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片场失手把冰咖啡泼在顶流顾屿的裆部,顾屿片场失禁瞬间屠榜热搜。
他一把攥住我发抖的手按在腹肌上,对着狗仔浅笑:我女朋友太紧张了。
转头却咬着我耳朵低语:签契约情侣协议,否则赔我三百万高定西装。
搬进他家的第一晚,我发现整面墙的绝版专辑——全是我退团前霓裳时期的打歌碟。
直到黑客曝光他追星小号等星复明,最新动态是怼黑粉:说柚宝手抖的,你妈端汤不洒
游艇上他把我拽进海里:要爆料先学会在朕怀里换气!
我哭着喊出积压七年的委屈:当年车祸退圈,你在病房骂我‘花瓶早该碎’!
他猛地亮出手机锁屏——那张我病床上看舞台视频落泪的照片。
配文刺得我眼睛生疼:等我的星星复明。
冰冷的液体泼出去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摁下了无限慢放的暂停键。
褐色的水珠裹挟着细碎的冰块,在炽白的片场灯光下折射出近乎冷酷的光,然后争先恐后地,精准无比地砸向目标区域。
顾屿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裤裆部。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闷响,在我耳中却无异于平地惊雷。深色的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那片尴尬的位置迅速洇开,面积越来越大,形状也极其……让人浮想联翩。
我手里那个空了的冰咖啡纸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滚。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血液几乎停止流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六个大字在疯狂刷屏循环播放:完蛋了!闯大祸了!
顾屿,内娱顶流,行走的票房和流量制造机,正在拍的这部古装仙侠剧是今年万众瞩目的S+项目。而我,林柚,一个隐姓埋名、只想安稳混口饭吃的倒霉前·霓裳女团主舞,现在是这个剧组无数场务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就在刚才,他高高跳起,在半空中完成一个漂亮利落的回旋踢,衣袂翻飞,帅得惊心动魄。按照流程,他落地后,我负责立刻递上补充体力的冰咖啡。
然后……我的手,它咋不听使唤地剧烈抖了一下。然后画面就变成了你看到的这样。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顾屿才刚刚落稳身形,动作还带着收势的凌厉。他显然也感觉到了那片突如其来的、难以言喻的冰凉湿意。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视线定格在自己西裤那灾难性的位置上。
那张被无数粉丝誉为天神下凡的俊脸上,表情管理在这一刻彻底崩盘。错愕、难以置信,最后凝固成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他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仿佛能拧出冰渣。
嘶——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声抽气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凝固的空气被瞬间引爆!
我的天哪……
她泼了顾屿哪里!
完了完了!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助理脸都白了,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已经是个死人。
片场总导演的咆哮紧跟着炸开:谁!谁干的!场务呢!场务都死了吗!
我浑身一哆嗦,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或者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双腿像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深色的水渍在顾屿昂贵的黑色面料上刺眼地蔓延。
几乎是同时,咔嚓咔嚓咔嚓!刺目的闪光灯如同鬼魅般亮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狗仔,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举着长焦镜头,对着顾屿那个尴尬的位置一阵疯狂猛拍。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最后两个字。
顾屿片场失禁的词条,如同被投入烈性炸药的深潭,在短短半小时内轰然引爆热搜榜首,后面那个鲜红的爆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片场瞬间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保镖像黑色潮水一样涌上来,试图隔绝那些疯狂闪烁的镜头和伸过来的话筒,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隔绝人群的布景板被拉扯得摇摇晃晃。顾屿的经纪人王姐,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正指着几个安保人员破口大骂,声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
而我,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像个木头桩子一样被遗忘在风暴边缘。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那西裤一看就价值不菲,我觉得把我拆零碎了按克卖都赔不起!别说赔钱,光是想想这件事后续的风波和顾屿团队可能的雷霆之怒,我就觉得眼前发黑,呼吸都变得困难。这工作铁定是保不住了,搞不好还会被整个行业拉黑……那张车祸后被迫签下的保密协议带来的沉重枷锁再一次死死勒紧了我的心脏。
就在我几乎被绝望溺毙的时候,一股强大到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还在发抖的手腕!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猛地抬头。
是顾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开了几个挡路的保镖,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他身上还带着威亚钢索的冰冷金属气息,混合着一种淡淡的、凛冽的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那张刚才还阴沉得要下雨的俊脸,此刻却挂上了一种……堪称温柔平静的表情这转变快得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应激过度出现了幻觉。
更让我魂飞天外的是下一秒——他竟然抓着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极其强硬地按在了他自己壁垒分明的腹部!
隔着一层被泼湿的薄薄衬衫面料,掌心下瞬间传来的触感紧绷、坚实、充满了爆发力,还带着运动过后的灼人热度。那温度烫得我指尖一麻,全身的血液轰地一声全涌上了头顶,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别紧张,他微微侧过头,靠近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他甚至还对着旁边那几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快门都快按碎了的狗仔,极其自然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浅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女朋友林柚。刚才就是太关心我,太紧张了,一时没拿稳杯子。
他的话如同魔咒,瞬间让周围疯狂拍照的狗仔动作都停滞了一瞬。无数道审视的、探究的、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烧穿。
女朋友
女朋友!!
