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家养了18年的假千金,千亿资产的白手套。
只要遗嘱生效,继承人将夺走一切。
而我,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只剩24小时,必须夺回一切,然后活下去。
【1】
消毒水的味道很浓。
混合着雪茄的余味。
这是沈宗明喜欢的味道,他说这代表着秩序与征服。
我站在他的病床前,能清晰地看到墙上监护仪的心率绿线。
每一次跳动,都像在为我的生命倒数。
沈映雪站在我的旁边。
我们之间隔着半米,像隔着一个世界。
她是沈家真正的继承人,我是那个被豢养了十八年的赝品。
律师清了清喉咙,开始用德语宣读遗嘱。
这是沈家的密语,是沈宗明为了隔绝窥探,强行灌输给我们的语言。
我听得很认真。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射入我的脊髓。
很疼。
沈宗明死后,我名下所有的资产、信托、基金,将自动转移至沈映雪名下。
而我,舒窈,将被送往海外疗养。
终身不得回国。
遗嘱将在他心跳停止后24小时内,全球公证生效。
我甚至能感觉到身边沈映雪的呼吸,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律师读完了。
沈映雪微微颔首,用德语回了句:遵命。
声音清脆。
我转过头,看着她。
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胜利者的炫耀。
那是一种看无关紧要的东西的眼神。
一个即将被清理、归档的物品。
我笑了。
用同样流利的德语,我说:恭喜你,映雪。爷爷的帝国,终于后继有人。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祝贺。
这是我十八年来学会的最重要的生存技能——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表面永远要平静如水。
病床上的沈宗明,虚弱地睁开了眼。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沈映雪,最后落在我身上。
舒窈。
他开口,声音像卡着痰。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我微微躬身,做出聆听的姿态。
但作品的宿命。
他顿了顿,贪婪地吸了一口氧气。
就是被封存在博物馆里。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句话,像把刀,自我头顶落下。
原来不是放逐。
是封存。
彻底明白了我的价值,也明白了我的结局。
我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轻声说:谢谢爷爷的栽培。
说完,我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我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一道是沈映雪审视的目光,另一道,是沈宗明欣赏的目光。
他一定很欣赏我此刻的镇定。
毕竟,这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
走到门口,沈映雪的助理拦住了我。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永远面带微笑的男人。
林助理。
他递给我一个文件夹。
我打开。
里面是一张飞往苏黎世的单程机票,明早七点。
一本全新的安道尔公国护照,照片是我的,名字却不是。
最下面,是一张瑞士顶级精神疗养院的入院通知书。
病因一栏写着:重度妄想症、情感隔离。
林助理微笑着,声音温和得像情人私语:舒小姐,为了您的健康,沈总已经为您安排了全球最好的医生。
我抬头看着他。
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被精神病。
比软禁更恶毒。
比死亡更彻底。
它将剥夺我作为一个人的合法性,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为疯子的呓语。
我接过文件夹,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刺痛感让我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我对林助理点点头:替我谢谢映雪,她想得很周到。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您客气了。
我转身离开,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到了沈映雪站在病房门口,她正冷冷地看着我。
我们隔着一道冰冷的金属门,像隔着生与死。
沈宗明的每一次心跳,都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时间,不多了。
回到被24小时监控的别墅,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命令智能管家播放瓦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
激昂的音乐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安保团队通过耳机对我提出警告。
我没有理会。
我走到客厅,拿起一个价值百万的青花瓷瓶。
这是沈宗明最喜欢的藏品之一。
我松开手。
瓷瓶落地,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与交响乐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别墅的震动警报立刻被触发,红光闪烁。
安保团队的警告变得急促。
我没有停。
我走到吧台,开了一瓶82年的拉菲,将它缓缓地泼向天花板的烟雾传感器。
红色的酒液像血一样流下。
嘶——
消防警报被触发,尖锐的声音刺破了音乐的喧嚣,水雾从天花板喷洒而下。
我站在一片混乱中,任由冰冷的水将我淋透。
我知道,沈映雪的团队正通过监控看着我。
在他们眼里,我此刻的行为,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女人,在做着最后、也是最无谓的挣扎。
他们会觉得可笑。
会放松警惕。
这就够了。
在消防系统启动的瞬间,整栋别墅的电路会有一次0.5秒的重启延迟。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闭上眼,在心里默数。
三。
二。
一。
就是现在。
我口袋里的一个微型设备震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伪装成智能灯泡调光器的4G路由器,一年前,我借口灯光太刺眼,让管家换上的。
它连接着我的私人网络——夜莺。
指令已经发出。
通过俄罗斯、以色列、巴西的服务器,连续跳转十九次。
最终的目的地,是瑞士联合银行。
交易代码是一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当我的爱人发誓她真情一片,我虽知她撒谎,却也愿信以为真。
