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爱的老公的西装口袋发现一张亲密合照。
合照里的女主,却不是我。
而是一个更年轻美丽的女人。
他出轨了!
我怒极了。
但最让我惊恐的是,是身边的亲人,就连我爸妈都站在他那边。
1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铺在客厅地板上,浮尘在光柱里跳舞。
我刚把吸尘器收好,目光落在衣帽间敞开门的衣柜里,挂着周海昨天穿回来的那套深灰色定制西装。
他今早走得急,领带都还歪斜地搭在椅背上。
鬼使神差,也许是主妇那点收拾利索的本能在作祟,我走过去想把它挂得更平整些。
手指习惯性地探进手感极好的内衬口袋,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票据。
指尖却触到一个硬硬的、带着点棱角的物件。
不是名片夹的触感。
我疑惑地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
拍立得那种方方正正的尺寸,边缘带着一点不规则的、被烧灼过的焦黑痕迹,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画面上,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又被猛地煮沸,冲上头顶,嗡嗡作响。
照片的背景是碧海蓝天,细白的沙滩,像是某个昂贵的度假酒店。周海穿着清爽的亚麻衬衫和短裤,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带着点野性的灿烂。他怀里紧紧拥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美得惊人,不是那种温婉的美,是带着强烈冲击力的艳丽,海藻般浓密的卷发披散着,肌肤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笑容恣意张扬,几乎要冲破小小的相纸。
周海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宠溺和迷恋浓得化不开,他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光洁的额头。
一个陌生的、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
一个和我丈夫亲密到刺眼的女人。
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颜色。
只剩下这张照片,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又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恐慌,像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猛地缠了上来。
怎么会是她她是谁周海……出轨了
那个每天出门前会吻我额头,说老婆我走了,晚上回来无论多累都会给我带块小蛋糕的周海
那个完美丈夫的面具,在我眼前轰然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背叛的裂痕。
时间像是凝固的胶水,把我死死黏在原地。
直到玄关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哒声,周海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室外的微燥气息走进来,脸上还残留着工作后的疲惫,但看到我时,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晶晶,我回来了。发什么呆呢
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上。
那个笑容,像被无形的橡皮擦瞬间抹去,不留一丝痕迹。他的脸色在几秒钟内褪得惨白,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不是被捉奸的羞愧或恼怒,而是……一种近乎实质性的、纯粹的恐惧!
那恐惧如此巨大,瞬间吞噬了他整个人。
你……你从哪里找到的!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又尖又利,像被砂纸磨过。
我举着照片的手抖得厉害,声音却干涩得像砂砾摩擦:你的西装口袋……周海,她是谁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猛兽,一步跨过来,动作粗暴得前所未有,一把从我手里夺走了照片。
他的力气那么大,我的指尖被他指甲划过,留下几道火辣辣的红痕。
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他吼了出来,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别碰它!听见没有!不准碰!
那声怒吼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直直捅进我的心窝子。
所有的震惊、屈辱、被欺骗的愤怒,瞬间炸开了。
我甚至没看清自己抓起了什么,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玄关柜上那个他送我的、价值不菲的琉璃花瓶,在我脚边炸裂开来,碎片和水渍四溅。
巨大的声响似乎震得周海也僵了一瞬。
周海!你混蛋!我冲他嘶吼,眼泪终于决堤,模糊了眼前这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眼神里只有一片狼藉的恐慌和一种更深的、我看不懂的痛苦。
够了。再多看一眼都是凌迟。
我猛地推开他,赤着脚踩过冰冷的地板,冲出家门,把那个布满碎片和谎言的空间,连同他那张惊恐慌乱的脸,狠狠甩在了身后。
跌跌撞撞冲回娘家,眼泪糊了一脸。
我妈海晴开的门,看到我这副失魂落魄、赤着脚、裙角还沾着水渍的样子,吓了一跳:晶晶怎么了这是跟海生吵架了
我爸钟云也从书房探出头,眉头立刻皱紧了。
我扑进客厅,像抓住救命稻草,把那张照片带来的灭顶之灾,连同周海那反常的、令人心寒的暴怒,语无伦次地倒了出来。
我等着他们和我一起愤怒,一起痛骂周海,甚至帮我出主意怎么对付那个小三。
客厅里却陷入一片死寂。
长久的沉默。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
我妈脸上的惊愕慢慢褪去,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目光,手指不安地绞着围裙边角。我爸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像浸满了疲惫的铅块。
晶晶,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也许……海生他……有他的苦衷他斟酌着字句,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苦衷
我妈像是被这句话打开了开关,眼眶也红了,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她哽咽着:是啊,闺女,妈知道你难受,可……可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别太较真了,啊海生……海生这些年,真的……不容易。她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背叛!这是比周海出轨更深的背叛!
