不祥的终极感!
它记录了…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和…重启的希望…坐标…就在…
林薇父亲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信号极不稳定。
坐标!爸!坐标在哪!
林薇焦急万分。
坐标…在…在…
声音突然被一阵强烈的电流杂音干扰,变得模糊不清!
警告!外部…高能…信号…干扰!
冰冷的电子音星图突然插入,带着明显的警报意味,检测到…高优先级…加密指令…尝试…覆盖…核心控制权!
覆盖控制权!谁!
陈默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高处!只见那个被强光暂时逼退的蛇信2号,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红色指示灯的黑色金属仪器!他正将仪器对准腕表的方向,脸上戴着口罩,但那双冰冷的蛇瞳里,却闪烁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的光芒!
是他!他在用某种装置干扰甚至试图夺取星图核心的控制权!
不——!
林薇发出绝望的尖叫!
薇薇…记住…保护好…核心…
腕表中林薇父亲的声音在剧烈的干扰中断断续续,充满了焦急和不舍,他们…是‘深空之眼’…他们想…得到方舟…不是为了…希望…是为了…毁灭…控制…
深空之眼!又一个恐怖的名字!
坐标…坐标在…
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被杂音淹没!
核心…控制权…正在…丢失…
冰冷的电子音星图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急促警报!紧急协议…启动…核心数据…最后一次…传输…
嗡!
星云腕表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幽蓝光芒!这一次,光芒没有形成护盾或攻击,而是化作两道纤细的光束,瞬间没入了近在咫尺的陈默和林薇的眉心!
呃!
两人同时感觉大脑如同被冰锥刺入!海量的、混乱的、带着星空坐标和复杂公式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涌入他们的意识深处!剧烈的胀痛感几乎让他们昏厥!
传输…完成…
核心…即将…进入…强制…休眠…
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10…9…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自毁!倒计时!
而腕表中,林薇父亲那虚弱的声音,在干扰和核心的警报声中,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带着无尽悲怆的呼喊:
薇薇…快跑——!!!
爸——!!!
林薇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高处的蛇信2号看到核心爆发的光芒和听到自毁倒计时,冰冷的蛇瞳里闪过一丝懊恼和暴怒!他猛地将手中的干扰器功率开到最大!
阻止它!不能让它自毁!
他对着下方阴影中刚刚摆脱电流威胁的蛇信1号厉声吼道!
蛇信1号毫不犹豫,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扑向地上的腕表!匕首直刺表盘,目标显然是破坏核心结构,终止自毁程序!
陈默强忍着大脑撕裂般的剧痛和信息流的冲击,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凶光!坐标信息已经强行塞进了他的脑子,这枚招致无数死亡的核心绝不能落入深空之眼手中!
休想!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撞向扑来的蛇信1号!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一直紧握的、那把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弹簧刀,狠狠掷向高处通风管道口的蛇信2号!
8…7…6…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死神逼近的脚步,在空旷血腥的仓库里无情回荡!
9
火种·觉醒·终局微光
6…5…4…
冰冷的电子倒计时如同丧钟,在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焦糊味的废弃仓库里无情回荡!每一次数字跳动,都像重锤砸在陈默和林薇的心上!
爸——!
林薇的哭喊撕心裂肺,眼睁睁看着父亲最后的声音被干扰吞噬,星图核心即将自毁!
休想!
陈默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到悬崖的疯兽!海量的坐标信息还在他脑中翻腾撕裂,但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执念压倒了一切!他迎着蛇信1号致命的匕首,不闪不避,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合身撞了过去!同时,沾满血污的右手狠狠一甩,那把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弹簧刀化作一道寒光,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呼啸着射向高处通风管道的蛇信2号!
找死!
蛇信1号冰冷的蛇瞳闪过一丝不屑,匕首轨迹微调,依旧精准地刺向陈默的心脏!对他而言,清除障碍和夺取核心同样重要!
