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窒息,腐臭的淤泥,胸腔炸裂的疼痛!
她明明已被毒杀弃尸枯井,为何此刻被死死封在棺中
无边的黑暗,冰冷的水疯狂灌入,腥臭的淤泥堵住了口鼻…
‘我死了不!还没完!’
混沌的意识被撕裂,浩瀚的星空在脑中炸开!
无数玄奥符文旋转、凝聚,最终化作一面古朴、冰冷的巨大转盘——玄微天枢盘!
一个声音,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天威:
承吾道统,逆天改命!济己利生,违者——天诛!
轰!
磅礴信息洪流冲垮她的意识——山、医、命、相、卜!以气运为食,以因果为链!
一缕微弱的暖流强行注入心脉!
呃…咳咳!
沈妙猛地睁眼!
眼前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狭窄,逼仄!浓烈的朽木和劣质油漆味呛得她直咳嗽!粗糙刺人的布料紧贴着皮肤…
‘寿衣!’
记忆瞬间回笼,刻骨的恨意如毒蛇噬咬她的心脏!
赵姨娘!沈娇!是你们!!
外面,一个刻薄尖锐的女声穿透厚重的棺木:
磨蹭什么!赶紧把这晦气的丧门星抬到乱葬岗那口枯井里扔了!快!别让她的煞气污了侯府的地界!
赵姨娘!
‘砰!砰!砰!’
沈妙用尽全身力气捶打棺盖,嘶哑的喊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开门!放我出去!!我没死!我还活着——!!
外面抬棺的仆役们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扔了棺材。
鬼…鬼叫!妈呀!
诈尸了!快跑啊!
沉重的棺盖被粗暴地撬开一丝缝隙。
刺目的光线让沈妙下意识眯眼。
抬棺的几个壮汉脸都吓白了,哆嗦着往后退。
真…真活了死人变活…
沈妙挣扎着爬出棺材,浑身虚脱,狼狈不堪。
原本清丽的脸颊凹陷,苍白得像个鬼,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水…
她声音嘶哑。
哎哟我的老天爷!
赵姨娘穿着鲜艳的衣裙,拍着胸口,一脸嫌恶地躲在几个婆子身后,还真活过来了你这命可真够硬的!怎么就没死在枯井里
姨娘这话说的,
旁边一个婆子讨好地接话,死了能爬出来,不是更邪门
赵姨娘眼珠一转,脸上的惊惧迅速被狠厉取代:哼!既然阎王爷都不收,就别在府里碍眼!来人!把她拖到后罩房最偏最破那间屋锁起来!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靠近!让她‘自生自灭’!
两个粗壮的婆子得令,毫不怜惜地一左一右架起虚脱的沈妙,拖死狗一样往后拽。
沈妙一声不吭,冰冷的眼神扫过赵姨娘得意又带着惧意的脸。仇恨的种子深深扎根。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又重重合上,落了锁。
屋里,蛛网遍布,寒风从破烂的窗户纸和墙缝里灌进来。只有一床散发着霉味的破棉絮。
记忆彻底融合。
忠勤侯府嫡长女沈妙,生母早亡,亲爹沈文博漠视不管。
继母严氏睁只眼闭只眼,由得妾室赵姨娘和庶妹沈娇搓圆捏扁。
这次,她就被那对毒妇下药毒死,弃尸枯井!
‘玄微天枢盘…’
沈妙靠着冰冷的土墙坐下,闭上眼,艰难地内视识海。
那面古朴的巨盘虚悬着,黯淡无光。
一个模糊的意念传来:积累功德/了解目标

推演消耗

气运反哺

能力强化。
‘空有宝山,奈何手无寸铁。’
‘咕噜…’
肚子发出巨大的抗议。饿!深入骨髓的饿!手脚冰凉发软。
‘原主还有几个铜板…’
沈妙挣扎着在墙角一堆破布烂絮里翻找,果然摸出几枚冰冷的铜钱。
‘这是最后的家当了。’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缝处探头探脑。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粗使丫环,小脸蜡黄,眉头紧锁,印堂处一缕淡淡的青灰色异常显眼。‘观气’
沈妙心神一动。

沈妙声音不高,却让门外的丫环吓了一跳。
…奴…奴婢杏花,路…路过。
小丫环声音怯怯的,带着浓重的愁苦。
沈妙盯着她眉间的青灰色,心神瞬间集中在玄微天枢盘上。意念流转:‘此女命运关联…近况…祸福’
盘面微微震动,闪过几个模糊的字词:母病…垂危…无钱…绝望…三日生死劫。
代价是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本就虚弱的身体差点撑不住。‘果然费神!’
沈妙深吸一口气,对着门缝压低声音:杏花,你娘…病得很重快不行了
杏花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瞪圆:你…你怎么知道!
不止知道,
沈妙的声音透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我还知道,你们没钱请好大夫,抓的药不对症。你娘再这么拖下去,活不过三天。
门外传来压抑的啜泣。
呜…奴婢没用…奴婢借不到钱了…娘她…她昨天就开始说胡话了…
沈妙看着手里仅有的几枚铜钱,再看看门缝外那张绝望的小脸。
识海中,玄微天枢盘似乎在她做出决定的瞬间,微微亮了一丝。
别哭了!想救你娘吗
沈妙的声音斩钉截铁。
想!奴婢做梦都想!
