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孕吐风波
公司上市庆功宴上,我孕吐了。
总裁甩来亲子鉴定书:怀了对手公司的种
全网都在骂我商业间谍。
直到我掏出孕检单——
孕期比猎头接触我还早四周。
苏总监,首席律师按住我颤抖的手,您确定要公开胎儿父亲身份
我瞥了眼直播镜头,用口红在遗嘱背面写名字。
笔尖停在最后一位时,宴会厅大门被踹开。
浑身湿透的实习生高举手机:谁用她顶包转移资产,这段录音清楚得很!
投影仪突然亮起,屏幕跳出实时热搜:
苏氏集团继承人自曝挪用公款证据
我对着满场死寂嫣然一笑:好巧,我笔下的名字——正是令公子。
香槟杯碎裂的脆响像一道利刃,劈开金域酒店顶层宴会厅里所有的浮华喧嚣。金灿灿的琥珀色液体溅上我昂贵却素净的白色小羊皮高跟鞋,冰凉黏腻的触感,让我胃里那股从下午就盘旋不去的浊气猛地一拧、一撞,直冲天灵盖。
唔……喉咙里压不住的生理反应像一头蛮横的野兽,撞碎了我所有的体面。我死死捂住嘴,指节用力到泛白,可那股腥腻的味道仿佛具有实质,霸道地缠绕着我的舌根。
顾不得周遭瞬间凝滞的空气、骤然调低又尴尬地停住的背景音乐,以及数十道投来的,混杂着诧异、探究和毫不掩饰嫌恶的目光,我狼狈地弓下腰,在总裁周慕白冰冷得几乎凝出寒霜的注视下,跌跌撞撞冲向最近那个水晶珠帘掩映着的洗手间。
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砰地撞上,隔绝了外面那片令人眩晕的衣香鬓影。我扑到冰凉的云纹大理石盥洗台上,干呕撕扯着喉咙,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股酸水灼烧着食道。冷汗瞬间湿透了我身上那套为了这场属于苏氏集团擎天柱项目成功上线暨集团上市的辉煌庆功宴、价值六位数的手工定制浅灰色套裙。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虚浮和憔悴。
外面那些窃窃私语,隔着门板闷闷地透进来:
……苏总监她怎么了
啧,还能怎么,喝多了呗这可是她的高光时刻……
不太像……你看她那脸白的……该不会是……
喂,别乱说!这可是周总……周大少女朋友的位置……
女朋友悬了八百年也没个准信,说不定……呵呵……
刺耳的低笑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进鼓膜。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是合作媒体的熟人发来的链接,标题触目惊心:【爆!苏氏集团上市盛宴惊现意外技术总监苏晚孕吐搅局,疑点重重!】配图就是我刚才失态冲向洗手间时被捕捉到的画面,表情痛苦扭曲,背景是无数双愕然的眼睛。更下面的评论区,已然成了浑浊的泥沼——
【吐了这就恶心了技术总监挺会挑时候啊!】
【孕吐吧啧啧啧,技术总监这是怀了哪位大佬的种周总的不像……周总眼神要杀人了!】
【绝对是搞砸了!我就说‘擎天柱’数据猛涨得诡异,原来核心技术来源不明坐等大瓜!】
【商业间谍实锤这吐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怕不是见不得光吧】
【扒她!苏晚,XX年入职,没背景,三年平步青云绝对有猫腻!】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痛的灼热感暂时压住了翻腾的呕吐欲。那冰冷坚硬的东西硌着指尖,是那张纸。那张在一个月前、猎头公司第一次以惊天机遇诱惑我私下会面后四天,妇科医生递给我的报告单——清晰无比地印着妊娠天数:5周+4天。
比猎头第一次出现在我邮箱里那个精心编写的剧本里,整整早了28天。
门把手突然无声转动。
2
亲子鉴定疑云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更深地陷进皮肉,迅速拧开水龙头,用冰水扑打脸颊,试图掩盖那份虚弱。
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周慕白就站在那里,一身纯黑的意大利手工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峭壁孤松,昂贵面料在奢华的壁灯光芒下流淌着冷硬的光泽。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把这狭小的空间变成了高压氧舱,每一立方厘米的空气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遮挡了天花板上泻下的所有光源,投下的阴影沉甸甸地笼罩着我。那双平素沉静深邃、此刻却只剩下锋锐冰刃的眼睛,毫无温度地钉在我脸上。他身上带着晚宴厅里淡淡的香槟冷气和昂贵雪茄的余韵,那味道混合着他独属的冷冽木质调香水,此刻却像强效的催吐剂,引得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感再次蠢蠢欲动。