就在匕首即将贯入陈默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星云腕表爆发出最后一次、也是最强烈的幽蓝光芒!光芒如同有生命般,瞬间凝聚成一道纤细的光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在蛇信1号持匕的手腕上!
滋啦!
一声轻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肉上!
呃啊!
蛇信1号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手腕如同被高压电瞬间麻痹,匕首当啷一声脱手掉落!他眼中第一次露出惊骇!这核心的残余能量,竟还能进行如此精准的干扰!
而陈默的撞击也到了!
砰!
两人狠狠撞在一起!陈默如同被卡车碾过,胸口剧痛,喉头腥甜,但他死死抱住了蛇信1号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向后推去,试图远离地上的腕表!
与此同时!
高处的蛇信2号面对激射而来的弹簧刀,展现出了非人的反应!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移,刀锋擦着他的风衣领口掠过,带起一溜布丝!
雕虫小技!
他冷哼一声,手中的干扰器功率瞬间开到最大,刺目的红光几乎将整个仪器吞没!目标直指地上光芒明灭不定的腕表!核心是我的!
3…2…
倒计时进入最后两秒!自毁程序即将启动!核心的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不——!
林薇绝望地伸出手,仿佛想抓住那最后的光芒。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最后一瞬!
被陈默死死抱住、暂时无法脱身的蛇信1号,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他突然放弃了挣扎,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装置,用尽全力,狠狠按了下去!
深空之眼!荣耀永存!
他嘶哑地低吼一声!
嗡!
一股无形的、远超蛇信2号手中干扰器的强大脉冲,瞬间以蛇信1号为中心爆发开来!脉冲无视距离,瞬间扫过整个仓库角落!
噗!
首当其冲的,是蛇信2号手中那台全力运转的干扰器!仪器内部瞬间爆出一团电火花,指示灯疯狂闪烁后彻底熄灭!巨大的反噬力让蛇信2号闷哼一声,手臂剧震,仪器脱手坠落!
紧接着!
地上那枚即将自毁的星云腕表,被这股强大的脉冲扫过,剧烈闪烁的幽蓝光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灭!表盘瞬间黯淡下去,星云图案停止旋转,核心的嗡鸣和倒计时声戛然而止!
自毁…被强行中断了!
陈默和林薇都愣住了!
你!
高处的蛇信2号发出惊怒交加的厉吼,‘蝰蛇’!你敢背叛组织!
原来蛇信1号代号蝰蛇!他竟在最后关头,用某种自毁式的强脉冲装置,强行中断了核心的自毁程序!代价是,他手中的黑色装置也瞬间化为焦炭,而他本人,在释放脉冲后,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暗红的鲜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显然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可能是生命!
蝰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已经脱力的陈默,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那双冰冷的蛇瞳失去了所有光泽,死死盯着地上那枚黯淡的腕表,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归于沉寂。
蝰蛇的背叛和牺牲,强行保住了星图核心!但也让它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失去了最后的防御!
蠢货!
蛇信2号短暂的惊愕后,眼中爆发出狂喜和贪婪!他不再理会死去的蝰蛇,如同秃鹫看到了腐肉,身形一展,从通风管道口轻盈跃下,几步就冲到了腕表旁边,弯腰就要捡起这梦寐以求的星云核心!
陈默躺在地上,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林薇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却因脚伤和巨大的恐惧而僵在原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父亲的心血,人类的火种,就要落入这魔鬼手中!
就在蛇信2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表壳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枚黯淡的星云腕表,表盘最中心,那米粒大小的蓝色晶体,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粹无比的深蓝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深邃感!
警告…检测到…最终协议…触发条件…达成…
核心意识…强制苏醒…
盖亚…方舟…呼唤…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星图,再次在陈默和林薇的脑海中响起,但这一次,它的语调不再机械,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决绝!
紧接着,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练、都要深邃的幽蓝光束,猛地从腕表核心射出!但它没有射向任何人,而是垂直射向仓库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顶棚!