杏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好!听清楚!
沈妙语速极快,你娘这是心火上炎,痰热壅肺!用我给你这五文钱,去求你熟悉的哑婆嬷嬷帮忙!让她立刻去最近的药铺,只要‘二钱’鲜蒲公英根,捣烂取汁!再求她给我送一碗薄粥来!记住,只要蒲公英根汁!别的什么都不要!
杏花愣住了:蒲…蒲公英那不是喂猪的野草根吗能救我娘
信我,就快去!
沈妙不容置疑,你娘喝了这汁,明天这个时候,能自己喝下一碗薄粥!三天之内,热必退!若是不准,你随时可以告发我这个‘妖孽’!

门外的呼吸急促了几下。
…好!奴婢…奴婢信小姐!
脚步声慌慌张张地跑远。
第二日傍晚。
门锁被轻轻打开,杏花冲了进来,脸上是狂喜的泪水和不可置信:小姐!小姐!神仙!您真是神仙啊!
她扑通一声跪在沈妙面前,砰砰磕头:我娘!我娘她真退烧了!今天早上就清醒了,还喝了小半碗粥!精神头好多了!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杏花做牛做马报答!!
沈妙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脸上露出重生以来第一丝真切的轻松。
识海中‘嗡’的一声轻响,玄微天枢盘光芒明显亮了一线!一股微弱但温暖的气流缓缓融入四肢百骸。‘推演之力’似乎凝实了一点。
‘很好,第一块基石。’
起来吧。
沈妙扶起杏花,以后,只效忠我一人。告诉我府里的一切,特别是西院那几位主子的动向。
是!小姐!杏花这条命就是您的!
杏花用力点头,眼神无比坚定。
没平静两天,麻烦找上门。
郡主过府赏菊。沈妙这个死而复生的扫把星,自然无人提起。却被庶妹沈娇带着几个丫环无意中撞见。
咦这不是我那‘福大命大’的姐姐吗
沈娇穿着一身娇艳的桃红,笑容恶毒,手里拿着一枝开败的残菊,姐姐既然捡回一条命,该给郡主娘娘磕头谢罪才是!毕竟您身上这晦气,差点冲撞了贵人呢!
她说着,猛地把那残菊塞向沈妙,同时脚下一绊!
沈妙本就虚弱,踉跄着直接扑向那位被众星捧月、神色倨傲的华服郡主!
放肆!
保护郡主!
侍卫拔刀厉喝!郡主柳眉倒竖,满脸怒容!
‘完了!死定了!’
杏花吓得几乎晕过去。
千钧一发!
沈妙的目光死死盯住郡主左耳后那块米粒大的胭脂痣。
机会只有一次!
她猛地抬头,无视寒光闪闪的刀锋,对着惊怒的郡主用尽力气嘶声喊道:
殿下容禀!您左耳后那颗‘血珠痣’主‘水厄’!三日之内,务必远离深池、断桥!!否则必遭水溺之患——!!!
全场死寂!
所有人像被点了穴!连拔刀的侍卫都僵住了!
郡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不自觉地摸向耳后那颗极其隐秘的、从小被视为福痣的血珠。
这…这贱婢怎么知道!还说什么…水厄!
大胆妖女!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给我拿下!
赵姨娘尖声叫道,掩饰着内心的惊慌。
慢着!
郡主突然开口,冰冷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沈妙脸上,仿佛要将她洞穿。那眼神,充满了惊疑、探究,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杀意。
时间仿佛凝固。
几息之后。
郡主冷哼一声,嫌恶地甩了甩袖子,仿佛甩掉了什么脏东西:哼!晦气!
她没再看沈妙,对身边的侍女道:走!
侍卫收刀。
一群人簇拥着郡主匆匆离开,留下脸色煞白的赵姨娘和沈娇,还有吓傻的仆役们。
他们摸不透郡主最后那句晦气,究竟是厌弃沈妙,还是相信了她的诅咒
沈妙瘫软在地,后背冷汗湿透。赌赢了!
郡主离去的背影在她眼中,被标记上一层模糊的气纹,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这贵人线,埋下了。’
安生日子没过两天。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停在破屋外。这次来的是沈妙那位凉薄的侯爷爹,沈文博。
门没锁,他皱着眉,一脸不耐地直接推门进来。赵姨娘跟在后面,掩饰不住的得意。
沈文博扫了一眼这破败的屋子和枯瘦如柴、神情淡漠的沈妙,没有丝毫愧疚。他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沈文博开口,声音冷漠,侯府不养闲人,更不养惹祸精。给你个尽孝的机会。
他顿了顿,像是在宣布恩赐:
景王殿下久经沙场,煞名在外。你那娇弱的妹妹福薄,恐承受不起王爷天威。三日后,你替娇儿嫁过去。这也算是为侯府出力,是你该尽的职责。
景王沈妙心中冷笑。那个传说中克死了三任未婚妻的活阎王皇帝赐婚的棋子让亲生女儿去送死,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沈妙抬眼,看向沈文博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印堂处,一缕浓得化不开、近乎发亮的青黑之气,正像墨汁一样洇开。
‘呵,天助我也!’
