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苏绣娘,送你坐!坐稳了!看看这位置下面,垫着多少人的血!多少条命!坐上去,就别想再下来!
她做完这一切,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林晚秋和陈继文,不再看面无人色的陈鸿礼,甚至不再看脸色铁青的赵秉璋。
她的目光,越过满厅的狼藉、血腥和惊惶,最终落在了挡在她身前、如同磐石般沉默而压抑的陈砚山宽阔的后背上。
那染血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陈砚山依旧背对着她,高大的身躯像一堵沉默的山。他紧握枪柄的手,因为极度的用力而骨节泛白,微微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厅堂里只剩下林晚秋压抑的、崩溃般的呜咽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陈砚山那只紧握枪柄的手,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松开了。
他抬起手,对着围住赵秉璋的士兵们,做了一个极其沉重、仿佛有千钧之力的手势——收枪!
士兵们沉默地、带着不甘和屈辱,缓缓垂下了枪口。
陈砚山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惨白,左肩胛处的旧伤似乎更加疼痛,让他的身形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佝偻。
他看也没看赵秉璋,目光落在苏绣娘染血的指尖和脸上那冰冷刺骨的疯狂上,深黑的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愤怒、屈辱、痛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痛。
他伸出手,不是去握苏绣娘染血的手,而是轻轻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腕。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钳制,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拉着她,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沉重,踏过地上张老七尚未干涸的血泊,踏过那些染血的碎纸屑,头也不回。
欢儿慌忙跟上。
赵秉璋看着陈砚山拉着苏绣娘离去的背影,脸上那令人作呕的温和笑意重新浮现,甚至还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慢悠悠地踱到面如死灰的陈鸿礼面前,挥了挥手。
押着陈鸿礼的士兵犹豫了一下,看向陈砚山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鸿礼兄,受惊了。赵秉璋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血腥从未发生,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这喜宴…继续
陈鸿礼如同虚脱一般,双腿一软,几乎瘫倒,被旁边的人慌忙扶住。
赵秉璋不再理会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血腥弥漫的喜堂,扫过地上张老七的尸体,最后落在那些散落在地上、沾着血污的账册碎片和信件上,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两个随从淡淡吩咐:收拾干净。别脏了地方。说完,便背着手,慢悠悠地向门口走去,那两个气息沉凝的随从无声地跟上。
走到门口,赵秉璋脚步微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对着角落里一个穿着督军府制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军官,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吩咐道:对了,回去跟军需处说一声,陈参谋筹措粮草有功,前些日子查账的…误会,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