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的乱葬岗,墨色莲花自血污中绽放,柳若烟手持狼毫笔,踏入画皮师与秘画局交织的黑暗江湖。当妖女的烙印化作不朽的墨痕,她在血祭与焚墨间,绘出亡魂的救赎之路。这场以魂为墨的笔战,终将撕开画皮之下,谁是真身的惊世谜局——
以笔为刃,绘尽世间魂魄;以魂为引,破开无尽黑暗。守护亡者最后心愿,血色墨香中,画出不朽传说。
疼。
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痒。
不是烧伤的疼。
是痒。
像虫子在啃。
我猛地睁眼。
头顶是破船篷。
漏洞。
雨漏下来。
滴在我脸上。
烂木头味。
河水腥气。
往嗓子里钻。
这里是乱葬岗旁的废弃画舫。
我躲了三天。
三天前。
爹死了。
柳乘风。
江南最有名的画师。
死在画室。
手里攥着幅没画完的《仕女图》。
火是半夜起的。
劈啪响。
我冲进去。
看见爹趴在画案上。
后背插着把画刀。
血浸透长衫。
染红《仕女图》。
最瘆人的是。
仕女眼睛里渗出两滴血。
真血。
顺着宣纸淌。
在美人脸上划出道道红痕。
然后官兵来了。
领头的抢过画。
看了一眼。
指着我喊:妖女!
我想喊冤。
嘴被堵住。
拖到县衙。
左手按上烧红的烙铁。
滋啦——
肉烧焦的味道。
混合我的惨叫。
再醒来。
左手手背上多了个妖字。
红通通的。
像条毒蛇。
右脸也疼。
一摸。
一道长口子。
是画轴划的。
他们说我是妖女。
要烧死我。
我趁乱逃了。
跑到乱葬岗。
白天不敢出去。
晚上就着月光。
画春宫图换吃的。
可就算躲在这。
也睡不安稳。
总梦见爹死不瞑目的脸。
还有《仕女图》上渗血的眼睛。
今夜。
又被噩梦惊醒。
心口跳得像要炸开。
额头上全是冷汗。
摸了摸左手的妖字。
疼得吸气。
忽然想起。
爹下葬那天。
我偷偷去看过。
那天在下雨。
坟头新土湿淋淋的。
可现在。
我想再去看看。
也许能找到点什么。
我爬出画舫。
雨还在下。
不大。
很冷。
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爹坟前。
心沉到谷底。
坟被刨开了。
土堆得乱七八糟。
棺材盖歪在一边。
我浑身发抖。
慢慢走过去。
棺材里没尸体。
只有一张人皮。
人皮上用黑墨画着鬼脸。
眼睛瞪得溜圆。
嘴巴大张。
像是在惨叫。
我哇地吐了。
胃里翻江倒海。
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有酸水。
谁干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爹
雨水打在我脸上。
和眼泪混在一起。
我爹是画师。
一辈子跟笔墨纸砚打交道。
怎么会得罪人
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还有那幅《仕女图》。
画中女子为什么会渗血
难道我真的是妖女
不。
不可能!
爹教我画画时说过。
画是有灵魂的。
用心去画。
就能画出活的东西。
可没说过。
会画出杀人东西。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画舫。
脑子乱成一团。
坐在湿漉漉的船板上。
双手抱头。
忽然。
手指触到画舫底板上的缝。
我记得这里以前是平整的。
什么时候多了道缝
我用指甲抠了抠。
缝还挺深。
里面好像有东西。
我赶紧在船上找了根钉子。
使劲撬那块木板。
吱呀——
木板被撬开了。
下面有暗格。
里面放着半块玉佩。
玉佩是羊脂玉做的。
被烧焦了一半。
上面刻着个绘字。
这是我爹的玉佩。
他一直戴在身上。
怎么会藏在这里
我拿起玉佩。
触手冰凉。
忽然。
玉佩上烧焦的部分裂开一条缝。
里面掉出张小纸条。
我赶紧捡起来。
借着月光看。
纸条上用朱砂写着几个字。
已经有些模糊了。
画皮师……协会……
画皮师
协会
这是什么
和我爹的死有关吗
我的心猛地一紧。
玉佩滑落到船板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船外的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
像谁在低声哭。
我盯着那张纸条。
眼睛越来越花。
纸上的朱砂字。
像要渗出血来。
雨越下越大。
砸在画舫上。
噼里啪啦响。
我攥着纸条。
指甲掐进肉里。
画皮师……协会……
这几个字像毒蛇。
绕着我的脖子吐信子。
突然。
船外传来马蹄声。
还有人吆喝:妖女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是官兵!
我心一慌。
赶紧把纸条和玉佩塞进怀里。
抓起墙角的画具箱。
想从船尾溜出去。
可刚掀开破布。
就看见火把光晃过来。
在那边!
有人喊。
我转身就往船底钻。
脚底下一滑。
撞翻了个瓦罐。
哐当——
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响。
里面有人!
官兵举着刀冲进来。
刀光晃得我眼晕。
我往后缩。
后背撞到堆着的画轴。
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我爹藏秘密画室的钥匙。
爹以前跟我说过。
说万一出事。
就去那里躲着。
顾不上想太多。
我摸到船板缝隙。
用钥匙撬开暗门。
里面黑洞洞的。
一股霉味扑出来。
官兵的刀已经砍到我脚边的木板上。
跳!
我对自己喊。
纵身跳进暗门。
顺着湿滑的石壁往下滑。
咚一声摔在泥地上。
上面传来官兵砸门的声音。
打开!快打开!
我顾不上疼。
摸黑往前爬。
地道又窄又矮。
只能猫着腰走。
走了十几步。
前面有光。
是小小的石门。
门缝里透出昏黄的油灯光。
我推开门。
一股血腥味和颜料味扑面而来。
这是我爹的秘密画室。
墙上挂满画。
用黑布盖着。
画案上摆着调色盘。
颜料都干成硬块。
角落里堆着瓶瓶罐罐。
有个青花瓷瓶歪在地上。
里面的血红色颜料洒了一地。
我爹生前最宝贝这些颜料。
从不让人碰。
怎么会摔在地上
我走过去。
想把瓶子扶起来。
刚弯腰。
就听见身后吱呀一声。
是石门在慢慢关上!
我回头去推。
可石门重得像座山。
别关!
我喊。
但石门还是砰地一声合上了。
把光全挡住了。
画室里一片漆黑。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摸索着往前走。
想找油灯。
脚却踩在黏糊糊的东西上。
是刚才洒在地上的血红色颜料。
滑得我差点摔倒。
我伸手去扶墙。
却摸到一块画布。
是我爹的自画像。
还没画完。
只画了个侧脸。
我手指划过画布。
摸到上面有血迹。
是我爹的血吗
想到这。
我鼻子一酸。
眼泪掉了下来。
爹……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滴答一声。
是颜料滴在地上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
什么都看不见。
但那声音一直响。
滴答……滴答……
像是有人在我身后画画。
我吓得浑身发抖。
慢慢转过身。
借着石门缝隙透进来的一丝微光。
我看见画案上的调色盘里。
血红色的颜料正在自己打转。
谁
我颤声问。
没人回答。
只有颜料打转的声音。
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
调色盘里的颜料嗖地飞了出来。
泼在我爹的自画像上。
啊!
我惊呼一声。
颜料溅在画像上。
像血一样晕开。
就在这时。
画像上我爹的眼睛动了!
