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们苏氏一族的女子,天生金猪孕肚,可一胎多子。
因此上一世,我被皇后娘娘强行赐给了难有子嗣的太子萧煜。
十月后,我一胎诞下十二个皇子。
他君心大悦,亲口许诺,待他日登临九五,必不负我。
可在帝后登基大典的前夜,他却命人将红花强行灌入我口。
我的十二个孩子,也被他以妖孽降世为名,折断手脚,扔进虎笼被饿虎分食而死。
我嘶声质问他为何如此残暴。
他淡漠道：
如今清菡已有身孕,你与这些孽种,还留下来作甚
若非当年你蛊惑母后,清菡早已是朕的皇后！
你这妖异体质,能为朕诞下如此多的子嗣,谁知日后会否为他人所用留你不得！
他命人封锁别苑,一把火将我活活烧死。
苏氏全族,皆因妖术惑主,满门抄斩。
再睁眼,我回到了被赐给萧煜的那一天。
听见他冷声问我那金猪孕胎是否真能一索得男,且一胎多子时。
我屈膝跪倒：
那不过是坊间无稽之谈,小女蒲柳之姿,岂敢污了太子尊体。
太子英明神武,自有上天庇佑,无需此等邪术延绵子嗣。
1、
隔着珠帘,萧煜声音冰冷刺骨：
苏锦瑟,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那‘金猪孕胎’,究竟是真是假！
彻骨的寒意爬上脊背,我刚要否认,门外就传来侍卫的禀报声。
殿下,顾小姐送来亲手缝制的暖袍,已在正厅等候多时。
珠帘后的身影微微一动。
萧煜眉峰紧锁,重新将视线落在我身上,满是厌恶：
上一世,你就是这样哄骗我母后的。这一世,我绝不可能再娶你这毒妇！
若你胆敢再有半分蛊惑母后的心思,我便让你苏氏一族,彻底消失得干净！
我心中巨震,他竟然也重生了！
上一世,萧煜虽身为太子,却因迟迟无嗣,储君之位岌岌可危。
皇后娘娘将我赐予他后,他对我也曾有过一段时日的温情。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我与孩子,会是他此生最珍视的所在。
后来才知晓,在他眼中,我的金猪孕肚,成了他与顾清菡之间最大的障碍。
他认定,是我故意在他最需要子嗣的时候出现。
用一胎多子媚上邀宠,博取皇后欢心,夺走了本该属于顾清菡的位置。
记起上一世他的狠辣,我抑制不住地周身发冷。
殿下,小女从未有过此等不轨之心。今日之前,小女甚至未曾见过您。
萧煜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休要再演了,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
你放心,只要你不蛊惑母后执意嫁我,我定不会为难你的亲族！
若你再敢生出异心......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我保证,你会比上一世死得更惨！
我正欲叩首起身,殿外却传来陛下的旨意。
太子萧煜与苏府嫡女苏锦瑟乃天作之合,特赐十日后完婚,钦此！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看来这一世,皇后娘娘依旧铁了心要将我赐给萧煜。
正寻思破解之法,顾清菡便走了过来。
她见我与萧煜并立,眼圈倏地一红,泫然欲泣道：
想来是清菡福薄,与殿下终究有缘无分,一切皆是天命。
萧煜闻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是从未给过我的温柔：
清菡别怕,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娶这个贱妇！我这就进宫禀明父皇,请他收回成命！
顾清菡却在他怀中幽幽一叹：
殿下,万万不可为了我顶撞陛下与娘娘啊。
只盼他日苏姐姐成为太子妃,能念在今日情分,容清菡在殿下身边有个立足之地,清菡便感激不尽了。
说罢,她竟亲自为我斟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奉上：
苏姐姐,这杯茶,是清菡的一点心意,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望他日姐姐成了太子妃,能容忍清菡一席之地。
我笑了笑,却没接过茶盏。
那茶水中,正是上一世她用来毒害我的西域蛇毒。
若非我的体质对毒物格外敏锐,今日怕是又要着了她的道！
我淡声推拒：
顾小姐的美意我已心领,只是我素来不喜饮茶。
顾清菡脸上的柔婉倏然一僵,随即委屈至极：
苏姐姐,莫是嫌弃清菡身份低微,不配给姐姐敬茶么
萧煜见她受了委屈,勃然大怒,一把将茶盏掼在地上：
苏锦瑟！你用下作手段逼迫母后下旨赐婚,如今又当着我的面这般作践清菡,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来人！将这毒妇给我押到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柴房半步！
2、
我刚被软禁,关于我的流言便已传遍了整个京都。
人人都说我不检点,被太子殿下识破后,死皮赖脸不肯离去,用卑劣手段博取他的垂怜。
更有甚者,说我命格带煞,会妨害萧煜未来的子孙福祉,太子妃的人选理应是温婉贤淑的顾清菡。
送来的饭食,也从最初的尚可入口,变成了如今令人作呕的残羹。
这日,我强忍着恶心喝下那碗浑浊不堪的汤水,腹中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于是我忍不住唤住了那送饭的婆子：
这位妈妈,这汤水,有问题。
哎哟,苏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可是厨房特意为您熬的滋补汤,您可别不识好歹！
顾小姐如今有孕在身。殿下吩咐了,府中所有好东西,都需先紧着顾小姐来,这些,已是顾小姐用剩下的恩典了,您就知足吧！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有孕又如何我如今连残羹冷炙都配不上,只能吃这些害人的东西吗！
那婆子嗤笑一声,将空碗重重顿在桌上：
一个妄图攀龙附凤的贱蹄子,有口馊饭吃就不错了,还敢在这里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抓起桌上的茶杯便朝她掷去。
未等我平复,萧煜已携着顾清菡怒容满面地踏入房中。
顾清菡依偎在他身侧,眼角微红,柔声道：
苏姐姐,我知你心中有怨,可你为何要害无辜的稚子呢
方才我腹中绞痛难忍,险些......险些便要小产。
若非太医来得及时,恐怕......