她忽然扯出一个近乎妖异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冰冷,带着浓浓的嘲弄和挑衅:
父亲大人这是想让我替妹妹去‘死’
没等沈文博发怒,她手指抬起,虚点他的额头:
啧!好浓的墨色!恭喜父亲,三日内,您必有‘秽物浇头’之祸!怎么不想女儿先帮您‘改改’这要命的运道
你!孽障!!
沈文博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反了!反了!你这妖孽竟敢诅咒亲父!好!好得很!你想自生自灭,本侯成全你!至于改命哼!先把你自己的贱命保住再说!
他怒气冲冲甩袖就走!
赵姨娘丢下一个胜利的冷笑,赶紧跟上。
沈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如刀。她支开担忧的杏花。
‘好一个慈父!’
‘既然你找死,就别怪女儿送你一场‘泼天大富贵’!’
她闭上眼,识海中玄微天枢盘光芒流转,心神全力沉入!目标——沈文博!时间——三日!
一股剧烈的抽离感瞬间袭来!
无数混乱的景象在盘面上闪烁:朝堂…争吵…朱雀街…颠簸…恶臭…
最终画面定格!概率…八成!
噗!
一口逆血差点涌上喉咙!刚刚攒下的那点生气被抽掉大半!她脸色惨白如纸。
‘值了!’
天光微亮。
沈妙坐在那条仅剩三条腿、勉强用砖头垫稳的破凳上。
手里是杏花用偷偷攒下的最后两个铜板买来的,一个冷硬的糙面馒头。
她慢条斯理地撕下一点,放进嘴里,嚼着。眼神平静得可怕。
杏花站在她旁边,紧张地咽着口水:小姐…真…真要奴婢去看
沈妙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期待的弧度。
去吧,去朱雀街那边,找个离‘香溢馆’不远不近,又能看清街面的地方藏着。记住,离路远点。
她的指尖在咯吱作响的破桌上轻轻一叩。
嗒,嗒,嗒。
仿佛无声的倒计时。
窗外,初升的阳光有些刺眼。
快了…
沈妙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冷得像淬毒的冰凌,爹啊,好生感受一下,何为…‘秽物浇头’!
一场极度精准、绝对劲爆的天罚,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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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噗通!
杏花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狗洞里钻回破院,小脸跑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全是震撼和狂喜!
小姐!小姐!神了!神了!!!
沈妙放下手里那个刚啃到一半的硬馒头,抬眼,平静无波:见到什么了
车!
杏花激动地手舞足蹈,粪车!装满…装满那种东西的车!翻了!真的翻了!就在朱雀街‘香溢馆’门口!
她喘得厉害,断断续续地说:
老…老爷,和那个王大人吵…吵得可凶了,脸红脖子粗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对方脸上了!就在路中间!
那骡车跑得飞快…突然!砰!撞一块大石头!车轱辘都飞了一个!
杏花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一种目睹奇观的亢奋:
那桶!那老大一桶‘金子’啊!哗啦啦——!我的老天爷!兜头盖脸!一点没糟蹋!全浇老爷身上了!老爷那会儿…那会儿就像…就像个刚捞上来的臭冬瓜!黄糊糊黏唧唧的!味道…呕…
她做了个干呕的动作,但眼睛亮得惊人,满是崇拜地看着沈妙:
小姐!您是神仙下凡吧!全城的人都看见了!老爷那脸…绿的绿的!吼得跟杀猪似的!被几个同样被溅到一点的仆役捂着鼻子架走了!哈哈哈!满大街都是人吐的!笑的!捂嘴跑的!今儿朱雀街的早点铺子生意都黄了!
画面感十足,仿佛恶臭已穿透破屋飘了进来。
沈妙嘴角那抹冰冷期待的笑意,终于完全绽开。
识海中,嗡——!
沉寂的玄微天枢盘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璀璨夺目!一股沛然浑厚、带着强大怨念和些许温暖生机的能量洪流,轰然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推演的力量更凝实了!像被打通了某个关节,对气的感知敏锐数倍!以往模糊的三日,现在似乎能隐约触及五日的轮廓!
很好。
沈妙只吐出两个字。
侯府方向隐隐传来女人尖锐的哭叫、男人暴怒的咆哮,显然是炸了锅。
‘这才哪到哪’
趁着混乱无人注意这边,沈妙飞快扯下一小片破纸,用烧过的木炭头,歪歪扭扭写下几行字。
杏花,把这个塞到府衙后墙,从东数第三块松动砖头后面。
沈妙把纸条递过去,别让任何人看见你!
小姐,这…这是啥
杏花捏着纸条,紧张得手抖。
赵姨娘的钱袋子地址,外加一点…小尾巴。
沈妙眼中寒光一闪,该让人看看,侯府后院藏着什么好东西了。
是!
