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病房里很吵。
仪器的滴滴声,医生的脚步声。
还有陆衍的哭声。
医生,求求你,再想想办法！
两个人都严重缺氧,我们只剩最后一罐氧气了。
医生的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我耳朵里。
我和陆衍的初恋女友林薇,一起出了车祸。
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了过来。
我们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抢救室。
我的意识很模糊。
肺里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我能感觉到,生命在快速流失。
但我旁边,林薇的状况似乎更糟。
她发出小猫一样的呻吟,脸色惨白如纸。
陆衍握着她的手,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
只有一个氧气瓶,你们自己决定给谁用。
快点,时间不多了！
医生留下这句话,就去忙别的病人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我和林薇,还有陆衍。
以及那罐决定生死的氧气。
护士已经把氧气管插进了我的鼻子里。
冰凉的氧气涌进来,我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贪婪地呼吸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陆衍跪在林薇的病床边,浑身发抖。
他看看林薇,又看看我。
他的眼神里,是挣扎,是痛苦,是绝望。
林薇的呼吸越来越弱。
她用尽全力,伸出手,抓向陆衍的衣角。
阿衍……我好难受……
这句话,成了压垮陆衍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我的病床前。
他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充满了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没有丝毫犹豫。
伸手,拔掉了我的氧气管。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被抽空了。
对不起,昭昭。
他哭着对我说。
林薇她……她从小身体就弱,受不了这个苦。
你不一样,你一直很坚强。
你再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他把那根救命的管子,插进了林薇的鼻子里。
林薇的呼吸,立刻平稳了许多。
她苍白的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血色。
而我,像一条被扔回岸上的鱼。
拼命张着嘴,却什么也吸不进来。
窒息感排山倒海地涌来。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陆衍通红的眼睛,林薇得意的嘴角。
所有的一切,都扭曲成一团。
我学过自由潜水,我知道怎么在缺氧状态下,尽力延长自己的清醒时间。
我努力控制心率,放缓呼吸的本能。
可是,身体的损伤太重了。
再强的技巧,也抵不过生理的极限。
我的肺部,像一个破掉的风箱。
每一次徒劳的抽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我看着陆衍。
他正温柔地抚摸着林薇的头发,轻声安慰她。
仿佛拔掉的,不是我的氧气管。
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机器零件。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的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
陆衍,你好狠。
2
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没死。
我活下来了。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
脖子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奇怪的拉扯感。
我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伤疤。
喉咙里又干又痛,像被砂纸磨过。
我想开口说话,叫护士。
可我张开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嗬嗬的、漏风般的声音。
像个破旧的娃娃。
医生很快就来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同情。
你醒了,真是个奇迹。
你当时缺氧时间太长了,我们都以为……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
虽然命保住了,但是……
因为长时间严重缺,你的声带受到了永久性损伤。
以后,可能都说不了话了。
说不了话了。
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
我愣住了。
我是一个配音演员。
声音,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事业,是我的一切。
现在,我成了一个哑巴。
我的世界,在活下来的那一刻,又死了一次。
接下来的日子,是无尽的沉默和灰暗。
陆衍每天都会来。
他提着保温桶,里面装着他亲手熬的汤。
他会坐在我的床边,给我削苹果,给我讲笑话。
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小心翼翼地,绝口不提那天抢救室里的事。
也不提林薇。
他只是说：昭昭,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你放心,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补偿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愧疚。
可这愧疚,太廉价了。
我张了张嘴,想骂他,想质问他。
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用空洞的眼神,表达我的恨意。
他被我看得不自在,眼神躲闪。
昭昭,你别这样看我。
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当时我真的没有办法。
林薇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她随时都可能……
又是这套说辞。
林薇身体弱。
林薇有心脏病。
所以,我就该死吗
我这个从小练习自由潜水,心肺功能远超常人的健康人,就该为她的柔弱让路吗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
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陆衍慌了。
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
昭昭,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
打你骂你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骂你
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打你
陆衍,你真是个伪君子。
连道歉,都说得那么虚伪。
3
我住院的第二个月,林薇来看我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
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淡妆。
