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天,哥哥们带回了从小失踪的郡主。
大哥为了郡主,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二哥派来下人,把我赶了出去。
三哥关上大门：【别再来碍眼了！】
我咽下心中的苦闷,孤零零地走了。
他们觉得我是翅膀硬了在闹脾气,三个人欢喜地带着郡主到江南游山玩水。
直到几个月后,他们回了京城,才得知,我代替郡主和亲去了。
我再也不会回来碍他们的眼了。
那一刻,他们后悔了。
但一切都晚了。
1.
进宫那天,我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难再回家。
明日刚好是寒食节,皇后不忍,向皇上提出,让我和哥哥们再见最后一面。
【十日后启程。宁小姐,若是有什么恩恩怨怨的,也不要再记挂了,毕竟往后没有机会再相见了。道个别就回来吧。】
三月的春天,仍是带着丝丝凉意,冷风像是要刮进人的骨头里似的。
我在宁府大门口站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让身边随行的侍卫上去敲了两下门。
十几年的兄妹,就算之前有过什么矛盾误会,也不该再计较了。
是该道个别。
北疆距京城遥远,此生怕是难再相见。
侍卫敲门后,却没有人来开门。
一次两次三次。
就连我身边路过的路人也频频侧目。
我心中微紧,向前两步,拍起门来。
【有人在吗开门,我是四小姐！】
敲了两三次,才终于是有人慢慢推开了门。
【什么四小姐,我们宁家没有四小姐！啊……四小姐,您回来了。】
我低声回应。
【是,我回来了——哥哥他们呢。】
【哦——郡主来了,少爷他们正陪着郡主在后院荡秋千呢。】
后院的秋千吗。
那明明是小时候,爹娘搭给我的。
我熟门熟路地进了内院,看到的却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场景。
我的几位亲生的哥哥们,爱怜地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一个个轮流着推她。
我的到来打破了这一欢乐的景象。
三哥宁堇嫌恶看了过来：【你来做什么,在外面不是混得很好吗,还能去皇上面前告瑶瑶的状,嗯】
我心中苦涩,却还是勉强笑着：【明日便是寒食节,我想着回来祭拜一下爹娘。】
二哥宁游闻言,抱胸撇嘴：【你要是带上你一块儿祭拜爹娘,不得把他们气活过来！】
说完,几人皆愣了愣。
这句话属实是说的有些太过了。
但是话已出口,他也没有办法收回,索性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身边随行的小宫女心中不忍,站出来想打抱不平：【你们可知……】
我打断了她：【春平姐姐！】
春平转头看向我,眼神中饱含不解。
我摇摇头,低声下气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宁堇正打算说什么,被大哥宁烨阻止了。
【那你就来吧,不过只限于祭拜,多的事情你不要做。】
我赶忙点头回道：【我保证。】
担心他们再改主意,我转身干脆离开了。
2.
第二天早上,祭拜结束后,我就打算离开。
宁烨出声阻止了我：【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踏青吧,也不费你什么时间。】
犹豫片刻,我还是点头答应了。
此去一别,或许再也没有办法相见了。
最后再见一次,一起踏青,留下些许美好的回忆,也好慰藉我余下几十年的孤苦。
三月的阳光还不是很炙热,柔柔地洒在身上,舒服极了。
唐瑶走在最前面,偶尔欢喜地跑跳两下。
宁烨和宁游跟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宠溺。
宁堇则是走在我稍前一点的位置,偶尔转头看向我,嘴巴蠕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正当这时最前面的唐瑶一个趔趄,尖叫出声。
顾不上我,宁堇也赶忙上前,安慰起受到惊吓的唐瑶。
我走在最后,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鼻头一酸。
曾几何时,那个被三个哥哥团团围绕着关心的人,是我啊。
我一时恍惚,没有注意脚下,被突然出现的石子绊了一跤。
虽然身旁的侍卫,很快反应过来扶住了我,我却还是崴了脚,不由得痛呼出声。
听见我痛苦的呻吟声,前面几人不由得回头看过来。
看到是我,宁游不屑地笑了一声：【宁珠欢,看到瑶瑶做什么,你就一定也要学一下是吗】
宁烨冷冷看过来：【怎么,是要我们也来关心一下你吗】
宁堇嘴角下扬：【别装了好吗】
我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推开了侍卫的手。
【对不起。】
几人翻了个白眼,转头不再理我。
曾经的我也是他们护在手上的珍宝,现在却如同鞋边的泥泞般惹人厌恶。
罢了,反正以后我也碍不到他们的眼了。
想到这里,我苦笑一声,打算离去。
前面的几人正聊的火热。
突然,唐瑶转头朝我问道：【姐姐,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去,去哪里
宁烨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
【去江南散心。正好皇上给我们都批了假,过几日就去。】
我想着和亲的事情,瞒着他们终究也还是不太好,最好也说一声。
【我就不去了,过几日,我……】
宁游却烦躁地打断了我：【不去就不去,搞得好像我们逼你去似的。你的事情不用跟我们说,没人在意你的那些破事儿！】
我默默咽下了嘴边的【和亲】二字。
宁烨淡淡开口：【行了！珠欢,你不想去的话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吧。只是瑶瑶方才崴了脚,她一个人住外院不太方便,但是宁家的院子……】
我心下了然,没等他说完就回道：【那把我那间给她住吧。】
宁烨默了默,像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爽快。
是了,如果换成以前的我的话,定是要又哭又闹。
不过不重要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不至于为一间院子搞得大家不舒服。
况且,宁府我也不会再去住了。
3.
