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清晰的指痕,然后,拿起那块依旧湿润的帕子,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无声的角力,从未发生。
温热的湿意再次拂过额头。这一次,陈砚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微不可查的弧度。
苏绣娘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的思量。
刀已出鞘,血光将现。这潭死水,终于要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
静颐轩内室,陈砚山半靠在床头,眉宇间灰败的死气被一种沉冷的锐利取代了大半。他闭着眼,手无意识的翻着账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在等,等瘸子张老七带回的刀。
终于,窗外传来细微的三声叩击,一长,两短。
苏绣娘摩梭令牌的指尖倏然挺住,她抬起眼,正好对上陈砚山骤然睁开的眸子。
那双深潭般的眼底,疲惫的血丝之下,翻涌起冰冷的、近乎实质的锐光。
苏绣娘站起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走到紧闭的窗边。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一只枯瘦、沾着泥污的手,闪电般从缝隙里探入,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东西塞了进来,随即又迅速缩回,消失在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里。
窗扉无声合拢。
苏绣娘拿着那包尚带着室外湿冷气息的油布包裹,转身走回床前。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将包裹放在陈砚山手边的锦被上。
陈砚山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油布包裹上,如同饥饿的猛兽盯上了猎物。他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尖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一把扯开油布结。
包裹里是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支半旧的银簪子。样式普通,毫不起眼,簪头似乎还沾着一点暗褐色的污渍。
陈砚山的目光落在簪头上,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这正是那夜在静颐轩,小荷手中攥着的、藏着剧毒曼陀罗籽粉的那支夺命簪!
只是簪头处那个极其细微的、供人拧开的凸起机关旁,此刻清晰地刻着一个细小的、新凿出来的印记——一个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的林字!
那刻痕粗糙,带着仓促和狠厉,显然是最近才留下的!
第二样,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粗糙草纸。苏绣娘拿起,展开。纸上字迹歪斜潦草,是用烧过的木炭匆匆写就:
慈安堂王婆子供:
疯婆子腊月廿三扔至柴棚,拴狗粗铁链于左踝,屎尿糊身,初五晨咽气,无人收殓。扔人者:林府西角门张管事手下赖三。赖三好赌,常欠‘鸿运赌档’印子钱,档主疤脸刘。
字不多,却字字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