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正厅里,林老爷在太师椅上挪来挪去,透着一股焦躁。后头两个仆役腰杆子绷得铁硬。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袭来,由远及近。林永昌刮茶碗的手猛地顿住,抬眼,苏绣娘立在门口,眼皮一抬,目光平平地撞上林永昌,林老爷心里头咯噔一下。
林老爷,久等了。苏绣娘径直坐到主位坐下,没半句寒暄,单刀直入。
林老爷登门,是为了上回那档子误会,给个了断苏绣娘端起眼前那杯茶,语气淡的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林永昌咣当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陈夫人快人快语,小女晚秋,打小骄纵,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了些糊涂事,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这件事,是我林家对不住陈家,对不住砚山兄弟。
苏绣娘等他说完,才把目光投过去:骄纵林老爷,您家千金的骄纵,就是要我男人陈砚山的命
林永昌的脸色刷一下变了:陈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晚秋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胆子......
姑娘家苏绣娘打断他,姑娘家,绑人家的疯娘,姑娘家,指使丫鬟簪子里藏毒要不是我看出来了,这会死的可能就是我和我们当家的了。
苏绣娘每说一句,林永昌的脸色就白一分。淬毒簪子!见血封喉!这些他心知肚明,可被苏绣娘这么血淋淋、赤裸裸地当面撕开,冷汗还是唰地冒了一脑门子。
后头那俩汉子,腰间的硬家伙都绷紧了,眼珠子钉子似的钉在苏绣娘身上。
这…这…林永昌喉结上下滚,舌头打了结,强撑着,定是有误会!晚秋她…定是叫人糊弄了!那簪子......
簪子是她身边的哑娘贴身带的,毒是她亲手抹的。苏绣娘再次打断,斩钉截铁,不留半点缝儿。
林老爷,证据,板上钉钉。您今儿来,要是想拿几句轻飘飘的‘管教无方’就把这桩人命官司抹平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冰凌子似的眼死死锁住林永昌,压得人喘不过气,那您可太小瞧我陈家,也太不把我这当家主母当碟菜了。
砚山是我苏绣娘的男人,是陈家顶门立户的当家人。他的命,金贵。她一字一顿,砸在地上,林老爷,您说,这事儿,怎么‘了’
林永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混迹半生,头一回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上嗅到这么浓的、带着血腥味的煞气。
这哪还是那个堂子里出来的绣娘分明是头被惹急了要撕肉的母狼!他知道,今儿不割下几斤好肉,林家休想囫囵个儿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肺都吸出来,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陈夫人息怒,息怒!这事儿…确是我林家理亏,大错特错!千错万错,都是我教女无方!
他站起身,冲着苏绣娘深深作了个揖,腰弯得极低,为表诚心,也是给砚山贤弟压惊,我林家愿奉上…奉上大洋十万块,再加城西‘瑞祥记’绸缎庄一成的干股,权当赔礼!夫人您看......
苏绣娘端起那杯冷茶,抿了一小口。冰凉的茶水滑下去,她眼底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她撂下茶杯,嘴角撇出一丝极淡的、带着浓浓嘲弄的冷嗤。
十万块一成干股她微微歪头,眼风扫过林永昌那张强撑着的脸,像看个天大的笑话,林老爷,您这是打发要饭的,还是打发我苏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