宁烨皱了皱眉,大概以为我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语气有些无奈：
【宁府不缺这么一间院子,只是短时间内要收拾出来,需要点功夫。珠珠最懂事了。你那间院子让瑶瑶暂时住几日,让下人再收拾一间出来,你暂住着。等瑶瑶伤好了你们再换回来就是了。】
我摇摇头：
【我一会儿还要回皇宫,就不用吩咐下人再收拾一间了,我自己把东西收……】
【够了！】
宁游大声吼叫,打断了我的话。
【你以为我们很想让你回来吗别自作多情了。想滚就快点滚,不要再在这里碍眼！】
我被他的声音吓到了,有些无措。
后面扶着唐瑶的宁堇也投来厌恶的眼神,他大概也觉得我在装模作样。
【游哥哥,我脚痛。】
唐瑶靠在宁堇身上,柔柔地向宁游伸手。
闻言,宁游一下子慌了起来,赶忙抱起她。
【走,我们去找大夫！】
宁烨和宁堇跟在宁游身后,一起走了。
而我则被遗忘在了原地。
自从唐瑶来之后,无数次,我只能这样子无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我身子一软,靠在了旁边侍女身上。
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再见了,哥哥们。】
我轻声说道。
再见了,再也不要见了。
同一条小路,他们朝前走,我往反方向走去。
恍惚中,我突然看到了多年前,父母墓碑前,眼眶通红的哥哥们。
他们向父母发誓,会好好保护我,疼爱我,让我幸福。
【我们三个,一定会成为珠珠永远坚实的后盾！】
大骗子。
眼中晃荡的泪终于还是落下,带走了满腔委屈。
找了间医馆开了些药后,我让侍女扶着我又回了宁府。
好不容易得恩典出来一趟,我得顺道把院子的东西都收拾了,把我的嫁妆和父母留下的遗物都带走。
这样也好腾出空来给唐瑶住。
这次进府倒是顺利。
我刚进院子,却看到下人们进进出出,把各种东西搬进搬出。
我幼年时,母亲给我定制的梳妆台；我小时,父亲给我做的木马扎；宁烨第一次赢了蹴鞠的奖品木马……
我的东西就这么躺在院子里,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我眼眶酸涩,大喊着让他们住手。
【谁给你们的权利来动我的东西！春平姐姐,把人全扣起来,我要检查东西。】
话落,我身旁的侍卫分成了两拨,一批人拦住了门,一批人上去控制住了下人。
我一点点清点着东西,发现里面居然还混了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箱子。
还好,锁还在,东西也都没少。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时,宁游踹门而入。
【宁珠欢,你好大的威风！】
4.