他慢慢转过头。
看着我。
嘴唇一张一合。
发出沙哑的声音:
烟儿……
我吓得魂都飞了。
连连后退。
脚下一滑。
摔在地上。
爹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画像里的爹。
脸上带着血红色颜料。
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绘魂术……
他又说了三个字。
声音像破锣一样。
他的手指向画案旁边的一个画轴。
那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画轴躺在地上。
上面沾满血。
打开……
爹的声音越来越弱。
画像上的颜料开始往下滴。
我咬着牙。
爬过去。
抓起画轴。
上面刻着三个字:
《百鬼图》。
是我爹最神秘的一幅画。
从来不让人看。
我颤抖着打开画轴。
里面不是画。
是一张人皮。
人皮上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还有一行小字:
画皮师协会杀人契约。
就在我看清字的瞬间。
我爹的自画像啪地一声。
碎成了两半。
颜料溅了我一脸。
我抹了把脸。
手上全是血红色颜料。
忽然。
我觉指尖发烫。
低头一看。
沾到颜料的手指正在发光。
我下意识地拿起旁边的一支狼毫笔。
蘸了蘸地上的血红色颜料。
在墙上画了一只飞蛾。
笔刚离开墙面。
那只飞蛾就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绕着我转了一圈。
然后猛地撞向石门。
砰!
石门上出现了一个洞。
外面的雨声和官兵的叫骂声传了进来。
我看着墙上的飞蛾痕迹。
又看看自己发光的手指。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爹说的绘魂术。
是真的。
而这个画皮师协会。
必须付出代价。
飞蛾撞开的洞口透进雨丝。
官兵的刀尖跟着捅进来。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颜料。
抓起《百鬼图》画轴往怀里塞。
狼毫笔还攥在手里。
笔尖的颜料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妖女!快出来受死!
外面的吼声震得石壁发颤。
我后退两步。
盯着墙上自己画的飞蛾痕迹。
刚才那一下。
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指尖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弯腰从洞口爬出去。
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官兵的火把照亮了乱葬岗的坟头。
白花花一片。
在那儿!
有人大喊。
七八把刀同时砍过来。
我就地一滚。
躲开刀锋。
却撞在一个坟包上。
后腰传来剧痛。
顾不上疼。
我连滚带爬钻进坟包间的阴影里。
官兵们举着火把追过来。
嘴里骂骂咧咧。
抓住她有赏!府尹大人说了。千两白银!
千两白银
我心里一沉。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抓我。
我贴着墓碑喘息。
雨水混着血水从右脸的伤口流下来。
蛰得眼睛生疼。
左手的妖字在雨水中发烫。
像要烧起来。
得找个地方躲躲。
我扫视四周。
乱葬岗上全是破败的坟茔。
只有远处有座废弃的城隍庙。
就去那里!
我猫着腰。
在坟头之间穿梭。
官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快!她跑不了多远!
妖女!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咬着牙。
拼命往前跑。
右脸的伤口裂开了。
血糊住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
突然。
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
我摔倒在地。
是一具露出半截的棺材。
里面的白骨在火把光下泛着白光。
我顾不上害怕。
翻身躲进棺材后面。
官兵的火把光从头顶扫过。
人呢
妈的!跟丢了!
他们在周围搜索了一阵。
没找到我。
骂骂咧咧地往城隍庙方向去了。
我趴在棺材后面。
心脏狂跳不止。
等他们走远了。
我才敢爬出来。
浑身都湿透了。
冷得发抖。
右脸的伤口还在流血。
左手的妖字火辣辣地疼。
我摸了摸怀里的《百鬼图》画轴。
还在。
又摸了摸那块烧焦的玉佩。
也在。
爹。
你到底卷入了什么事情
画皮师协会。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拖着伤腿。
慢慢朝城隍庙走去。
城隍庙的门早就破了。
门槛上长满了青苔。
庙里黑漆漆的。
只有一尊歪脖子的城隍爷像。
脸上的金漆掉了大半。
露出底下的木头。
看着格外狰狞。
我躲在城隍爷像后面。
喘着粗气。
外面的雨还在下。
时不时传来官兵搜捕的声音。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又冷又饿又疼。
忽然。
我看见供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几个冷馒头。
还有一碗水。
大概是有人来祭拜过。
我顾不上许多。
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馒头又冷又硬。
难以下咽。
但我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喝完水。
我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正想找个地方歇歇。
忽然听见庙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赶紧躲回城隍爷像后面。
屏住呼吸。
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进来一个人。
是个老婆婆。
拄着拐杖。
颤巍巍的。
她手里提着个篮子。
上面盖着块破布。
唉。这鬼天气。
老婆婆嘟囔着。
可怜的娃。不知道躲在哪儿了。
她把篮子放在供桌上。
揭开破布。
里面也是几个馒头。
还有一小壶酒。
菩萨保佑。让那娃能吃上口热乎的吧。
老婆婆对着城隍爷像拜了拜。
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我心里一暖。
正想出来谢谢她。
忽然看见她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像是……缝合线
我的心猛地一沉。
画皮师!
这个念头瞬间闪过我的脑海。
我握紧了怀里的狼毫笔。
笔尖对准了她的后心。
老婆婆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停下脚步。
慢慢转过身。
她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可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感情。
像两潭死水。
小姑娘。饿了吧
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
婆婆这里有好吃的。
说着。
她掀开了自己的脸皮。
那根本不是脸皮。
而是一张皱巴巴的人皮。
下面是一颗没有五官的头颅。
只有几个血窟窿在往外渗着黑血。
啊!
我惊呼一声。
挥笔就刺。
笔尖的红光再次亮起。
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
人皮头颅怪叫一声。
往后一跳。
躲开了我的攻击。
它伸出手。
那手也不是人手。
而是由好几张人皮拼凑起来的。
指甲漆黑尖锐。
桀桀桀……
它发出刺耳的笑声。
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妖精。
正好拿你的皮来补补我的画!
它猛地扑过来。
爪子直抓我的脸。
我侧身躲开。
笔尖在它身上画了一道符。
嗤啦——
人皮被划破。
里面渗出黑色的液体。
散发出恶臭。
人皮头颅怪叫一声。
往后退了几步。
我趁机跑出城隍庙。
外面的雨更大了。
官兵的火把光又朝着这边来了。
前有追兵。
后有怪物。
我该怎么办
雨幕里全是官兵的吆喝声。
我攥着狼毫笔往乱葬岗深处跑。
后颈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
——
是城隍庙那老婆子的人皮指甲。
正刮着我后颈的皮肉。
小妖精跑不掉的
——
人皮头颅的怪笑在雨声里发黏。
我猛地转身。
笔尖戳进它胸口的缝合线。
滋啦
——
人皮裂开大口子。
黑血溅了我一脸。
它惨叫着后退。
露出身后举着刀的官兵。
刀光劈头盖脸落下来。
我就地一滚。
滚进一个积水的坟坑。
泥水糊住眼睛。
听见官兵的刀尖扎进泥土的声音。
在这儿!
有人喊。
我抹开泥水。
看见坟坑边缘蹲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头。
他手里端着粗瓷碗。
碗里飘着热气。
姑娘。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吧。
老头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官兵追不上这儿来。
姜汤的热气里混着股怪味
——
像晒干的人皮掺了腐肉。
我盯着他袖口露出的手腕
——
皮肤白得像纸。
连血管都看不见。
你是谁
我握紧笔。
笔尖对准他喉头。
老头把碗往前送了送。
碗沿沾着点暗红污渍。
我是这乱葬岗的守墓人。
看你被追得可怜……
他说话时。
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不正常。
像是脸上蒙了张不合尺寸的皮。
放下碗。滚。
我压低声音。
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里面映出我的脸。
真是个警惕的丫头。
他嘿嘿笑。
把姜汤泼了过来。
热气里飞出无数细小的黑虫。
像撒了把黑芝麻。
我猛地后仰。
黑虫擦着鼻尖飞过。
叮在身后的棺材板上。
瞬间啃出无数小孔。
绘魂术!