我整个人都懵了,像被雷劈中,大脑彻底宕机,空白一片。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他挺拔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唇线。他……他在说什么疯话我们认识吗今天之前我连跟他正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没等我从这句惊天动地的女朋友宣言中找回自己的舌头,顾屿已经极其自然地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微微俯身,温热的、带着咖啡余香的吐息毫无预兆地拂过我早已滚烫的耳廓。
那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低语,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混乱的意识里:
待会签契约情侣协议,现在配合我演戏,平息这场风波。或者……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场务T恤,现在就赔我那套价值三百万的Brioni高定西装。
选一个。
三……三百万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几个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砂石,带着绝望的粗粝感。这个天文数字彻底粉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别说三百万,三万块我现在都拿不出来。那些因为车祸和退团早已耗尽的积蓄,那些低声下气才找到的、勉强糊口的零工……巨大的现实阴影沉沉压下来。
顾屿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片场混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暗难测,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苍白如纸、惊恐失措的脸。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秒都拉长得如同酷刑。狗仔们贪婪的镜头死死锁定着我们,经纪人王姐在不远处投来审视而锐利的目光,片场其他人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汇成恼人的背景噪音。
我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视线模糊了一下又强行聚焦。嘴唇被咬得生疼,舌尖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没有别的路了。拒绝那意味着立刻背上三百万的巨额债务和顶级流量的滔天怒火,我本就岌岌可危的生活会被彻底碾碎。
……我签。这两个字从我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轻飘飘的,却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身体深处传来某种东西碎裂的微响,是仅存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
顾屿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幻觉。他终于松开了钳制我手腕的力量,那灼热的触感消失,留下一圈清晰的指痕和冰冷的空虚感。
很好。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今晚就搬过来,王姐会联系你。我,不是签协议吗,怎么就要搬过去了喂,好吧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丢下这句话,他不再看我,像一个真正掌控全局的帝王,转身走向被重重安保隔开的临时休息区,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弃在舞台中央的小丑,承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含义不明的视线。
搬家过程混乱得像一场荒诞剧。
在王姐一个接一个、不容置疑的电话轰炸下,我用最快的速度打包了出租屋里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换洗衣服,一些廉价的生活用品,还有那个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旧铁盒,里面装着几张褪色的霓裳女团合影和一枚小小的主舞勋章。
顾屿派来接我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司机沉默得像块石头。车子驶离我熟悉的、狭窄破旧的街区,汇入流光溢彩的车河,最终开进了城市核心地带一处守卫森严的高级公寓园区。巨大的落差感让我有些眩晕。
他的住所占据了顶层一整层,视野开阔得惊人,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整个空间是冷硬的现代简约风,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干净,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巨大的落地窗像冰冷的屏幕。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和一种……空旷的疏离感。这里的一切都精致、冰冷,没有一丝烟火气,像个华丽的展示柜。
王姐效率高得吓人。我刚在地板上放下那个寒酸的行李袋,一份打印好的《情侣关系契约协议》就递到了我眼前。白纸黑字,条理分明,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林小姐,仔细看看,没问题就签字。王姐的语气公事公办,合约期三个月。在此期间,你作为屿哥的‘女朋友’,需要配合出席必要的公开场合,维护他的公众形象,尤其是在这次‘意外’之后。对外口径必须一致,私下里,请务必谨言慎行,保持距离。明白吗
我看得很慢,逐字逐句。无非是强调我的义务——配合演戏、不准泄露、不准越界。而甲方顾屿,拥有解释权和随时终止协议的权利。至于报酬只字未提。也对,在他看来,用一份协议抵掉三百万的债务,大概已经是他天大的恩赐了。
我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微微颤抖。最终,还是重重地落了笔。写下林柚两个字时,感觉像是在签一份卖身契。
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王姐指了指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希望你能安分守己。
房间很大,有独立的卫浴,布置得像个星级酒店的标准间,整洁、空旷、没有人气。我把行李袋扔在角落,疲惫地跌坐在那张过分柔软的大床上,茫然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契约女友……三个月……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我。
夜幕彻底笼罩城市。胃里空得难受,但完全没有食欲。我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顺便熟悉一下这个巨大的、迷宫般的牢笼。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落在上面悄无声息。经过一扇虚掩的房门时,里面透出的光线吸引了我。似乎是顾屿的书房或是私人区域鬼使神差地,我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视线毫无防备地撞了进去——
一整面墙。
一整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被某种深色的、质感极好的木头定制架子填满。
而架子上,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全是专辑。
不是普通的流行专辑,而是那种只在特定时期发行、早已绝版、被资深乐迷视为收藏珍宝的CD实体专辑。封面的设计风格带着鲜明的时代烙印,色彩浓烈,视觉冲击力极强。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些封面上的组合名字和标志……
霓裳(NISHANG)。
那是我曾经燃烧了全部青春和梦想的地方!是我被迫逃离的名字!
我像被钉在了原地,手脚冰凉,动弹不得。难以置信地走近那面墙,指尖颤抖着拂过透明的亚克力隔板。一张张专辑如同凝固的时光碎片,清晰地陈列在眼前。
《惊鸿·初舞台》……那是我们出道夜录制的那一场,我穿着改良的赤红水袖裙,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丝路·敦煌谣》……风沙漫天的概念照片,排练时我的膝盖摔得青紫一片。
《缚丝结·周年纪念版》……那张专辑里收录了我们练习生时期未公开的花絮,我的独舞片段就在其中……
最新的一张,是《霓·殇》,专辑封面色调晦暗压抑。那正是我车祸退团前,团队发布的最后一张专辑,充满了挣扎和不祥的预感。
怎么会……顾屿的家里,为什么会有如此齐全、堪称博物馆级别的霓裳女团全套专辑而且还是这种只有骨灰级死忠粉才会执着收集的绝版实体
他不是顶流演员吗和偶像团体八竿子打不着!
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带着寒气,瞬间爬上我的脊背。难道……难道顾屿他……以前是霓裳的粉丝他甚至……认识我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我的心跳骤然漏跳一拍,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这个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后背死死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黑暗的走廊里,只有我粗重紊乱的呼吸声。
顾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另一端,他似乎刚洗过澡,穿着宽松的浴袍,头发还带着湿气。他随意地朝书房这边瞥了一眼,目光落在我惊慌失措的脸上。
有事他淡淡地问,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刚才只是在问吃了吗。
没……没有!我矢口否认,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拔高,显得格外突兀,我……我找水喝!走错了!
