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被安置在一个安全屋,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连那台老式按键手机也被收走了。
这几天里,我感到很安心,但是又有点担心:那些人,究竟被抓住了没有
不断有人来见我,问我话,可我只一句,我要见到我能够信任的人!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把握,我究竟要见到谁但是我相信我爸爸,他说过的,那个信封只能交给我能够信任的人。
在安全屋没人打扰,我只能闭着眼睛想事情,我想起来了很多。其实在我第一次进地下甬道,我就想起来了,爸爸在后面追,我在前面跑,他演坏人,我演好人,我要送一封鸡毛信,给一个左脸有痣的人!
那时候的甬道很短,就只是通到我家的院子,院子里有个狗窝,我从狗窝爬出来,妈妈在院子里打扫,我冲过去,把贴着鸡毛的信封塞到她围裙,她抱着我亲亲,我看见她左脸上的痣,小小的,像个小虫子。记忆就好像被撕裂开封膜,完全地呈现在眼前。那时候我还在幼儿园呢。
上一年级之前的那个暑假,妈妈开车带我出去,却遭遇了车祸。车从高速冲出,坠落山崖。我从医院醒来,被爸爸接回家,当时我在后排的儿童座椅,系了安全带,没有大碍。但是吓得不轻,对这件事的记忆就完全被大脑给封闭了。而妈妈没有系安全带,车上和附近都没有找到,一年后,她却出现在了院子里。原来当时她被甩出车外,而且被河流冲到了下游,头部受伤,失忆了。后来伤好了,记忆慢慢恢复了一点,被警察找到了。
我隐约记得,她回来后,爸爸似乎更忙了,周末才回家,也不会再陪我玩游戏,我再也没能踏入那个秘密甬道。直到我二十岁之后的那天夜里,这些事情似乎逐渐如电影一般,展现在我的眼前。
啪啪啪,敲门声。我立刻跳下床,保持警戒姿势。
门慢慢打开了,我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满脸烧伤的老太婆,弯曲的脊柱,佝偻着腰,奇丑无比。我看见她的那一刻,有一种莫名地熟悉感袭来,我有种想扑到她怀里的冲动。我努力克制住,站直了身体,慢慢走向她。我看见她佝偻的身子,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克制的泪水,她的脸只剩下左脸颊一小块没有烧伤,上面一个小痣,圆圆的,像只小虫子。
我第一次见到老太婆,是在我七岁那年,我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的时候,她来门口沙哑着声音问我,有没有纸皮废品要卖我吓了一大跳,被她丑陋的样子吓哭了。妈妈闻声跑了出来,赶走了她。
但是没过多久,周末回家的爸爸又把她领了回来。她在院子里佝偻着身子站着,爸爸从书房拎出很多袋旧书和旧杂志,说这些不要了。老太婆要过称,爸爸说,不用了,没多少钱,你拿着吧,送你了。妈妈却舍不得,说,家里那么大地方,这些资料怎么就随便给别人再整理整理。爸爸不耐烦地说,你别管!,还让老太婆每个月都按时来,于是妈妈只好每个月都提前帮他整理要扔的资料。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用那种凌厉的语气和妈妈说话。
这个老太婆每个月都来,她不好意思白拿这些废旧书,每次来总会拿各种乡下的水果当做零食给我。第一次我当着她的面,把水果扔给狗了,爸爸为此打了我一巴掌。我很不解,后来爸爸解释人家收废品很不容易,没几个钱,特意给你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收着。妈妈却认为爸爸小题大做,爸爸对此非常生气,说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看不起这些劳动人民!尊重是最起码的礼貌!
其实自打那以后,我经常看见老太婆在别墅区收废品,小区的人都认识她,我也记得爸爸的话,每次看到她都会打招呼,你好!。她偶尔会出现在我的学校门口,拉着废品车。有一次有小混混打架,差点波及到路过的我,是她及时出现,把我护在身后。
想起这些,似乎这故事最后一片拼图已经出现,我把它安在了正确的位置上。我拉着她的手,她仰面看着我,我如今长高了,她需要抬起头来看我。这么近的距离,我看见那双褐色的眸子流露无限的温柔,妈妈!我试着轻轻叫了一声,她哑然落泪,我抱起她大哭起来......
我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甬道里,从那个出口找到了第十二节铁轨,就在下面,我翻出了那个信封,交给了那个熟悉而又值得信任的人,里面是一个特制的U盘。
妈妈,我的鸡毛信终于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