老头怪叫着。
撕下自己的脸皮。
那脸皮底下是张布满缝合线的脸。
左眼是颗黑色纽扣。
右眼是个血窟窿。
他从怀里掏出张人皮画卷。
往空中一甩。
画卷展开。
里面画着个提着灯笼的女鬼。
灯笼里晃着颗人头。
女鬼
嘶啦
一声从画里钻出来。
灯笼砸在我脚边。
人头滚到我面前。
张开嘴喷出黑血。
我用狼毫笔在掌心画了个
封
字。
按在人头嘴上。
砰!
人头炸成一滩黑泥。
画皮老头趁机扑上来。
手里多了把银晃晃的剥皮刀。
你的皮比那老婆子的好多了!
他刀尖对准我右脸的伤口。
正好盖住这道疤!
我侧身躲过。
笔尖在他胸口画了条直线。
啊
——!
他惨叫着后退。
胸口的人皮像窗帘般被划开。
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虫。
官兵的火把光越来越近。
照亮了他身上爬满的虫子。
妖……
妖怪啊!
官兵们吓得掉头就跑。
画皮老头顾不上追我。
忙着去捂胸口的伤口。
虫子从里面源源不断地爬出来。
我趁机捡起他掉在地上的人皮画卷。
转身就往乱葬岗深处跑。
雨小了些。
月亮从云缝里漏出来。
我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
展开画卷。
画里的女鬼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空白的宣纸。
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
云锦阁。
这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眼
——
我想起来了。
昨天在画皮师的佛珠上。
也见过这三个字。
难道这就是画皮师协会的老巢
就在这时。
树后面传来一声咳嗽。
我猛地转身。
笔尖对准黑暗。
别紧张。是我。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带着点戏谑。
你刚才画的‘封’字。笔锋太飘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
穿着捕快的衣服。
腰里挂着把绣春刀。
他手里提着盏灯笼。
灯光照亮他的脸
——
眉骨很高。
眼神像狼一样锐利。
你是谁
我握紧笔。
也是来抓我的
捕快笑了笑。
把灯笼挂在树枝上。
露出手里的公文:
苏州府捕快。张宸。
公文上盖着苏州府的大印。
旁边还贴着张画像
——
正是我。
画像上用朱砂写着:妖女柳若烟。悬赏千两。
你跑得挺快。
张宸盯着我手里的人皮画卷。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我没说话。
把画卷往怀里塞。
他突然出手。
快得像道闪电。
一把扣住我手腕的脉门。
放开!
我想挣脱。
却感觉浑身力气都被他吸走了。
张宸凑近我。
身上有股淡淡的松烟墨味:
告诉我。‘云锦阁’是什么地方
他指尖的力道越来越大。
我手腕疼得像要断掉。
雨又开始下了。
打在张宸的斗笠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远处传来画皮老头的惨叫声。
还有官兵们的惊呼。
不说
张宸挑眉。
另一只手伸向我怀里的画卷。
就在他手指碰到画卷的瞬间。
我猛地咬破舌尖。
把血喷在他手背上。
呃!
张宸吃了一惊。
松开手后退半步。
我趁机挣脱。
狼毫笔在他面前画了个
乱
字。
笔锋过处。
张宸身后的树木开始疯狂摇晃。
落叶像刀子一样飞起来。
有点意思。
张宸抹掉手背上的血。
拔出绣春刀。
看来你这‘妖女’。还真有点本事。
他刀身反射着月光。
朝我劈来。
我侧身躲过。
刀尖削断我一缕头发。
把画卷交出来。我可以保你不死。
张宸声音冰冷。
否则。
我让你跟这乱葬岗的死人一样。
连个全尸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
我和他站在歪脖子树下。
周围全是晃动的树影。
和官兵的惨叫声。
怀里的人皮画卷越来越烫。
仿佛要燃烧起来。
这个叫张宸的捕快。
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真的来抓我。
还是另有目的
我的心乱如麻。
握着狼毫笔的手微微颤抖。
眼前这个人。
比画皮师更危险。
因为他看起来像个人。
却比鬼更难琢磨。
绣春刀架在我脖子上。
张宸的指尖还沾着我的血。
说。
他语气像冰。
云锦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盯着他腰间的捕快腰牌
——
黄铜材质。
边角却刻着朵褪色的墨莲。
和我爹常用的印泥图案一模一样。
你认识我爹
我嗓子发哑。
张宸眼神闪了闪。
刀背压得更紧。
少废话。
就在这时。
乱葬岗深处飘来一阵松烟墨香。
是我爹最爱的墨香。
我猛地转头。
看见雨幕里走来个撑油纸伞的身影。
月白长衫。
青布靴。
连走路姿势都像极了我爹。
爹
我脱口而出。
忘了脖子上的刀。
张宸也愣住了。
刀势微松。
那人走到灯笼光下。
油纸伞遮住了半张脸。
烟儿。
他开口。
声音和我爹分毫不差。
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浑身发抖。
忘了呼吸。
他真的是我爹
可他不是已经……
爹!
我挣开张宸的手。
想扑过去。
张宸突然拽住我后领:
别过去!是陷阱!
话音未落。
那人抬起头。
油纸伞下。
是我爹的脸。
但他左眼下方多了道烧伤的疤痕。
像条扭曲的墨线。
烟儿长大了。
他笑起来。
嘴角咧得太开。
露出牙龈上的朱砂纹路。
还学会跟捕快勾肩搭背了
这不是我爹!
我爹左脸光洁。
从不画朱砂符!
你是谁
我握紧狼毫笔。
笔尖对准他咽喉。
我
他用伞尖挑起地上的人皮画卷。
我是来拿这个的。
伞尖碰到画卷的瞬间。
上面的云锦阁三字突然渗出血水。
画皮师协会的契约。
他语气轻佻。
你爹藏得可真深。
张宸突然挥刀砍向他:
沈墨卿!
沈墨卿
这个名字像雷劈在我头上。
纸条上的画皮师协会。
难道就是他
沈墨卿侧身躲过刀光。
油纸伞啪地打开。
伞面上画着幅《百鬼夜行图》。
每个鬼的脸都是我爹不同时期的自画像。
捕快小哥火气别这么大。
他把玩着伞柄。
我只是想跟我‘老朋友’的女儿聊聊天。
他说老朋友三个字时。
故意咬重了音。
我爹的自画像在伞面上蠕动。
每个嘴巴都在开合。
发出我爹的声音:
烟儿……快跑……
别信他……
他是杀人凶手……
无数个声音在我脑子里炸开。
疼得我抱头蹲下。
爹!
我大喊。
沈墨卿趁机甩出伞尖。
缠住我手里的狼毫笔。
小姑娘。绘魂术刚入门。就敢跟我斗
他手腕一翻。
笔从我手里飞出。
钉在旁边的槐树上。
张宸的刀再次砍来。
沈墨卿撑开伞挡住。
当啷——
刀砍在伞面上。
溅起无数墨点。
那些墨点落在地上。
变成
tiny
的恶鬼。
扑向我。
我连滚带爬躲开。
后腰撞到槐树。
摸到了插在树干上的狼毫笔。
沈墨卿扔掉油纸伞。
露出半边烧伤的脸。
既然你这么想你爹。
他从怀里掏出张人皮面具。
那就让你看看他最后一面。
人皮面具展开。
正是我爹的脸。
但面具眼角有三道血痕。
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
这是你爹临死前。我亲手为他‘画’的妆。
沈墨卿把面具按在自己脸上。
好看吗
你找死!