光束在接触到顶棚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却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形成一片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复杂幽蓝光点构成的——星图!
这片星图,比之前密钥界面的星图复杂亿万倍!它浩瀚、深邃,仿佛将整个银河都浓缩其中!星图中央,一个由七个异常明亮的光点构成的、与林薇照片背面一模一样的几何图案,正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坐标…已上传…
方舟…坐标…确认…
盖亚…觉醒…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平静。
不——!
蛇信2号发出惊恐欲绝的咆哮!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该死的核心,在最后时刻,不是自毁,而是将真正的盖亚方舟坐标,通过某种超越理解的量子通讯方式,直接上传了!上传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方舟本身!
他疯狂地扑向地上的腕表,试图阻止,但他的手刚碰到表壳——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
星云腕表,连同表盘中央那枚耗尽所有能量的蓝色晶体,如同燃尽的星辰,瞬间化为了一小撮极其细微、闪烁着幽蓝星尘的…粉末。
风一吹,便消散在弥漫着血腥和灰尘的空气中,了无痕迹。
只留下那片悬浮在仓库顶棚、缓缓旋转的浩瀚星图投影,散发着永恒而悲悯的微光。
不!不!不——!蛇信2号跪倒在地,双手徒劳地在空气中抓挠着,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嘶吼。他机关算尽,牺牲了同伴,付出了巨大代价,最终却只得到一堆毫无意义的星尘!真正的坐标,已经飞向了遥远的未知!深空之眼谋划多年的计划,彻底破产!
陈默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机器底座上,望着顶棚那片浩瀚的星图,又看了看地上那堆随风飘散的星尘,心中五味杂陈。火种…已经送出。代价…太过惨烈。
林薇踉跄着扑到那堆星尘前,泪水无声地滑落,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带着微光的尘埃,仿佛捧着父亲最后的灵魂。爸…
她低声啜泣。
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蛇信2号粗重绝望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
刺耳嘹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迅速包围了废弃工厂!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穿透仓库破败的窗户和高窗,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显然,这里激烈的枪战和爆炸,终于引来了警察。
蛇信2号猛地抬起头,冰冷的蛇瞳里闪过一丝怨毒和决绝。他深深看了一眼顶棚那渐渐开始消散的星图投影,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薇和重伤的陈默,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迅速消失在仓库深处错综复杂的钢铁阴影中。
片刻之后,大批全副武装的特警冲入仓库,枪口和强光手电扫过血腥的战场:破碎的机器、雇佣兵的尸体、死去的蝰蛇、失魂落魄捧着星尘的林薇、靠在机器旁浑身浴血的陈默…以及顶棚那片即将完全消散的、如梦似幻的星图残影。
不许动!警察!举起手来!
陈默疲惫地闭上眼,任由刺眼的手电光打在自己脸上。结束了…至少,暂时结束了。
数日后,市郊墓园。
细雨霏霏,空气清冷。
一座新立的墓碑前,林薇一身黑衣,静静地站着。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简单的名字:林振华。她将手中一束洁白的雏菊轻轻放下,低声呢喃:爸…火种…送出去了…您安息吧。
不远处,陈默靠在一棵老槐树下,远远地看着。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他拒绝了所有采访和询问,只配合警方做了最基本的笔录。关于预见能力,关于星图核心,关于盖亚方舟…他选择了沉默。他知道,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细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那片浩瀚的星图坐标,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盖亚方舟…人类的火种…它在宇宙的哪个角落何时会苏醒深空之眼是否还会卷土重来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火种已经点亮。希望,并未熄灭。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星图坐标已收到。守望者,辛苦了。保重。‘盖亚’。
陈默看着这条信息,瞳孔微微收缩,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释然的弧度。他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入迷蒙的细雨之中。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
终局并非终结,而是另一个开始。在浩瀚宇宙的尺度下,人类的挣扎与希望,如同微光,却足以照亮前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