他站定,甚至没有上前一步,仿佛我是什么携带致命病菌的污染物。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兜里,另一只手,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哗的一声,那纸被毫不留情地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上,打着旋,滑到我紧攥着水池边缘的手边。
像甩出一件不值一文的垃圾。
纸张微微摊开。不需要看清上面的所有字迹,仅开头那行醒目的大字已经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眼球:
【亲子关系DNA分析报告单】
下面并列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周慕白。另一个,是秦森——天宇互动,苏氏集团在擎天柱项目上唯一的、也是最强悍的竞争对手,那个素以笑面狐狸和冷酷铁腕著称的科技新贵CEO。
鉴定结果一栏清晰地印着:排除周慕白为检材1所属个体的生物学父亲。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耳边有尖锐的蜂鸣。冰封的寒意从脊背迅速蹿升,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胃里那点可怜的温暖彻底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从灵魂深处漫上来的、冰冷刺骨的疲惫和无边无际的荒谬感。
周慕白的声音不高,在只有水龙头滴答声的死寂空间里,却像冰雹砸在脆弱的玻璃上,字字如刀:
解释。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求证意图,只有盖棺定论的审判和深入骨髓的鄙夷。
我猛地抬起头,镜子里映出我的眼睛,那里面的火苗从茫然、震惊,一点点烧成了不顾一切的决绝。声音出乎意料的稳,带着一丝因虚弱而微哑,却更像烧红的铁块被淬炼:
所以,你就信了就因为一张来历不明的纸
我扯出一个冰凉而锋利的弧度,直视着他,庆功宴上让我孕吐上热搜,再当场抛出这玩意儿坐实我‘商业间谍’身份……周总,你和苏雨薇安排的剧本,果然步步惊心。
周雨薇,集团财务总监,苏正林嫁入豪门后生的、名正言顺的苏家大小姐,周慕白血缘上的表妹,也是苏正林那位续弦夫人带来的女儿。我的异母妹妹。
周慕白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如同深潭投入一颗石子,但瞬间便恢复冰封。他微微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你在指控谁
我指控我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心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痛得几乎蜷缩,那股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此刻如同地下蛰伏的火山,熔岩滚烫,寻找着每一个缝隙喷薄欲出。然而,仅仅两秒,那剧烈波动的情感被一股更强大、更冷硬的力量死死摁了回去。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每一秒,外面的舆论都在发酵成能吞噬我的毒瘴。
手,带着微微无法抑制的颤抖,探进随身的白色通勤小包,摸向里面那个小小的、坚硬的硬壳。
那是比铅更沉重的证据。
指尖触到那光滑塑料壳的瞬间,洗手间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闯入的是另一个裁决者。
苏正林——我的父亲,苏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他也来了,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阴鸷沉郁,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儒雅斯文荡然无存,只剩下商人骨子里的算计量和此刻冰冷的愤怒。他身后半步,跟着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赵铭远。赵铭远那张惯常在商业谈判桌上决胜千里、此刻却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像戴着一副完美的面具。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无声滚动播放着现场直播间的实时弹幕,那些猩红叠加的恶毒文字,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宛如流淌的血污。