我眼睛瞬间红了。
抓起笔在掌心画符。
血珠顺着笔尖滴在地上。
画出我爹的轮廓。
爹!
我大喊。
地上的血画猛地站起来。
变成我爹的虚影。
一拳打在沈墨卿脸上。
噗——
沈墨卿后退半步。
人皮面具裂开道缝。
有点意思。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
可惜。你的绘魂术还太弱。
他一挥手。
周围的墓碑突然炸开。
无数根白骨从地里钻出来。
缠住我爹的虚影。
不!
我扑过去想撕开白骨。
沈墨卿趁机一脚踹在我胸口。
咳——
我喷出一口血。
倒飞出去。
张宸接住我。
绣春刀横在我面前:
沈墨卿。你敢动她试试!
沈墨卿歪着头看他。
面具上的血痕像在笑:
捕快小哥。你好像很在乎这丫头
他突然伸手。
扯掉张宸腰间的墨莲腰牌。
这墨莲。是当年秘画局的标志吧
沈墨卿把玩着腰牌:
看来你也不是普通捕快。
张宸眼神一冷。
刀势更猛。
两人缠斗在一起。
刀光和墨影交织。
我趴在地上。
看着我爹的虚影被白骨啃噬。
渐渐透明。
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
烧焦的绘字发出红光。
沈墨卿的声音飘过来:
烟儿。想知道你娘的脸。现在在哪儿吗
我浑身一震。
猛地抬头。
沈墨卿舔了舔嘴唇。
指了指张宸的刀:
在他刀鞘里藏着呢——
你胡说!
张宸怒吼。
刀风更急。
但我看见。
他握刀的手。
抖了一下。
雨越下越大。
打在沈墨卿的人皮面具上。
血痕越来越红。
松烟墨的香味里。
混着浓烈的血腥味。
我爹的虚影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地上一滩模糊的血渍。
沈墨卿大笑着后退。
跳进一个突然裂开的地缝里:
烟儿。下次再见。我会带着你娘的‘画’来做客——
地缝瞬间合上。
只留下一个黑洞。
张宸收刀。
走到我面前。
伸手想扶我。
我猛地躲开。
盯着他的刀鞘。
你刀里。到底有什么
我声音抖得厉害。
张宸眼神复杂。
没说话。
乱葬岗上只剩下雨声。
和我爹松烟墨的残香。
而这香味里。
藏着我不敢深究的真相。
沈墨卿的笑声还在雨里晃。
我攥着狼毫笔爬起来。
张宸的刀鞘在我眼前晃
——
他始终用左手护着刀鞘。
指节捏得发白。
你刀里到底藏了什么
我抹掉嘴角的血。
张宸没说话。
踢开块滚到脚边的人骨。
乱葬岗的地缝还在冒黑气。
像煮开的墨汁。
走。
他拽起我胳膊。
去云锦阁。
我们在雨里狂奔。
身后传来画皮师的怪笑:
小妖精想跑
尝尝我们的百鬼杀阵!
话音未落。
周围的墓碑突然全倒了。
碑下钻出无数只手。
全是青黑色。
指甲缝里塞着人皮碎片。
砰!
张宸挥刀砍断一只手。
断手落地就变成张哭脸。
快跑!
他把我往前一推。
我撞在棵老槐树上。
树皮裂开
——
里面嵌着张人皮。
画着个吐舌头的小鬼。
咯咯咯——
小鬼的眼睛转起来。
新画材来啦!
无数张人皮从树缝里涌出来。
像挂了满树的幡。
我摸出怀里的《百鬼图》画轴。
血滴在封面上。
开!
我大喊。
画轴自动展开。
里面的符咒发出红光。
但下一秒。
所有红光都被吸进地里。
没用的!
画皮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用一百零八个画师的皮织的阵!
地面开始龟裂。
冒出黑色的烟雾。
烟雾里浮现出无数张脸
——
全是被剥了皮的画师。
眼球挂在眼眶外。
救我……
我的皮……
他们朝我伸出手。
指尖滴着黑血。
张宸的刀光在烟雾里闪:
捂住耳朵!别听他们说话!
我咬着牙。
用狼毫笔在耳朵上画封字。
笔尖刚离开皮肤。
就听见咔嚓一声。
我回头
——
张宸的刀鞘被一只黑手抓住了!
把皮交出来!
黑手的主人从烟雾里现身。
是个没脸的画师。
脖子上挂着串人耳。
张宸猛地转身。
刀鞘撞在他额头上。
噗——
没脸画师的额头裂开。
露出里面塞着的人皮碎片。
他刀里有好皮!
烟雾里的鬼怪全扑向张宸。
保护刀鞘!
我大喊着。
用笔在地上画火字。
血墨刚落地就燃起蓝火。
烧得鬼怪们吱哇乱叫。
但蓝火只烧了一瞬就灭了。
我的血不够了。
用我的!
张宸砍断一只抓向刀鞘的手。
把胳膊伸给我。
我愣住了
——
他袖口露出的胳膊上。
有和我爹一样的墨莲刺青。
快!
他吼道。
刀身被鬼怪抓得火星四溅。
我咬咬牙。
用笔尖划破他胳膊。
以血为墨。以魂为引!
我大喊着。
在地上画出巨大的破字。
张宸的血渗进泥土。
蓝火猛地暴涨。
像道墙挡住鬼怪。
阵眼在那边!
张宸指着烟雾最浓的地方。
去毁了它!
我点头。
猫着腰冲进烟雾。
周围全是哭嚎的脸。
有几张凑近我。
露出我爹画室里学徒的脸。
烟儿……救我……
我们的皮被做成画了……
我闭上眼睛。
不敢看。
爹。对不起。我来晚了。
突然。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摔倒在地。
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个画架。
上面绷着张人皮。
人皮上用金粉画着个笑眯眯的菩萨。
可菩萨的眼睛是两颗活人眼球。
正滴溜溜地转。
找到你了!
画皮师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猛地抬头
——
他站在画架上。
手里拿着把银梳子。
梳齿上挂着人皮碎屑。
这是用你爹学徒的皮做的‘笑面佛’。
他用梳子敲了敲画架。
好看吗
你去死!
我挥笔刺向他咽喉。
他咯咯笑着躲开。
梳子甩出无数人皮碎片。
碎片扎进我胳膊。
像无数根针。
阵法核心就在这画里。
他指着笑面佛的肚子。
你爹当年就是把协会契约藏在这种地方——
话音未落。
张宸的刀光从烟雾里劈来。
噗!
画皮师的胳膊被砍断。
银梳子掉在地上。
快走!
张宸把我拽起来。
阵法要升级了!
我看着笑面佛肚子上鼓起的包
——
那是契约在里面跳动。
毁了它!
我对张宸喊。
他点头。
举刀劈向画架。
就在这时。
笑面佛的眼睛突然爆出血珠。
嗡——
整个阵法剧烈震动。
所有鬼怪都朝我们扑来。
啊——!
张宸的后背被撕开道口子。
露出里面的墨莲刺青。
我抓起地上的银梳子。
蘸着他的血。
在笑面佛肚子上画裂字。
给我开!