说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头扎进自己那个冰冷的房间,反锁了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黑暗中,眼前晃动的全是那满满一墙的、属于我的过去。巨大的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顾屿……他到底是谁
契约情侣的日子,以一种极其诡异又充满强迫感的方式展开了。
王姐像个无情的日程表播报机,每天清晨准时将当天的任务发送到我手机上。行程精确到了分钟,地点、穿着要求、注意事项……事无巨细。
而其中最让我头皮发麻的一项,是顾屿亲自定下的铁律——告白特训。
既然是真情侣,王姐转述他的命令时,表情毫无波澜,必要的亲密互动是公关形象的一部分。你需要习惯。
于是,每天早中晚三个固定时段,成了我固定的刑场。
第一次特训就在第二天早餐后。巨大的落地窗前,晨光刺眼。顾屿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随意地靠在沙发扶手上,手里翻着一本剧本,姿态慵懒,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被他叫到跟前,像个被训导员盯着的小学生。
开始吧。他头也没抬,语气平淡。
……屿哥,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掐进掌心,视线飘忽,死活不敢落在他脸上。喉咙干涩得发紧,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早……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
大脑一片空白,准备好的深情告白词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空气凝固了几秒。
他终于从剧本上抬起眼皮,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扫过我,没什么温度:这就是你酝酿了一早上的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重来。看着我眼睛说。他把剧本丢到一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不容闪避的重量,直直地锁定我。
被迫抬头的瞬间,我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捕捉的……探究这让我更加慌乱无措。
我……我……我艰难地开口,词不成句。
他忽然极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晦暗不明的情绪。然后,出乎意料地,他眸中的审视褪去些许,语气竟缓和了一丝:算了。
我如蒙大赦,刚想松口气。
他却接着开口,带着一点命令式的引导:不用念稿。就说说……七年前,第一次看见你跳舞时的感觉。
七年前跳舞
我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他。七年前……那正是霓裳刚出道的时候!他怎么会……
怎么顾屿挑眉,似乎很满意我此刻的愕然,说不出还是不敢回忆
这句带着淡淡挑衅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我的怯懦。一股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倔强的情绪猛地顶了上来。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提到那个舞台……那是我灵魂扎根的地方。
……七年前,在南方小城的那个拼盘商演后台,我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奇异般地逐渐聚焦,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那个狭小、闷热、散发着廉价化妆品味道的后台通道,我第一次彩排《缚丝结》。
这句话,不是我准备好的台词,而是脱口而出。
顾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紧紧攫住我的目光。
不是舞台,是后台通道。我穿着最简单的练功服,我继续说着,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画面便汹涌而来,没有音乐,只有脚尖点地、旋转、甩袖时布料摩擦的声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韵律,手臂扬起的弧线……像月光下的水波,或者……被风吹散的流云
我的声音渐渐稳定,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迷离感,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舞蹈本身的纯粹热爱,在这一刻奇异地浮现出来。
顾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神很深,仿佛掀起了无声的波澜,又仿佛在极力确认什么。整个空间只剩下我描述的声音和他略显深沉的呼吸。
第二次特训,是在午餐后的露台上。初夏的风带着一丝燥热。我依旧紧张,但比第一次好了许多,至少能完整地背出王姐提供的标准台词了: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璀璨的意外……语调干巴巴的,毫无感情。
顾屿手里端着一杯冰水,靠在白色栏杆上,安静地听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第三次,是在晚餐前。地点换到了开阔的客厅。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有了前两次的经历,我的神经似乎稍微适应了这种荒谬的训练。我清了清嗓子,努力寻找一丝代入感:屿哥,我……
停。
顾屿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他从单人沙发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朝我走过来。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话卡在喉咙里。
他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须后水味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注视着我,里面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绪,复杂得像深海旋涡。
这台词……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仿佛压抑了太久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我七年前就该听到的。
七年前又是七年前!
我被他这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和浓烈情绪砸得懵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该听到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我茫然失措、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瞬间——
顾屿毫无预兆地俯身靠近!
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唇角一热!
一个极其短暂、轻如羽毛、带着试探和某种深刻到令人心悸气息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我的嘴角。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成了石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边那一点残留的、温软的、触电般的奇异触感在无限放大、灼烧。血液疯狂地涌上脸颊和耳根,心跳声响得如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他亲了我
顾屿直起身,退开半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他的脸色似乎也有点不自然,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惊愕茫然的视线。他转过身,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像是解释,又像是掩饰:
提前适应一下。明天……有个慈善晚宴需要你出席。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急促地大步走开了,只留下一个略显僵硬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还残留着奇异感觉的嘴角。那里烫得惊人。
七年前……后台通道……那个吻……
混乱的碎片在脑海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他眼底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究竟是演戏,还是别的什么
而那个短暂的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剧组那边暂时没安排我的场务活儿,大概是顾忌到顾屿女友的新身份。王姐倒是给我安排了新工作——跟着顾屿去一个公益宣传片的拍摄现场打杂。
拍摄地在市郊一个废弃的旧工厂改造的艺术园区。巨大的空间里搭建了几个简易的内景,堆满了各种拍摄器材和道具。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油漆和咖啡混合的古怪气味。我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混在一群忙碌的场务中间,努力当一个透明人。
顾屿在场地中央拍摄一组镜头。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在导演的指导下,或站或坐或在空旷的厂房里行走,眼神淡漠疏离,完美契合宣传片需要的都市漂泊感。镁光灯下,他的一切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完美得不真实。片场的工作人员围着他打转,小心翼翼,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而我,一个关系户场务,只能在边缘地带做一些整理杂物、帮忙搬运零散道具的活儿。几个真正的场务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说不出的怪异和距离感。
中场休息,顾屿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向休息区。王姐立刻上前递水、补妆,小声说着什么。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偶尔点点头。
就在这时,道具组的胖哥抱着一大堆拍摄用的零碎东西——几块颜色俗艳的廉价绸布、一些用作装饰的塑料假花、还有几个需要替换的沉重背景板支架,脚步匆匆地往仓库方向赶。东西堆得太高,晃晃悠悠的,最上面一块揉成一团的劣质红绸布眼看就要滑下来。
胖哥,小心上面!旁边有人提醒了一句。
胖哥哎哟一声,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去扶,结果重心更不稳了,手里的东西顿时稀里哗啦往下掉!