杏花一听是收拾赵姨娘,立刻来劲,小耗子一样溜了出去。
侯府的混乱持续了一整天。下人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
赵姨娘哭哑了嗓子跑到沈文博被隔离清刷的院子门口。
老爷!您要保重啊!都是那妖女害的!您可不能被晦气压倒了啊!
她隔着门哭嚎。
门内传来沈文博歇斯底里的咆哮,还混杂着摔东西的巨响:
滚!都给我滚!查!给老子查那车怎么坏的!老子要剥了那赶车人的皮!啊啊啊!!滚——!!
赵姨娘被吼得哆嗦,又怕又急,捂着脸跑了。她心慌意乱:‘这老不死的气疯了,沈妙那丫头邪门!她说的‘秽物浇头’应验了…那她会不会…会不会也算到我头上了’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隔日。
朝堂之上。
一位刚正不阿的言官张大人,手持笏板,出列,声音洪亮:
陛下!臣要参奏忠勤侯沈文博!
皇帝刚刚听说沈文博的糗事,正想笑,一听参奏,来了点精神:哦张爱卿所参何事
张大人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一参其治家不严!纵容妾室赵氏私设金库,所藏金银珠宝价值逾千两,埋于西偏院第三棵梨树之下三尺!
二参其内帷失德!此赵氏竟胆大包天,利用侯府商铺暗行私盐走私!其关键账册抄录副本,也在那私库之中!
三参其渎职不法!纵容内眷如此作为,其本人焉能全然不知臣已遣人暗中核对,证据确凿,请陛下圣裁!
哗——!朝堂一片哗然!贪污走私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沈文博的秽物还没洗清,更大一盆脏水直接扣头上了!
消息传回侯府。
噗!
沈文博刚喝进去压惊的参汤全喷了,脸比昨天还绿,什么!私库!梨树下!私盐!!赵氏!你这个蠢妇!贱人!!
他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完了…全完了…
赵姨娘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怎么会……怎么会被人知道…埋那么深…只有我和……
皇帝的口谕紧跟着就到了:严厉申斥!责令闭门思过!严查内帷!听候发落!
书房再次化为碎片展览馆。沈文博一边砸一边骂,既恨赵姨娘蠢,更对沈妙那精准到可怕的预言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那妖女…难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这边破屋。
小姐!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杏花兴冲冲跑回来,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
那个张大人…不知怎么搞的,在咱院子后面那口枯井旁边‘遗落’了这个!
布包摊开,竟是白花花的碎银子!掂量着,少说二十两!
沈妙捻起一小块,掂了掂,满意点头:嗯,这位张大人,是个讲究人。杏花,拿好了,去买!粮食,好米,白面!再去药铺,按这个单子抓足药材回来。
她递过去一张提前写好的药方。
哎!好嘞小姐!
杏花笑得见牙不见眼,咱们是不是要过好日子了
杏花揣着银子刚出门不久,外面就传来喧哗声。
她跑回来时,身后跟着个哭哭啼啼、满身补丁的瘦高汉子。
小姐,小姐您看!俺叫王大富!
那汉子扑通就跪在院外哭,俺卖山货的!全赔光了!连给老娘抓药的钱都没了!想跳河,是这杏花姑娘好心…呜呜呜…
杏花小声解释:我去买药,见他蹲在河边哭…就…就花五个铜板把他快烂掉的山货都买了…想起小姐说过…积点德好…
沈妙扫了一眼王大富的面相,天庭微陷却隐有光泽,是典型的破后而立、商人小富之相。
她略一沉吟,识海天枢盘闪过贵人商队申时正东几个字。
王大富,对吧
沈妙开口,声音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奇异力量,想翻身
王大富猛地抬头,泪眼婆娑:想!做梦都想!
那就听好。
沈妙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明日申时整,你带上你最好的货——哪怕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也行,到东城门边上候着。记住,太阳影子落到城墙根下第三个垛口时,站好别动。
王大富懵了:申时东城门小姐…这…
信我,就去。
沈妙淡淡一句,不信,那你就抱着你的‘烂山货’,再找个地方跳河。
…去!俺去!
王大富抹了把脸,眼神从绝望透出一丝亮,谢小姐指点!俺王大富要是转运了,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第二日傍晚。
沈妙正用新买的陶罐熬药,药香弥漫。桌上甚至还有一盘切好的酱牛肉,杏花咽着口水在一旁伺候。
院门被猛地推开!
王大富!他像疯了一样冲进来,背着一个大大的、鼓鼓囊囊的袋子,脸色涨红,眼睛瞪得像铜铃!
贵人!活神仙!俺的亲娘祖奶奶唉!
他直接五体投地跪下,梆梆磕头:
成了!真成了!申时正!东城门!第三个垛口!
俺刚站过去,太阳影子刚落那!一队好大好气派的马车就拐弯过来了!停俺跟前了!
那车上下来的管家老爷,看着俺那堆蔫不拉几的山货,眼睛都放光!说他们少主人就爱琢磨这些稀罕土味!甭管好坏,全包圆了!