这是我与客户经理约定的最高紧急授权暗号。
一笔五千万欧元的资金,从我一个拥有一级日常授权的账户中转出。
这个账户的权限,在沈映雪的冻结范围之外。
它是沈宗明给我的零花钱,也是他对我的一种羞辱。
现在,它成了我的军费。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了音乐,走到沙发上坐下。
安保团队破门而入。
我看着他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我累了,我对他们说,我要休息了。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退了出去。
我躺在沙发上,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我知道,今晚,他们不会再把我看作一个威胁。
一个疯子,是没有威胁的。
闭上眼,开始思考下一步。
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消失在他们视野里的身份。
而这个人,必须心甘情愿地替我走进那个名为机场的牢笼。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
一个每天清晨来别墅打扫的清洁工。
一个单亲妈妈。
我知道她的软肋。
也知道,她无法拒绝我的请求。
【2】
清晨六点。
天还没亮。
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餐桌前,姿态优雅地用着早餐。
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清洁工玛丽推着工具车走了进来。
她看到了客厅里的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片,满地的酒渍。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就低下头,不敢多看。
早上好,舒小姐。她小声说。
我用餐巾擦了擦嘴,对她笑了笑。
玛丽,过来坐。
她愣住了,双手紧张地攥着清洁车的推杆。
不,不了,舒小姐,我得开始工作了。
坐下,我的语气很温和,却不容置疑,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椅子,拘谨地坐了下来。
我将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
这里面有五十万欧元,我说,足够你的三个孩子上最好的私立学校,直到大学毕业。
玛丽的瞳孔猛地收缩,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想把卡推回来。
不,我不能要……
这不是给你的,我打断了她,是给你孩子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大女儿,艾米,她有绘画天赋,但你们没钱让她去学。
你的二儿子,汤姆,他.......。
还有你最小的那个,露西,她.......
玛丽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
她不再推拒那张卡,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渴望。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说出了我的目的。
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将一个装着清洁工制服的袋子,和一张员工身份卡放在桌上。
七点钟,去机场的车会来接我。你要在我去到机场之前,先到达机场。
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到了机场,会有人护送你通过安检。
在进入安检口之前,借口去洗手间。我们在那里,交换身份。
一定,一定要在我到机场之前,准备好。
然后,你拿着这张机票,去另一个登机口,飞往马德里。到了那里,会有人接你,安排好你和你家人未来的一切。
玛丽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希望的微光。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颤声问。
因为你最合适。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有十分钟的时间考虑。十分钟后,如果你不动,我会把卡收回来,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说完,我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去看她。
七点整。
黑色的奔驰准时停在别墅门口。
林助理亲自为我拉开车门。
我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戴着宽大的墨镜,头发用丝巾包住,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能感觉到,至少有四道目光,从不同的角落锁定着我。
我没有回头,平静地坐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地驶向机场。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里在计算着时间。
奥丁之眼的反应速度是三十分钟。
从资金异动,到追踪来源,再到确认我的意图,三十分钟,是他们的极限。
而从别墅到机场,需要二十五分钟。
我的时间,很紧张。
到了机场,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一左一右地护送着我,走向VIP通道。
我能感觉到周围空气里的压力。
沈映雪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在进入安检口前的最后一个拐角,我停下了脚步。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我对其中一名保镖说。
他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名保镖则守在洗手间门口。
我走了进去。
洗手间的隔间里,玛丽早已在等我。
她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风衣和墨镜,脸上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我们没有说话。
沉默地交换了衣服。
我穿上了她的清洁工制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将头发塞进帽子里。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机场清洁工。
我将一个微型耳机递给她。
戴上它。如果有人问你话,不要回答,按一下耳机,我会告诉你该怎么说。
她点点头,颤抖着手戴上了耳机。