人皮滋啦一声裂开。
露出里面卷成一团的契约。
可契约刚露出来。
就被一只从画里伸出的手抓走了。
那手戴着我爹常戴的玉扳指。
爹
我失声喊。
烟雾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浮现。
手里攥着契约。
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狞笑。
而他的脖子上。
正系着我娘生前最爱的那条绣着墨莲的丝巾。
父魂面具裂金瞳。
玉扳指在烟雾里晃。
我爹的身影越走越近。
他身上穿着我送他的寿衣。
袖口却沾着新鲜的血渍。
爹……
我声音发颤。
你没死
张宸猛地把我往后拽:
那不是你爹!
话音未落。
爹突然抬头。
他脸上戴着我爹的人皮面具。
可面具右眼位置裂了道缝。
露出里面闪烁的金光。
烟儿。
他开口。
声音像两个人在重叠。
想娘了吗
他扬起脖子。
丝巾滑落
——
脖颈处缠着圈人皮。
上面绣着我娘的脸。
只是眼睛被挖了。
缝着两颗黑色纽扣。
啊!
我尖叫着挥笔刺去。
笔尖戳在他胸口。
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爹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白印。
突然笑了:
傻丫头。这具‘躯壳’。可是用一百个画师的骨头拼的。
他张开嘴。
从喉咙里掏出张人皮
——
正是我娘的脸皮。
嘴角还缝着线。
你娘的皮。还是这么白。
他把脸皮贴在脸上。
就是眼睛不太听话——
我胃里翻江倒海。
弯着腰干呕。
张宸的刀劈向他脖子:
沈墨卿!你敢亵渎逝者!
爹侧身躲过。
玉扳指擦着张宸胳膊飞过。
留下道血痕。
捕快小哥火气真大。
他把玩着我娘的脸皮。
当年你爹就是用这张皮。换了秘画局的《绘魂术》残卷——
你胡说!
我大喊。
我爹不是这种人!
是不是。你问问他啊
爹指着地上的白印。
那里慢慢渗出黑血。
写成我爹的笔迹:
烟儿。爹对不起你……
我浑身一震。
差点瘫在地上。
张宸趁机挥刀砍向爹的腿。
咔嚓!
一条腿骨飞出去。
落在地上变成条蜈蚣。
密密麻麻全是脚。
爹却像没事人一样。
从怀里掏出瓶黑油。
往断腿处一倒。
滋啦——
骨头缝里钻出无数黑虫。
瞬间拼出条新手腿。
这可是用尸油养了十年的虫。
他拍了拍裤腿。
比真腿好用多了。
我握紧狼毫笔。
笔尖对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把我爹的皮还给我!
还给你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知道这张皮底下是什么吗
他突然伸手。
撕开自己的脸皮。
那下面不是血肉。
而是无数张叠在一起的人皮。
每张上都画着我爹不同时期的脸。
像副会动的画。
你爹的灵魂。就被困在这些皮里。
他指着最里面那张皮。
你看。他还在朝你笑呢——
我看见那张皮上。
我爹的嘴角咧得格外开。
眼睛里全是血丝。
爹!
我红着眼冲过去。
想撕开那些人皮。
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指甲掐进我肉里:
想救你爹拿《绘魂术》残卷来换!
他手里的玉扳指发出红光。
我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断断续续:
别……给……他……
张宸的刀再次砍来。
这次砍在爹的玉扳指上。
当啷——
扳指飞出去。
滚进烟雾里。
爹怒吼一声。
身上的人皮全部炸开。
露出里面由骨头和黑虫组成的骨架。
杀了他们!
他咆哮着。
所有鬼怪都朝我们扑来。
张宸把我护在身后。
刀光舞得像个铁桶:
你快走!去拿残卷!
我不走!
我咬着牙。
用笔在张宸背上画坚字。
血墨渗进他衣服。
背后浮现出墨莲图案。
鬼怪们撞在墨莲上。
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爹见状。
猛地撕开自己的胸膛。
里面跳出颗心脏。
还在怦怦直跳。
上面插着支狼毫笔
——
正是我爹常用的那支墨魂。
想要笔
他捏着心脏。
拿残卷来换你爹的命!
笔杆上刻着我娘的名字
——
苏婉。
那是我娘临死前送我爹的定情信物。
我看着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又看看张宸背上越来越淡的墨莲。
沈墨卿用我爹的皮。
我娘的脸。
还有他们的定情信物。
给我设了个死局。
而我。
除了跳进去。
别无选择。
烟雾里。
张宸的刀被撞飞。
一只黑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爹一步步朝我走来。
心脏在他手里发出咚咚的声响。
像催命的鼓。
我握紧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残卷残卷残卷
——
我脑子里全是这两个字。
可残卷到底在哪儿
我爹到底把它藏在了哪里
就在这时。
我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
烧焦的绘字发出红光。
映在爹胸口的心脏上。
心脏猛地一跳。
笔尖渗出一滴墨汁。
落在我手背上。
写成两个字:
画舫。
雨停了。
寒山寺的钟声敲得人心发慌。
我攥着张宸给的火折子。
踩过门槛上的青苔。
寺里没和尚。
只有满地碎掉的菩萨像。
每个菩萨的脸都被剜了。
换成张人皮。
小心脚下。
张宸拽住我后领。
我低头
——
石板路上嵌着排牙齿。
每颗牙上都刻着
冤
字。
这是……
用画师的牙铺的路。
张宸踢开颗牙。
沈墨卿最喜欢拿人骨做文章。
他袖口的墨莲刺青在火光下泛着红光。
像刚画上去的。
我们走进大殿。
梁上挂着串人耳。
每个耳朵都钉着银钉。
钉头上刻着
绘
字。
残卷可能在藏经阁。
张宸指着后院。
刚走到藏经阁门口。
就闻到股浓烈的血腥味。
门是虚掩的。
门缝里渗出黑血。
我推开门
——
满屋子都是血。
血从房梁滴下来。
在地上汇成河。
河里漂着无数张人皮。
每张皮上都写着经文。
这是……
人皮经卷
我捂住嘴。
张宸蹲下身。
捡起张人皮。
上面的血字还在蠕动:
用活人血写的《大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突然。
所有人皮都飘了起来。
像无数面小红旗。
不好!
张宸把我往后推。
是陷阱!
人皮猛地朝我们扑来。
每张皮上都长出眼睛和嘴巴。
抓住她!
别让残卷跑了!
我挥笔在空气中画
焚
字。
血墨燃起蓝火。
烧得人皮吱哇乱叫。
但人皮太多了。
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张宸拔出绣春刀。
刀光劈开人皮。
露出后面站着的
僧人。
他们穿着破烂的袈裟。
脸上蒙着人皮面具。
面具上画着笑面佛。
把残卷交出来!
为首的
僧人
摘下面具。
露出张全是缝合线的脸。
他脖子上挂着串骷髅头。
每个骷髅的牙齿都被磨成了笔尖。
残卷不在我们身上!
我大喊。
笔尖对准他喉头。
不在
缝合脸怪笑起来。
那你们来送死的
他一挥手。
所有
僧人
都掏出银梳子。
梳齿上挂着人皮碎片。
这梳子。刚从个小娘子头皮上拽下来的。
他把玩着梳子。
她的皮。现在就在你脚底下踩着呢。
我低头
——
脚下的血河里。
漂着张女人的皮。
脚踝处有颗红痣。
那是我爹最喜欢的学徒。
阿巧。
你找死!
我眼睛瞬间红了。
挥笔刺向缝合脸。
他侧身躲过。
梳子划开我袖子。
露出胳膊上的
妖
字火印。
哟。还是个带记号的妖女。
他摸着下巴。
沈先生说了。你的皮要留着画《百美图》呢。
张宸的刀砍在他背上。
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少说废话!