王大富的声音都在抖:
给了俺十两银子啊!十两!还说…还说以后俺有多少,他们就收多少!签了个…契!俺、俺不认识字,但他们都说那是好买卖!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俺王大富遇上真神了!小姐!以后俺这命,就是您的!
沈妙看着天枢盘又亮了一分,嘴角微弯:起来吧。以后好好做,别骗人。
不敢!绝对不敢!
王大富拍着胸脯保证。
药刚熬好,还没来得及喝。
哒哒哒——!
轻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破院门口。
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低调绸衫、头戴纱帽的丽人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两个同样装扮的低调侍女。
来人一把掀起纱帽,露出一张惊魂未定、犹带后怕的明艳脸庞——正是那位郡主!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妙,带着审视、惊惧,还有一丝微妙的敬畏。
…你救了我。
郡主开门见山,声音有点干涩。
沈妙抬眸,不卑不亢: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郡主看着沈妙平静无波的脸,想到自己昨日午后在自家花园小桥上,脚下那莫名其妙的青苔滑腻,若非有提醒刻意绕着池边水岸走,那一下失足绝对不止湿了裙角那么简单!
她后怕地打了个冷颤,随即从侍女手里接过一个锦囊,直接扔在沈妙那张破桌子上。
本郡主不欠人情。
郡主声音带着惯有的傲气,却少了几分轻蔑,城西郊外五十里,有座闹过‘不干净’的庄子,前主人得罪了本郡主。
赏你了!以后莫在外头提起本郡主来过这,也别提那日湖池之事!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说完,她像怕沾染到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匆匆戴上纱帽,转身就走。
桌上锦囊口微微敞开,露出一角泛黄的契纸——正是那座庄子的地契!
杏花呆呆地看着锦囊,又看看沈妙,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沈妙拿起锦囊,掂了掂。很好,安全屋到手。
侯府的下人们,探头探脑地聚集在远处,窃窃私语声再也压不住了:
听说了吗外面都在传,大小姐能掐会算!
岂止啊!王大富那个穷鬼,她指个路就发财了!
刚走的是郡主吧亲自给送庄子了老天!
邪门…真邪门…以后可躲远点…
流言像长了翅膀,飞遍侯府角落。
恐惧和猜忌笼罩着西院。
沈文博焦头烂额,对着赵姨娘咆哮:蠢货!现在怎么办那妖女…那妖女真要翻天了!
赵姨娘也吓得六神无主:老爷…要么…要么…咱们求…
傍晚时分。
夕阳如血,染红了破院的半边土墙。
嘚嘚…嘚嘚嘚…
沉重的、如同擂鼓般的马蹄声,以一种碾压一切的气势,由远及近!
轰隆隆!
这声音完全不同于白日的马蹄!带着铁血肃杀!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瞬间席卷了整个忠勤侯府!
什…什么声音!
我的娘咧!快看门外!
兵…全是兵!穿黑甲的兵!
厚重的侯府大门,像是纸糊的一样,被一脚踹开!
哗——!
一队如同地狱杀神般、浑身覆盖玄墨重甲、只露出冰冷眼神的卫队,如潮水般涌入!刀枪林立,肃杀之气弥漫,空气似乎都被冻结了!
所过之处,所有仆役、管事、包括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沈文博、赵姨娘等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扑通扑通跪倒一片!浑身抖若筛糠!
在这群煞神中央,一骑当先。
马是纯黑油亮的战马,鞍上是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人一身玄墨色蟠龙纹锦袍,衬得肤色冷白,一张脸如同刀劈斧凿般俊美绝伦,却覆盖着千年不化的寒霜。
眼神冰冷如鹰隼,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周身环绕着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煞气,让人窒息!
来人正是令整个大夏王朝闻风丧胆的边关杀神——景王,萧绝!
他目光如电,无视所有跪地颤抖的人,精准地锁定那座破败小院。
策马,直冲而去!
马蹄停在破院门前,溅起尘土。
身后的玄甲卫瞬间将破院围得水泄不通!
萧绝翻身下马,动作利落狠厉,长腿几步便跨入那低矮、破败的院门。
一名太监连滚爬爬跟进来,脸色煞白地展开一卷明晃晃的圣旨,尖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喊:
沈…沈妙!接…接旨——!
太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忠勤侯长女沈妙…贤良…额…淑德…今特赐婚于景王萧绝为妃…着…着令三日后完婚!钦此——!!!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人性的旨意砸懵了!
给暴戾克妻的煞神景王做填房还要三日内完婚这不是结亲!这是赐死!
沈文博直接两眼一翻,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濡湿,彻底吓尿了。
赵姨娘和沈娇更是白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仆役们连哆嗦都不敢了,个个如鹌鹑。
杏花死死捂着嘴,泪水哗哗流,绝望地看着沈妙。
完了…小姐完了…刚有点盼头…
破屋内。
轰——!!!
识海中,沉寂的天枢盘骤然爆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旋转!光芒刺得沈妙意识剧痛!
她浑身汗毛倒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凶煞之气,直冲着她而来!
她猛地抬眼!
那双一直平静淡漠的眼眸,第一次露出凝重和极致的震惊!