我猛然回头,却对上了宁烨复杂的眼神。
【珠欢,你在做什么。】
我抹了抹眼睛,发现是干燥的。
【我刚来,就看见下人们把我的东西都扔到了院子里。解释一下】
宁烨愣了愣,转头看向唐瑶。
唐瑶窝在宁堇怀中,闻言瘪了瘪嘴,眼中云雾氤氲。
【是游哥哥说随便我怎么弄的,我就让下人把东西都先搬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把东西乱扔,我以为他们会搬到别的屋子里。对不起珠欢姐姐,是瑶瑶错了,瑶瑶不住了。】
我不由得白了她一眼。
好嘛,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唐瑶说话这么阴阳怪气。
见状,宁堇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出声调解：
【好了珠欢。瑶瑶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反正东西也没少。让下人们把东西给你搬到别的院子里去吧。】
所以,他们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以为是我的错的时候,那么震怒,像是要吃人似的。
发现是唐瑶的错的时候,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哈。
这算什么。
【过不去。】
宁游猛地瞪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过,不,去！要么唐瑶和二哥,你们两个向我道歉,要么……大哥你把母亲留下的梅花簪子给我吧。】
母亲生前,有一支最喜欢的梅花簪子,是她出嫁时带来的嫁妆。
她说,等我出嫁的时候,要亲手把它钗在我的头上。
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而现在,我的这个愿望没有办法实现了。
母亲去世后,她的遗物都是大哥在保管。
我直接提出的话,估计大哥不会同意的。
但如果是以这种方式的话,大哥应该不会拒绝。
因为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次确实是唐瑶做错了。
不过,虽然宁烨也清楚,这确实是唐瑶做的不对,她不应该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私自处理我留下的东西。
但是我的态度也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唐瑶也是我们的妹妹,做错点小事情,包容一下怎么了
还是太任性了。
【你要,母亲的梅花簪子做什么】
我讶异了一瞬,他居然会问我,我以为以他的性子,会直接扔给我。
【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宁大公子。只要你把梅花簪子给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碍眼,惹你们生气。】
宁烨还没说话,宁游就先急了。
【你什么意思！】
没有理会他,我转头看向宁烨。
我自认为我让步已经很大了。
宁烨冷笑：【你是在威胁我】
宁堇皱眉：
【珠欢,发过脾气也就算了,这种话不要再说。我们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
唐瑶偷偷笑弯了眉眼,又强装无辜道：【对不起珠欢姐姐,你不要走,都是瑶瑶的错,该是瑶瑶走的。】
宁游赶忙安慰唐瑶：
【不关尧尧的事,都是她太过矫情。宁珠欢,你想走就走,没人拦你。哥,把那什么梅花簪子给她。我倒要看看,她还会不会再在我们眼前出现。】
【对,把梅花簪子给我,我就不再计较这些事了,也不会再出现了。】
宁烨见我似乎服软了,神情也有些许缓和。
或许珠欢是想拿那什么梅花簪子当作道歉礼物给瑶瑶吧。
这么想着,宁烨缓缓道：
【梅花簪子在库房里。你和我去拿,或者我之后找个机会直接给瑶瑶吧。】
什么
给唐瑶
他脑子秀逗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唐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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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气不气,我是淑女。
【我跟你去拿。春平姐姐,你帮我看着这里,别让他们再动了,我一会儿回来把东西都带走。夏泊姐姐,你陪我去一趟吧。】
安排好后,夏泊扶着我跟在宁烨身后。
宁烨步子跨得很大,步伐匆匆。
我们很快就落后了很多。
我撑着受伤的脚,艰难跟在后面,还是只能勉强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转角。
5.
还好,还好我知道库房在哪里。
到库房的时候,宁烨已经等在了门口,手上拿着那支梅花簪子,神色烦躁。
看到我们,他沉声道：【怎么这么慢！】
我抿了抿唇,淡淡道：【我的脚崴了,走不快。】
宁烨愣了愣,缓缓道：【下次小心些。】
我心中苦笑。
没有下次了。
因为哥哥们对别人的关心而恍惚导致自己受伤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我伸出手索要：【簪子。】
看着我伸出的手,宁烨递出簪子的手忽然顿了顿,往里收了收。
奇怪,总感觉自己把簪子给她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虽然大哥讨厌自己,但是他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人,怎么突然又……
宁烨摇了摇头,也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
【给你。】
我总算是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簪子,心情快意不少。
把簪子妥帖收好,我朝宁烨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大哥。】
谢谢你,在父母逝世后照顾了我许多,虽然后来……但还是真心的,谢谢你。
以后,保重了。
我抬头,深深地看了宁烨一眼：
【保重身体,以后不要再熬夜处理事情了。】
宁烨有些奇怪,宁珠欢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不过她难得关心自己,就不计较这些了。
【唔。我先去忙了。】
我点点头,往回走去。
到了院子里,唐瑶、宁游、宁堇和下人们都已经离开了。
十几年的东西还是太多了,杂乱地堆在院子里,沾染了些许泥泞。