小心!我几乎是本能地低呼一声,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冲了过去帮忙。
几块沉重的支架眼看就要砸到胖哥的脚。我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捞,同时另一只手,几乎是习惯性地、无意识地伸向那块打着旋飘落的红绸布——手腕一转,指尖灵巧地捻住布料的边缘,借着它飘落的势,手腕猛地向内一翻一绕一抖!
一个流畅得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云手接外旋花!
那块软趴趴的红绸布,在我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被抖开、拧转、旋成了一朵姿态饱满、层次分明的绸花!像变魔术一样!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哎哟喂!谢了小林!胖哥稳住身形,只看到我塞回去的那朵漂亮绸花,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我却僵在了原地,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我刚才做了什么!
那是《缚丝结》里甩水袖的一个经典连接动作!是刻在肌肉记忆里的本能!我竟然……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了出来!
心脏狂跳,我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唯恐被人发现端倪。那种熟悉的、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恐慌感又一次攫住了我。
啧。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咳在不远处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
我浑身一激灵,猛地抬眼看去。
顾屿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休息,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牢牢地锁定着我,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那眼神锐利得像鹰,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牢牢钉在我刚刚还拿着绸布的右手上。
他……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拍了什么!
我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手脚一片冰冷。完了……暴露了吗他会怎么想他会联想到霓裳吗那场车祸的保密协议……
就在我惊疑不定、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时,顾屿却忽然动了。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举起手机,屏幕正对着我,上面赫然播放着一个慢动作视频——正是我刚才用红绸布抖开花的那几秒钟!
视频被放慢了数倍,清晰地捕捉到我手腕翻转、指尖捻动、布料旋开的每一个精妙瞬间。那流畅的发力轨迹和精准的动作控制,绝不是普通场务能拥有的。
林小姐,顾屿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我惨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个近乎玩味、却又带着某种奇异欣赏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进我的耳朵,藏得挺深啊。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种危险的、掌控一切的低语:
这手转东西的本事……比我们这部戏的女主角跳舞还漂亮。
轰——!
我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羞耻、恐慌、被看穿的愤怒、还有一丝被顶级专业人士点破的隐秘心悸……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冲击得我头晕目眩。
他知道了!他一定猜到了什么!
这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我猛地后退一步,几乎是惊恐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屿却像是欣赏够了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走回了他的镁光灯下。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如同被丢进了冰窖,冷得发抖。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操控绸布时那细微的触感,此刻却只觉得烫手无比。
顾屿那句意味深长的藏得挺深啊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里。他知道了什么又猜到了多少霓裳车祸还是仅仅只是怀疑我有些舞蹈底子巨大的恐慌和不确定感日夜啃噬着我,让我在顾屿那间空旷冰冷的房子里更加如履薄冰。
告白特训还在继续,但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每次被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凝视着,说出那些言不由衷的情话,我都感觉自己像个随时会被戳破的拙劣气球。他吻过我嘴角的那个地方,还残留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幻影。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都让我浑身僵硬。
就在这种压抑紧绷的氛围几乎要将我勒断的时候,真正的风暴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回廊尽头的房间里,对着窗外发呆,试图消化这份巨大的荒谬感。王姐的电话像催命符一样响起,她的声音失去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惊怒:
林柚!立刻!马上!收拾几件必需品!出事了!顾屿的私人电脑被黑客攻击!他的小号被扒了!现在全网都炸了!
小号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淹没了我。几乎是抖着手点开平板,热搜榜首的词条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瞳孔骤缩——
顾屿
等星复明
顾屿是林柚毒唯站哥
顾屿电脑私藏林柚直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点开话题,置顶的赫然是几张截图。
一张是那个亮瞎眼的ID:等星复明。
另一张是密密麻麻的点赞记录——全部指向一个名字:霓裳女团-林柚。那些舞台直拍清晰得纤毫毕现,有些角度刁钻得连我自己都没见过的排练花絮都被扒了出来,时间跨度从霓裳出道到《霓·殇》时期……是我整个职业生涯的浓缩。
最后一张截图,是那个小号在咖啡泼裆热搜炸开当天的凌晨两点发布的动态,言简意赅,语气却带着一种护崽般的凶狠戾气:
说柚宝手抖的,你妈端汤不洒等着,爹给你码个妈见打合集[微笑]
柚宝……
这个久远的、带着亲昵甚至宠溺意味的称呼,从粉丝论坛里遥远的记忆深处猛地撞进现实,重重捶在我的耳膜上。
是他!
那个在我车祸退圈后,顶着无数嘲讽和不解,在废墟般的超话里,日复一日用各种考古美图、剪辑视频试图证明林柚值得的倔强站哥(当时超话里几乎全是嘲讽我花瓶、诅咒我再也别回来的帖子,只有这个ID顶着压力逆风输出)
那个在我销声匿迹后沉寂数年,却在我以场务林柚身份意外出现在顾屿身边时,再次引爆,甚至不惜亲自下场撕黑粉的……毒唯大粉!
而这个ID皮下的人,竟然是顾屿!