【苏晚滚出苏氏!】【商业蛀虫!】【吐啊吐的装什么白莲花!】【亲子鉴定都出来了,死透了吧】【坐牢!侵吞公款!间谍罪!】
苏正林的目光扫过台上的DNA报告单,又落在我惨白失血的脸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冷酷的评估和更深沉的恼怒:小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刻意压低了音量,只有这密闭空间里的几人能听清,你太让我失望了。短短几个字,却像一个烧红的烙印,狠狠烫在心上,带来一阵尖锐的抽搐。
他微微侧过头,给了赵铭远一个眼神。
赵铭远如同接收到精密指令的仪器,上前一步,挡住了我部分视线,也挡住了我手中尚未掏出的那张孕检报告。他身上的顶级香水味此刻闻起来令人作呕。平板屏幕上的恶意弹幕在他身后无声地、狰狞地跳跃。
苏总监,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无波的古井,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公关团队的压力已经逼近临界值。舆情汹汹,需要立刻切割止损。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审视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您目前……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证据链条吗或者说,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依然平坦的小腹,您确定,要在此时此刻,公布您腹中胎儿的……生物学父亲身份吗
他加重了父亲身份四个字的读音。
这句话像一根淬毒的长针,精准地刺破了刚刚勉强维持的冷静。血液嗡地一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公布在这被架在火上烤的时刻,对着亿万眼睛的直播镜头,公布父亲是谁
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藏在包里攥着孕检单的手指用力过度,指甲似乎刺破了薄薄的塑料硬壳边缘。
苏正林无声地叹了口气,那眼神并非担忧,而是彻底的不耐烦和一种果然不堪大用的冰冷判定。他不再看我,偏头对赵铭远低声吩咐,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毒蛇的信子钻进耳朵:联系法务和危机公关,立即启动切割程序,所有与‘擎天柱’核心数据和苏晚相关的权限即刻吊销、物理隔离。通知董事局……
后面的话模糊不清,但那切割董事局的字眼,足以宣判我的死刑。
3
遗嘱背面的名字
够了。
真的够了。
胸口那片被不断撕扯的疼痛处,陡然燃起一团幽蓝色的、冰冷的火焰。那火焰所过之处,焦灼化为灰烬,只余下一片清醒的、甚至带着毁灭意味的死寂平原。颤抖奇迹般地平复下来。连胃里翻涌的恶心感也识趣地退潮。
我从水池台面直起身。
目光越过面色阴沉的苏正林,掠过如同精密仪器般等待指令的赵铭远,最终穿透那紧闭的门扉,仿佛看到了外面那个喧嚣鼎沸、等着看我身败名裂的刑场。
证据链条我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地平静,在滴答水声衬托下,像一块投入寒潭的碎冰,清晰而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赵律,你是专业人士。你觉得,在你们所有人连问都不问一句前因后果,就迫不及待要给我‘定罪’的前提下,我拿出任何所谓‘证据’,还有意义吗
我伸出手,不再去掏包里那张早孕检查单。那只手,稳稳地落在盥洗台上方,那只我曾为撑过漫长项目期、随手放进包里的备用正红色唇膏上。
苏正林似乎没想到我此刻会提起这个,眉头不耐烦地皱得更紧:你……
赵铭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像是程序出现了短暂的偏差计算。