视野里:
眼前这尊煞神的头顶!那紫金盘龙、本该光芒万丈、代表皇室正统的磅礴气运!
此刻!
竟被浓稠得化不开、仿佛无数冤魂厉鬼尖叫咆哮的业火煞气,死死缠绕、污染、侵蚀!形成一道恐怖绝伦的天斩之局!
更令沈妙神魂俱震的是——
这灭顶的煞气!绝非天生!
像是被极其歹毒、邪异、与她玄微天枢同根同源却扭曲无比的线,强行从别处转移、嫁接到他身上!
一道充满恶意、冰冷、算计、与她自身本源气息隐隐对抗的同源气息,如同最深的烙印,死死盘踞在煞气核心!
沈妙强压下识海天枢盘的疯狂预警和心中的惊涛骇浪。
四周是窒息般的死寂。
她目光扫过那些玄甲卫闪着寒光的刀锋。
扫过萧绝那张俊美冰冷如同神祇、却写满生人勿近的脸。
最后,落在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地狱风暴的眼睛上。
在杏花几乎要昏倒的注视下,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沈妙!
缓缓地,从那张破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甚至还很随意地,轻轻掸了掸洗得发白的旧衣下摆。
然后。
迎着景王萧绝那双足以令千军胆寒的冰冷审视的视线。
沈妙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奇异又灿烂的笑容,那双琉璃般通透的眸子深处,却仿佛凝结了最凛冽的寒冰:
景王殿下。
她的声音不大,清脆如玉石相击,却奇异地穿透了整座院落的死寂!
好大的威风啊。带着圣旨,领着重兵,来我这破落户讨老婆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他周身那无形的煞上轻轻一扫,笑容越发绚烂,带着玩味和一丝…怜悯
不过…殿下。
您身上这层‘大黑被子’,披得舒服吗那里面…百鬼夜嚎的滋味,不好受吧
什么!
所有人懵了!她在说什么!她怎么敢!
萧绝冰封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周身那几乎凝滞的煞气轰然翻涌!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风暴瞬间炸开!
呛啷啷——!!
他身后的玄甲卫,利刃瞬间出鞘!冰冷的锋刃直指沈妙!
空气凝固!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妙!
迎着这漫天杀意和恐怖煞气!
不仅半步未退!
反而!
往前踏了一步!
脚尖几乎要触到萧绝那沾满尘土的战靴!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樱唇凑近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压低的声线,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清晰而冰冷地,如同惊雷般在萧绝耳边炸响:
呵…被最亲近的人插刀子的感觉…痛吗
天斩煞,龙脉断…这要命的‘好东西’,是亲手被你敬爱的‘国师师兄’一点点给你缝上去的吧
想找我‘改命’
沈妙微微歪头,眼中那怜悯尽去,只剩下无尽的深寒和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殿下。
我这人收费很贵的。
你的余生…怕、是、付、不、起!
轰——!!
萧绝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脸上的冰冷面具寸寸龟裂!
那双永远如同深渊般死寂冰冷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足以毁天灭地的狂暴风暴!惊骇!杀意!以及一种被戳破逆鳞、难以置信的癫狂!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
猛然抬手!
却不是下令杀人!
快!狠!准!
如同鹰爪般有力冰凉的大手,死死钳住了沈妙那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低沉的、沙哑到极致、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裹挟着滔天的血腥气,一字一句,狠狠砸在沈妙脸上:
…你、怎、么、可、能、知、道!
那双染血的眸子死死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灵魂刺穿:
你!到!底!是!谁!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狠狠地按在她白皙的手腕脉搏处。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传来!
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她微热的肌肤、感受到那微弱的搏动的瞬间!
那盘踞在他识海、折磨他无数年的狂暴煞气漩涡中,竟突兀地传来一丝…
无比熟悉!无比温暖!却又早该尘封于岁月尘埃中的气息!
那是…
母亲的气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景王府,寒光殿。烛火摇曳。
沈妙手腕上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她面色不变,那双看透虚妄的眸子直视着萧绝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我是谁
沈妙冷笑,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殿下不妨先问问你的好‘师兄’——那位把陛下都唬得团团转的无尘国师!
她另一只未被钳制的手,虚空一划,指尖仿佛有无形气流转,点在萧绝眉心三寸之外!
嗡——!
虚空中,竟隐隐显出一道极淡、极细、却带着无尽恶念的黑线!一端连着萧绝命宫,另一端,刺破殿宇穹顶,遥遥指向皇宫深处某座香火缭绕的高塔!
看见了吗‘夺运逆命锁’!
沈妙的声音冰冷刺骨,这玩意儿,就像水蛭,趴在你紫微帝星的光辉上吸血十七年!你的煞气,你的克亲,甚至你母亲芳华早逝的真凶…全是他养的蛊!
萧绝浑身剧震!
看着那根几乎看不见的线,十七年来,无数被他刻意压抑、怀疑的碎片轰然炸开!
国师那张永远悲悯温润的脸,在他脑中扭曲成最狰狞的恶鬼!母亲临终前那不甘而恐惧的眼神…
滔天的杀气如同实质火焰般在他身上腾起!殿内温度骤降!