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舒窈。
我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一个绝望、崩溃,但依旧骄傲的女人。不要害怕,挺直腰板走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推着清洁车,从洗手间的后门,也就是员工通道走了出去。
没有人看我一眼。
在监控里,我只是一个背景板,一个随时可以被忽略的像素点。
我推着车,不紧不慢地走向机场的另一端。
耳机里,传来了玛丽紧张的呼吸声。
我知道,她已经走出去了。
接下来,是她表演的时间。
也是对我最大的考验。
我推着车,拐进一个杂物间,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沈映雪的号码。
我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舒窈沈映雪的声音很冷。
是我,我说,给你一个忠告,让你的人离她远一点。
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提醒你。
我看着杂物间窗外停机坪上的一架飞机,缓缓说道。
那个清洁工,玛丽,有三个孩子,丈夫刚刚失业。她的故事,如果被机场的媒体知道,会是一个非常动人的新闻。
一个被豪门逼迫,不得不抛弃家庭,远走他乡的可怜女人。你觉得,公众会相信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想要什么她终于开口。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说,这五千万,只是利息。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我坐上了飞往香港的航班。
头等舱。
用的是我自己的护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飞机起飞。
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逃亡,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争。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夜莺。
‘奥丁之眼’已追踪到瑞士银行,但被拒绝。沈映雪已下令,冻结你名下所有核心资产。预计需要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
这是我反击的时间。
靠在座椅上,我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沈氏集团庞大的商业版图。
而我,需要找到那个最致命的、可以一击致命的落子点。
有了。
沈氏集团,欧洲分公司,一个名为绿河谷的环保项目。
这个项目,是沈氏用来在欧洲市场树立良好形象的门面。
也是沈映雪亲自负责的杰作。
更是……一个用无数谎言和虚假数据堆砌起来的,华丽的泡沫。
而我手里,有那根最尖锐的,可以戳破它的针。
我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卫星网络。
找到一个文件夹,输入了三重密码。
里面是两份文件。
一份,是绿河谷项目真实的、充满了污染和环境破坏的原始数据。
另一份,是经过我亲手优化,完美得像艺术品的公开数据。
我将这两份文件,匿名发送给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欧洲最激进的环保组织。
另一个,是《华尔街日报》,一名以调查深度报道而闻名的王牌记者。
做完这一切,关上电脑。
空姐走过来,礼貌地问我需要什么。
一杯香槟,我说,庆祝一下。
【3】
飞机降落在香港。
走出机场,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没有急着去酒店。
我走进了一家路边的网吧。
里面烟雾缭绕,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登录了一个匿名的邮箱。
收件箱里,有几十封未读邮件。
点开了最新的一封。
来自夜莺。
目标已上钩。‘绿河保护组织’已在沈氏欧洲总部楼下组织抗议,规模正在扩大。《华尔街日报》记者已联系该组织,正在进行深度采访。
邮件下面,附着几张现场照片。
抗议的人群,愤怒的标语,以及沈氏员工惊慌的脸。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我没有直接把证据扔给媒体。
而是将环保数据造假的原始数据,匿名发送给了绿河保护组织。
同时,我将一份伪造的内部吹哨人求助信,抄送给了《华尔街日报》的那名王牌记者。
信里,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因良心不安而寻求曝光的沈氏底层员工。
一个NGO的实证。
一个内部吹哨人的故事。
两条线索,互为印证。
我关掉邮箱。
打开了港股的交易软件。
沈氏集团的股价,在开盘后瞬间跳水。
十五分钟内,暴跌15%。
屏幕上那条断崖式的绿线,像一道优美的疤痕。
这还只是开始。
股价暴跌,只是第一波冲击。
更致命的,是连锁反应。
果然,不到半小时,夜莺发来了新的情报。
欧洲主权基金宣布,暂停对沈氏集团百亿欧元绿色债券的投资评估。
这条消息,切断了沈映雪的资金链。
这笔钱,是她用来对冲风险、稳固自己地位的关键。
没有了它,沈映雪的风险对冲大网,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我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至少72小时。
站起身,离开了网吧。
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
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舒适的环境,来迎接沈映雪的反击。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让我的大脑更加清醒。
我必须预判沈映雪的下一步。
她会怎么做
首先,她会切割。
将绿河谷项目定义为子公司行为,与集团母公司撇清关系。
然后,会找替罪羊。
将责任推给项目负责人,甚至不惜牺牲一两个高管。
最后,她会展现姿态。
以退为进,主动邀请第三方机构进行调查,来挽回声誉。
这些,都是常规的公关手段。
但沈映雪不是常规的对手。
她一定还有后招。
她会利用这段时间,疯狂地追查我的下落,冻结我的资产。
她会试图拔掉夜莺。
她会用尽一切办法,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和聋子。
我必须比她更快。
走出浴室,换上浴袍。
电脑屏幕亮起。
是一通加密的视频会议请求。
发起人,是沈映雪。
我点了接通。
屏幕上,出现了沈映雪的脸。
她在一间装修简洁的办公室里,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纽约的夜景。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漂亮的舆论战。