脸色红润,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和我这个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哑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捧着一束百合花,笑盈盈地走进病房。
昭昭,我来看你了。
她把花插进床头的花瓶里,姿态优雅。
听说你醒了,我真为你高兴。
她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就是陆衍每天坐的那个位置。
她剥了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撕掉上面的白色经络。
阿衍本来也想一起来的,但他公司临时有急事。
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她的语气,像个女主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冷漠。
自顾自地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
真甜。
她笑着说。
昭昭,你是不是在怪阿衍
她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你别怪他,他也是没办法。
毕竟,我和他之间,是有过命的交情的。
他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说着,伸出纤细的手指。
轻轻地,点了一下我脖子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她的指尖冰凉,像一条毒蛇。
你看你,多可怜啊。
连话都说不了了。
一个配音演员,成了哑巴,这辈子是不是都毁了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薇已经死了一千次。
她看到我愤怒的反应,笑得更开心了。
别这么看着我呀。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如果那天没有你,阿衍可能就不会那么果断地救我了。
是你,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最爱的人,终究是我。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像是女王在审视一个战败的奴隶。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和阿衍,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参加啊。
毕竟,你可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人呢。
一个……可笑又多余的注脚。
她说完,转身袅袅婷婷地走了。
病房里,还残留着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和百合花浓郁的香气。
两种味道混在一起,闻得我阵阵作呕。
我成了他们爱情故事里,一个可笑又多余的注脚。
我,一个哑巴,一个失败者。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那天的抢救室里,陆衍不是在做选择题。
他是在执行一个,他早就做好的决定。
我和他三年的感情,抵不过初恋的一句呻吟。
我的命,抵不过她的柔弱。
我恨。
我恨陆衍的无情。
我恨林薇的歹毒。
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让他们踩着我的尸骨,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我要报仇。
哪怕,要付出一切代价。
4
我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一团复仇的火。
这团火,支撑着我,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我开始积极配合治疗。
每天忍着剧痛做康复训练。
从下床走路,到自己去卫生间。
每一点进步,都让我离目标更近一步。
我不再理会陆衍。
他送来的汤,我一口不喝。
他削好的苹果,我直接扔进垃圾桶。
他跟我说话,我就当没听见。
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这个人。
陆衍以为我还在闹脾气。
他依然每天都来,风雨无阻。
耐心地哄我,讨好我。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冷笑。
陆衍,你的表演,太拙劣了。
一个月后,我的身体基本恢复了。
除了不能说话,行动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我决定出院。
医生劝我再观察一段时间。
我摇了摇头,用手机打字给他看：【我想回家。】
医生拗不过我,只好同意了。
出院手续,是我自己一个人办的。
我没有告诉陆衍。
等他像往常一样提着保温桶来到病房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床位。
我回到了我和陆衍的家。
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冰冷和死寂。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配音设备。
所有属于我的痕迹,我都要带走。
在收拾一个旧背包时,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微型摄像机。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摄像机,是我出车祸前不久刚买的。
我当时正准备做一个关于城市声音的Vlog。
记录下城市里各种有趣的声音。
出事那天,我把它别在了背包的肩带上,开着机。
想记录下我和陆衍约会路上的声音素材。
没想到,它记录下的,却是那场改变我一生的车祸。
摄像机在撞击中受损了,外壳裂开,镜头也碎了。
但储存卡,似乎还完好无损。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里面,会不会有……
会不会有我想要的真相
我颤抖着取出储存卡,找到读卡器,插进电脑。
我的心脏,跳得像打鼓一样。
我点开视频文件。
屏幕上,出现了晃动的画面。
是我走路时的视角。
能听到我和陆衍的对话声。
昭昭,你今天真好看。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女朋友。
……
画面很甜蜜,声音很刺耳。
我快进着,一直到车祸发生的那一刻。
视频里,传来我的一声惊呼。
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
画面剧烈地翻滚,天旋地转。
然后,黑屏了。
我有些失望。
看来,什么都没拍到。
就在我准备关掉视频的时候。
黑屏的画面,突然亮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间,而且角度很偏。
但我还是看清了。
在卡车撞过来之前。
站在我身边的林薇,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她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然后,她伸出手,猛地推了我一把！
是她！
是她把我推向了卡车！
我才会被撞得那么严重！
而她,只是被侧面波及,受了点轻伤！
她根本不是被无辜牵连的！
她是故意的！
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我的血,瞬间凉透了。
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我一直以为,林薇只是一个恶毒的第三者。
