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色花轿
金线云纹的绣鞋尖堪堪擦过青铜傀儡铁爪,我仰倒在花轿废墟里,喉咙里滚着血腥气。赤金凤镯卡在焦黑的傀儡残骸中,折射出诡异的靛蓝色光晕——这色泽我在埃及图坦卡蒙墓壁画上见过,那是公元前1300年古埃及祭司用来标记诅咒之物的圣甲虫颜料。
大小姐别费力气了。喜娘的红指甲划过傀儡眉心,十八具机关人眼底蓝光暴涨,关节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咔嗒声,这玄铁令可是用你母亲的眼珠炼的,闻到血脉至亲的味道就兴奋得很呢。
左手掌心的玉璜碎片突然发烫。三天前在法老墓里,秦教授用毛刷扫去黄金臂钏上的青苔时,内侧也刻着同样的鸾鸟铭文:神目所视,时空裂隙。当时我们谁都没注意展览柜温度计的异常波动。
腐臭味混着枫脂香刺入鼻腔,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傀儡行走的轨迹暗合北斗七星方位。扯下半截茜素红嫁衣缠住腕间渗血的伤处,就着泥水在地上画起六十四卦图——第三波傀儡合围的瞬间,暴雨裹着枫叶砸穿卦象中的坎位。
原来怕水!我翻身滚进泥潭,将凤冠上十二颗东珠尽数捏碎。珍珠粉遇水凝结成胶状物,泼在傀儡关节处时,十七具机关人像被冻住的毒蜘蛛般僵立雨中。
唯独第十八具傀儡眼中的蓝光转成血红,胸腔里传来齿轮加速的蜂鸣。我摸到颈间玉佩断茬,突然想起秦教授翻译过的一句楔形文字:凤凰血启,天门洞开。
利齿咬破舌尖的刹那,傀儡胸甲应声弹开。布满铜绿的机括中央,母亲留给我的羊脂玉佩正卡在传动轴上,玉佩表面浮现出用少女经血写的占星谶语:荧惑守心,凤栖梧桐。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我后脑时,赤金凤镯突然迸发金色弧光。那些被傀儡撕碎的记忆如洪水倒灌——三个月前母亲忌日,秦教授颤抖着揭开她临终托付的木匣,素帛上赫然是与我胎记相同的凤凰星图。
阿凝,你母亲根本不是难产而死......教授的眼镜片在月色下蒙着雾气,二十年前的七夕夜,司天监少卿府燃起的大火里,有人看见凤凰浴火飞入了沈家祖宅。
剧痛让眼前炸开无数光斑,我倒在一滩青苔上喘息。沾血的视野里,济世堂的黑漆门匾正渗出墨汁般的液体,在雨水中蜿蜒出三个狂草大字:问死医。
吱呀——
开门的青衣男子手中烛台晃了晃,琉璃色瞳孔蓦地收缩。他腰间挂着串雕工奇特的玉蝉,蝉翼上刻的竟是等比例人体解剖图。正要开口时,我颈间浸血的绷带突然飘出一缕金线,绕着玉蝉转了三圈,凝成秦教授实验室常挂的DNA双螺旋模型。
七星鸩,三日尸。他忽然攥住我渗血的指尖按在门环兽首上,青铜饕餮的獠牙刺破皮肤,但姑娘的血在叫嚷着......兽目泛起妖异的红光,照出我腕间随脉搏跳动的凤凰虚影:说你不属于这个朝代。
橱柜后传来陶罐炸裂的脆响,白发老者举着半卷残破的《黄帝外经》跌跌撞撞扑来。发黄的纸页间隐约可见用炭笔写的化学方程式:Hg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