铺天盖地的信息如同海啸将我吞噬。震惊、荒谬、巨大的羞耻感,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被窥探了所有隐秘角落的愤怒狂潮般涌起!他看着我!他一直在看着我!以一个粉丝最狂热也最私密的视角!而我,像一个无知的小丑,在他面前穿着马甲蹦跶,被他用那种审视又玩味的眼神看着!
羞愤瞬间点燃了理智。
我猛地冲出房间,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客厅里,顾屿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亮着,赫然是那几条热搜。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经纪人王姐和几个助理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气氛凝重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顾屿!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控而尖利破音,完全不顾及旁边还有其他人,‘等星复明’!是你!是你一直在看我……看我那些……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羞耻感让我浑身发抖。
顾屿抬起眼。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此刻翻滚着同样激烈的风暴,混合着被侵犯隐私的暴怒和被突然揭穿的狼狈。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林柚!他厉声喝止,试图压下我的失控,现在不是……
不是什么!我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被彻底扒光隐私的屈辱,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告白特训’很得意是吗看着我小心翼翼藏着过去的样子很好笑是吗顾屿!你这个变态!偷窥狂!你凭什么……
够了!顾屿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显然也没预料到事情会以这种方式曝光,更没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但他眼底那份被冒犯的戾气,此刻却彻底激怒了我。
凭什么就凭你当年在我病房外面骂我的话吗!积压在心底七年、早已腐烂化脓的伤口在这一刻被猛地撕开,带着血淋淋的剧痛和彻底的绝望嘶吼出来,‘花瓶早该碎了!’顾大顶流,这话是不是你说的!看着我摔碎了爬不起来,你很痛快吧!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当什么‘等星复明’你到底想干什么!耍我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破碎的哭喊。那些被刻意遗忘的、黑暗病房外模糊的、带着恶意的议论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个模糊的、带着嘲讽说花瓶早该碎了的男声,曾经无数次成为我噩梦的背景音!而这个人,竟然是他!
空气死寂。
王姐和其他助理全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失控的闹剧,连呼吸都忘了。
顾屿的表情在我吼出那句话的瞬间,彻底凝固了。他眼里的风暴像是被极致的冰寒冻结,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愕然、一丝被冤枉的愤怒,最终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悲凉的幽暗。
下一秒,他动了。
不是解释,不是辩解。他几步跨到我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把攥住我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跟我走!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和……一丝恐慌
你放开我!顾屿!我惊恐地挣扎,被他拖着踉跄前行。
屿哥!王姐脸色大变,想上前阻拦。
闭嘴!处理这里!顾屿头也不回地低吼,拽着我像拖着一个破布袋,穿过空旷的客厅,直奔与露台相连的私人电梯。
电梯急速下降的失重感让我眩晕。门开,一股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猛地灌了进来。眼前豁然开朗,是公寓楼顶层专属的私人游艇码头。一艘线条流畅的白色中型游艇静静泊在泊位上,随波轻晃。
顾屿没有丝毫停顿,粗暴地将我拽上了摇晃的甲板。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被他甩得一个趔趄,靠着栏杆才勉强站稳。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不散我心头的恐慌和愤怒。
码头上,远处岸边的方向,隐约传来了骚动和人声,似乎有闻讯而来的记者试图冲破安保封锁。
顾屿站在我对面,背对着城市璀璨模糊的光影轮廓。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如同困兽般的眼睛。他看着我,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去哪他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失真,你不是想知道凭什么吗不是想爆料吗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岸边的骚动,再落回我惊恐的脸上,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孤注一掷。
好啊。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林柚,我给你这个机会……
话音未落,在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他长臂一伸,猛地揽住我的腰!
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裹挟着我,身体瞬间失重!
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我!
唔——!咸涩的海水疯狂地灌入我的口鼻,窒息感和冰冷如同巨锤砸向我。我本能地疯狂挣扎,四肢乱舞,眼前只有模糊晃动的蓝色水光和破碎的气泡。
就在我意识快要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一条坚实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猛地从身后将我死死勒住!一个灼热的胸膛紧紧贴上了我的后背。
顾屿!
他一手死死箍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强硬地扳过我的下颌,迫使我的口鼻露出水面!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我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呛出的海水带着辛辣的痛感。
咳…咳咳……顾屿!你混蛋!疯子!我崩溃地哭喊咒骂,手脚还在徒劳地扑腾。
安静!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海水的湿冷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不是要爆料吗
他勒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两人的身体在冰冷的海水中以一种极其紧密的姿态纠缠、起伏。
先学会在朕怀里换气!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又仿佛蕴含着某种更深沉、更绝望的东西,如同濒死野兽的低吼,林柚,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看你摔碎了还要上去踩一脚的混蛋,是吗!