我只会侍卫们把东西分成了四部分——父母生前留给我的东西、母亲生前为我准备的嫁妆、我常用的一些东西、哥哥们以前送给我的一些东西。
吩咐侍卫们把我的嫁妆箱子抬上马车,又带走了父母的遗物和我常用的衣服细软。
剩下的东西,我犹豫再三,把他们堆在了角落后,还是没有带走。
既然我对他们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存在,这些东西也没有带走的必要了。
带去了也只能是徒增悲伤。
所谓睹物思人,当这个人无所可思时,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睹物。
东西都收拾完了,我站在院子门口,最后再看一眼,这个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想到这里,一滴泪从我眼角滑落。
模糊中,我似乎看到,幼年时骑在木马上的我,欢喜地握紧了父亲的手,朝着围绕着我的母亲和哥哥们,欢喜地大笑。
我挥了挥手,向她告别。
转身,却看到宁堇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正冷冷看着我。
我突然就想告诉他了。
你的妹妹,嫡亲的妹妹,马上就要代替你那个郡主妹妹去和亲去了。
开心吗
你最讨厌的妹妹要走了,而你最喜欢的那个妹妹,则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我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却还是被他打断了。
宁堇冷哼一声：
【怎么,你的那堆垃圾,不打包一起带走吗】
我有些懵。
我的,垃圾……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放在了角落的那堆,他们以前给我的东西。
哈哈,曾经把它们当宝贝一样给我,现在却把他们称作垃圾啊。
就像曾经被他们当做珍宝的我,现在也不过,是被厌恶的垃圾而已。
【不要了。】
不要了,那些东西和你们,我都不要了。
看着我忽然灰暗下来的目光,宁堇愣了愣,很快又随意道：
【放在这里的话,我一会儿就叫下人扔掉哦。】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认出来,里面有他曾经送我的笛子,他亲手雕刻的玉笛。
可能他认出来了,不过他不在乎。
不在乎那支笛子,也不在乎我。
【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吧,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所以这些东西和你们,都随便吧。
宁堇伸出手,像是要拦我,但是很快,他又僵硬地把手收了回去。
【走就走,和我说什么,难道奢求我挽留你吗可别过个两天,又哭着求我接你回来。】
我摇摇头：【不会的。】
不会的。
你是几个哥哥里最了解我的了,我从来说到做到的。
我抬头,最后再深深看他一眼。
三哥,三个哥哥里,和我最亲最亲的三哥,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三哥,我最最喜欢的三哥。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像是陌生人似的关系。
因为以前关系最好了,所以现在,就连最后的道别,我也说不出口。
只能在心里向你道一句歉了。
再见了,三哥。
虽然你现在应该很讨厌我吧,但我也还是最最喜欢你了。
无视他殷切的目光,我走出了宁府,上了回宫的马车。
6.
迎亲队伍出发前一日,皇后找上了我。
【唐瑶,你的哥哥们今天出发去江南,应该快到城门口了,你要去道个别吗现在还来得及。】
要去吗
去吧！
没有思考太多,我就下了决定。
几日不见,我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对我的恶言恶语,满心只有见最后一面的执着。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哥哥们。
是十几年如一日护着自己的哥哥们。
怎么能不爱,怎么能不想呢
【去！】
我抬头,期待地看向皇后。
皇后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春平,带她去。】
我朝皇后感激一笑,跟在春平姐姐后面出了宫,直奔城门去了。
看着我活泼的背影,皇后似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俏影,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昭昭,不愧是你的女儿,和你真像啊……】
我赶到城门口时,唐瑶和哥哥们正被侍卫拦住搜查东西。
唐瑶坐在马车里,不太开心。
要不是这群侍卫有皇帝的手谕,她才不会乖乖在这里等着。
【查了这么久,查好了没有我们总不可能窝藏什么罪犯吧】
侍卫领头行了个礼,朝面色不善的宁烨解释道：
【实在是失礼了,因为是上面特意吩咐过的,得查得细致些,请您体谅。这就给您放行。】
【等等！】
我气喘吁吁地走上前去,却正好对上宁烨冰冷的眼神,一下子又有些胆怯起来
【大哥,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解释。】
宁烨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我,一下子烦躁起来。
从我走的那天开始,他就在各方打听我的消息,但奇怪的是,他就连我从宁府出去后住到了哪里都打听不出来。
这个宁珠欢,置气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了。
但是自己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不给他一点颜色,他真的不知道大小王了。
宁烨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我。
而我听到他说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即使心里演练了很多次,但我真正听到自己的家人这么伤人的话语,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宁堇看到我们僵持住了,刚想跳出来打个圆场。
宁游冷不丁地冒出来打断了他。
【够了！要走就快走,不走就滚开,后面还很多人等着出城呢,别拦路行不行之前还说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江南,现在又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烦不烦啊你,见好就收吧。】
虽然知道二哥就是这么个暴脾气,但是见识过他对唐瑶的温柔,现在对我的恶语相向,实在是,让我有些不适。
