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苏绣娘端着一碗熬好的参汤,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陈砚山嘴边。
陈砚山看着嘴边的汤勺,又抬头看着苏绣娘平静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举着勺子,等待。
他微微张口,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吞咽着参汤。温热的汤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珠帘外。
夫人,是外院王管事的声音,隔着帘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柴房那边......出事了。
苏绣娘喂汤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直到陈砚山咽下最后一口参汤,她才缓缓收回勺子,将空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她站起身,动作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袖,这才转向帘外。
何事她的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平静。
回夫人,王管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个......小荷......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帷幔后,陈砚山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里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芒,随即又缓缓合上,仿佛只是错觉。
苏绣娘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只是淡淡地问:怎么死的
是......是畏罪自尽。王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确认。
看守的婆子今早去送水,发现她蜷在墙角,已经......僵了。手里......死死攥着一支银簪子。仵作粗粗验过,说是......簪子里藏着剧毒,她是自己拧开了簪头,吞了里头的毒粉......发作很快,没遭什么罪。
王管事的叙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庆幸。一个背主的奴才,自行了断,省了主子的麻烦,也免了许多是非。
苏绣娘沉默了片刻。柴房里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阴暗、潮湿、绝望的小荷,还有那支被强行塞入她手中的、藏着致命毒药的银簪。
畏罪自尽好一个干净利落。林晚秋......或者说林家,下手倒是又快又狠。
知道了。苏绣娘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拖去乱葬岗,埋了。告诉底下人,管好自己的嘴,若再有半句闲言碎语传出去......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严厉的呵斥都更有分量。
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王管事忙不迭地应声,脚步声匆匆远去。
内室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陈砚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苏绣娘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拔步床上。陈砚山依旧闭着眼,仿佛已经沉沉睡去。
然而,苏绣娘清晰地看到,他那放在锦被外的手,苍白的手背上,几道淡青色的血管因为用力克制而微微凸起。
那只手,正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收紧,指节绷得发白,仿佛要捏碎掌心中无形的仇敌。
她走到床边,拿起那块温热的布巾,重新浸入旁边铜盆的温水里,拧干。水声哗啦,在死寂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