她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承认,我低估了你。
你不是低估了我。
我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
你是低估了爷爷的教育成果。
她沉默了片刻。
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赢得了时间。但是,这没有意义。
她说着,切换了屏幕画面。
上面是一个复杂的资产冻结流程图。
我名下的数十个账户、信托、基金,正在被一个个标记为红色。
‘奥丁之眼’正在接管一切。六个小时后,你将真正的一无所有。
你在香港。
她继续说。
半岛酒店,总统套房。你的消费记录,已经出现在我的桌上。
我笑了笑。
我从没想过要躲。
我知道。
你在等我。你在向我示威。
不,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场游戏,现在由我来制定规则。
是吗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所谓的规则,是建立在信息优势上的。如果,你没有了信息呢
她说完,我的电脑屏幕突然一黑。
几秒钟后,重新亮起。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
欧洲地图。
上面有三个红色的叉。
分别位于伦敦、法兰克福和日内瓦。
‘夜莺’在欧洲的三个联络人,沈映雪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判决,一个小时前,已经被我拔除。
一个叛变,一个被捕,还有一个,出了点意外。
舒窈,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瞎子和聋子。
享受你最后的自由时光吧。
视频被切断。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我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但很快,就恢复了平稳。
她比我预想的,更快,也更狠。
我低估了奥丁之眼的能力。
也低估了沈映雪的冷酷。
失去欧洲的节点,夜莺网络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我的情报链,断了。
夜莺自救重启需要时间,现实时间是最致命的东西。
我放下酒杯,走到窗前。
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璀璨夺目。
必须重新建立联系。
必须找到新的情报来源。
我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一个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被接通了。
喂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周叔,我开口,声音平静,是我,舒窈。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叔,沈氏集团的元老。
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为数不多对我抱有善意的人。
更是,被沈宗明猜忌、排挤了半辈子的,失意者。
你……你还好吗他终于开口,语气复杂。
不好,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不了你,他立刻回绝,这是老爷子的决定。
我知道,我说,我不是让你背叛他。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不会说的。他的语气很坚决。
是吗我笑了笑,那你一定也不想知道,爷爷给你准备的‘退休’计划吧
我又一次沉默了。
我知道,我赌对了。
什么计划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份将你名下所有股权强制回购的协议。一份将你儿子,调往非洲安哥拉矿区的职业规划。
安哥拉,一个战乱不断、疾病横行的地方。美其名曰‘历练’,实则为‘流放’。
周叔,在爷爷的棋盘上,我们都是棋子。唯一的区别是,我的死期已定,而你的,也快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你想知道什么他终于问。
我想知道,沈映雪的下一步。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人员调动,所有的资金流向。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打断他,你是集团的元老,你有你的渠道。你可以做到。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在帮我,我看着窗外的夜色,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在帮你自己。
沈映雪的‘奥丁之眼’,正在清洗所有旧臣。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
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人。
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给他施加压力。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
而我,也需要时间,来准备我的下一步计划。
沈映雪拔掉了我的眼睛。
那我就让她尝尝,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
【4】
香港的夜,很深,很浓。
我没有睡。
我在等。
等周叔的电话,也在等沈映雪的下一轮攻击。
凌晨三点。
手机屏幕亮起。
是一条加密信息。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启动了B计划。目标:你名下的所有灰色资产实体。第一站:澳门,恒星博彩中介公司。
发信人,是周叔。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恒星博彩中介。
是我用来清洗资金的,最重要的渠道之一。
名义上,它属于沈家。
但实际上,它的控制人,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代理人——澳门赌场大亨,何先生。
沈映雪想从这里下手,切断我的现金流。
想法很好。
但她不知道,这张牌,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
我没有立刻联系何先生。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需要让沈映雪以为,她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
我需要让她把更多的注意力,和资源,都投入到澳门这条线上。
这样,我才有机会,在别的地方,给她致命一击。
我打开电脑,开始研究沈家的老宅。