我没有理会他们。握着那只质地有些廉价但颜色足够浓烈刺目的口红。我的目光,锁定在赵铭远刚才拿着的那个平板屏幕上。上面快速闪过一条新的热搜标题,字体加粗,猩红刺眼:
周苏两大家联姻生变苏家大小姐位置恐不保
视线移开屏幕。我需要写字的地方。洗手间里没有便签纸。
眼神扫视。赵铭远的西装内袋,有一处不平整的凸起。
他西装外套左侧的内袋里,露出一角质地非常特殊的纸。那是苏氏集团内部极少数高层在签署最高密级文件时才会使用的特种加厚羊皮纸。那种独特的米白泛黄的光泽,右下角防伪纹路的模糊印记……我太熟悉了。三个月前,苏正林在私人书房里,就是签署在一张同样的纸上,让我在股权代持的秘密协议上签字画押——那份代持的,是苏雨薇生母、苏正林续弦带来的庞大股份。那份协议规定,在苏雨薇三十岁前,其母所持股份由我这个能力出众、值得信赖的长女代管,她若意外身故,则由我……合法持有。
那份协议的最后附加页,就用了这种特制的空白信笺作为遗嘱底稿的临时载体。
而现在,那张纸的一角,正在赵铭远的口袋里。
借我用一下,赵律。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问时间。
赵铭远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镜片后的眼神罕见地露出瞬间的空白:什么
我的手,目标明确,速度快得惊人,直接伸向他西装外套左侧的内袋。他下意识地护了一下,但我的指尖已经碰到那张厚实光滑的纸张边缘,果断地抽了出来。
一张印着苏氏集团复杂鹰徽水印、下方隐约可见几行未完全擦干净的手写法律条款痕迹的特种羊皮纸,在我指间展开。
这绝不是普通的便签。
苏正林脸色骤然剧变,那张一贯沉稳的脸上竟第一次清晰地掠过惊愕和暴怒的混合体:苏晚!你放肆!这是什么地方!立刻放下!他想上前抢夺。
赵铭远也瞬间意识到不对劲,眼神一厉,几乎同时伸手抓向我手中的纸。
但我更快。在他们动作之前,我身体猛地一转,后背紧靠住冰凉的雕花木门,左手死死按住门把手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小锁扣——咔哒一声轻响,机械锁舌顶死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我被自己锁在了门后,暂时成为了这小小战场最后的屏障。也是唯一能将名字写出的屏障。
赵律问我要证据我抬起头,目光扫过苏正林铁青的脸,掠过赵铭远伸出的、僵在半空的手,最后落在周慕白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如同寒潭凝聚风暴的眼眸中,声音微微抬高,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破碎的穿透力,确保能穿透木门缝隙,以及你,爸,还有你背后的苏夫人、苏雨薇她们都想知道这‘父不详’的野种……到底是谁的
门外似乎传来记者和宾客们被这拔高音量引来的、更近的骚动和按捺不住的快门声。
我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烧尽一切后的灰烬的冷冽。行,我告诉你们。
右手拇指用力一推,廉价正红色膏体滑出一截,如同凝固的、滚烫的血珠。
尖锐的膏体触碰到那张承载着苏家另一份秘密遗嘱、价值数十亿的、尊贵无比的羊皮纸背面。
我用力写下。
笔划很深,带着刮擦的沙沙声,在昂贵的羊皮纸上留下突兀而惊心的殷红印记。
第一个字:[周]。
第二字:[慕]。力道大得似乎要把这名字刻进骨髓里,也刻入门外偷听着的心上。
写到第三个字:【白】……那最后一笔的一横,还差毫厘即将封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绝非礼仪的巨响悍然炸开!
整扇厚重的、雕饰着复杂缠枝莲图案的红木门板,像被什么庞然大物从外面用万钧蛮力撞击,猛烈地朝内炸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碎裂的木块、金漆碎屑、飞溅的断裂合页,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向我和我身边这三个身份显赫的男人!
一片惊呼、咒骂和痛苦的闷哼骤然响起!
木屑烟尘弥漫,刺鼻的木腥味和灰尘呛入口鼻。
一道单薄、却带着一种豁出去一切疯狂气势的身影,几乎是滚着撞了进来!
4
录音揭真相
是那个实习生!那个只来了三周、在擎天柱项目组最后冲刺期帮忙校对基础数据、永远安静得像团背景板、名字我都差点想不起来的女孩!她头发凌乱地贴在湿透的额头上,身上那套皱巴巴的灰色小西装还在往下滴水,狼狈得不成样子。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火焰,一种惊惶、恐惧到极致后反而爆裂开来的、不顾一切的豁命般的火焰!