我的亲生父母,在我被丈夫如此伤害后,竟然站在了他那边
苦衷不容易我声音尖利得自己都害怕,身体因为愤怒和巨大的失望而剧烈颤抖,他出轨!他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他冲我吼!他差点把我推倒!你们现在告诉我他有苦衷他这些年不容易那我呢!我的痛苦就不重要吗!
我死死盯着他们,想从他们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心疼和愤怒,却只看到躲闪、无奈和一种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忧虑。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猛地逼近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周海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我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妈慌乱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晶晶,别问了……真的别问了……
我爸又是一声长叹,疲惫地摆摆手:听爸妈的话,冷静一下,别钻牛角尖。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他们绝对有事瞒着我!一件比周海出轨更严重、更让他们讳莫如深的事情!
这件事,像一团巨大而粘稠的阴影,不仅笼罩着周海,也笼罩着我的父母。
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反常地维护一个出轨的女婿
巨大的孤独感和被全世界遗弃的冰冷感,瞬间将我吞没。
我冲回小时候住的房间,反锁上门,扑倒在床上,任由眼泪浸湿了枕头。
这个曾经最温暖安全的港湾,此刻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秘密。
颤抖着手,我拨通了闺蜜周丽丽的电话。
听到她熟悉又带着点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我的委屈和愤怒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带着哭腔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父母那令人心寒的态度,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电话那头,周丽丽的反应正常得让我几乎要哭出来。
操!周海这个王八蛋!她瞬间炸了,声音拔高了八度,他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欺负你还藏照片还敢吼你反了他了!等着!姐们儿这就杀过去!妈的,这种渣男不离婚留着过年必须离!让他净身出户!房子车子票子全给你!看他拿什么养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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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珠炮似的怒骂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我心头的冰寒。
对,这才是我的闺蜜!这才是该有的反应!我握着手机,听着她在那头风风火火地收拾东西、骂骂咧咧的声音,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眼泪流得更凶,却是带着一丝暖意和力量。
丽丽……我哽咽着。
别哭!哭个屁!为那种渣男掉眼泪值当吗等着,半小时!不,二十分钟!姐们儿马上到!今晚咱俩睡,好好商量怎么收拾那孙子!她气势汹汹地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不到,周丽丽真的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我家门。
她一身利落的运动装,马尾辫甩得老高,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几乎勒断我肋骨的拥抱。
人呢那王八蛋呢没跟来吧她警惕地扫了一眼我身后,然后拉着我在客厅沙发坐下,开始火力全开,晶晶,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证据!那张照片就是铁证!还有你爸妈的态度绝对有猫腻!指不定周海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别怕,有姐们在!明天就去找律师!起诉离婚!让他身败名裂!那小三也别想好过!照片呢给我看看那狐狸精长啥样!