本来他们都以为我是来跟他们一起去江南的啊。
可惜,我去不了江南了。
说起来,去江南还是我最大的愿望。
江南的山,江南的水,江南的风土人情,还有,在江南的外公家。
我幼时,母亲总会与我谈及,江南外公家后院有一棵桃树,会结拳头那么大的果子,味同软柿,汁水充盈。
每每讲到这里,母亲总是口水如雨下,勾的我也好奇不已。
唉,和亲后,我就只能长居北疆,再也没有机会去江南了。
我摇摇头,拿出了一只草扎的蟋蟀,向宁游递了过去。
这只蟋蟀,是宁游以前送给我的生辰礼。
他说,见蟋蟀如见他,如果他不在身边的话,就让蟋蟀代替他保护我。
我一直随身带着。
不过,现在就连蟋蟀主人都不在意我了,那我留着这个蟋蟀也没有用了。
【还给你。】
宁游拿起来甩了甩,随意扔在了旁边。
【什么破烂,我不要。】
我静静地看了一眼被他扔掉的蟋蟀,心如死灰。
【我就是来告个别。祝你们一路顺风,玩得开心。】
宁烨皱眉和两个弟弟对视,互相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语。
【呃……那我们走了。】
我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了路。
看着远去的马车,我闭了闭眼,强忍住泪水。
马车上,宁游往后看了一眼,看到我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小声嘟囔：【莫名其妙。】
宁烨没有出声阻止,他也觉得我有些怪怪的。
宁堇心里有些许不安,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唐瑶观察三个人的不同表情,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她是知道我替嫁的消息的,所以她一直严防死守,就是为了不让这三个人知道。
如果这三个人知道的话,肯定会去阻挠和亲。
最坏的结果就是两国交恶,或者,然后她这个原本就应该去和亲的郡主继续去和亲。
最开始把她找回来,不也就是为了让她去和亲吗。
想到这里,唐瑶咬了咬唇。
她好不容易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一定不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亲。
还好,明日我就要启程去往北疆了。
明日一过,她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对不住了,宁珠欢。
唐瑶深呼吸,隐下了心里陡然出现的愧疚感。
7.
北疆派了不少人来,看似迎亲,实则威慑。
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北疆人,我不安地左右张望,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猛然一怔,才想起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中了。
真遗憾啊,自己出嫁,却没有一个亲人来送别。
我勉强笑了笑,正要上马车,身后的皇后出声叫住了我。
【带上春平吧。】
春平是皇后的陪嫁丫头,没想到她居然舍得让我带走。
我点了点头,转头询问春平的想法。
【春平姐姐,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北疆吗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毕竟……】
【我愿意的。】
不等我说完,春平就急忙答应。
我愣了愣,发自内心的笑了。
有春平姐姐陪着我,别说是北疆了,就是阎王殿里,去走上一遭也不是什么怕人的事。
【长乐公主,差不多该启程了。】
领头的北疆人催促着,神色不耐。
我抿了抿唇,拿出一把金瓜子塞进他的手里。
【我还有一点点事,很快的,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北疆人不屑地笑了笑,把金瓜子放还回我手中。
【我不是这种人。我们体谅您的这种心情,不过路途遥远,途中艰险,若是耽误到夜晚,恐怕路不好走。
罢了罢了,我们快些赶路就是了,只是您在马车要受些颠簸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拿出了那支梅花簪子,递给皇后。
【您能把它钗在我的发上吗】
看到熟悉的簪子,皇后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眼眶猛地涨红。
【可以的,当然可以！】
皇后忙不迭点头。
我朝她感激一笑,转身,感受到簪子温柔的插入,仿佛母亲在身后为我祝福。
【我走了。】
我哑着嗓音道别,没有回头,径直上了马车。
皇后没有回我,但我仿佛听见母亲在轻声回道：【再见了,我的珠欢。母亲永远在你身后。】
一滴泪,不由得流下,最后砸落在去往异乡的马车上。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得很快,但即使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前赶到北疆。
荒凉的地带,狼嚎声此起彼伏,北疆人也不敢继续赶路,原地扎营升起了火堆。
我待在马车中,握紧了春平的手,被周围的声音吓得瑟瑟发抖。
忽然,一阵咚咚声传来。
【长乐公主,出来吃点儿吧。】
是那个领头的北疆人。
【好的。】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却一下子对上了一双诡异的绿瞳。
心脏吓慢了几拍。
知道自己吓到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北疆人坏心眼地勾起了嘴角,还佯装不知问道：
【怎么了,小公主】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就是那个领头的北疆人。
只是白天的时候,没有这么近距离和他接触,所以看不出来他的绿瞳。
我为自己被活人吓到而感到一阵羞赧,急忙转移话题。
【我没事。不是说叫我来吃点吗,有些什么好吃的】
【哼——本来以为一日内能赶回去,所以来得匆忙,只带了一些可以饱腹的肉干,可没有您京城里的山珍海味。】
我撇了撇嘴,不太开心。
这个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况且,一日内赶400公里说大话也不掂量一下自己。
【那也够了,糠咽菜我也是吃过的,肉干也算是美味了。】
闻言,拓跋玺愣了愣,随后又大笑起来。
【那倒是我小瞧你了。下来吧,小公主,我在那边等你。】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我婉拒了春平想要接住我的手,学着北疆人的样子,往下一跳。
只听咔一声,我几日前刚崴过的脚,又崴了。
8.