缝合脸转过身。
袈裟滑落。
露出里面由人骨拼成的躯干。
每块骨头上都刻着符咒。
这具‘佛骨’。用了九十九个画师的骨头。
他拍了拍胸口。
够硬吧
我趁机在他胸口画
裂
字。
血墨渗进骨缝。
咔嚓
——
人骨裂开道缝。
里面钻出无数黑虫。
啊
——!
缝合脸惨叫着后退。
黑虫从他眼睛、嘴巴里钻出来。
所有
僧人
都愣住了。
人皮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溜圆。
快走!
张宸拽起我。
冲进藏经阁深处。
后面传来黑虫啃噬人骨的声音。
还有
僧人
们的惨叫。
我们躲进藏经阁最里面的密室。
里面堆满了坛坛罐罐。
每个坛子里都泡着颗人头。
人头的头发被编成麻花辫。
系在坛子口。
这些是……
我胃里翻江倒海。
张宸打开个坛子。
里面的人头突然睁开眼。
朝我笑:
找残卷吗我知道在哪儿哦
——
我吓得后退半步。
撞到个坛子。
坛子摔在地上。
碎了。
里面滚出个用人皮包裹的卷轴。
上面用金粉写着:
绘魂术残卷在此。
张宸立刻捡起卷轴。
展开。
可里面只有张空白的人皮。
上面用血水写着:
恭喜找到假卷。真卷在你身后
——
我猛地转身
——
密室的墙壁上。
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血洞。
洞里伸出只手。
手里攥着我爹的狼毫笔
墨魂。
笔杆上的血珠滴在地上。
写成四个字:
千尸画阵。
与此同时。
张宸手里的假卷突然炸开。
无数张小人皮飞出来。
每张皮上都画着我的脸。
嘴角咧得像要撕裂。
而密室的门。
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锁孔里渗进来黑色的烟雾。
烟雾里传来沈墨卿的笑声:
烟儿。慢慢玩啊
——
人皮碎片糊了我一脸。
张宸挥刀砍断锁。
黑烟雾里钻出无数只手。
指甲缝里全是血垢。
跳窗!
张宸拽着我撞向墙壁。
墙体后不是外面。
是个堆满棺材的地窖。
每口棺材都在晃。
棺板缝隙里挤出黑发。
咯咯咯——
棺材里传来笑声。
新客人来啦!
我摸出怀里的狼毫笔。
血滴在笔杆上。
最近的棺材炸开。
飞出个穿嫁衣的女尸。
脖子上缠着人皮画卷。
张宸一刀劈断她的胳膊。
绣春刀卡在骨缝里。
快走!
他把我往前推。
自己被女尸缠住。
我爬出地窖。
乱葬岗上全是竖起的画架。
每个画架都绷着人皮。
画着不同的厉鬼。
眼珠是活的。
跟着我转。
烟儿。好久不见。
沈墨卿的声音从画架后传来。
他坐在白骨堆成的画案后。
手里把玩着我爹的玉扳指。
把残卷交出来。
我握紧笔。
指尖在发抖。
沈墨卿笑了。
露出半边烧伤的脸:
你以为真卷在画舫
他打了个响指。
所有画架上的人皮都飘了起来。
组成巨大的人脸。
正是我爹的模样。
你爹的灵魂。就在这千尸画阵里。
他指着人脸的眼睛。
每眨一次。就有个画师魂飞魄散。
我看见爹的眼睛里。
映出阿巧被剥皮的场景。
住手!
我挥笔刺向人脸。
有本事冲我来!
人皮人脸张开嘴。
喷出无数牙齿。
每颗牙上都刻着还我皮来。
张宸突然从地窖里冲出。
一刀砍在人脸的嘴角。
咔嚓——
人皮裂开。
露出里面的黑虫。
捕快小哥。你总是坏我好事。
沈墨卿扔出玉扳指。
砸中张宸手腕。
绣春刀落地。
插进一具棺材。
啊!
张宸惨叫着后退。
手腕上多了道血口。
血珠滴在地上。
引来无数黑虫。
我想去扶他。
却被画架绊倒。
狼毫笔飞出去。
插在沈墨卿面前的白骨上。
想要笔
沈墨卿踩住笔杆。
拿你的皮来换!
他身后的千尸画阵开始旋转。
所有厉鬼都朝我扑来。
烟儿。别怕。
我爹的声音从画阵里传来。
用……你的血……
我咬碎后槽牙。
血沫喷在掌心。
绘魂术——血祭!
我大喊着用掌心血在胸前画符。
符文火光冲天。
烧得厉鬼吱哇乱叫。
沈墨卿脸色一变:
你居然敢用禁术!
他掏出张人皮面具。
正是我娘的脸。
戴在脸上:
你娘临死前。可是求我留你一命呢——
我看着娘脸上的缝合线。
心脏像被抓住般剧痛。
我杀了你!
我怒吼着冲向他。
掌心的符火越烧越旺。
沈墨卿侧身躲过。
甩出银梳子。
划破我胳膊。
妖女的血。果然不一样。
他舔了舔梳子上的血。
用来画《万魂图》正好!
千尸画阵突然加速旋转。
所有厉鬼化作黑风。
卷起地上的棺材。
咚咚咚——
棺材撞在画架上。
像在敲门。
张宸挣扎着捡起绣春刀。
砍向沈墨卿:
我来挡住他。你快破阵!
不行!
我看着他手腕上的黑虫。
你会被吃掉的!
少废话!
张宸一刀劈在沈墨卿肩膀上。
记得……把我刀鞘里的东西……
他的刀鞘突然裂开。
掉出块带血的人皮。
上面绣着半朵墨莲。
那是我娘未完成的嫁妆。
沈墨卿趁机抓住张宸。
银梳子抵住他咽喉:
烟儿。选一个
——
你爹的魂。还是这捕快的命
画阵里的爹眼睛眨得越来越快。
每眨一次。
就有个厉鬼冲进张宸体内。
乱葬岗的风卷起我的头发。
血腥味和松烟墨味混在一起。
我握紧拳头。
指甲嵌进掌心的符火里。
沈墨卿面具下的金光在跳动。
张宸的脸色越来越黑。
而我爹的眼睛。
还在画阵里一眨一眨。
像在催我做选择。
我选我自己!
沈墨卿愣了一下。
张宸也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沈墨卿踩在狼毫笔上。
骨节咯吱响。
我扯开衣襟。
露出胸口的妖字火印。
用我的皮做纸。
我摸出碎掉的玉佩。
血滴在烧焦的绘字上。
用我的魂做笔!
玉佩突然炸开。
红光刺得沈墨卿睁不开眼。
爹!张宸!
我大喊着。
用狼毫笔蘸自己的血。
在胸口画符。
第一笔下去。
皮肤裂开。
血珠顺着笔尖爬成线。
啊——!
我惨叫着。
画出第一个破字。
沈墨卿反应过来。
银梳子扎向我咽喉:
找死!
张宸突然挣脱束缚。
用染血的绣春刀砍向沈墨卿手腕。
当啷——
银梳子飞出去。
插进千尸画阵。
快画!
张宸的声音嘶哑。
黑虫从他耳朵里钻出来。
我咬着牙。
第二笔落在心口。
画出魂字。
心脏猛地一跳。
灵魂像被拽出体外。
眼前发黑。
千尸画阵里的厉鬼全扑过来。
爪子刮在我背上。
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
绘魂术——血祭全开!