她的愤怒和同仇敌忾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父母带来的阴霾。
我们坐在一起,她痛骂周海,分析各种可能性,甚至开始帮我规划离婚后美好新生活。在她的鼓动下,我那颗被伤得七零八落的心,似乎也找回了一点支撑和方向。
至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当晚,我们挤在我少女时代的小床上,周丽丽还在义愤填膺地小声骂着,我听着听着,疲惫和心力交瘁终于涌上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夜混乱的梦境,全是周海惊恐的脸和那张美艳刺眼的照片。
第二天早上,是被我妈小心翼翼叫醒的,说丽丽买了早餐在客厅等我。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去,周丽丽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
醒啦快吃点东西。她招呼我,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像昨晚那种燃烧的愤怒,反而有点……虚
我坐下,拿起油条咬了一口,没什么滋味。
抬眼看向她,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眼神飘忽,不敢正眼看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豆浆杯的边缘,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坐立不安的别扭劲儿。
丽丽,你怎么了我放下油条。
啊没、没什么啊!她像是被吓了一跳,端起豆浆喝了一大口,差点被烫到,咳嗽起来。
你是不是有事我心里咯噔一下,那种被全世界蒙在鼓里的感觉又来了。
周丽丽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眼神却依旧躲闪:晶晶啊……那个……我昨晚……回去后,躺在床上又仔细想了想……
她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你看啊,冲动是魔鬼,对吧周海……他平时对你……确实没得挑,是吧昨天我们是不是……太激动了点也许……也许事情真的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他……他可能……真有啥说不出口的难处
2
轰隆!
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道惊雷!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昨晚那个拍着桌子要帮我手撕渣男的周丽丽,和眼前这个眼神闪烁、言辞闪烁、甚至开始为周海找借口的周丽丽,是同一个人吗
周丽丽!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发颤,你在说什么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他威胁你了!你昨天晚上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他是王八蛋!你说要让他净身出户!你说……
晶晶!你别激动!周丽丽也慌了,跟着站起来,伸手想拉我,被我狠狠甩开。
她的脸涨得通红,尴尬、慌乱、还有一种……深深的为难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语无伦次,不是迷魂汤!也没威胁!真的!就是……就是……唉!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反正你先别急着离婚行不行再给他个机会好好谈谈也许……也许他真有苦衷呢
苦衷又是苦衷!
这个词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父母这么说,现在连我最铁的闺蜜也这么说!
苦衷哈!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周丽丽!你看着我!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天大的苦衷,能让他搂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能让他为了那张破照片对我吼能让我爸妈都帮着他说话现在连你也……连你也这样!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出答案。
周丽丽被我逼得连连后退,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她用力地想挣脱我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晶晶!你放开!你别逼我!我……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求你了!
不能说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心却沉到了无底深渊,周海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啊周丽丽!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就这样对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晶晶!相信我!我是为你好!真的是为你好!她终于挣脱了我的手,像见了鬼一样,抓起沙发上的包,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晶晶!我真的不能说!你别问了!求你……求你千万别做傻事!
门砰地一声被甩上,震得墙壁似乎都在颤抖。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句带着无尽恐惧的求你千万别做傻事在耳边回荡。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像一尊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石像。
最后一丝支撑也轰然倒塌。连周丽丽也叛变了。周海……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掌握着怎样一个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像无形的魔咒,能让所有知情者噤若寒蝉,甚至不惜背叛我
巨大的、被全世界联合欺骗的绝望感,像黑色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
我失去了父母的理解,失去了闺蜜的支持。我像一个孤岛,四周是汹涌的、充满谎言和秘密的汪洋。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要知道真相。必须知道!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被背叛的痛楚,在极致的孤独和绝望中,被压缩、锤炼,最终变成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决心。
我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几天没回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灰尘味。周海不在。很好。我坐在客厅冰冷的沙发上,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等着他。
钥匙开门的声音在傍晚响起。周海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看到我坐在那里,他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混合着希望和更深的忧虑的光。
晶晶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我没有动,甚至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用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清晰地砸向地板:
周海,告诉我真相。
3
他僵在玄关。
照片上的女人,是谁我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刺向他,我爸妈为什么替你说话周丽丽为什么怕你怕到连夜改口,甚至落荒而逃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他。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曾让我安心的气息,此刻只让我感到反胃。
今天,我停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落,不把话说清楚,我们立刻去民政局,离婚。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周海看着我,看着我这双只剩下冰冷绝望的眼睛。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眼底深处,那一直盘踞的恐惧和痛苦,像沉睡的火山,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门板上。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睁开眼。
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恐惧,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好……我告诉你……全都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像是吸进了无数玻璃渣,但是晶晶……答应我……无论你听到什么……求求你……千万别伤害自己……千万别……
这句如同诅咒般的、带着巨大不祥预感的警告,像一把冰冷的钢锯,狠狠锯开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让我头皮发麻。别伤害自己什么意思!