证、据!
萧绝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中血丝密布,那只抓着沈妙的手微微发颤,不是怕,是压抑到极致的毁灭欲!
沈妙迎着他要杀人的目光,丝毫不惧,反而笑了,带着嘲弄:证据殿下体内被他种下的‘阴煞引’即将彻底引爆你的神魂,就在明晚子时!他需要你这最后一点最精纯的龙气和怨煞,助他突破玄关!这就是证据!等着被抽魂炼魄吧!
她猛地抽回手,揉着发紫的手腕,眼神锐利如刀:
想活命想报仇
她指着自己:
现在!全天下只有我能斩断你这破锁!也只有我能把你身上这堆‘破烂玩意儿’清理干净!
诊金——
沈妙扬起下巴,直视他燃烧着无尽杀意和痛苦的眼:
我要无尘国师,身败名裂!挫骨扬灰!
萧绝死死盯着她,那双看透一切、毫无畏惧的眼睛。
半晌。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了万顷寒冰般的决绝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成交。
两个字,重若千钧。
皇城深处,摘星阁。
鹤发童颜、一身素净道袍的无尘国师盘坐蒲团。他面前的法坛上,供着一面雕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小幡。
小幡上,无数细密的黑丝缠成一个光茧,其中隐隐有紫金气息和血煞翻腾。
快了…就快了…
无尘嘴角勾起一丝邪异的笑,指尖掐诀,待子时龙气与煞气最交缠的一刻…我的好师弟啊…
突然!
咔!
法坛上点着的七盏命灯之一,毫无征兆地骤然熄灭!
嗯!
无尘猛地睁眼!眼神惊怒,怎么可能!谁能动摇老夫的夺运锁!
他掐指疾算,脸色越来越难看,猛地看向景王府方向!眼中杀机暴涨!
贱婢!竟敢坏老夫好事!!
与此同时,景王府,地下秘库。
一座更为古朴、由沈妙亲自布下的玄坛已然升起。九盏青铜古灯按照特殊方位排列,灯油竟是沈妙以自身精血混合特殊药液所制,散发着奇异的暗金光泽。中央是盘膝而坐的萧绝。
沈妙面色苍白,指尖如刀,飞快地在虚空中刻画着无形的符文,打入萧绝体内。每一次刻画,她身上的气息就虚弱一分。
萧绝体内。
无形的战场比外面更凶险万分!
无数被唤醒、试图反噬吞噬萧绝神魂的阴煞尖啸着扑向沈妙的神魂探针!
沈妙识海中,玄微天枢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芒明灭不定。
哼!区区秽煞,也敢噬主!
沈妙的声音在萧绝意念中炸响,萧绝!守住心神!想报仇,就别被自己那点怨气冲垮了!
萧绝闷哼一声,强行压下所有沸腾的情绪,心神如磐石!
就在这时!
轰隆!
整个秘库仿佛被无形巨锤撞击!所有油灯疯狂摇曳!
一个阴冷缥缈、充满恶毒的声音强行穿透虚空,直接在秘库内响起: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触碰天命!给老夫滚开!!
是国师无尘!他发动了远程精神冲击!
微末道行
沈妙喷出一口心头血,染红了面前法坛中心的一面小小铜镜!她却笑了,笑得无比灿烂而疯狂:
老鬼!你可睁大你那点浑浊道眼看看清楚!
何为——玄微天枢印!
轰!!
被血染的铜镜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华!镜面如水波流转,竟瞬间照映出皇宫摘星阁内无尘国师和他法坛上那面黑色小幡的清晰影像!
什么!
远在摘星阁的无尘如遭雷击,脸色骤变!玄微…天枢!不可能!那个老东西的传承明明断了十七年!!
没有什么不可能!
沈妙的声音透过铜镜,冰冷刺骨,响彻摘星阁!
无尘师兄!哦不…或者该叫你…前朝覆灭时走狗屎运捡了半部残功、靠着吸食龙裔血肉才苟活至今的…叛徒无生道人!
你看好了!
沈妙厉喝,手中印诀猛然一变!
今日!我便代祖师!清理门户——!
天地正炁!听吾敕令!
沈妙以血为引,手印快成了残影!
以吾之精魂为祭!开天枢!
斩!
嗡——!!
玄微天枢盘虚影在沈妙身后轰然显现!不再是黯淡无光,而是璀璨夺目,散发着镇压寰宇、主宰气运的无上威严!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蕴含天地法则的金色光束,顺着铜镜,无视空间,直刺摘星阁法坛!
啊——!!不——!!
无尘发出惊恐绝伦的尖叫!
那束金光无视他匆忙布下的所有防御!精准地、狠狠地斩在他与萧绝命格相连的那道无形夺运锁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仿佛响在灵魂深处!
萧绝浑身一震!只感觉一直缠绕在他神魂深处那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吸力,轰然消失!
而摘星阁内!
噗——!!