海水的冰冷浸透了衣衫,紧贴着皮肤,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结血液。但身后那个紧紧箍住我的胸膛,却像一块烙铁,散发着惊人的、不容忽视的热度。两种极致的温度反差在我身体里冲撞,让我在窒息般的恐慌和剧烈的呛咳中,竟感到一阵荒谬的战栗。
放开我……我的声音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发颤,挣扎的力气在冰冷的海水中迅速流失。
顾屿的手臂像精钢打造的锁链,纹丝不动。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将我勒得更紧,下巴几乎抵在我的头顶。海水随着波浪起伏,我们就这样以一种极其亲密又极其狼狈的姿态,漂浮在远离岸边的漆黑海面上。
放开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海水的湿冷气息,刮过我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冰棱,让你沉下去淹死,还是游回去找那群记者,告诉他们顾屿不仅是个偷窥你七年的站哥,还是个在你病房外落井下石的畜生
他的语气里翻涌着巨大的愤怒和被误解的尖锐痛苦,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无边的海水,一点点渗进我的骨髓。是啊,游回去面对那些长枪短炮,我能说什么指控顾屿把我推下水谁会信一个声名狼藉、早已被遗忘的前女团成员,和一个如日中天的顶流契约女友的身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可笑、更不堪!我甚至能想象明天的头条会怎么写——《林柚妄想症发作,爆料顶流是私生粉反被戳穿谎言》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现实掐灭了我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身体里的热量在急速流逝,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我。当年车祸后被困在黑暗变形的车厢里,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再一次汹涌而至……
冷……好冷……我无意识地呢喃,身体在他怀里蜷缩起来,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身后紧贴的胸膛似乎僵硬了一下。
下一秒,我感觉到箍在我腰间的手臂力道微松,不再那么禁锢,却依旧牢固地支撑着我。另一只原本扳着我下颌的手,缓缓移到了我的手臂上,带着一种生涩的、试图传递温度的力道,用力地、一下下地搓揉着我冰凉的手臂。
坚持住。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褪去了一点刚才的戾气,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船马上过来了。
黑暗中,只有冰冷的海水包围着我们,只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交织。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被他这样支撑着、搓揉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无法言喻的感觉悄然滋生。是恨吗是愤怒吗是的。但在这冰冷刺骨、生死一线的绝望里,他又是唯一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和探照灯穿透黑暗的光柱。
顾屿的私人保镖驾驶着快艇迅速靠近。很快,我们被七手八脚地拖上了快艇。厚实的毛毯立刻裹住了我湿透的身体,但寒意早已深入骨髓,我蜷缩在角落里,抖得无法自抑,意识都有些涣散。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我打横抱起。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气息的凛冽味道再次包裹了我。是顾屿。他抱着我,步伐很快,每一步都踩得很沉。我被他带回了顶层的公寓,直接抱进了主卧的浴室。
温暖的热水冲击下来,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佣人进来帮我换掉了湿透的衣服,用吹风机小心地吹着我的头发。整个过程我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冰冷海水灌入的窒息感,还有他那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看你摔碎了还要上去踩一脚的混蛋,是吗!
佣人退了出去。温暖的环境让我冰冷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知觉,但心依旧沉在冰窟里。我裹着厚厚的浴袍,赤着脚,像个游魂一样走出浴室。
顾屿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他也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色浴袍,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落。他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悲怆的沉寂。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映照着他孤绝的背影,显得格外寂寥。
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猛地转过身。
浴室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他眼底翻腾的、浓烈得化不开的痛苦、挣扎,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光芒这眼神太陌生,太沉重,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甚至没给我任何开口质问或咒骂的机会,直接将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机屏幕猛地怼到了我眼前!
屏幕的强光刺得我眼睛一眯。
待看清上面的画面,我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了!
那是一张照片。
光线昏暗,像素有些模糊,显然是偷拍的。画面中央,是一张熟悉的、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那是车祸后躺在病床上的我!
额角贴着纱布,脸颊还有擦伤留下的青紫痕迹,眼睛空洞地睁着,看着前方。泪痕清晰地蜿蜒在脸上,如同破碎的溪流。而她视线所及的前方,是病房墙壁上悬挂着的一个小小移动电视屏幕,屏幕上正播放着霓裳女团在我退团后不久进行的一场演出录像……
照片下,只有一行配文。那字迹仿佛是用全部的力气和希望刻上去的,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等我的星星复明。
嗡——
大脑里像是引爆了一颗震撼弹,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轰鸣。
七年前……病房……偷拍……等我的星星复明……
等星复明……原来这个ID,是这个意思!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那满墙的专辑,那电脑里珍藏的直拍,那在废墟超话里逆风输出的倔强,那在咖啡事件后爆发的护短……
他……他不是那个落井下石的人
那……那句花瓶早该碎了……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我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顾屿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汹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顾屿看着我崩溃的样子,紧绷的下颌线微微颤抖。他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窒息感:
骂你的人……是当时负责处理你退团事件的经纪公司高层!他们怕你影响团队后续发展,想彻底堵死你回来的路!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愤怒和不平。
我那天晚上……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无力感,眼神甚至浮现出一种近乎悲凉的荒谬,……我他妈的举着你刚出道‘柚宝不哭’的那个应援小手灯牌,被医院保安当成狂热私生饭……直接叉出去了!
叉出去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却又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滑稽和悲怆。
柚宝不哭……小手灯牌……被保安叉出去!