我吼着。
第三笔划破额头。
鲜血模糊了视线。
符阵在我胸口亮起。
红光冲天。
烧得厉鬼吱哇乱叫。
沈墨卿脸色大变。
掏出所有人皮面具扔过来:
给我拦住她!
我爹的、我娘的、阿巧的面具全飘过来。
遮住我的眼睛。
烟儿别怕……
我爹的面具贴在我脸上。
声音带着哭腔。
娘在这儿……
我娘的面具蹭着我伤口。
血珠渗进缝合线。
我猛地撕开面具。
笔尖对准沈墨卿:
滚出我爹的皮!
符阵的红光射进沈墨卿体内。
他身上的人皮开始冒烟。
不!
他惨叫着。
烧伤的半边脸裂开。
露出里面的黑虫。
千尸画阵剧烈震动。
所有厉鬼被红光吸进我胸口的符阵里。
咔嚓——
画架全部倒塌。
人皮碎片像雪一样落下来。
张宸跪倒在地。
黑虫从他身上脱落。
变成一滩血水。
我爹的灵魂从画阵里飘出来。
半透明的。
朝我伸手:
烟儿……
沈墨卿趁机扑过来。
银刀刺向我爹的灵魂:
想跑
我转身用胸口的符阵挡住银刀。
刀刃插进我的肉里。
啊——!
我惨叫着。
符阵的红光包裹住沈墨卿。
他身上的人皮全部炸开。
露出由黑虫和人骨组成的真身。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嘶吼着。
身体化作黑烟消散。
我爹的灵魂摸了摸我的头。
渐渐透明:
烟儿。好好活着……
胸口的符阵熄灭了。
我倒在地上。
血染红了乱葬岗的泥土。
张宸爬过来。
捡起我娘的半朵墨莲人皮。
贴在我伤口上:
撑住……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看见乱葬岗上开出无数墨色莲花。
每朵花心里都坐着个画师的灵魂。
朝我微笑。
而远处的云锦阁。
窗户里透出诡异的红光。
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血腥味还在喉咙里卡着。
我在张宸怀里醒来。
他用我娘的墨莲人皮给我包扎伤口。
血已经浸透了布料。
云锦阁的灯还亮着。
张宸指着远处。
声音沙哑。
我撑着站起来。
胸口的符阵留下道疤痕。
像朵烧焦的墨莲。
走。
我捡起狼毫笔墨魂。
笔尖还在发烫。
乱葬岗的墨色莲花在脚下绽开。
每朵花心里都有个画师的魂。
跟着我们往云锦阁走。
刚到云锦阁门口。
门就吱呀开了。
里面飘出松烟墨香。
却混着浓烈的尸臭。
欢迎回家。烟儿。
沈墨卿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他站在栏杆边。
身上没穿衣服。
皮肤由无数张人皮拼接而成。
每张皮上都画着不同的符咒。
你爹的皮。在这儿呢——
他指着胸口最完整的那块皮。
正是我爹的自画像。
我握紧墨魂。
笔尖渗出我的血:
把他还给我!
沈墨卿笑了。
人皮拼接处渗出黑血:
还给你他现在可是《万魂图》的核心!
话音未落。
所有墨色莲花都枯萎了。
画师的魂被吸进云锦阁的窗户。
不!
我冲进去。
地板上全是血槽。
里面泡着无数张人皮。
张宸突然拽住我:
看天花板!
我抬头
——
房梁上挂着几百个画师。
全被剥了皮。
肉身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符。
像一串串人肉灯笼。
这些都是不肯交出绘魂术的蠢货。
沈墨卿从楼梯上走下来。
人皮在他脚下发出滋滋的声响。
烟儿。你不想和他们一样吧
我挥笔刺向他胸口的爹皮:
我杀了你!
墨魂笔穿透人皮。
却戳中一块硬骨
——
沈墨卿的心脏位置。
嵌着块烧焦的《绘魂术》残卷。
想要残卷
他抓住我的手腕。
人皮手指掐进我肉里:
来拿啊!
张宸的绣春刀砍在他背上。
却被人皮弹开。
刀刃上粘了层黑虫。
他的身体是用百鬼骨和人皮拼成的。
张宸大喊。
找他的弱点!
沈墨卿反手一挥。
墙上的人皮突然活了。
变成无数只手抓住我们。
爹!
我大喊。
狼毫笔突然发烫。
我爹的声音从笔杆里传来:
用……焚墨术……
焚墨术
我爹从没教过我。
沈墨卿趁机掐住我脖子:
你爹当年就是用焚墨术烧了秘画局。才拿到残卷的!
我眼前闪过画面
——
年轻时的爹。
拿着燃烧的狼毫笔。
烧掉满屋子的人皮画卷。
原来……是真的……
我浑身发抖。
张宸猛地砍断沈墨卿的手指。
把我拉开:
别信他!
沈墨卿的手指瞬间长出新的人皮。
他扯开胸口的爹皮。
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心脏:
看见没这就是你爹的心脏。还在为我跳动呢!
心脏上插着墨魂笔。
笔尖渗出的不是墨。
是我爹的血。
啊——!
我怒吼着。
抓起旁边的砚台。
砸向心脏。
当啷——
砚台碎了。
心脏却跳得更快。
喷出黑血。
沈墨卿大笑:
没用的!只有用你的血。才能让《万魂图》完成!
他张开嘴。
无数黑虫飞出来。
钻进我伤口。
烟儿!
张宸想救我。
却被人皮手缠住。
我看着沈墨卿胸口的爹皮。
又看看墨魂笔上的血。
爹。你当年烧秘画局。
是为了救人。
还是为了夺卷
不管了。
我咬碎后槽牙。
血沫喷在墨魂笔上:
焚墨术——开!
笔杆燃起蓝色火焰。
烧得黑虫吱哇乱叫。
沈墨卿脸色大变:
你怎么会!
我爹的声音在火焰里响起:
烟儿。把残卷……烧了……
我挥笔砍向他心脏上的残卷。
蓝火瞬间蔓延。
烧透了沈墨卿的身体。
不——!
他惨叫着。
人皮拼接处全部裂开。
露出里面我爹的灵魂。
爹!
我伸手去抓。
沈墨卿的身体化作黑灰。
我爹的灵魂却被残卷的火焰包围。
渐渐透明。
烟儿……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保护好……墨莲……
残卷烧成了灰。
我爹的灵魂也化作点点星光。
消散在云锦阁的血雾里。
张宸挣脱人皮手。
扶住我。
我看着满屋子的人皮和血槽。
又看看手里的墨魂笔。
笔尖的蓝火还在烧。
烧掉了笔杆上我娘的名字。
云锦阁外。
天亮了。
云锦阁的血雾还没散。
我手里的墨魂笔还在发烫。
笔尖的蓝火舔着沈墨卿的骨灰。
张宸的绣春刀插在血槽里。
刀刃上凝着黑虫的尸体。
官府的人来了。
他指着门外。
马蹄声由远及近。
我把笔插进腰带。
胸口的疤痕像被针扎一样疼。
妖女!就是她!
外面传来百姓的喊叫声。
烧死她!
几十个官兵冲进来。
刀枪对准我们。
为首的捕头看见满地的人皮和血槽。
脸色煞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宸掏出腰牌:
我是苏州府捕快张宸。此案已破。画皮师协会会长沈墨卿伏法。
捕头看看张宸。
又看看我手上的妖字火印:
她可是朝廷通缉的妖女!
沈墨卿才是真凶。
张宸踢开块人皮碎片:
柳姑娘是受害者。也是功臣。
百姓们挤在门口。
看见我爹的自画像人皮飘在半空。
都吓得后退。
她会妖术!