那座位于半山区的,戒备森严的古堡。
沈宗明,现在应该就在那里。
被无数的医疗设备,和保镖,层层保护着。
我看着老宅的建筑结构图。
这是我很久以前,就从夜莺那里拿到的。
我一直在想,这张图,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现在,时机到了。
沈映雪想在物质上摧毁我。
那我就在精神上,彻底击垮她的根基——沈宗明。
一个人的恐惧,往往比任何武器都更有杀伤力。
而我知道,沈宗明最恐惧的是什么。
是鬼神。
是因果报应。
是他那个,死于二十年前的,发妻。
也就是,沈映雪的亲生奶奶。
我找到了一段音频。
是沈宗明发妻生前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月光奏鸣曲》。
我还找到了老宅的中央空调管道图。
我发现,有一条废弃的通风管道,可以绕过所有的监控和红外线感应器,直通沈宗明卧室的夹层。
一个完美的,物理上不存在的后门。
我将这两样东西,连同一个微型蓝牙音箱,和一张任务卡,打包发送给了夜莺在香港的潜伏人员。
任务卡上,只有一句话。
午夜,让亡灵奏响乐章。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脑,躺在床上。
我在等待一场好戏。
一场在千里之外,为沈宗明量身定做的,恐怖剧。
第二天,我哪也没去。
就在酒店里,看书,喝茶,像一个真正的游客。
周叔的信息,在下午时分,准时传来。
沈映雪的法务团队已抵达澳门,正在与何先生进行资产交接谈判。进展……似乎很顺利。
我笑了。
我知道,何先生正在按照我的剧本,完美地表演着。
他会表现出犹豫,挣扎,最后被迫妥协。
他会让沈映雪的团队相信,他们已经掌控了局面。
而此时的沈映雪,一定在为自己的雷霆手段而感到满意。
她以为,她正在一步步地,收紧我脖子上的绳索。
她不知道,她走进的,是我为她精心布置的另一个陷阱。
夜幕,再次降临。
我算着时间。
凌晨三点。
是人最疲惫,精神最脆弱的时候。
也是沈宗明,该做噩梦的时候了。
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在寂静的老宅里,熟悉的钢琴声,如鬼魅般,从墙壁的夹层中幽幽传来。
那是他亡妻最爱的曲子。
一个笃信鬼神,又做了一辈子亏心事的老人,在深夜里,听到这样的声音,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恐惧,会崩溃,会疑神疑鬼。
他会觉得,是冤魂索命。
他会开始怀疑身边的一切。
怀疑闻筝的火凤命格,正在反噬整个家族。
而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对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来说,是致命的。
果然,第三天早上,周叔的信息来了。
昨夜,老爷子受了惊吓,精神状态很差,血压极速升高,差点没抢救过来。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她回来了’。
沈映雪已经从澳门赶回香港,请了心理医生和风水大师,准备为老宅‘驱邪’。
我看着信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沈映雪,终于被我从前线,拖回了后方。
她的节奏,乱了。
而我,准备送给她一份更大的礼物。
我拨通了何先生的电话。
何叔,戏演得差不多了。我说。
知道了,小姐。何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把恒星公司51%的股权,以‘赌债’的形式,‘输’给我指定的离岸公司。
做得干净点,我需要一份天衣无缝的法律文件。
明白。
另外,告诉沈映雪的团队,就说你害怕了,愿意配合。但需要三天时间,来处理内部账目。
好的,小姐。
挂断电话。
我看着窗外。
香港的天空,有些阴沉。
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周叔。
沈映雪请来的大师,是香港有名的张真人。
他明天会到老宅,做一场大法事。
张真人
我的嘴角,再次上扬。
沈映雪,你以为你请来的是救兵
不。
你请来的,是我为你准备的,另一把刀。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5】
张真人,原名张德贵。
我比沈映雪更了解他。
对付这种人,用钱收买是下策。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手会不会出更高的价钱。
我选择攻击他的弱点。
我让夜莺将一份关于他洗钱和偷税的证据。
匿名发送到了他最信任的徒弟的邮箱里。
并附上了一句话:你的师父,有很多秘密。而有些秘密,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我要的不是策反。
只是让他明白,沈家这趟浑水,不是那么好蹚的。
第二天。
沈家老宅。
一场盛大的法事,正在进行。
我通过周叔安装在客厅角落的一个微型摄像头,实时观看着这场闹剧。
张真人一身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沈映雪站在一旁,表情严肃。
她或许不信这些。
但为了稳住沈宗明,她必须把戏做足。
法事进行到一半。
张真人突然停下,脸色凝重。
他走到沈宗明面前,煞有其事地说:沈老先生,府上的问题,不是外邪入侵。
沈宗明立刻紧张起来。
那是什么
是内鬼。张真人一字一句地说。
家中有鸠占鹊巢之人,八字虽好,能旺家宅。但此人久居高位,心生怨怼,如今气场转变,正在反噬家运。
他没有明说。
但每一个字,都指向我。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我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
赵文茵,沈宗明那个爱慕虚荣的续弦。
立刻尖声叫道:我就知道是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映雪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或许没想到,张真人会给出这样一个诊断。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沈映雪觉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外。
我要让她陷入被动的局面。
就在沈宗明准备下令,彻查与我有关的一切时。
沈映雪突然开口了。
张真人,她的声音很冷,你的诊断,有依据吗
天机不可泄露。张真人故作高深。
是吗沈映雪笑了笑,我倒觉得,有些事,还是放在阳光下比较好。
她说完,对身后的林助理使了个眼色。
林助理走上前,打开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是张真人和他徒弟的对话。
师父,沈家这事,不好办啊。
有什么不好办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家那个养女,不是跑了吗正好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死无对证。
可是,我收到一封邮件……
什么邮件!闭嘴!记住,我们只管收钱办事!