她浑身都在剧烈颤抖,脸色像泡了三天水的尸体一样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她的右手却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着一部边缘磕掉漆、屏幕上也布满蛛网状裂痕的黑色廉价手机,高高举过头顶!
那小小的、破烂的喇叭孔里,竟穿透现场的混乱,骤然传出一个我再熟悉不过、却又陌生得可怕的声线!
那声音,属于苏正林办公室里那位跟随了他超过十五年的、像影子一样沉默寡言却掌控着他大部分行程和核心秘密行程的首席行政秘书,冯权!语调急促而清晰,带着一种即将达成目标的快意:
……对,苏正林下午三点的私密行程是去金域酒店顶层808套间,与兴海资本的人最后签那份跨境拆借抵押协议……放心,核心抵押物就是他女儿苏晚正在拼死拼活扛着的‘擎天柱’核心数据中心控制权,他早就在苏晚不知情的状况下质押出去了……只要今天签约一完成,账上立刻抹平,钱直接走离岸转回苏氏账面补IPO前的漏洞……绝对查不到苏小姐那边!谁……谁想到顶雷的会是苏总监呢那个蠢女人还……
声音还在继续,充满了冰冷的得意和对那个蠢女人苏晚毫不在意的鄙薄。
但就在同一秒——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划过,宴会厅里所有喧嚣、咒骂、脚步声瞬间被另一种更洪大的声音粗暴覆盖!
巨型环幕LED墙上的实时股票数据瞬间黑屏!
紧接着,在中央最醒目的位置,被蛮横地切入了另一个画面!一个明显是手机仓促拍摄的、有些摇晃模糊的画面迅速稳定、放大、清晰!
画面背景是铺着华贵地毯的走廊,看装潢,似乎也是在这金域酒店的某层。主角是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侧脸带着苏家遗传的、标志性的冷峻线条——正是苏家那位一直被媒体追捧为低调沉稳、未来可期、此刻应该在帝都参加宏观经济论坛的法定继承人,苏雨薇那位素来被保护得极好、只挂名家族基金会虚职的弟弟苏慕言!
他正斜倚着墙壁,对着镜头方向,一脸烦躁和不耐烦的傲慢,手里晃动着一杯猩红的酒液:
……挪用点工程款怎么了老头子那点钱早被拆得七七八八了,不弄点新的顶一顶,怎么上市圈钱……苏晚呵,让她去顶‘擎天柱’不就是为了这个功劳是她的,风险也是她的,最后钱进谁的口袋还不一定呢……反正她那个短命妈给她留的股权早被爸运作到雨薇名下了……她拿什么争就靠一个死人的承诺天真!……现在再让她背个黑锅,不是废物利用么……亲子鉴定那个蠢女人肚子里的野种……哦,你是说周慕白……哈哈,那也是计划……
轰!
整个宴会厅——从近在咫尺的洗手间门口炸裂开的混乱现场,到外面巨大而奢华的主厅——彻底、绝对地死寂了!