没想到,她是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杀人犯！
而陆衍,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
他拔掉我的氧气管,去救一个差点杀了我的凶手！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我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一帧画面。
林薇那张柔弱无害的脸,此刻在我看来,比魔鬼还要狰狞。
我笑了。
无声地,大笑着。
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林薇,陆衍。
你们这对狗男女。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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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默默地办了出院,从陆衍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没有回父母家,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我用所有的积蓄,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一个只有我自己的,沉默的新生活。
我把那段视频,复制了很多份。
存在不同的云盘,不同的U盘里。
这是我唯一的武器,我必须保护好它。
我找了一份在图书馆整理书籍的工作。
这份工作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安静和耐心。
正好适合我。
每天,我穿梭在书架之间,闻着书本的墨香。
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但我没有忘记仇恨。
平静的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流。
我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等一个能让他们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机会。
我通过一些以前的朋友,默默关注着陆衍和林薇的消息。
我知道,他们在我失踪后,曾经疯狂地找过我。
陆衍的公司业务都停了,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市。
但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时间久了,寻找的力度也就小了。
半年后,我听说,陆衍的事业又回到了正轨。
甚至,因为一个项目做得出色,成了建筑界的新贵。
而他和林薇,感情稳定。
他们的订婚,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意外。
对于陆衍来说,我可能只是一个让他有过短暂愧疚的插曲。
风过了,也就散了。
他的人生,还是要继续。
要和他的挚爱林薇,共度余生。
好啊。
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我开始为我的计划做准备。
我知道,他们的订婚宴,一定会办得非常盛大。
邀请的,都是他们圈子里的名流和媒体。
那将是我的舞台。
一个,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审判的舞台。
我开始学习视频剪辑。
把那段关键的视频,反复观看,剪辑。
我要把它做得,最有冲击力,最有戏剧性。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林薇那张美丽皮囊下,是怎样一颗恶毒的心。
也要让所有人看到,陆衍选择的真爱,是怎样一个货色。
除了视频,我还需要一个完美的入场方式。
我不能以前女友的身份,大闹现场。
那太低级了,也太容易被拦在门外。
我要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一年过去了。
我收到了他们订婚宴的请柬。
是电子版的,一个朋友转发给我的。
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
xx酒店,顶楼宴会厅。
看着请柬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幸福笑脸。
我嘴边,也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陆衍,林薇。
我给你们准备的新婚礼物,马上就要送到了。
希望你们,会喜欢。
6
订婚宴当天,我穿了一身黑色的工作服。
胸前挂着一个活动执行的工牌。
这是我花钱伪造的。
我提前调查过,负责这场宴会策划的公司,会临时招募一些兼职人员。
我顶替了一个人的名额。
我把头发盘起来,戴上黑框眼镜和口罩。
遮住了大半张脸。
现在的我,瘦了很多,气质也变了。
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活泼和灵动。
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冰冷。
我相信,就算陆衍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我。
我顺利地混进了宴会厅。
现场布置得非常梦幻。
到处都是鲜花和水晶灯。
宾客们衣着光鲜,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一派上流社会的景象。
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陆衍和林薇的甜蜜合照。
从他们青涩的少年时代,到如今的恩爱模样。
配上深情的背景音乐。
引得不少女宾客,发出羡慕的感叹。
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啊,听说陆总为了林小姐,可以连命都不要。
真爱啊,太感人了。
我站在角落里,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冷笑。
真爱
是啊,用别人的命,换来的真爱。
确实感人。
我的任务,是负责后台的设备。
这正合我意。
后台,是整个宴会的心脏。
灯光,音响,还有那块巨大的LED屏幕,都在这里控制。
我很快就找到了控制台。
负责这块的,是一个年轻的技术员。
他正戴着耳机,专注地盯着屏幕。
我走过去,用早就准备好的平板,打字给他看。
【你好,我是策划公司派来协助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个技术员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你帮我看着点就行,等会儿主持人cue流程的时候,别播错了视频就行。
其他的都设定好了,没什么大事。
他看起来很放松,对我这个同事,没有丝毫怀疑。
我点了点头,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U盘,就在我的口袋里。
里面,存着那段可以毁掉一切的视频。
我只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他离开控制台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宴会厅里,灯光暗了下来。
主持人走上舞台,宣布订婚仪式正式开始。
聚光灯下,陆衍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英俊挺拔。
他微笑着,向入口处伸出手。
门开了。
林薇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她父亲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幸福又娇羞的笑容。
