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连下了三天三夜,江水已经漫过堤坝。
我站在新闻直播车上,手中紧握着话筒,身后是滚滚洪水和忙碌的救援队伍。
各位观众,这里是江南市防汛前线,我是记者苏晴雨。目前水位还在不断上涨,救援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
江北城。
那个我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男人。
他穿着橙色救援服,正指挥着队员们转移被困群众。即使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他依然那么沉着冷静,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
三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
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柳如烟身穿白大褂,正在为刚被救上来的老人检查身体。她温柔地安慰着老人,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胸口一闷,差点忘了还在直播。
咳咳,由于现场情况紧急,我们稍后再为大家带来最新报道。
匆忙结束直播,我收拾设备准备离开。
苏晴雨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往车里走。
苏晴雨！江北城大步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真的是你。
我甩开他的手,冷眼看着他：江队长,公私要分明。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你还在生气
生气
我差点笑出声。
三年前那场洪水,他为了救柳如烟,让我一个人在水里挣扎了整整一夜。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江北城心里,我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江队长想多了,我整理了一下设备,我们之间没什么好生气的。
2
江北城脸色瞬间苍白。
苏晴雨,你不能这样。他急切地说,当年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用了。我打断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说完我就要上车,江北城却挡在车门前。
让开。我的语气开始不耐烦。
苏晴雨,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让我把话说完。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心跳加速的脸,现在只让我感到疲惫。
江北城,我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你现在有了柳如烟,过着幸福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
我和她没有...
北城哥！
柳如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小跑着过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晴雨姐,你怎么在这里她惊喜地说,好久不见！
她依然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三年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礼貌地点点头：柳医生,你好。
柳如烟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灿烂：晴雨姐,你还是这么见外。对了,北城哥,前面还有几个伤员需要转移,我们快过去吧。
江北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柳如烟,最终选择了跟她离开。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候我们刚刚大学毕业,我进了电视台当实习记者,他进了救援队。
我们约定好要一起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
可惜,有些约定注定只是约定。
3
晚上回到酒店,我接到台长的电话。
小苏,明天你跟着救援队进行跟踪报道,观众反响很好。
我皱眉：台长,我觉得派别人更合适...
别人哪有你的经验你跑了三年的灾区新闻,最了解这些。台长不容拒绝,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三年前那场洪水改变了很多事情。
我从一个相信爱情的小女孩,变成了只相信自己的女记者。
而江北城,则从我的恋人变成了陌生人。
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明天早上七点,救援队集合。注意安全。——江北城
我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删掉了。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到达集合点。
江北城正在安排任务,看到我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的任务是前往河对岸的村庄,那里还有一些村民被困。他对大家说,路况不好,大家要注意安全。
柳如烟背着医疗包,站在队伍里显得格外娇小。
北城哥,我会小心的。她甜甜地笑着。
江北城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嗯,跟紧队伍。
我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曾经,他也是这样摸我的头的。
出发前,江北城走到我身边：苏晴雨,一会儿跟紧我,别掉队。
我冷淡地回应：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什么都没说。
4
渡河的时候出了意外。
急流比预想的更猛烈,渡船在河中央开始倾斜。
所有人抓好扶手！江北城大喊。
我紧紧抓着船舷,看着汹涌的河水,心里有些发慌。
忽然,一个巨浪打来,柳如烟失足滑向水中。
如烟！江北城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救她。
我看着这一幕,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同样的洪水,同样的选择。
他还是选择了她。
几分钟后,江北城把柳如烟救上了船。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靠在他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温柔地安慰着她。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们。
到达对岸后,我们开始挨家挨户搜救。
这里还有人！一个队员喊道。
我们赶紧过去,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困在倒塌的房屋里。
小朋友,别怕,叔叔阿姨来救你了。江北城温和地说。
小女孩哭得很厉害：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妈妈一会儿就来了,我蹲下来,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她,现在跟阿姨出来好不好
小女孩看着我,慢慢伸出手。
就在这时,房屋发出咔嚓的声音,随时可能再次倒塌。
快撤！江北城大喊。
所有人都往外跑,只有我还在里面抱着小女孩。
苏晴雨！江北城的声音充满恐惧。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一次,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5