所有表情瞬间凝固。正在推搡怒斥的贵宾动作定格。记者的镜头失焦。端着托盘的侍者僵在原地。之前那些幸灾乐祸、鄙夷唾骂的表情,全部冻结在脸上,然后在接下来的零点一秒内,如同破碎的玻璃面具,垮塌、崩解、暴露出底下赤裸裸的震惊、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
苏正林刚刚还在因苏慕言的出现而震惊扭曲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胸前微型麦克风的收音口,却只是徒劳。赵铭远永远精确如机器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程序彻底崩溃的茫然和巨大危机感。周慕白——在我写出那【周慕白】三个字的红色印记上方,他原本凝固的、蕴含着风暴的眼神,此刻却像被投入了最复杂的炼金熔炉,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炸裂开的大门,再猛地转向屏幕上的苏慕言,最后,那双几乎能冻结灵魂的视线,如最精准的探针,刺回我脸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风暴的中心,裂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刻的……震动!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持续。是苏慕言带着不屑的语音:【……就靠一个死人的承诺天真!……】那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异常刺耳。
烟尘木屑中,我背靠着被撞裂的门板碎片,缓缓地、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后背被飞溅木块击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嘴角被细小的碎片划开一道口子,渗出血丝。那一点猩红,沾在我苍白的皮肤上,妖异而醒目。
我甚至没有抬手去擦。
握着那支廉价口红的手依然平稳。那张被我用来书写的、价值连城的羊皮纸遗嘱底稿,在刚刚的撞击中飘落在地,但那个殷红刺目的名字——【周慕白】,三字完整,最后一横清晰无比。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被彻底颠覆的绝对死寂中,所有人的目光,所有凝固的表情,所有破碎的认知,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扬起脸。
对着屏幕上定格的苏慕言那张写满愚蠢和傲慢的特写。
对着近旁,苏正林那张惨青得如同死人、写满了大厦倾颓般巨大惊骇的脸。
对着周慕白那双深渊般震动翻涌的、穿透了所有喧嚣与尘埃直直锁定我的复杂视线。
甚至对着那个还高举着破烂手机、正大口喘息、眼神茫然而带着劫后余生般不敢置信的、湿漉漉的实习生。
然后。
在这足以吞噬人心的死寂漩涡中央。
我弯起染血的嘴角,缓缓地,绽放出一个无声的、极致冰冷的笑容。这笑容里没有半点得意,反而像是在无边废墟上开出的一朵淬了剧毒的花。
嘴唇无声翕动,清晰传递出那句早被证实的判词:
看,‘巧’吧我笔下的名字——正是令公子。
烟尘碎屑在奢华的灯光里缓缓沉降,像一场诡异而盛大的落幕序曲。宴会厅内,数以百计的呼吸似乎被瞬间扼杀,只余下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轰鸣。时间在绝对的惊骇中凝固,又在下一秒被猛然引爆!
嗡——咔嚓嚓嚓嚓!
无数台早已蓄势待发的相机、手机镜头从短暂的直播事故死机状态中惊醒,闪光灯瞬间炸裂成一片刺目的白色光海,快门的锐响连成一片狂暴的声浪!人群像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珠,从极致的安静骤然沸腾!
5
苏家丑闻曝光
苏董!苏先生!解释一下!挪用公款是否属实!
周总!这名字是怎么回事!您和这位苏总监……
让开!让开!苏小姐!您早有预谋吗这是您的反击吗!
那份录音!直播里的内容……
媒体的声浪、宾客试图维持体面却又无法抑制的窃窃私语、安保人员徒劳的叫喊推搡……所有声音如同失控的洪水猛兽,瞬间冲垮了这金玉堆砌的殿堂。混乱的旋涡中心,苏正林那张一贯儒雅掌控全局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极其可怖的酱紫色。他额头青筋暴跳,身体因为极致的暴怒和巨大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发出怒吼,却只溢出一串急促的倒气声,如同破旧风箱发出的呼啦声。保镖和几个董事模样的心腹已经顾不上体面,连拉带拽地护着他,在一片拥挤的闪光灯和人潮的推搡中,踉跄着试图朝角落的紧急通道强行突破。那曾经挺拔的背影,此刻在刺眼的闪光灯下被切割拉扯,扭曲变形,狼狈不堪地矮了下去。
赵铭远消失了。
就在那扇门被轰开的瞬间,在最初的巨大震惊尚未在他机器人般精确的面孔上完全扩散开来时,他镜片后的眼神猛地一缩,没有去看惊涛骇浪般的混乱,也没有去看屏幕上自己亲手整理过的苏慕言那份足以致命的影像——那双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以毫秒级的反应,猛地定格在我脚下的地面上!
那张被我在危机中书写了名字、在撞击余波中飘落在地的特种羊皮纸——那承载着苏家另一份秘密遗嘱的底稿!