美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陆衍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林薇。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珍视。
他从林薇父亲手里,接过她的手。
两个人,十指紧扣,走上舞台。
站定在舞台中央。
主持人开始说着煽情的祝词。
回顾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讲到车祸那天,陆衍如何奋不顾身地救了林薇。
更是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现在,让我们通过一段VCR,来重温一下这对新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主持人声音高亢。
机会来了！
我身边的技术员,接到了指令,准备播放那段精心制作的爱情VCR。
就在这时,他的对讲机响了。
小李,你出来一下,门口的签到台电脑好像死机了,你赶紧去看看！
是策划公司的负责人。
小李骂了一句,摘下耳机。
靠,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对我说道：姐们儿,你帮我按一下播放键,就是这个‘Love
Story’文件,谢了！
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控制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
我看着屏幕上的Love
Story文件夹。
然后,冷静地,从口袋里掏出我的U盘。
插进了电脑。
7
我深吸一口气。
指尖,带着一丝颤抖。
我没有去点那个Love
Story。
而是打开了我的U盘。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我给它取名,叫做真相。
我按下了播放键。
然后,我迅速拔下U盘,放回口袋。
转身,离开了控制室。
我没有回头。
但我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走到宴会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和所有宾客一样,抬起头,看向那块巨大的屏幕。
屏幕,闪烁了一下。
并没有出现众人期待的甜蜜VCR。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晃动而粗糙的画面。
画面里,是车水马龙的街景。
一个女孩的背影,出现在镜头里。
那是我。
出事前,穿着风衣,扎着马尾的我。
宾客们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是什么
放错了吧
台上的陆衍和林薇,也愣住了。
陆衍皱了皱眉,似乎想叫人暂停。
但已经晚了。
视频,进入了关键部分。
刺耳的卡车鸣笛声,响彻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画面开始剧烈地晃动。
然后,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画面给了一个特写。
虽然模糊,但足以看清。
站在我身边的林薇,那张永远柔弱无辜的脸上。
露出了一抹狰狞而怨毒的微笑。
她伸出手。
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个在台上,像天使一样纯洁的新娘。
在视频里,却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画面,在林薇推我的那一刻,定格了。
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是用鲜红的颜色,打出来的。
【林薇,我的命,你还不起。】
这行字,像一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寂静过后,是冲天的哗然。
天哪！是她推的！
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太恶毒了吧这个女人！
所有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向舞台上的林薇。
林薇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罪人。
她拼命地摇头。
不……不是的……视频是假的！是P的！
她的声音,尖利而绝望。
但她的辩解,在铁证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陆衍,也彻底傻了。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看着身边,这个他用我的命换回来的女人。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迷惑,再到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开始疯狂地在人群中搜索。
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在找我。
我知道。
我慢慢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脱掉了我的工作服外套。
里面,是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
我摘下眼镜和口罩。
露出了我那张,苍白,瘦削,却异常平静的脸。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
站在人群的边缘。
隔着无数错愕的目光,与台上的他,遥遥相望。
8
陆衍看到我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像是看到了一个,早该死去的鬼魂。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昭……昭昭
他喃喃地,叫出我的名字。
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他眼里的光,碎了。
那个他深信不疑的,用生命去守护的爱情童话。
在这一刻,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他看着台上脸色惨白如鬼的林薇。
又看看台下,变成了哑巴的我。
脖子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道疤,像一个烙印。
烙着他的愚蠢,他的背叛,他的罪孽。
他想朝我走来。
他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向我走来。
他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对不起……昭昭……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宾客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看着这场,年度最狗血的豪门大戏。
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一步步向我靠近。
看着他那张,我曾经深爱过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和绝望。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连恨意,都淡了。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我的声音吗
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我所受的苦难吗