她说着,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楚楚可怜地望向萧煜。
萧煜脸色铁青,即刻怒道：
苏锦瑟,你还有何话说
我冷笑一声。
我被囚禁于此,连这柴房的门都未曾踏出半步,怎么去害她腹中孩儿
顾清菡却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偶。
那布偶做工粗糙,上面用朱砂写着她的生辰八字,心口处还赫然插着一根细长的银针。
姐姐,这是送饭婆子在你床下发现的。
她说,亲眼看见你对着这布偶行巫蛊之术！
送饭婆子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太子殿下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奴婢确实看见苏姑娘神色诡异,偷偷查看,才发现了这个骇人的东西！
求殿下为顾小姐做主啊！
萧煜眉头紧皱,似有一丝疑惑,但很快消失殆尽,眼神变得狠戾无比：
好,好得很！
苏锦瑟,你不仅毒害清菡,如今还敢用此等巫蛊邪术！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猛地一脚踹开身旁的凳子,怒吼道：
来人！
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仆应声而入,面露凶光。
给我把这个毒妇拖出去！
用鞭子狠狠地打！
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我被两个家仆粗暴地架起,拖拽着往外走。
膝下石子路硌得我膝盖生疼,磨出了血痕。
顾清菡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从身后传来：
姐姐,只要你肯认错,求求殿下,殿下宽宏大量,或许会饶了你这一次。
认错
我何错之有
家仆将我按跪在庭院中央,一个手持长鞭的仆从走了上来。
将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我背上,打得我皮开肉绽！
苏锦瑟,你认不认罪！
萧煜语气暴戾。
我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有做过,为何要认
上辈子你便如此眼盲心瞎,明明是顾清菡故意构陷！再者她怎么可能怀......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他粗暴打断。
还敢狡辩！你一直伪装顺从,就是想寻机报复清菡！
明日我便会回禀父皇和母后,你与我的婚事就此作罢！
若你再敢生事,伤及清菡分毫,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不住地颤抖,辩驳道：
我从未害过人......萧煜,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我的声声泣诉,换来的却是他更深的厌恶：
苏锦瑟,上一世清菡便因你受尽了苦楚,险些丧命！没想到这辈子你依旧如此歹毒,不思悔改,那我自然也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萧煜眼神冰冷,对着家仆一挥手。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下,抽得我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眼前一黑,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3、
再次转醒,我躺在宫里。
皇后见我睁眼,这才放下心来。
都是煜儿不懂事,这般损害你的身子！你放心,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我垂下头,心中一片苦涩。
皇后见我沉默,命人端来一碗汤药,宽慰我道：
这是本宫专门命人熬制的固本培元汤,你且喝下。安心养好身子,一日后嫁入东宫。
既然顾氏已抢在你前头怀了皇嗣,那便允她一个侧妃之位吧！将来你为我儿诞下麟儿,本宫定不会亏待你！
我强撑着爬起,在皇后面前缓缓跪下：
娘娘,锦瑟恳求娘娘请陛下收回赐婚的懿旨。
太子殿下已心有所属,如今顾清菡也有了身孕,何不成全他们一对璧人
听闻此话,皇后大为震惊：
你说什么
本宫没有听错吧你竟要本宫收回懿旨
我连忙磕头,哀求道：
娘娘,我已经跟太子澄清金猪孕肚传闻是假的了,既顾清菡已怀有龙种,那她才是最适合的太子妃人选！
皇后似被我这番话激怒,气得发抖,随后又长叹一句：
为了不嫁我儿,你连这谎话都说出口
罢了,你既无心嫁给煜儿,那本宫便不再勉强！你就在宫内好好思过,待煜儿成婚后,再行回府！
我叩首谢恩。
之后几日,宫女时常有意无意地向我提及萧煜对顾清菡可谓百般宠爱。
说她受了惊吓后,萧煜是如何衣不解带地照料,亲自喂药,甚至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搜罗奇珍异宝。
又说萧煜为了她,连皇后娘娘的几次传召都婉拒了,只因顾清菡说离不得他。
我恍惚想起前世,我为他诞下十二子后,他连看都未曾多看我一眼。只冷冷丢下一句：
好生休养,不要再生事端。
那时我只道他心系朝政,不愿与后宅妇人痴缠。
如今想来,他并非不懂温柔体贴,只是他的温柔,从不属于我。
或许是顾清菡怀有身孕,萧煜近来气色极好。
太医们依旧忧心忡忡,劝他不要纵欲过度,他却只当耳旁风,一心扑在顾清菡身上。
直到那日,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亲自来了别苑。