在混乱爆发、媒体蜂拥而入、所有焦点下意识转向门口那惊世骇俗一幕和苏正林狼狈姿态的零点几秒内,这个首席律师爆发出与他身份绝不相符的矫捷与凶狠!他身体猛然下沉,几乎是贴地扑出,像一只无声的黑豹,瞬间掠过狼藉的木屑碎片,指尖精准而粗暴地抓向那张纸!
纸角被他狠狠攥在手里!就在我的脚边!他甚至试图用力撕扯,想将那写着【周慕白】三字的殷红纸角拽离纸张主体!
一只染着灰尘、穿着被木屑划破了的白色小羊皮鞋的脚,却比他更快了半分,稳稳地、重重地踏了下去!
嘶啦——!
是布料撕裂的声音不,更清脆,是纸张纤维被骤然施加巨大力道撕裂的、令人牙酸的锐响!廉价羊皮靴底碾磨在昂贵的特制纸张上,发出粗糙的摩擦声。
我站着,摇摇欲坠,后背靠着冰冷撕裂的门板,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腹部,翻腾的恶心感被眼前的闹剧和剧烈的情绪冲击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身体内部针扎般的坠痛。但那只踏在纸上的脚,却像钉进了地板,稳如磐石。居高临下地看着弓着腰扑在地上的赵铭远。
赵铭远的手指,正死死抠住那被撕裂、鞋底摩擦弄得几乎要破碎脱落的残片一角。一滴冷汗,顺着他苍白如雪的鬓角,滚了下来,砸落在地毯的灰尘上,洇开一点深色的湿痕。他的镜片反射着混乱的灯光,让人看不清里面的表情,只有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褪去了所有血色的嘴唇,和僵硬得像大理石雕的肩膀,泄露出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这纸,比我的命还重要——至少比现在苏正林的命重要无数倍!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一分,甚至带着点欣赏猎物挣扎的戏谑。
……苏晚!
一声压抑着风暴的低喝在咫尺之遥炸开!那股熟悉的、带着冰雪气息的冷冽木质香调混合着硝烟尘埃的味道蛮横地撞入我的空间。
周慕白终于动了。
他没有管那片混乱,没有去看苏正林的崩溃,更没有去看屏幕上那个愚蠢弟弟的特写——那些,在他眼中似乎都成了不值一看的背景杂音。他如同劈开浊浪的黑色礁石,无视了挡在他和闪光灯之间的推搡人群(那些人仿佛被无形的气场冻结,下意识地向两旁分开),一步,两步,沉缓地踏过满地狼藉,逼近我的面前。昂贵的皮鞋碾过碎裂的杯盏和木屑,发出咯吱的轻响。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热搜话题早已像被炸毁的蜂巢,一片混乱。最新爆炸性词条猩红刺目:
【苏慕言亲口承认挪用公款】
【苏氏集团上市阴谋深扒】
【谁动了苏晚的股权】
【擎天柱项目惊天大逆转】
他站定。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黑色衬衫领口因激烈情绪而微微敞开的褶皱,看清他被木屑划破的昂贵西服袖口线头,看清他下颚线绷紧的肌肉线条,以及……那双眼睛。
不再是深潭般的冷寂。那里面的东西太过复杂,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混沌熔炉。最深的惊愕被淬炼、被捶打,内里翻涌着狂猛的暗流——难以置信的震动,被愚弄后的暴怒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还有更深层、更原始的、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般的……掠夺感
他的视线,从我染血的嘴角滑落,掠过我捂着腹部微微颤抖的手,最终,如同最精确的探针,狠狠刺进了我此刻平静得近乎麻木、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眸深处。
仿佛要用这道目光,将我整个灵魂都撕裂开来,看清里面每一丝被深埋的真实。是恨是怨是布局已久的算计还是……一丝无法言说的悲凉这目光的威压比苏正林的暴怒、比赵铭远的阴狠更沉,如同万吨冰川兜头压下。
苏、晚。他开口,名字从他齿缝里咬出来,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被绝对寒冰冻结过的低气压,足以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你……他的话尾断在喉间,不是问句,更不是指责,而是某种被强烈遏制的、即将喷发的更激烈的情绪。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得足以撕裂神经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穿透混乱人声和闪光灯,极具穿透力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金域酒店楼下宽阔的停车区,红蓝爆闪灯的光芒如同凶猛的巨兽,以不容置疑的气势强行切入了这奢靡浮华又混乱不堪的夜晚!数量之多,声势之浩大,绝非寻常!