视频很短。
但信息量,足够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赵文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沈宗明靠在轮椅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最信任的大师,竟然是个把他当傻子耍的骗子。
张真人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私密的对话,会被录下来。
这是污蔑!是伪造的!他声嘶力竭地辩解。
沈映雪没有理他。
她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张真人,我的人会送你出去。至于你和沈家这些年的账,我的律师团队,会慢慢跟你算。
她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税务局那边,可能也想找你聊聊。
张真人瘫软在地。
一场闹剧,以这种方式收场。
沈家的脸面和里子,被当众撕得粉碎。
沈宗明的精神,受到了比闹鬼更沉重的打击。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掌控力,正在一点点地流失。
他看着眼前的沈映雪。
这个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冷静,果决,手段狠辣。
但他同样感到了一丝恐惧。
因为他发现,事情的走向,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我关掉了监控视频。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家的内部,已经出现裂痕。
沈宗明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沈映雪的节奏,被我彻底打乱。
现在,是时候,进行第二步了。
我拨通了周叔的电话。
周叔,做得很好。
那段视频,是你安排的电话那头的周叔,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
不全是,我说,我只是给了张真人的徒弟一个选择。而沈映雪,帮我完成了最后一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周叔问。
什么都不用做,我说,等待。
等待
对。等待沈映-雪犯错。
一个骄傲的人,在连续受挫之后,会变得急躁。
而急躁,就会出错。
我需要她主动出击。
主动来找我。
因为,澳门那边的戏,也该落幕了。
我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闻推送。
沈氏集团宣布,将主动邀请国际第三方审计机构,对‘绿河谷’项目进行全面审查,以证清白。
我笑了。
沈映雪的反应,和我预料的一样。
她想用这种方式,来挽回市场信心。
但这恰恰暴露了她的虚弱。
我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沈映雪。
是你做的。她开门见山,语气冰冷。
是我。我坦然承认。
你的目的,是想把我拖住
不,我说,我的目的,是想告诉你,这个游戏,你玩不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
舒窈,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些小动作,就能动摇沈家的根基
我承认,你的手段很漂亮。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
我的人,已经拿到了恒星公司的所有权。你的现金流,断了。
而你,很快就会被找到。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制定规则。
我没有说话。
我让她说。
让她尽情地享受,这短暂的,虚假的胜利。
怎么,没话说了她问。
我在想,我缓缓开口,你有没有看过,今天澳门的财经新闻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只是提醒你,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她会去查的。
她会看到,恒星博彩中介公司,在昨天,已经通过合法的债转股协议,将51%的股权,转移到了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名下。
而那家公司的唯一股东,是我。
她以为她拿到的是一块肥肉。
【6】
沈映雪的电话,在十分钟后,再次打了过来。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怒意。
债转股舒窈,你真是好手段!
彼此彼此,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你的‘奥丁之眼’,也很有效率。
何先生背叛了沈家。她说。
不,我纠正她,他只是选择了一个,对他更有利的合作伙伴。
你给了他什么
我给了他自由。我说。
一个不再需要仰人鼻息,可以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自由。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
她很快恢复了冷静。
你拿走的,只是一个空壳。没有沈家的资源,恒星公司一文不值。我随时可以切断它的所有业务。
我知道,我说,我从没指望靠它赚钱。
那你图什么
我图的,是你现在的情绪。我笑了笑。
愤怒,挫败,以及,急于求成。
沈映雪,你乱了。
你!