想象中那个倨傲顶流的身影,和眼前这个狼狈地被保安叉走的私生粉形象猛地重叠在一起!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袭来,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愤怒、屈辱和冰冷的恨意。只剩下一种无法控制的、剧烈的情绪波动。
……噗。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溢了出来。随即,更多的、破碎的笑声混合着决堤的泪水汹涌而出。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最后蹲在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
哭这七年的委屈和误会,哭那句花瓶早该碎了带来的刻骨伤害原来竟是别人的恶意栽赃
笑那个高高在上的顾顶流,那个掌控一切的甲方,竟然也有如此狼狈不堪、被保安当垃圾一样叉出去的社死时刻而那一切,竟然是为了……我
原来那个在黑暗里举着微光、笨拙地想要靠近的人,一直是他。
顾屿站在原地,看着蹲在地上又哭又笑、像个疯子的我。他浴袍的领口微微敞着,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那张平时气场十足、生人勿近的俊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窘迫、尴尬,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他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烦躁地用手捋了一下湿发,浴袍下摆随着动作掀开一点,露出结实的小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又看看哭得不能自已的我,大概是觉得这气氛诡异到了极点,闷闷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嘟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西装又毁了。这辈子跟你,算是洗不掉的污渍缘分了。
这话像一颗投入沸水的小石子,让我失控的情绪猛地一顿。
污渍缘分……
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他。他也正低头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残余的愤怒,有未散的窘迫,有深藏的无奈,还有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极其隐晦的柔和
冰冷的海水浸泡,歇斯底里的互揭伤疤,最后以这样一个狼狈又滑稽的场面收场。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七年的冰山,似乎被这巨大的荒谬和那一声不受控制的噗呲撕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冰层松动,有汹涌的情绪在裂缝下奔涌咆哮。
风暴暂歇,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咖啡泼裆的社死、黑客曝光的站哥身份、游艇坠海的惊魂……一连串的惊天八卦如同连续引爆的重磅炸弹,让顾屿和林柚这两个名字牢牢钉死在热搜榜首,热度高居不下,吃瓜群众如同打了鸡血,显微镜都磨亮了。
契约情侣的协议在这种恐怖的风暴中心,反而成了最后一块摇摇欲坠的遮羞布。王姐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压热搜撤负面,一方面还得硬着头皮维持这个恋情的官方口径。顾屿的行程被迫进入半保密状态,而我,这个风暴眼的中心,更是被勒令待在顶层公寓,半步不许离开。
公寓里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那层冰冷疏离的甲方乙方外壳被彻底打碎后,剩下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尴尬和沉默。我们像两个被迫同处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又像两个刚刚经历过生死对峙、内心一片狼藉的幸存者。
顾屿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处理危机公关,沉着脸对着电脑和电话。偶尔在客厅或者餐厅碰上,两人目光接触的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然后各自飞快地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
那句这辈子跟你洗不掉的污渍缘分如同魔咒,时不时就在我脑海里蹦出来。而他裹着浴袍、一脸窘迫嘟囔的样子,也彻底取代了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顶流形象,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喜剧效果这认知让我每次想起都心情复杂。
打破这诡异平静的,是一个来自王姐的、带着几分试探和谨慎的电话。
……柚子王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自从知道顾屿是等星复明后,她对我的称呼都软化了不少),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你说。我握紧了手机,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王姐斟酌着措辞,顾屿之前录的那个公益宣传片反响很好,制作方那边想趁机推个衍生项目,做一期‘传统文化新力量’的网络直播汇演,主打国风舞蹈。本来请的首席舞蹈导师是柳青青……
柳青青我知道她,新生代里以古典舞见长的热门小花。
但她……嗯,她昨天训练时意外扭伤了脚踝,挺严重的,短时间内肯定没法上台了。王姐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为难和焦虑,直播就在后天晚上,时间太紧了!找其他有分量的老师根本来不及!制作方那边急疯了,导演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你当年……呃,我是说,翻出了你以前在霓裳的一些舞台资料……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觉得……觉得你的身段和动作感觉特别符合这次的主题风格,尤其是《缚丝结》那种……王姐小心翼翼地试探,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临时顶上去做个代班导师指点一下那些新人,开场的时候……最好也能简单示范一小段
代班……舞蹈导师
示范……《缚丝结》
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我脑海中炸开!沉寂了七年的渴望和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我……我的喉咙干涩得发紧,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行!绝对不行!我的腿……当年车祸留下的旧伤,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更别说完成高强度的舞蹈动作!而且,站在聚光灯下面对镜头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当年舞台事故的眩晕感和车祸现场的巨响就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我眼前发黑,指尖冰凉。
柚子,王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我知道这很为难!但现在真的火烧眉毛了!顾屿那边……咳,他知道了,也没反对。就当……就当帮帮忙而且,这对你现在的形象扭转……或许也是个机会
帮我扭转形象一个被钉在片场失禁女友和顶流私生粉耻辱柱上的人我几乎要冷笑出声。但王姐那句顾屿没反对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他会怎么想是希望我去还是……无所谓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没等王姐再说什么,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巨大的矛盾中挣扎。身体的本能在尖叫着拒绝,那是对舞台和镜头深入骨髓的PTSD。可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却在内心深处不断回响——那是沉寂了七年、对舞蹈本身近乎本能的渴望。那是属于霓裳林柚的灵魂在废墟下不甘的悸动。
直到傍晚,我没开灯,蜷缩在昏暗客厅的沙发角落,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内心的天平依旧在剧烈摇摆。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顾屿不知何时结束了工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厅门口。他没有开灯,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他似乎只是路过,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蜷缩在沙发上的我身上。
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走近,也没有说话,只是倚在门框边,目光沉沉地望过来。那片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确切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没有逼迫,没有嘲讽,也没有任何期待。只是……一种安静的、等待的注视。
这沉默的注视,像最后一片羽毛,轻轻地、却坚定地压在了天平的一端。
我……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去。
两天后,直播汇演现场后台。
巨大的空间弥漫着紧张忙碌的气息。化妆品的香味、定型喷雾的气味、还有年轻练习生们兴奋又忐忑的低语交织在一起。巨大的化妆镜环绕,明亮的灯光将后台照得如同白昼。
我坐在角落的一个化妆台前,身上穿着一条素雅的藕荷色改良练功服,勾勒出依旧流畅的形体线条。化妆师在我脸上轻柔地扑着粉,动作很小心。
……林老师,您的皮肤底子真好!小姑娘一边画一边由衷地赞叹,轮廓也漂亮,都不用怎么修饰……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褪去了常务T恤的灰扑扑,头发被利落地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镜中的眉眼,依稀还能看到几分属于霓裳主舞林柚的清冷轮廓,只是眼神深处,沉淀着太多风霜和挥之不去的怯懦。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指冰凉,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微颤。周围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水膜,变得模糊不清。那些明亮的灯光,那些晃动的身影,不断将我拉回七年前那个灯光刺目的舞台……和紧随其后的、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
林老师林老师化妆师的声音把我从可怕的闪回中拉出,您还好吗脸色有点白……是不是太紧张了
……没事。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飘。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是顾屿。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他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静静站在几步开外的阴影里,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很沉静,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抚,只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播即将开始。工作人员开始让导师们准备候场。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但身体深处那股属于舞者的本能,似乎被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唤醒了一丝。
加油,林老师!旁边的年轻练习生投来鼓励的目光。
我点点头,努力挺直脊背,跟在其他几位导师身后,走向通往侧舞台的通道。后台的灯光被抛在身后,前方是舞台侧翼的幽暗区域,再往前,就是那片被炽热聚光灯统治的、阔别了七年的领域。
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
导播的提示音在耳麦里响起。
我迈出了第一步。脚步有些虚浮,但落地的瞬间,似乎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坚实的力量。
舞台的灯光比记忆中更加灼热。
巨大的圆形舞台悬浮在观众席上方,设计成了水墨晕染的意境。当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特别代班导师,林柚老师时,聚光灯如同探照灯般猛地锁定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刺目的白光几乎让我眩晕。脚下坚硬的地板仿佛变成了棉花,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是七年前舞台事故时道具倒塌的巨响还是车祸时金属扭曲的可怕声音我分不清!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台下的观众席一片模糊的光影,如同张开的巨口。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抽干,四肢冰冷僵硬得动弹不得!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练功服。
……林老师主持人带着疑惑的提醒在耳麦里响起。
完了。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准备好的动作、呼吸节奏、表情管理……全部化为乌有。我只能像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僵硬地站在聚光灯的中心,承受着所有目光的炙烤。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台下开始响起细微的骚动和议论声。
巨大的羞耻感和失败感如同巨浪,要将我彻底拍碎在台上。我又一次搞砸了……在这么多人面前……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就在那股熟悉的、濒临崩溃的绝望感即将彻底淹没我的刹那——
噼啪——!!