几个西装革履、但气场完全区别于安保人员的干练身影已经逆着人流,快步走入宴会厅入口,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全场,最终落点异常明确——苏正林正被簇拥着踉跄撤退的方向!以及……周慕白身旁那已被闪光灯和人群包围得水泄不通、写着【周慕白】名字的羊皮纸碎片角落!
警察来了!
证监会的人也来了!看到衣服了!
天啊……
窃窃私语瞬间爆炸成新的声浪!
苏正林猛地被这警笛声彻底钉死在原地!他甚至忘了去指挥保镖突围,身体剧烈地一晃,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走了脊椎的提线木偶,那双曾精于算计的眼睛里,只余下一片空茫的、万念俱灰的、巨大灾难降临般的死灰色。他看到人群中证监会那几个熟悉而冰冷的面孔正向他逼近!
嗬……一声急促的、破风箱般濒死的抽气声从他喉咙里挤出。
下一秒,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竟像一截失去了支撑的朽木,双腿猛然一软——
砰!
苏正林直挺挺地、面朝下重重摔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额头与坚硬的地面撞击发出沉闷而惊心的钝响!身体像坏掉的娃娃般微微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爸——!!
一个尖锐到变了调、带着哭腔的女声撕心裂肺地响起!人群后方,穿着华美礼服的苏雨薇,像疯了一样拨开人群扑过来,妆容精致的脸上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泪水涟涟。她后面跟着的,是她那位一贯雍容华贵、眼神如同淬了毒蛇冷血的母亲。
大厅彻底失控!
尖叫声、呼救声、记者更加疯狂的追问声、警察的厉声喝止……淹没了这片空间。
周慕白依旧站在我面前,那骤然爆发的混乱和警笛声,仅仅让他微微侧过下颌,眼角余光冰冷地扫了一眼那团骚乱的中心——苏正林倒地的地方。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看的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旋即,那冻结的、裹挟着复杂风暴的视线,重新如同焊死的钢锭,一寸寸地、牢牢地钉回我的脸上,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掌控欲:
6
周慕白的宣示
警车也好,证据也罢,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冷硬的弧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掠夺意味,没人能把你从这里带走。
我的身体晃了晃,腹部的坠痛感骤然变得尖锐而密集,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衬衣,紧贴在后背冰凉的木板上。嘴唇上沾染的血丝已经被我自己舔舐干净,口腔里只余一片铁锈般的腥涩。
心脏在肋骨后面剧烈地撞着,一下,又一下,沉重得让我眼前发黑。所有的喧嚣和疯狂似乎被无形的玻璃隔绝开去,只剩下面前这个男人带来的、几乎要将我挤压成齑粉的沉重威压。
刚才支撑我的、那股冰冷的愤怒的力量,在腹部的剧烈抽痛和周慕白这毫不掩饰的宣告下,正被一丝丝抽走。我清晰地感到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发生着变化。
是血的味道吗还是别的什么……更冰冷、更决绝的信号
混乱的灯光在他身后闪烁,勾勒出他如同审判者般高大而压迫的身影。
我闭上眼。
再睁开时。
只看到他眼中那个虚弱、苍白、眼底却始终燃着一点微弱却倔强火焰的倒影。
对着那个倒影,我极其缓慢地、耗尽所有力气般,扯动了一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