她呷了口茶,在我身上打量片刻后,缓缓开口：
苏姑娘,皇后娘娘本有意让你留在殿下身边。但你不愿,如今看来,你与殿下确是缘分浅薄。
娘娘心善,不忍见你就此蹉跎。恰好昨日,辅国公府的老太君入宫,提及家中幼孙齐小公爷年岁已大,身子又弱,至今尚无子嗣,想求娘娘赐下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齐家冲喜,开枝散叶。
娘娘念及你苏氏的‘金猪孕肚’之名,执意想让你嫁过去试试。你意下如何
即便不甘,我却深知,此番若再拒了皇后的心意,怕是要连累苏家一族。
我深深叩首道：
锦瑟谢娘娘恩典,一切听凭皇后娘娘做主。
掌事嬷嬷见我如此识趣,面露满意之色：
三日后,辅国公府便会派人迎你过府,你好生准备吧。
嫁出去她要嫁给谁
萧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错愕。
掌事嬷嬷一愣：
回殿下,奉娘娘旨意,苏姑娘三日后,便要嫁入辅国公府,与齐小公爷完婚了。
4、
什么！
萧煜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你要嫁给齐云轩那个病秧子
神情恍惚了一瞬,他随即似是明白了什么,顿时怒火中烧。
掌事嬷嬷不解他为何如此激动,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殿下既然已有嫡子,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再强求苏姑娘了。
我始终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如今我已与辅国公府有了约定,已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
可手腕却被萧煜猛地攥住。
我吃痛抬头,撞入他怒意的双眸。
他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仓惶：
不可能,你怎么能嫁给他谁准你嫁给他的你不是处心积虑想留在我身边吗
我只觉得荒唐可笑,甩开他的手,冷声道：
太子殿下,我嫁与何人,与殿下有何干系殿下不是说过,这辈子绝不会娶我吗
如今殿下得偿所愿,合该开心才是！
萧煜在我的反诘下,脸色十分难看。
良久,他松开了禁锢我的手,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我揉着发红的手腕,向掌事嬷嬷行礼告辞。
回到苏府,我禀明了父母,三日后即将嫁入辅国公府的事。
夜深人静,正辗转反侧,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我以为是父母忧心,放心不下我,便起身开门。
看清门外那张阴沉的俊脸,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太子殿下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我挡在门口,不让他入内。
萧煜的喉结上下滚动,眉宇间带着一丝烦躁：
你就这般迫不及待要另嫁他人非要寻个有权有势的夫家才甘心
我被他这没来由的指责气笑了。
齐小公爷乃辅国公嫡孙,皇后赐婚,光明正大。殿下此言,未免太过刻薄。
我蹙眉反问：
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萧煜深吸一口气,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你若攀附辅国公府,以为凭你那虚无缥缈的‘金猪孕肚’就能一步登天,那便是痴心妄想。齐云轩病入膏肓,你若未能为他诞下子嗣,辅国公府岂能容你届时,你和你苏氏一族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我冷哼一声,语带讥讽：
并非人人都如殿下这般,事成之后便要过河拆桥,赶尽杀绝！
萧煜被我堵得一窒,面色铁青,却罕见地没有当即发作。
他沉默片刻,语气竟缓和了几分：
你若实在不愿嫁给齐云轩,我......我可以纳你入府,给你一个妾室的位份。
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萧煜见我这副模样,以为我喜出望外,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了弯,眼中竟带上了几分追忆与莫名的柔和：
上一世,是我误信谗言,以为清菡之死与你有关,才迁怒于你,屠了你苏氏一门。
这一世你若安分守己,不再生事,我......也并非全然不念旧情......
我只觉一阵反胃,几欲作呕。
他却似是陷入了自己的臆想,继续说道：
只要你能安守本分,不与清菡争宠,待清菡诞下嫡子后。我可以......可以让你也为我生一两个孩子......权当弥补你上一世的遗憾。
我不可置信。
他却转身,留下一句话：
三日后,我会派人来接你。至于你与齐云轩的婚事,我自会替你解决。
三日后,东宫与辅国公府同日迎亲。
听闻辅国公府迎娶我的轿子迟迟未到,萧煜的脸上露出笑意。
是我对不住齐小公爷了,待此事过后,我定会亲自为他另择佳偶。
话音未落,便听见喜娘高声唱喏：
吉时到——新娘落轿——
萧煜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甚至没有看一眼在正门外,顾清菡的华丽凤轿,而是径直奔向侧门停稳的另一顶青轿。
他按捺不住伸手,欣喜地掀开了轿帘。
锦瑟,我就知你定会......
怎么是你锦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