舞台侧后方悬挂的一组巨大照明灯管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火花!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刺鼻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橘红色的火苗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从炸碎的灯管里窜出,贪婪地舔舐着线路和易燃的布景装饰!
啊——!
着火了!!
快跑!!
观众席瞬间陷入一片恐慌的尖叫和混乱!舞台上的工作人员和导师们也乱作一团!
电路起火!浓烟开始迅速弥漫!
浓烟、尖叫、刺鼻的焦糊味、闪烁的火光……这一切,和七年前那场噩梦般的舞台事故的画面疯狂重叠在一起!
嗡——!
当年车祸后被困在黑暗变形车厢里的窒息感、汽油泄漏的刺鼻味道、身体被挤压的剧痛……所有被压抑的创伤记忆如同海啸般瞬间爆发!将我死死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冻结,眼前发黑,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疯狂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橘红色的火舌在浓烟中跳跃、逼近……
完了……又要……逃不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猛地从舞台侧翼冲出,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势,不顾一切地扑向我!
是顾屿!
他根本无视了那肆虐的火舌和滚滚浓烟,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撞开混乱的人群,直冲到我面前!
下一秒,我眼前骤然一黑!
一件带着熟悉凛冽雪松气息、还残留着体温的黑色威亚衣(拍摄武打戏份时穿的防护外套)被粗暴地、却无比精准地兜头罩下,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住!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箍住我的腰!
天旋地转!
我被顾屿死死地护在怀里,裹在威亚衣中,像个蚕茧。他抱着我,没有丝毫犹豫,借着奔跑的巨大冲力,猛地向前扑倒!
我们两个人以一种紧密缠绕的姿态,从他的舞台边缘滚落下去!
砰!沉闷的撞击声从身下传来,是顾屿用他的身体充当了缓冲。剧烈的翻滚带来一阵眩晕,但预想中的灼烧感并没有降临。那件厚重的威亚衣隔绝了大部分火焰和高温。
混乱、尖叫、浓烟、火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滚落停止的瞬间,顾屿没有丝毫停顿。后台此刻也陷入混乱,电源似乎被切断了一部分,光线极其昏暗,浓烟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
别怕!顾屿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隔着厚厚的威亚衣,带着剧烈的喘息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抱紧我!
他一手紧紧护住裹着我的威亚衣,另一只手摸索着支撑起身体,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我背了起来!
咳……咳咳……浓烟呛得我剧烈咳嗽,眼泪直流。
顾屿背着我,在黑暗、浓烟弥漫的后台通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刚才的翻滚和撞击显然也让他受了些冲击,但他背脊挺得笔直,手臂稳稳地托着我,没有丝毫放松。黑暗中,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和沉重却坚定的脚步声。
咳……顾……顾屿……我趴在他宽阔的背上,隔着威亚衣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灼热的体温,喉咙被浓烟呛得生疼,声音破碎。
闭嘴!省点力气!他低吼着打断我,语气凶巴巴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跟着我!这次……换我当你的导盲犬!
导盲犬……
七年前车祸现场那个黑暗车厢里,那个摸索着砸开车窗玻璃、将我拖出来、背在背上踉跄跑离危险区的模糊身影,那句同样沙哑急促的别怕!跟着我!……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闪电照亮!
那模糊的身影轮廓,那带着少年气的急促嗓音,那混合着血腥和汗水的气息……与此刻背着我、在黑暗中狂奔的顾屿的身影,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阿……阿屿!这个名字,带着某种尘封的、潜藏在记忆深处的依赖和信任,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汹涌的泪水,脱口而出。
顾屿奔跑的脚步猛地一顿!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浓烟依旧在弥漫,远处隐隐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他僵在原地,背脊绷得像一块钢板。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然后,我感到他箍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一下,勒得我有些生疼。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我那声夹杂着太多复杂情绪的呼唤。
只是背着我,继续在黑暗中奔跑。
但他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一点,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量。
奔跑带起的风声在耳边呼啸。隔着厚厚的威亚衣,我听到他低沉急促的喘息声中,夹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嘟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无奈和……某种认命般的宠溺
……妈的,西装又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