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春末的海城潮湿闷热,连风里都裹着令人压抑的滋味。
谢翡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机屏幕亮着,他已经盯了很久。指尖终于缓缓落下：订婚宴暂时先推迟几天吧。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但这件事情我必须去做,等我处理好,会你一个交代。
他看着那两条消息,迟疑许久,还是点了发送。
雨点落在窗台上,噼噼啪啪的响,程星苒站在走廊另一端,一身素白。
她走过来,声音低沉：刚刚我好像冲你发火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翡抬头看她。
我知道你是赶来了的,是我太激动。外婆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程星苒垂着眼,语气柔软下来,眼角还挂着残泪。
你对外婆的好,我都知道。她以前常跟我提,说你是个懂感恩的孩子,说她不图你回报,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够了。
这番话说得刚刚好,温柔得体又带着几分知理懂情的姿态。
谢翡喉咙微动,程星苒看出他情绪松动,又轻轻说：这几天,能不能陪我把她的后事处理完我一个人怕应付不过来。家里亲戚不多,她一直最放心的人是你。
谢翡点了点头：我会留下来。
程星苒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赢了。
丧事办得很简单,没有吹吹打打的仪式,只有些左邻右舍和几个远房亲戚来吊唁。
谢翡几乎全程都在,一身黑衣,沉默寡言。
周全的替程星苒打点着每一个细节,从灵堂布置到亲属接待,再到出殡时的队伍安排,样样不落。
程星苒表现得也乖巧的恰到好处,不哭闹,不多话,偶尔红着眼角跟他说一句辛苦你了,便低头去整理花圈挽联。
今天晚上你先别走了吧守夜那晚,她试探着开口,等明天火化了再回去也不迟。
谢翡没答,只是默默在灵堂一角坐下。
程星苒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心底却开始盘算起下一步。
那晚谢翡给许知意发了第二次消息：明天我就回去。
但第二天,程星苒发了低烧,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抖。
我可能是太累了…她窝在床上里,盖着被子,声音闷闷的,外婆走了,我这几天精神都是强撑着,你先别走,好不好
谢翡犹豫了一瞬,还是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烫。
那我再待一天。
谢翡。她喊他名字,你不会走的,对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被窝下,程星苒嘴角缓缓勾起。
接下来的几天,谢翡一直没有离开。
程星苒时而低烧,时而心情失控,在夜里突然坐起嚷着我梦见她了,又倚着谢翡轻声说：她一个人走得那么孤单,我害怕她怪我。
谢翡下意识的想推开,又在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时默默止住了手,然后安慰道：她不会怪你。
程星苒借机靠在他怀里,心跳得飞快。
她知道,谢翡不是感情优柔的人,但他最受不了的,是亏欠。
那就让他一辈子都还不清这个债好了,程星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