无尘鲜血狂喷!他赖以存身的黑色小幡瞬间布满裂纹!那缠绕血煞紫气的光茧剧烈挣扎,里面的紫金龙气如同脱缰野马,瞬间反噬冲入幡内,与其中的业火煞气疯狂对冲湮灭!
天道反噬!你…你引动了天道反噬!
无尘看着满布裂纹的小幡,感受着自身生命力如潮水般溃散,眼中是无尽的怨毒和恐惧!
小贱人!老夫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他状若疯魔,喷出最后一口心头精血于幡上!
轰——!
黑幡彻底炸裂!一股凝聚了他全部怨毒修为和萧绝十七年积蓄的恐怖煞气血光!化作一条灭世孽龙,咆哮着、顺着铜镜的精神链接!反向扑向秘库中的沈妙!
这是同归于尽的绝杀!速度远超金光!
沈妙瞳孔骤缩!油尽灯枯的她根本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滚!
一声冰冷的、饱含无尽杀意和霸道的怒喝炸响!
一直盘坐、紧闭双目的萧绝动了!
他不知何时已起身!
一步踏出!
高大的身影如最巍峨的山岳,瞬间挡在了沈妙身前!
那柄伴随他征战沙场的玄铁重刀并未出鞘!被他双手持握,悍然横空一挡!
纯粹、凛冽、如同实质的战场煞气混合着那刚刚摆脱枷锁、尚未平复的紫金帝气!轰然爆发!
吼——!
一条狰狞威武的、由战意和紫金气运凝聚的盘龙虚影,环绕重刀咆哮而出!正面撞向那条反向噬来的孽龙!
轰隆隆————!!!!
恐怖的冲击波在狭小的秘库内爆发!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呻吟!墙壁裂缝如同蛛网蔓延!
烟尘弥漫!
萧绝身形一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却死死钉在原地!刀未退!气未散!
烟尘散去。
铜镜早已粉碎。
摘星阁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鸣!火光冲天!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充满无尽怨恨的惨叫。
无尘国师,形神俱灭!
沈妙跌坐在地,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小姐!
杏花从角落里扑出来哭喊。
王大富不知何时也偷摸跟了进来,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萧绝转过身,重刀杵地,支撑着身体,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看着沈妙,眼神复杂。
翌日清晨。
皇宫,宣政殿大门紧闭。
无数太监、侍卫跪了一地,屏息凝神。
殿内。
老皇帝脸色灰败,看着御案上一枚被紫金丝帕包裹的、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却散发着温润古意和玄奥气息的玉质印纽。印纽上的篆字清晰可见:天枢执印!
龙椅下首位,头发花白、须发皆颤的老宰相,噗通一声朝着殿外站着的沈妙跪下!
帝师!真的是玄微帝师印!老臣…老臣拜见帝师归位!!
他这一跪,如同信号!
殿内几位知晓帝师传说、亲眼目睹昨夜皇宫内摘星阁崩塌惊变的宗室老王爷、实权重臣,全都面色剧变,毫不犹豫地跟着跪倒!
拜见帝师!
恭迎帝师归位!
沈妙穿着素净的旧衣,只是简单梳洗过。她无视跪了满地的权贵,目光平静地看着老皇帝,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印,我送来了。无尘道人已伏诛,他是前朝余孽,祸乱宫廷,窃取天机,谋害皇嗣,证据自会有人呈上。至于这印…
她看了一眼那枚象征玄门至高地位的印纽,语气平淡:
我会为它找个真正合适的主人。至于帝师之位…我无心朝堂。陛下只需记住——
她抬眼,目光如有实质:萧绝之煞,已解。他是大夏的龙。日后江山稳固,少不得他一身气运。陛下,好自为之。
说完,她竟不再多言,在杏花的搀扶下,转身就走。
帝师留步!
皇帝如梦初醒,慌忙开口,带着讨好和敬畏。
沈妙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城西小庄子,是我养老的地方。无事,别来扰我。
皇宫大门外。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
一身玄黑常服、带着一身硝烟与血煞气息的萧绝,倚着门口巨大的石狮。他身后,是肃立的玄甲卫。
他看着沈妙被杏花搀扶着、疲惫地走出宫门,一步步走向他。
咳…
沈妙虚弱的咳嗽打破了沉寂。
萧绝站直身体,走到她面前。
两人对视。
一个刚经历生死、身份骤变、虚弱不堪。
一个煞气刚除、杀师血仇得报、气息尚有些不稳。
半晌。
喂。
萧绝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恢复了那惯有的冷硬,仔细听,却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什么。

沈妙抬眸,有气无力。
萧绝忽然伸出手,摊开在她面前。掌心躺着一枚东西。
不是什么奇珍异宝。
只是一枚朴实无华的铜钥匙。
上面还沾着些尘土,似乎刚从哪里扣下来的。
沈妙愣住了。
萧绝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声音低沉平缓,却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她心上:
景王府的钥匙。
府库的钥匙。
本王麾下三十六路玄甲卫的虎符钥匙。
还有…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她那双带着惊愕的漂亮眸子。
…本王这身刚刚洗干净的家当,连带这条命。
够不够付你的…
萧绝的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诊、金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