别急着否认,我打断她,你现在一定很想立刻抓住我,把我的一切都夺走,来证明你才是最后的赢家。
而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夜莺的一个特殊渠道。
这是一个专门用于发布高价值情报和资产交易的,半公开的暗网平台。
我发布了一条新的交易信息。
出售:南美洲‘天空之镜’锂矿10%的开采权。非诚勿扰。
天空之镜锂矿。
是沈家未来新能源布局的核心。
是沈宗明耗费了无数心血,才拿下的战略级资产。
也是沈映雪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未来的王牌。
我手里,并没有这10%的开采权。
但她没有选择。
她必须追查到底。
因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输不起。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夜莺传来情报。
夜莺自救程序已经走完,虽然信息还是有些迟滞,但够用。
‘奥丁之眼’已启动最高级别响应,正在全球范围内,追查‘天空之镜’锂矿的交易信息。
他们的主力团队,已经飞往了欧洲,目标是瑞士和列支敦士登,这两个全球最大的离岸金融中心。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我将沈映雪最精锐的力量,调离了香港。
为我的下一步行动,清空了障碍。
我的真正目标,从来不是那些灰色的,见不得光的资产。
那些只是我的武器,我的筹码。
我真正的目标,是沈氏集团的根基。
是那家在港交所上市的,市值千亿的龙头企业。
我要的,不是一部分。
而是全部。
我拨通了周叔的电话。
周叔,该我们上场了。
你要做什么周叔的声音,有些紧张。
二级市场,收购。
电话那头,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太冒险了!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
谁说没有我笑了笑,恒星公司,就是一个完美的杠杆。
我将用它的股权做抵押,向国际游资借贷。利息很高,风险很大。但我们没有退路。
我需要你,周叔。需要你的人脉,需要你联合那些,所有对沈家不满的老股东和基金经理。
我们要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悄无声息地,吸纳到足够多的流通股。
周叔沉默了很久。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问。
你不需要相信我,我说,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
你想不想,亲手推倒那座,压了你一辈子的山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最后,他开口,声音沙哑。
算我一个。
我笑了。
我知道,他会答应的。
接下来的48小时。
香港股市,风平浪静。
沈氏集团的股价,在经历了暴跌之后,开始小幅回升。
一切看起来,都恢复了正常。
周叔的联盟,像幽灵一样,在市场上活动。
他们化整为零,用上百个伪装成散户的账户,在不同的时间点,不同的价位,不断地买入。
每一次交易,都小心翼翼,完美地避开了交易所的监管警报。
我的眼前,是十几块屏幕。
上面显示着实时股价,资金流向,以及,奥丁之眼的动向。
沈映雪在欧洲,扑了个空。
她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还差多少我问周叔。
我们已经拿到了12%。但越往后,越难。市场上已经有警觉的资金,在和我们抢筹码。
12%。
不够。
还远远不够。
要对董事会产生实质性威胁,至少需要15%。
甚至20%。
继续。
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推送。
港交所公告:沈氏集团(00999.HK)申请临时停牌,理由:涉及可能影响股价的重大资产重组。
我看着那条公告,瞳孔猛地一缩。
沈映雪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我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是周叔。
他的声音,充满了焦虑。
她停牌了!我们的资金,都是高杠杆借来的!每天的利息都是天文数字!
如果不能在短期内复牌,拉高股价,我们都会爆仓!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沈映雪这一手,直接将我逼到了悬崖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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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停牌。
她知道我用了高杠杆。
知道时间是我的敌人。
想慢慢地,将我拖垮。
周叔的联盟,已经开始出现恐慌情绪。
每天都在烧钱的压力,足以摧毁任何坚固的同盟。
我必须在他们崩溃之前,找到破局的方法。
我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
海面上,风平浪静。
沈映雪停牌的理由,是重大资产重组。
这意味着,她一定会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来通过她的重组方案。
而这,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拨通了周叔的电话。
周叔,稳住大家。告诉他们,三天之内,一定会有结果。
三天他的声音充满了怀疑。
对,三天。我语气坚定。
沈映雪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沈氏集团就发布了公告。
将于后天上午十点,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审议一项旨在优化公司股权结构,引入战略投资者的定向增发方案。
我看着公告,笑了。
毒丸计划。
多么经典,又多么毒辣的招数。
她准备用巨额的定向增发,来稀释我们手中的股权。
让我们费尽心力吸纳的筹码,变成一堆废纸。
而那位所谓的战略投资者,毫无疑问,是她自己控制的,在海外注册的基金会。
她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谁才是沈家的主人。
也想用这种方式,彻底将我碾碎。
股东大会当天。
我没有亲自到场。
周叔,是我的全权代表。
我则通过一个隐秘的直播链接,观看着会场内的一切。
沈映雪一身黑色西装,坐在会议桌的主位。
她的表情,冷静而自信。
她言简意赅地介绍了定向增发方案。
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台下的股东们,表情各异。
有的人心动,有的人观望,有的人,则像周叔一样,面沉如水。
现在,开始投票。沈映雪宣布。
就在投票即将开始的瞬间。
周叔站了起来。
我反对。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沈映雪看着他,眼神冰冷。
周董,理由
理由周叔笑了笑,理由是,我们不相信一个,会把家族声誉当儿戏的管理者。
他说完,按下了手中的一个遥控器。
会议室里,巨大的投影屏幕,突然亮起。
上面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沈宗明。
他意气风发,在一场私人酒会上,高谈阔论。
讲述着他如何用商业手段,征服了南美洲那片贫瘠的土地。