坐在火堆前,我惬意地喝着肉汤,脚架在那个领头的北疆人身上。
拓跋玺黑着脸给我的脚抹药,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
【虽然有听说过你们大秧的女子柔弱,但是我没想到,居然下个马车也能把脚崴了。】
我恨恨地嚼着嘴巴里的肉干,理也不理他。
嘁,要不是他激我,我让春平姐姐扶下去的话,才不会崴脚。
都怪他！
不过……北疆的民风还真是开放。
如果是大秧,出嫁的女子这样子被不是丈夫的人揉脚,即使是在抹药治疗,也还是会被诟病议论的。
唉。
我叹了口气,看向远处,已经和其他北疆人打成一团的春平姐姐。
真好啊,春平姐姐居然会北疆的语言。
自己什么都不会,只能和这个会说大秧话的北疆人聊天。
思及此,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促使我踢了他一脚。
拓跋玺正专心致志的给眼前的脚上药,猝不及防的被踢了一脚在大腿上,脸一下子滚烫起来。
他固定住我不安分的脚,咬牙骂道：
【胡闹！怎么能往这里踢。】
我受伤的脚腕被他按了一下,一下子安分起来。
坏了,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太久没有被关心过了,有一瞬间把他看成了那群坏哥哥们,不由得有些委屈。
【对不起……】
对不起,不要讨厌我！
一想到我有可能被眼前人讨厌,就像被哥哥们厌弃一样被他扔掉,眼泪就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看着一下子红了鼻头的我,拓跋玺差点被气笑了。
不是,被踢了隐私部位的是自己,这一下,怎么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远处的春平和其他北疆人注意到了这边,走了过来。
春平眼神复杂地望向拓跋玺。
其他的北疆人推推搡搡,递给我一堆东西。
【……￥&%（……！@@￥%……】
我接过东西,疑惑地看向春平。
春平正打算开口,却被拓跋玺打断了。
拓跋玺无语地看着这群见色忘主的家伙,开口翻译道：
【他们说,不要再哭泣了,美丽的公主。】
我眨了眨眼,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
抱紧怀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朝她们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谢你们。】
【%@…！@%……*￥&（￥*&%！￥*%……】
他们朝我点点头,又转头朝拓跋玺严肃地说了些什么后,走开了。
春平突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他们说,不要欺负美丽的公主,对待自己的妻子要保持足够的耐心和爱,我们的王子。】
啊……
我懵懵地看向忽然沉默低头给我揉弄脚踝的北疆人。
即使是那么黝黑的肤色,也遮掩不住他耳朵尖的透出的红。
我还以为是北疆开放,可以随意触碰异性躯体,没想到他就是我要嫁的人。
9.
【喂,拓跋玺,我渴了。】
【哎,拓跋玺,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oi,拓跋玺,我好无聊,我们来聊天吧。】
自从得知了拓跋玺就是我要嫁的人后,我一下子没了对未来的顾虑。
毕竟一个在我崴了脚之后,给我脚上药的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而且他还不要我的金瓜子。
我本来都做好嫁妆要给出去一半的准备了。
拓跋玺无奈地看着眼前人期待的目光,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在确认要联姻时,还觉得那位郡主会很难搞,毕竟是从小失踪后再带回京城的,双方都默认她只是一个平衡关系的棋子而已。
没想到,大秧那边忽然改变了主意,要送一位公主来代替那位郡主和亲。
真是个怪事。
和他们北疆和亲还成香饽饽了不成
也是这一件事,让父亲再次重新考虑起了北疆和大秧的关系,同时命令自己隐藏身份前往大秧京城接新娘。
从自己的考察来看,大秧虽然农耕能力确实很强,但是兵力方面仍有所不足,整体军事能力远不如北疆。
不过,大秧对北疆的态度倒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友善了。
现在也不是什么灾荒年,或许,北疆和大秧可以和平相处,甚至,贸易往来也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事情。
拓跋玺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我则不满地盯着他的脸,一根根数他的睫毛。
过了一会儿,拓跋玺总算是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了出来,这才注意到他和我离得有多近,猛地一个后撤。
我瘪了瘪嘴。
【你干嘛,嫌弃我】
拓跋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眼神飘忽游移。
坏了,他忘了这里还有个娇气的小妻子。
我噘着嘴巴,头转过去,一副不好哄的样子,眼睛却偷偷地朝拓跋玺瞟过去。
太久没被爱过了,即使我心知自己生气他也会来哄,但是却还是改不了这担心受怕的习惯。
拓跋玺宠溺地笑了笑,赶忙迎了上来哄我。
自己的妻子,只能自己宠着咯。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北疆。
这里的日子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难熬。
有春平姐姐的陪伴,还有拓跋玺的宠爱,我过得还挺滋润,甚至比在京城时还胖了两三斤。
这几年,北疆跟大秧的关系进展迅速,贸易往来络绎不绝。
甚至我在北疆都能吃上京城时新的糕点。
虽然如此,我也还是很怀念家乡,怀念京城。
终于,今年大秧的太后七十岁寿宴,邀请了北疆。
拓跋玺的父亲让我们随使臣一起去祝寿。
一来派他最疼爱的儿子去,显示他的重视；
二来让我这个大秧人去,向大秧彰显他的诚意；
三来也算是给我个恩典,让我思念的回家乡看一看。
10.