房屋彻底倒塌的前一秒,江北城冲进来把我和小女孩一起抱了出来。
我们三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避开了倒塌的横梁。
疼吗江北城紧张地检查我的伤势,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把小女孩递给旁边的队员。
小朋友,快去找妈妈吧。
小女孩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谢谢阿姨。
看着小女孩和母亲重逢的画面,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那时候我也经历过一次洪水,是江北城救了我。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爱上了这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
苏晴雨。江北城坐到我身边,还记得十年前吗
我当然记得。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八岁的我掉进了洪水里,十岁的他跳下来救我。
从那以后,我就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
记得。我淡淡地说。
那时候你说,长大了要嫁给我。他的声音很轻。
我转头看着他：小孩子的话,你也当真
江北城愣了一下,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
是啊,小孩子的话。他苦笑,我怎么能当真呢。
旁边传来柳如烟的声音：北城哥,我们该回去了。
她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脸上重新恢复了红润。
江北城站起来：走吧。
回程的路上,柳如烟一直挽着江北城的胳膊。
我走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分手那天。
那天也是下雨,江北城说：苏晴雨,我们不合适。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你太要强了,我保护不了你。
现在想想,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真正的原因是,他心里有了别人。
6
晚上回到救援营地,柳如烟来找我。
晴雨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坐在我对面,眼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说。
我知道你和北城哥以前在一起过。她的声音很轻,我也知道,你们是因为我才分手的。
我放下手中的水杯,看着她。
三年了,她终于承认了。
所以呢我问。
我想说对不起。柳如烟的眼中涌出泪水,但是我真的很爱他,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我就知道他是我要嫁的人。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我,然后想方设法拆散我们
柳如烟咬着嘴唇：我没有故意拆散你们,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他。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柳如烟,你想听实话吗
她点点头。
我早就不爱江北城了。我站起来,三年前你要他的时候,我就已经死心了。
所以你不用来跟我道歉,更不用担心我会抢走他。
我拍拍她的肩膀：他是你的了,好好珍惜吧。
说完我就走了,留下柳如烟一个人坐在那里。
回到帐篷里,我开始整理今天拍摄的素材。
明天的新闻稿还要赶工,我必须尽快完成。
正专心工作的时候,帐篷外传来江北城的声音。
苏晴雨,我能进来吗
我没有回答,继续敲击着键盘。
江北城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
你跟如烟说什么了她哭得很厉害。
我头也不抬：问她自己。
苏晴雨,他走到我面前,你能不能别这样对她
我终于抬起头,看着这个为了别的女人来质问我的男人。
江北城,你搞清楚,是她来找我的,不是我去找她的。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我站起来,但是她是你的心上人,我不能欺负她
江北城哑口无言。
我冷笑：江北城,我们早就分手了,我没有义务对任何人好,包括你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
是不是都无所谓。我重新坐下,请你出去,我要工作。
江北城站在那里很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7
第三天,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上游的水库出现险情,如果垮坝,整个江南市都会被淹没。
所有救援队伍紧急赶往水库。
我作为记者,也必须跟着前往现场。
这次任务危险性很高,江北城在出发前对所有人说,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没有人退缩。
我们坐着冲锋舟前往水库,一路上江流湍急,舟身颠簸得厉害。
柳如烟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江北城的手。
如烟,你留在安全区域吧。江北城担心地说。
不,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柳如烟摇头,那里需要医生。
江北城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
我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曾经我也是这样被他心疼过的,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达水库后,我们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场面。
大坝出现了几十米长的裂缝,洪水正在不断冲刷着堤身。
所有人准备沙袋！江北城大喊,必须在三小时内堵住缺口！
救援工作立即展开。
我扛着摄像设备,记录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刻。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大坝的另一侧也出现了裂缝。
快撤！有人大喊。
所有人都在往安全地带跑,但江北城还在指挥抢险。
北城,快走！柳如烟哭着喊他。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小队员被冲倒在地,眼看就要被洪水冲走。
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但是洪水的冲击力太强,我们两个人都开始往下滑。
苏晴雨！江北城发现了我们的险情。
他丢下手中的沙袋,朝我们冲过来。
这一次,他选择的是我。
8
江北城跳进水中,游向我们。
但是水流太急,他也开始被冲走。
绳子！柳如烟大喊,快扔绳子！
其他队员赶紧扔下救生绳,江北城抓住绳子,然后用力把我和那个小队员推向岸边。
我们三个人都被拉上了岸,但江北城因为体力透支,昏迷了过去。
北城！北城！柳如烟哭着摇晃他的身体。
我检查了一下,他只是体力不支,没有生命危险。
他没事,只是太累了。我对柳如烟说。
柳如烟松了一口气,然后抱着江北城哭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三年了,江北城还是那个江北城。
他永远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包括我的。
但是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江北城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柳如烟。
如烟,你没事吧他虚弱地问。
我没事,你吓死我了。柳如烟握着他的手。
江北城这才看到我：苏晴雨,你...