如何让天空之镜锂矿,成为了沈家的囊中之物。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紧接着,画面一转。
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南美女孩。
她用生涩的英语,哭诉着她的家园如何被污染。
她的父亲,那个部落的首领,如何被逼得家破人-亡。
她的身后,是触目惊心的,被工业废水染成灰色的河流。
两个画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个,是资本的狂欢。
一个,是人间的悲剧。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一行黑色的字幕上。
这段视频已同步发送至《纽约时报》、BBC及国际人权观察组织,将在24小时后全球发布。
整个会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映雪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惨白。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身体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份视频一旦曝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沈氏的声誉,将万劫不复。
意味着他们所有在海外的矿产项目,都将面临最严厉的制裁。
意味着,整个帝国,将从根基开始,彻底崩塌。
这就是我的王牌。
不是为了威胁她。
是为了,让她坐下来,跟我谈。
我看着屏幕里的沈映雪。
我知道,她陷入了两难。
启动毒丸,保住控制权,但整个集团将面临灭顶之灾。
放弃毒丸,等于向我认输,她将威信扫地。
她会怎么选
就在这时,我看到,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她没有慌乱。
她甚至,显得比刚才更加冷静。
她站起身,环视全场。
最后,目光落在了周叔身上。
周叔,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你以为,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就能威胁到我
她摇了摇头。
你错了。
各位,她转向所有股东,我承认,这份视频,会对集团造成巨大的冲击。我们的股价,可能会跌到一文不值。
但是,她话锋一转,如果,启动定向增发,虽然各位的股权会被稀释。但我保证,我的基金会,将以高于今天停牌价10%的价格,在未来一年内,随时回购各位手中的股票。
换句话说,无论集团的未来如何,你们的投资,都是安全的。
我将用我自己的钱,为各位的信任,买单。
她的话,瞬间,扭转了局势。
原本动摇的股东们,眼神开始变化。
他们看向周叔的目光,不再是支持,而是质疑。
是啊,一边是可能血本无归的威胁。
一边是稳赚不赔的承诺。
该怎么选,一目了然。
我看着屏幕,心里涌起一股寒意。
好一个沈映雪。
好一个金蝉脱壳,釜底抽薪。
这份魄力,这份狠辣。
我自愧不如。
周叔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知道,他输了。
沈映雪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现在,还有人反对吗她问。
会场里,鸦雀无声。
就在她准备宣布,投票继续时。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沈宗明的私人医生,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大小姐,不好了……
老爷子他……他……
医生的话没有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宗明,死了。
在最关键的时刻。
我关掉了直播。
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我和沈映雪,都只剩下24小时。
要么,达成协议。
要么,遗嘱生效,我一无所有。
要么,视频曝光,沈氏帝国,和我一起陪葬。
没有第四种可能。
我的手机响起。
是沈映雪。
一个小时后,你酒店楼下的咖啡厅。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我回答。
我没有带任何人。
她也没有。
咖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爷爷走了。她先开口。
我知道。
他走得很安详。
是吗我笑了笑,我倒觉得,他走得,很不甘心。
她没有反驳。
我们都清楚,沈宗明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就此落幕。
你赢了。她说。
不,我摇了摇头,我们都输了。
你输给了爷爷的算计,我输给了你的狠辣。
我们,都是他棋盘上,被牺牲掉的棋子。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动摇。
你想怎么样她问。
谈谈。我说。
谈谈,新的分配方案。
【8】
谈判,持续了十个小时。
从黄昏,到深夜,再到黎明。
咖啡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桌子上,摆满了写满各种条款和数据的餐巾纸。
没有律师,没有助理。
只有最直接,最原始的利益交换和博弈。
她想保住整个沈氏帝国,尤其是那些能见光的实体产业。
而我,只想拿回那些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然后,获得自由。
我们的诉求,有冲突,但并非完全不可调和。
上市公司的控制权,我不能给你。她说,这是她的底线。
我也不想要,我说,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对我来说,是负担,不是荣耀。
我只要我名下的那些离岸公司和信托基金。
全部她皱眉。
不,我笑了笑,我只要其中最‘干净’的那一部分。那些足以让我东山再起,又不会引来国际刑警的部分。
至于那些‘脏’的,就留给你,当作你清理门户的‘军功章’吧。
她看着我,眼神闪烁。
你很聪明。她最终说。
你也不笨。我回敬道。
成交。
我们达成了口头协议。
天亮了。
一起走出咖啡厅。
阳光刺眼。
谁都没有说话。
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
在遗嘱公证生效前的最后一个小时。
我们共同签署了一份新的资产分配协议。
这份协议,将取代沈宗明的遗嘱,成为最终的法律文件。
律师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大概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遗产继承。
没有争吵,没有眼泪。
只有冰冷到极致的,利益分割。
走出律师事务所。
我们站在大楼门口。
香港的街头,车水马龙,充满了生机。
一个旧的时代,落幕了。
那份视频……她开口,有些犹豫。
已经删了。我说。
我不信。
你不需要信,我看着她,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我们两不相欠。
沈氏的未来,与我无关。我的死活,也与你无关。
她沉默了。
良久,她对我伸出手。
保重。
我握了握她的手。
你也是。
我们松开手。
没有再看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