在京城的宁烨,得知这次太后寿宴,会有北疆使团到访,一阵狂喜。
我会不会也在使臣之列呢。
他们去江南游山玩水,除了陪陪唐瑶,满足她的愿望外,也是想消一消我的锐气,让我不要再那么任性。
但是他毕竟是大哥,比起那两个没心没肺的,他总还是得多关心一下妹妹。
而且走之前,我的奇怪举动,还是让他有些在意。
想到这里,宁烨向宁堇问道：
【信寄出去了吗】
宁堇停了和唐瑶的打闹,想了想。
【寄出去了吧,好几日前就寄出去了。真奇怪,我们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怎么现在都还没收到回信。】
说到这里,宁堇不耐地皱了皱眉,也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他把这归结于陌生环境的影响。
【这个宁珠欢,我们为了她的信在这里留了好几天了,她倒是一点也不急。】
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唐瑶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她把他们的信都偷偷拦住销毁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发现。
唐瑶赶忙上前打断两人的交流。
【大哥,可能珠欢姐姐还在生气我们没带上她,所以没回信呢。】
宁游也气呼呼地凑上来。
【就是就是,她老爱生气,估计这次又是发小姐病了不理我们。好了,她在京城能出什么事,皇帝皇后都护着她呢。别瞎猜了。】
唐瑶点点头表示赞同。
也不怪他们这么想,唐瑶刚来宁家那段时间,我确实做出过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是,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没有脾气才是最不可能的吧。
没想到比起一起长大的妹妹,他们都更偏心没有血缘关系的唐瑶。
清楚自己再怎么闹也得不到关注后,我就彻底熄了心思。
宁烨表情有些不虞,像是才注意到自己二弟的态度。
【宁游,无论如何,珠欢是我们嫡亲的妹妹,你不该用这样子的话说她。】
宁游撇了撇嘴,没有反驳也没有道歉。
察觉到气氛的僵化,宁堇跳了出来。
【好了大哥二哥,你们吓到瑶瑶了。与其这样子担心珠欢,不如我们快点按计划游玩结束,回京城就能看到她了。】
宁烨没有出声,默认了。
可惜他实在太过担忧,没有兴致。
最后几人还是没能按计划游历完整个江南,就匆匆忙忙地提早回了京城。
不过这时候我已经在北疆了。
纵然他们怎么打听我的消息,也是一样的结果——宁珠欢被封为长乐公主去往北疆和亲了。
宁烨不肯信,最后求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宁珠欢怎么可能去北疆和亲了呢明明去北疆和亲的人选……】
说到这里,宁烨顿了顿,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唐瑶,还是说出了口。
【是郡主唐瑶啊！】
闻言,宁游宁堇不敢置信地抬头朝他们的大哥看去。
唐瑶则咬着嘴唇,震惊又不解地睁大眼睛。
他居然知道……
皇后看着跪倒在面前,心思各异的几人,烦躁地抿紧了嘴唇。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那还得多亏你呀,宁大公子,宁大侍郎。】
多亏你,在我和唐瑶中间选择了唐瑶,原本犹豫不决的大臣们也见势倒戈,提议不如封我为公主代替郡主和亲。
公主的名头总比郡主好听些。
皇后极力阻挠,最后却败在了我的身上。
【珠欢原本不用去的,我们已经挑选好了另一名自愿和亲的侍女了……】
说到这里,皇后闭了闭眼,疲惫地望向宁烨,语气疑惑不解：
【宁烨,你们那天为什么要赶她走】
那可是昭昭当眼珠子疼爱的小家伙。
天知道她当时看着脸上带着指印跪在底下的我,心里有多么愤怒。
她就是要这群人后悔。
所以她让我去告别,她要我告诉他们,我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再也不会出现碍他们的眼了。
宁烨猛地抬头,眼中的疑惑不解触及唐瑶时,一下子转化成恍然大悟。
【我本来只是想……赎罪,没想到,居然把自己妹妹搭了进去。哈哈,怪我,都怪我……】
皇后看着又哭又笑的宁烨,心中毫无波澜。
明明当初弄丢唐瑶的是他,现在却让珠欢代替他付出了代价。
唉……
算了,让他永远见不到珠欢,保持这种负罪感一辈子,又何尝不是他的代价。
【夏泊,送客。】
11.