有人大喊。
刚才这里还飞出好多鬼!
我攥紧拳头。
指甲嵌进掌心的疤痕。
我不是妖女。
我开口。
声音沙哑。
我是画师柳乘风的女儿。柳若烟。
我举起墨魂笔。
笔尖对准墙上的人皮经卷:
沈墨卿用邪术剥画师的皮。画皮师协会才是妖孽!
捕头皱着眉:
有证据吗
张宸从血槽里捞出块烧焦的契约残片:
这是画皮师协会的杀人契约。上面有沈墨卿的朱砂印。
捕头接过残片。
脸色更白了:
这……这……
突然。
一个老婆婆冲进来。
指着我右脸的伤疤:
她就是烧死她爹的妖女!我亲眼看见她在画舫里画鬼!
是城隍庙那个画皮师!她居然没死。
还混在百姓里!
我挥笔指向她脖子上的缝合线:
你脖子上的皮。是谁的
老婆婆尖叫着撕下脸皮。
露出无面头颅:
大家快杀了她!她会用妖术害人!
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
官兵们举刀上前。
抓住她!
捕头大喊。
我笔尖一扬。
在地上画显字。
血墨闪过。
老婆婆身上的人皮瞬间脱落。
露出底下的白骨。
骨头上刻着画皮师三个字。
她才是画皮师!
张宸一刀劈断白骨。
沈墨卿的余孽!
官兵们见状。
纷纷调转矛头。
围住白骨。
老婆婆的头颅在地上滚动。
还在尖叫:
妖女柳若烟!你不得好死!
我一脚踩碎她的头骨。
白骨粉里渗出黑血。
写成冤字。
捕头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才拱手:
柳姑娘。张某眼拙。误会了。
百姓们也纷纷跪下。
磕头:
对不起。柳姑娘。我们错怪你了!
我看着他们。
又看看满地的血污。
突然觉得很累。
起来吧。
我收起人皮。
把这些画皮师的罪证收集好。给死去的画师一个交代。
张宸走到我身边。
递给我块干净的布:
擦擦吧。
我接过布。
擦掉脸上的血污。
右脸的伤疤火辣辣地疼。
你的伤……
张宸看着我胸口的疤痕。
没事。
我摸了摸疤痕。
像摸着朵烧焦的墨莲。
能洗掉‘妖女’的名声。这点伤算什么。
官兵们开始清理云锦阁。
把人皮经卷和白骨收集起来。
百姓们自发地帮着打水。
冲洗地上的血污。
有个小姑娘偷偷递给我个馒头。
小声说:
柳姐姐。你真厉害。
我接过馒头。
咬了一口。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原来。阳光照在身上。是这种感觉。
张宸站在我身边。
望着远处的乱葬岗: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握紧墨魂笔。
笔尖的蓝火已经熄灭。
只剩下温热。
我爹说要保护好墨莲。
我看着掌心的疤痕。
我想。用这支笔。画出真正的魂。
云锦阁外。
墨色的莲花又开了。
这一次。每朵花心里都映着朝阳。
而我手腕上的妖字火印。在阳光下。渐渐淡成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朵待放的墨莲。
月光钻进画舫破洞。
我磨着松烟墨。
伤疤在烛光下泛白。
张宸的义肢搁在画案上。
檀木假肢缠着墨莲绷带。
该换药了。
我拿起金疮药。
他缩回手:
先看你画。
宣纸上是未完成的《万魂归位图》。
每笔都混着我的血。
沈墨卿死后。还有三张人皮没找到。
张宸敲了敲假肢。
檀木缝里掉出片黑鳞。
我蘸墨的笔顿了顿
——
那是秘画局特有的鳞纹。
三年前在他刀鞘里见过。
秘画局的人。还在找残卷。
我画出最后一道魂线。
血墨突然炸开。
宣纸上渗出血字:
柳姑娘。借绘魂术一用。
画舫外传来竹篙点水的声音。
三盏人皮灯笼漂在河面。
每个灯笼都画着笑脸。
是秘画局的‘笑面人’。
张宸拔刀。
假肢檀木裂开。
露出里面的墨莲短刃。
我握紧狼毫笔。
笔尖对准灯笼
——
里面晃着的人头。是当年秘画局的老太监。
交出残卷。饶你不死。
老太监的头张开嘴。
牙齿上刻着绘字。
我将血墨滴在宣纸上。
画出三道封符。
砰!
三盏灯笼同时炸开。
人头变成飞蛾。
翅膀上写着:
残卷在你心里。
张宸的假肢突然发烫。
墨莲短刃出鞘。
钉在画舫梁柱上。
梁柱里传出笑声:
烟儿。别来无恙
是我爹的声音。
我冲过去。
狼毫笔戳进木纹
——
里面掉出半块玉佩。
正是当年烧焦的绘字玉佩。
玉佩里渗出黑血。
写成:
秘画局的人。在你身后。
我猛地转身。
张宸的义肢正对着我的心口。
檀木缝里伸出根银线。
线端系着枚人皮纽扣。
张宸
我声音发颤。
他嘴角上扬。
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狞笑:
烟儿。好久不见。
银线闪电般射来。
缠住我的手腕。
狼毫笔落地。
笔尖在宣纸上画出道血痕。像朵被撕裂的墨莲。
画舫外的河水突然沸腾。
无数只墨手从水里钻出。
每只手都握着半卷残卷。
而张宸的义肢已经抵住我的咽喉。
檀木上的墨莲突然变红。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你爹当年烧了秘画局。把残卷封进了你的灵魂。
张宸的声音变了。带着老太监的尖细:
现在。该还给我们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
——
那是两颗用人皮纽扣做的假眼。里面映出秘画局的图腾。
所以你接近我。都是假的
我喉咙发紧。
他松开银线。
从怀里掏出半幅绣帕。
上面绣着我娘未完成的墨莲:
你娘是我妹妹。我是你舅舅。
绣帕上渗出我娘的血。写成:
秘画局逼死你爹。我假意投靠。只为护你.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
秘画局的船队包围了这里。船头站着
hundreds
of
个笑面人。每个都戴着我爹的人皮面具。
动手吧。烟儿。
张宸将墨莲短刃塞进我手里:
用焚墨术烧了残卷。也烧了我这被玷污的身体。
我看着短刃上的墨莲。又看看张宸眼里的血丝。
舅舅……
我握紧短刃。
刺向自己胸口的疤痕。
血珠飞溅。
残卷的虚影从疤痕里飘出。
上面的符咒自动燃烧。
不!
秘画局的人集体怒吼。
墨手疯狂抓向残卷。
张宸用义肢缠住所有墨手。
檀木假肢发出爆裂声:
烟儿。快跑!
我挥起短刃。
焚墨术的蓝火点燃残卷。
也点燃了张宸的身体。
娘。爹。舅舅……
我哭喊着。
画出最后的归位符。
残卷化作灰烬。
张宸的身体也化作飞灰。
只有那半幅墨莲绣帕。落在我掌心。
画舫外的墨手全部消失。
河水恢复平静。
秘画局的船队燃起大火。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画舫。
我看着掌心的绣帕。
上面的墨莲突然活了。游进我手腕的妖字火印里。
从此江南多了位奇特的画师。能为亡者绘出最后心愿。画中人物眼角总含着一滴永不褪色的红泪。
而我知道。有些黑暗永远不会消失。但只要笔还在。血未冷。我便会一直画下去。
画舫夜话墨生香。落笔皆是故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