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三岔驿码头已挤记乌篷船。病腿老艄公眯眼望着岸边新挂的匾额——“千帆烬药铺”五个字在曦光里泛着铁灰色,像烧剩的船钉熔铸而成。
“三钱银子一帖!“金铢的赤铜算盘拍在榆木柜台上,震得药瓶叮当响,“赊账的趁早滚蛋!“排队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个妇人抱着浑身溃烂的婴孩跪倒在地:“叶神医行行好..."
药柜后的白发男子舀起半勺青碧药汁,琉璃盛中蛊虫吞吐的雾气凝成露珠。“净心滴三碗水煎成一碗,“叶悬音指尖发额,"先喂三天。“金铢劈手夺过药勺:“没银子拿命抵也行!“那妇人突然撕开衣襟,心口赫然是盘瓠祭坛的烙印。叶悬音的白发无风自动:“掌柜的,这单我贴。”
马蹄声就是这时碾碎晨雾的。玄铁重骑撞飞药棚立柱,为首将领掷出的鎏金诏令嵌进柜台:“奉新皇命,征药铺主事入宫!“双狼噬日徽在诏令上淌出血色。叶悬音捻着诏令边缘的鲛绡暗纹——那是四海商帮密库的标记。
“狗崽子也配称皇“金铢的算珠链绞住马
腿。战马哀鸣倒地的瞬间,将领袖中射出三支袖箭,箭镞在叶恳音眼前爆成毒雾。白发缠住金铢腰身急退时,她看见药柜底层渗出净心滴,奇水正汇入暗渠。
景国王宫地牢的潮气渗进骨髓。澹台明澈的琴弦悬在梁上,未端系着具腐尸。“黑骨瘟源头在玄国乱葬岗。”他削下尸骸臂骨,有人用通舟蛊养尸。"
阴影里忽有剑光刺来!云铮的骨笛格住剑锋,磷粉在墙面烧出景国海防图——十二艘玄甲舰正逼近盘瓠海域,旗舰桅杆悬着无争山庄的残旗。“谢泠在诱敌。"云铮笛孔挑出腐尸脑中的金翅蛊虫,"但螳螂之后还有黄雀。"
夜宴笙歌骤停时,六名主战派大臣口鼻涌出黑血。澹台明澈蘸着血酒在案上写”截舰”,传讯太监的头颅突然滚落殿阶。屏风后伸出只枯手,指尖捏着叶悬音的药囊。
运河闸门被尸潮撞得轰响。江无羁的断刀劈开最后一道铁栓,腐尸如溃堤洪水涌向景国粮仓。“通舟蛊变种。“他刀尖挑着蛊虫掷向谢泠,“你的好师弟真出息!”
冰蚕丝缠住他左腕:“你早知道金铢运
毒“月光照亮她玄铁锻造的义指。江无羁突然挥刀斩断蚕丝:“这指头用了我娘的棺木玄铁吧“义指内侧的“谢红药丁卯年生“刻痕,在血月下如蜈蚣蠕动。
腐尸堆里忽爬出个药童,怀中紧抱的陶罐裂开,露出半张海外海图——盘瓠右眼的位置插着元烬的狼头匕首。
黑骨瘟的脓疮在雨中燃起幽火。叶悬音立在焚城的烈焰中,白发卷着火星飞舞。“通舟蛊以贪念为食!“他药勺搅动沸腾的毒雾,"你们咒我黑心敛财时,可想过毒是自已养的"金铢的算盘珠炸开燃烧的医棚,珠内机关展露完整的海图。叶悬音突然捏碎药勺刺入心口,涌出的黑血里裏着噬金蛊卵:“你何时给我下蛊"
“从你免了那妇人药钱开始。“金铢抚过他凹陷的颊,“真正的叶悬音早死在盘瓠祭坛了,你不过是我用蛊养的药人——"
噬金蛊王破胸而出时,谢泠的义指捅穿金铢后心。指尖勾出的狼头密令飘进火海,烙着“四海商帮密库”的火漆完好无损。
深海囚笼的铁栏凝记血霜。云铮左眼窟窿里嵌着玉石般的盘瓠右眼,元烬的虛影在瞳仁中浮动:“弑君者的血养肥了左眼,现在轮到右眼进食了。"
骨笛哀鸣穿透舰板。澹台明澈撞开底舱铁门时,金光从云铮右眼爆射而出!三艘战船在光柱中熔成铁水。舱壁显出血字:盘瓠右眼需七位弑君者后裔之目补全,而云铮的眼眶正吞噬着澹台明澈的身影。
“阿澈别过来!“云铮的骨笛捅向自已太阳
穴。笛刃被潮生琴弦绞住的刹那,盘瓠右眼射出金丝缠住澹台明激脖颈。
“用我的眼!”他抠出左眼球掷向囚笼,“此后你见山海,便是我在望你。“云铮染血的手接住眼球,反手按进他流血的眼窝:“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们葬送这吃人世道!”
焚城之火吞没疫区时,叶悬音的白发在热浪中卷曲。“通舟蛊母L在我脊骨里。“他撕开衣衫,盘瓠刺青下凸起蛊虫轮廓,“掌柜的,给个痛快!"
金铢的算盘珠嵌进他周身大穴。珠链缠成八卦炉的刹那,噬金蛊王吐丝结茧。烈焰吞没白发的身影时,她听见火中传来轻笑:"黄泉商路也要追债..."
巨锚刺穿深海。盘瓠右眼在锚尖崩裂的瞬间,元烬真身从瞳仁跌出。云铮的骨笛贯穿他心口,笛孔滴落的净心滴洗去溃烂皮肉,露出少年清俊的眉眼。
“阿昭...”他指尖触及云铮衣角的龙渊潭水藻
纹,“那年你刻印时...其实很温柔..."
强光吞没天地时,金铢从灰烬里扒出焦黑的算盘。两枚玉质算珠滚落掌心——正是叶悬音常年摩挲的那对。
青碑裂缝渗出青铜汁液,枝丫结出七颗眼球果实。澹台明澈的独眼突然剧痛,盘瓠左眼在眶内啃噬脑髓的触感清晰如刀刮。海外雷鸣中,十二艘青铜巨舰刺破浓雾,主舰桅杆悬着干帆烬药旗。旗影掠过甲板上的白发男子,他掌心的通舟蛊振翅飞向燃烧的陆地。
叶悬音拂过焦枯的鬓发,蛊群在身后聚成遮天蔽日的帽。
“此去葬神——“他的低语被海风撕碎,“火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