虽然清楚,回京城的话,说不定会遇到宁烨他们,但是比起害怕遇见他们,我更想回去看看皇后。
自己不在的日子,皇后一定也很孤独吧。
自从母亲去世后,皇后失去了她的闺中好友,唯一陪伴她的,也就只有我了。
想到这里,我兴致勃勃地直奔皇宫而去,却被一只手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拓跋玺看着自己差点就窜没影的小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珠珠,现在还没到进宫的时辰呢。你现在一个人过去,恐怕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我不满地拍开他的手,反驳道：
【不会的,我有皇帝亲赐的牌子,随时都能进宫。】
说着,我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拓跋玺失笑,摸了摸我圆润了不少的下巴。
【可是你现在是以北疆人的身份来的大秧,擅自进宫的话,万一被认为是北疆要冒犯大秧,会挑起两国不必要的矛盾的。】
嗯……有道理。
好叭。
我失望地低下头。
见我不开心,拓跋玺叹了口气。
【不过,虽然不能进宫,在京城玩一玩也还是可以的。让春平和塔西跟着你。】
也行叭。
我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就要走去了我以前最爱去的酒楼。
虽然我在北疆能吃到一部分大秧的食物,但是像这些地域美食,根本送不到北疆,即使送到了,也失了它的本味,吃了比不吃还难过。
终于回来了,我当然是要尝一尝让我魂牵梦萦已久的美食们啦！
不想要太过高调,我在大厅角落随意找了个空桌子,让春平和塔西也坐下后,叫来了店小二点餐。
【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鸡,烧子鹅,卤煮野鸭,松花,小肚,晾肉,什锦酥,白肚儿,清蒸八宝鸭,江米酿鸭子……】
【停停停！！】
见我一报菜名就停不下来了,春平赶忙制止。
【吃不了这么多,吃不了这么多！哎哟我的小姐啊！】
旁边店小二和塔西在偷笑。
我倒不觉得羞愧,在北疆,我的脸皮已经修炼得极厚了。
【太久没吃了,我想都尝尝……大不了打包回去让拓跋玺吃嘛。】
我可怜巴巴地朝春平眨巴眼睛,希望能得到她的怜惜。
春平犹豫了一下,但是想了想拓跋玺边吃剩菜边骂塔西的场景,有一瞬想笑。
【不行的小姐,塔西会被骂的。您忘了上次……】
我噘了噘嘴,妥协了。
【那好吧,就给我们来你们这儿的烧花鸡,加盆招牌苜蓿汤,再来份樱桃肉,什锦酥,炝竹笋,最后来盘芙蓉酥吧。就这些了】
我转头看向春平。
春平点点头。
【差不多了。再留些肚子给晚上吧,到时候好吃的估计也不少。】
我笑了笑,没有注意到,楼上包厢里一道复杂的目光。
12.
宁堇没想到,他会在酒楼遇到我。
他原本正在包间里借酒消愁,冷不丁听到下面有人在报菜名。
宁堇不由得笑了笑。
曾几何时,他带我来酒楼时,我也是这样子,兴奋地报菜名,说难得出来一趟,自己想把所有菜都尝一遍。
【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的话,大不了打包回去让爹爹吃嘛~】
被她讨好的表情所迷惑,最后点了一桌子的菜,全打包回了宁府。
想到这里,宁堇摸了摸自己隐隐犯痛的屁股,却怀念地笑了起来。
他朝大厅看去,想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却不想看到了我这个许久未见的妹妹。
他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和妹妹见面的好地方。
强压住自己的兴奋,他通知了大哥。
至于二哥,他私心不想告诉他。
毕竟他当初是欺辱我最多的人。
宁堇知道不应该怪他的,但他还是发自心底觉得,如果当初他们不那么忽视我的话,我会不会不用代替唐瑶去北疆。
宁烨得到消息后赶到了酒楼,路过大厅时也看到了我。
不过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上楼,进入了包厢。
包厢里,酒杯散落。
他的好三弟正醉倒在地,泪流满面。
扶着宁堇出酒楼时,宁烨不由自主地转头朝我所在的角落看去,正好与我对上视线。
我愣了愣,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他们,都消瘦了好多。
不过,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让唐瑶去心疼他们吧！
宁烨也朝我点了点头,扛着宁堇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嚼了嚼嘴里的鸡腿。
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