我很好。我打断他,谢谢你救了我们。
说完我就走开了。
身后传来柳如烟的声音：北城,我们结婚吧。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晚上,我坐在营地外面的石头上,望着远处的星空。
这里的星星很亮,就像小时候江北城带我看过的那些。
还记得那些星星吗
江北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江队长不是应该陪着你的未婚妻吗
她睡了。江北城坐到我身边,苏晴雨,我有话想对你说。
如果是道歉的话,不用了。
不是道歉。江北城深吸一口气,是忏悔。
我转头看着他。
在星光下,他的脸显得很苍白,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痛苦。
三年前,我犯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的声音在颤抖,我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江北城...
让我说完。他看着我,苏晴雨,我从来没有不爱你。
9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问。
江北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因为我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三年前那次洪水吗你一个人采访到深夜,我去接你,结果发现你已经自己打车回家了。
我当然记得。那天我等了他很久,但他一直没来,我以为他忘了。
你当时在干什么我问。
在救如烟。江北城苦笑,她说她一个人害怕,让我陪她。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你这么独立,这么坚强,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而如烟不一样,她需要我。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江北城离开我,是因为觉得我不需要他。
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雨里站了三个小时,就是在等你。
江北城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不需要你我看着他,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所以假装坚强。
苏晴雨...江北城的声音在颤抖。
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站起来,你已经有了柳如烟,她需要你,你们很合适。
我不爱她。江北城也站了起来,苏晴雨,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因为...江北城哑口无言。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
因为我已经不要你了,对吗
江北城点点头,眼中涌出泪水。
苏晴雨,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
我看着这个曾经是我全世界的男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江北城,有些错误犯了就是犯了,不是说sorry就能挽回的。
我知道,但是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
我摇摇头：太晚了。
说完我就走了,留下江北城一个人站在星空下。
回到帐篷里,我给台长发了短信,申请调离这次报道。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10
清晨,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
江北城出现在营地门口,手里拿着一束野花。
苏晴雨,这是我在山坡上摘的。他把花递给我,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最喜欢这种花。
我看着那束普通的野花,想起了童年的许多片段。
那时候江北城总是给我摘各种各样的花,我会把它们做成花环戴在头上。
记得。我接过花,谢谢。
苏晴雨,江北城看着我,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犯那些错误。
可是时间不能倒流。我把花放进背包,江北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那未来呢他急切地问,我们还有未来吗
我看着这个男人,那个曾经是我整个青春的男人。
三年前,我以为我会恨他一辈子。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连恨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疲惫和释然。
江北城,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轻声说,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不相信。江北城摇头,我们相爱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因为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苏晴雨了。我看着他,你也不是当年那个江北城了。
我们都变了,变得不再适合彼此。
江北城愣在那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我背起背包,走向等在一边的车子。
苏晴雨！江北城在身后大喊,我会等你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
我没有回头,直接上了车。
车子发动了,我透过后视镜看到江北城还站在那里,直到我们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回到城市里,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这次抗洪报道获得了很大反响,我也因此获得了新闻奖。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些往事。
想起江北城,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青春岁月。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如果当年我再坚持一下,如果我不那么骄傲,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和江北城的故事,就像那场洪水一样,来得汹涌,去得彻底。
留下的只有回忆,和那束已经枯萎的野花。
我把花夹在日记本里,作为青春的纪念。
然后继续我的生活,迎接属于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