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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后,保养得当的手叩了叩茶几,陆景珩下意识看去。
牛皮纸袋静静摆放在桌面上,他颤抖着指尖拿起,却几次都没能打开。
缠绕的棉线就像是他的心绪,混乱不堪。
看着他这副模样,陆夫人眉头紧皱,索性一把夺过袋子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强塞到他手中。
陆景珩没有半分防备,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便赫然闯入视线。
他攥着协议的手骤然收紧,瞳孔中瞬间闪过好几种情绪。
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是空洞迷茫,最后却归为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记得这份文件,是陆夫人说要送周稚棠一套别墅,他才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对,棠棠肯定和他一样,只是没看清楚而已。
虽然陆景珩这么想,可心底越来越没底气,他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给周稚棠发了无数条消息,打了无数通电话。
可他的微信已经被拉黑,连电话也变成了空号。
陆景珩的手更抖了,机械的女声重复了多少次,他就看了那份离婚协议多少遍。
周稚棠工整娟秀的字迹,像一只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因为没人撑腰,她一直活得小心谨慎,又怎么会不仔细翻看协议
恐怕她此生做过最出格的决定,就是答应和他在一起。
陆景珩还是不能接受她离开的现实,脚步急切地上了楼梯,发疯般寻找着周稚棠的身影。
他推开主卧的房门,却没有一丝变化,可正是一切如常,才更加剧了他的慌张。
陆景珩猛然意识到,姜云霜住进陆家的那天,周稚棠就被他赶到了客房。
可等他跑到客房,里面冷清的陈设,他霎时惨白了脸。
凌乱的桌面上蒙上了灰,歪歪斜斜摆放着数不清的药片,春夏交替的季节,周稚棠居然还盖着棉被,上面印着干涸的血渍。
陆景珩后知后觉,在他出差的那段时间,周稚棠病得很重,而且,也没人把她照顾好。
他后退半步,却撞倒了身后的照片墙,记录着他们爱情的照片,一张张飘落。
他缓缓俯身,却在捡起照片时,瞳孔骤然紧缩。
因为两人的合照中,属于他的那半,早就被墨水涂得辨认不清五官。
曾经依偎在他身旁笑意盈盈的周稚棠,就这样被孤零零地留在回忆中。
陆景珩下意识翻到照片背面,她果然写着一句话:陆景珩,你和她的赌约,我不想奉陪了。
他紧紧攥着那些照片,下了楼,走到陆夫人面前,声音颤抖:是不是你逼走了棠棠
是她拿了钱,主动离开的。陆夫人看着他猩红的双眼,不悦地蹙起眉头,我就说了,这种寒酸的卖鱼女,就是见钱眼开。
她毫不掩饰对周稚棠的鄙夷:当初你力排众议,非要娶她,哪能想到她会辜负你的一片真心
想到什么,陆夫人皱起的眉头突然舒展,走了也好,你也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不如就和云霜再续前缘,岂不是皆大欢喜
陆景珩心尖一颤,对上陆夫人冰冷的双眸,才意识到,原来母亲对周稚棠的偏见那么深。
是我让先让棠棠失望的,还有......他闭了闭眼,浑身写满失魂落魄,只有心脏还在勉强跳动,我娶谁也不可能娶姜云霜,你和爸因为商业联姻,针锋相对这么多年,现在还要把我推进火坑
陆夫人愣住了,可那些说不出的酸痛,依旧在陆景珩心底翻涌,
他自小被众星捧月,不经意间便沾染上豪门阔少的顽劣,答应和姜云霜在一起,是因为好玩,而应下她的赌约分开,也只是因为厌烦而已。
陆景珩自己也想不到,他冲浪出事被周稚棠救起那天,会对她一见钟情。
而恰好,她又符合赌约所有条件。
周稚棠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
家里总有她亲手做好的饭菜,他应酬到夜半三更,她也总会为他留一盏灯,而他每次上班,她都会依依不舍地和他吻别。
冰冷的豪门,第一次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陆景珩遮住眼底的落寞,想起他心境的转变,是在姜云霜回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