他颤抖着手,没有去拿钱包,也没有碰手机,而是转向了书房。
他打开那个沉重的、带密码锁的抽屉——那个我一直以为是存放重要文件的、他从不让我碰的抽屉。
他从最深处,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一个很旧的文件袋。白色的纸袋边缘已经磨损泛黄,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但我隐约觉得眼熟的蓝色十字标志——像是一家医院的院徽。
袋子上用黑色的笔写着一些潦草的字,距离有点远,我看不清具体内容,但几个刺眼的词还是撞进了我的视线:心理评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周海拿着那个沉重的文件袋,像捧着什么千斤重担,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回客厅,站在我面前。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看着我,眼神破碎不堪,仿佛正在亲手将我推下万丈悬崖。
照片里的女人……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不是别人……
他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停顿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是你,晶晶。
4
他几乎是呜咽着,说出了这句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话,照片里的女人……是失忆前的……你自己。
什么!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像有无数道闪电在颅内炸开,又瞬间熄灭,只留下灼烧般的剧痛和一片茫然的白噪音。
他……他在说什么是我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是我失忆前
我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打开了那个陈旧的文件袋。
他抽出的,不是一叠纸。
而是一张照片。
一张泛黄的、带着岁月痕迹的照片。
照片被清晰地分成左右两半。左边,赫然就是西装口袋里那张让我痛不欲生的海滨亲密照!那个依偎在周海怀里、笑容恣意张扬的美艳女人!
而右边……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右边,是一个女人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她的头部缠满了厚厚的、渗透着点点暗红血迹的白色绷带,只露出紧闭的眼睛、肿胀淤青的颧骨,以及一小部分没有被完全包裹的下颌。那露出的下颌线条……那紧闭的唇形……
虽然肿胀不堪,虽然被绷带缠绕得面目全非……
但那轮廓……那感觉……
像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
周海又颤抖着,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薄薄的纸。最上面一张,是打印出来的、模糊的新闻网页截图。日期是三年前。标题触目惊心:
**【本市讯】女子产后抑郁酿悲剧,疑因疏忽致婴孩意外窒息后跳楼轻生!奇迹生还,伤势严重!】**
下面一行小字:……女子情绪长期不稳定,有严重自残倾向……从XX医院住院部X楼跳下……颅脑及面部遭受重创……目前仍在抢救……孩子已确认死亡……
孩子……死亡……产后抑郁……跳楼……
这些词语像烧红的烙铁,一个接一个地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不……我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破碎的呻吟,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周海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泣血的平静,在我耳边响起,像魔鬼的低语,强行撬开那扇被死死封锁的记忆之门:
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出生时六斤八两……很健康,很爱笑……他哽咽着,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你……你当时太累了……喂完奶……忘记给他拍嗝……就把他……侧放在了小床上……你……你只是太累了,想靠着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等我……从书房出来……孩子他……脸色青紫……已经……没气了……
轰——!!!
周海的话,像一把巨大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那层隔开记忆的玻璃!
无数尖锐的、血淋淋的碎片,裹挟着被尘封的、地狱般的景象,疯狂地、蛮横地冲进了我的脑海!
5
婴儿的笑脸!
粉嫩的、皱巴巴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那么真实!那么清晰!