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时间倒流,回到那个他没有拔掉我氧气管的下午吗
不能。
什么都不能。
所以,陆衍,你的对不起,一文不值。
我不想再听他任何一句废话。
在他走到我面前的前一秒。
我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我的步子,很稳,很坚定。
昭昭！别走！
陆衍在我身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想追上来。
但,被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团团围住。
无数的闪光灯,对着他,和台上那个摇摇欲坠的林薇,疯狂地闪烁。
将他们的狼狈,永远地定格。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我推开宴会厅沉重的大门。
门外,是夜晚清凉的空气。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
感觉,肺里所有的浊气,都被排空了。
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的复仇,结束了。
那个曾经把我拖入深渊的世界,被我远远地,关在了门后。
从今以后,我和他们,再无瓜葛。
9
我离开了那座城市。
买了当晚最晚一班的火车票。
去了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海边小城。
关于陆衍和林薇的后续,都是我从朋友晓晓那里听来的。
那场订婚宴,成了本年度最大的丑闻和笑话。
视频在网上传疯了。
林薇成了恶毒和虚伪的代名词。
她的家人,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把她送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心脏病,也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谎言。
陆衍的公司,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股价暴跌,合作伙伴纷纷解约。
他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渣男。
听说,他卖掉了公司,卖掉了房子。
倾家荡产,只为了找到我。
他给我发了无数的邮件,打了无数的电话。
我的旧手机号,早就停用了。
但他还是通过各种方式,把他的忏悔,送到我的面前。
昭昭,我知道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
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伤害你。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照顾你一辈子。
只要你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死。
我看着这些文字,只觉得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他毫不犹豫拔掉我氧气管的时候,他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当他和林薇卿卿我我,准备订婚的时候,他怎么没想过我的痛苦
现在来求我原谅
晚了。
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有些错误,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
我把我所有旧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我不想再看到,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我给他,和我的过去,画上了一个彻底的句号。
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在海边买下了一间小屋。
小屋有一个小院子,我种满了花。
每天,我听着海浪的声音醒来。
给花浇水,看书,散步。
日子,过得简单又平静。
我脖子上的伤疤,已经淡了很多。
但我还是习惯性地,戴着丝巾。
不是为了遮掩。
只是为了提醒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去,和那个愚蠢的自己。
我还是不能说话。
但我已经习惯了用文字和世界交流。
我开了一个公众号。
在上面,写我的故事,写我的感悟。
写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我的文字,真实而有力量。
吸引了很多读者。
他们叫我海边的昭昭。
他们说,我的文字,能治愈人心。
我笑了。
原来,失去了声音,我却找到了另一种表达的方式。
一种,更广阔,更自由的方式。
10
我重新开始了我的自由潜水训练。
这片海,干净又温柔。
当我沉入那片深蓝。
世界就只剩下,我和我的呼吸。
所有的喧嚣和伤痛,都被隔绝在外。
在水里,我感觉自己,才是完整的。
我的潜水技术,越来越好。
我能下潜到很深的地方。
在海底,看着五彩斑斓的珊瑚和鱼群。
我感受到了生命的伟大和美好。
我原谅了生活,也原谅了自己。
有一天,一个当地的海洋保护组织找到了我。
他们看了我的公众号,被我的故事和对海洋的热爱所打动。
他们邀请我,成为他们的志愿者。
用我的镜头,去记录海底的世界。
用我的文字,去呼吁人们保护海洋。
我答应了。
我成了一名,水下摄影师和作家。
我背着氧气瓶,潜入深海。
（虽然我自由潜水很厉害,但工作需要长时间在水下,还是需要设备的。）
我拍下了很多珍贵的照片和视频。
我把它们,配上我的文字,发表在网络上。
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越来越多的人,通过我的作品,爱上了海洋。
也认识了我这个,不会说话,却用生命在表达的女孩。
我的生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轨道。
忙碌,充实,而有意义。
我很少,再想起陆衍和林薇。
他们,就像我生命里,沉入海底的一块石头。
激起过一阵涟漪,但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他们的存在,已经无法再惊扰我内心的平静。
一天下午,我结束了拍摄,坐在沙滩上,看着夕阳。
一个陌生的号码,给我发来一条短信。
【昭昭,我是
Dr.
Chen,你还记得我吗当年负责你的医生。】
我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那个告诉我声带受损,眼神里充满同情的医生。
我回了信息：【记得。您好。】
他很快回复：【我看到你的报道了,为你感到骄傲。你活成了我们所有人都羡慕的样子。】
【谢谢。】我简单地回复。
【有个不情之请。】他发来,【我有个病人,也是因为意外失声,情绪很低落,不愿意接受现实。我想,也许你的经历,可以鼓励她。你愿意和她聊聊吗】
我看着这条信息,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打下了一行字。
【好。】
我不是圣母。
但我知道,那种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感觉。
如果我的经历,能给同样身处黑暗的人,带去一丝光亮。
那我愿意。
因为,他们夺走了我的声音。
却让我,听见了整个世界的回响。
他们想让我窒息。
却让我,学会了如何更深沉地呼吸。
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金光闪闪。
我摘下脖子上的丝巾,任由海风,吹拂着那道浅浅的疤痕。
它不再丑陋。
它是我的勋章。
证明我,曾如何勇敢地,为自己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