冰冷的、小小的身体!那柔软温暖的触感消失了!
变得僵硬冰冷!青紫的颜色!
我抱着他,撕心裂肺地哭喊,摇晃,他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是我!
是我喂完奶,疲惫像山一样压下来,我只是想靠着床头眯一会儿……就一会儿……就把他侧放在了小床上……我以为侧着是安全的……是我!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
刀片的冷光!
手腕上传来冰凉锐利的触感!
然后是皮肉被割开的剧痛!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汹涌而出!看着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剧烈的疼痛,竟然带来一种扭曲的、短暂的解脱感!对!就该这样!惩罚!这是惩罚!是我该受的!
一刀!又一刀!我要用这痛,来抵消那噬心蚀骨的悔恨和绝望!
呼啸的风声!身体悬空!失重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
冰冷的空气疯狂地灌进鼻腔和口腔!楼下的景物在眼前急速放大!
撞击!无法形容的、全身骨头碎裂般的剧痛!然后是彻底的、无边的黑暗……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冲破我的喉咙!
那不是哭泣,是灵魂被硬生生撕碎时发出的悲鸣!
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我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瘫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痛!好痛!不是身体的痛!
是灵魂深处被千万把钝刀子同时切割、搅动的剧痛!
那被精心掩埋的、血淋淋的过去,带着滔天的罪恶感、自我厌弃、和对那个无辜小生命无尽的悔恨,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撕裂!
孩子……我的孩子……是我害死的!是我!
那个小三……那个美艳的女人……是我自己!
是那个愚蠢的、疏忽的、手上沾着自己孩子鲜血的、最终崩溃到自残跳楼的、不堪的我!
而周海……我的丈夫……他承受着丧子之痛,眼睁睁看着妻子疯狂自残,最后从高楼坠下,面目全非,精神崩溃,失去记忆……他倾尽了所有,钱财、精力、无法想象的情感消耗,为我整容,为我编造一个没有痛苦的新身份和新生活……他默默忍受着我失忆后的依赖,忍受着我此刻因为一张照片而加诸于他身上的背叛的指责和刻骨的恨意!
巨大的罪恶感、自我憎恨、以及对周海那深沉如海、痛苦到极致的爱与愧疚,像无数条烧红的锁链,死死缠住我,将我拖向地狱的最深处!
我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拥抱过我的孩子,也曾经拿起刀片划向自己的手腕……仿佛看到上面永远、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血污!
我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因为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而剧烈地抽搐、痉挛。
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却冲刷不掉半分那蚀骨的罪恶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破碎而绝望。
镜子!墙角的穿衣镜里,映出一个女人。
她瘫倒在地,长发凌乱地粘在泪痕遍布的脸上,那张脸……那张经由昂贵手术刀重塑出来的、曾经让我觉得是新生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疯狂的自我憎恨而扭曲变形,陌生得如同恶鬼!
那不是我!那根本不是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周海在我瘫倒的瞬间就扑了过来。他跪在我身边,高大的身体佝偻着,颤抖得比我更厉害。他想碰触我,想把我抱起来,手指伸到半空,却像被无形的火焰烫到,猛地缩了回去。他不敢。
他只能那么近又那么远地跪着,一遍又一遍,声音破碎绝望地低喊着我的名字:
晶晶……晶晶……晶晶……
那声音里浸满了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恐惧,比任何哭泣都更让人心碎。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我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不成调的呜咽,和他沉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在冰冷空旷的客厅里交织回响。
窗外的夕阳,不知何时染红了半边天,金红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温暖得近乎残忍。
这刺眼的光明,与屋内这片绝望的、被血淋淋的真相彻底摧毁的情感废墟,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啪嗒!
一个放在矮柜上的旧相框,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碰落在地。
相框的玻璃碎裂开来,如同蛛网。相框里……是空的。一片空白。
那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格外刺耳,像一声迟来的、为所有逝去的美好和无法挽回的悲剧,敲响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