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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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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的寒流裹挟着雪粒扑打在庄园落地窗上,沈妙筠握着温热的骨瓷杯怔怔望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
管家递来的财经日报在羊绒地毯上摊开着,薄氏集团破产清算的标题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夫人,要帮小小姐收拾行李吗保姆抱着熟睡的婴儿轻声问道。
沈妙筠指尖抚过报纸上薄辰熙插着呼吸管的照片,抢救室冷白的灯光将他本就苍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
她忽然想起那年校庆晚会,少年薄辰熙在后台发着高烧却坚持要陪她排练双人舞,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也是这样惨白。
订明早的航班。她将杯中残茶泼进壁炉,升腾的白雾模糊了报纸上薄辰轩与阮依柔相拥坠崖的现场照片。
十二小时后,协和医院重症监护区特有的消毒水味刺痛鼻腔。
沈妙筠驻足在玻璃幕墙前,呼吸在防菌涂层上晕开白雾。
监测仪的绿光穿透层层帘幔,将薄辰熙枯槁的身影切割成碎片。
他今早短暂清醒过。主治医师翻着病历轻声说,一直在问你会不会来。
沈妙筠接过无菌服的手顿了顿,腕间平安锁擦过金属衣架发出清响。
当她掀开最后一道隔离帘时,生命维持系统的嗡鸣突然变得尖锐――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微弱的波形正在剧烈震颤。
妙......筠......
薄辰熙青灰的唇瓣翕动着,插满导管的手指痉挛般抓挠床单。
沈妙筠看着护士将镇静剂推入静脉,突然发现他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婚戒,铂金戒圈深深勒进浮肿的皮肉里。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指腹摩挲着当初被他强行戴上的位置,到死都要用承诺绑架我。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又渐渐恢复平稳。
薄辰熙浑浊的瞳孔倒映着呼吸面罩上的白雾,突然抬手扯掉了氧气接口。
鲜血混着带血的泡沫从气管切口涌出,在雪白被单上绽开狰狞的玫瑰。
薄辰轩......在阮依柔的汤里......他每说半句就要呛出大口血沫,下了药......
沈妙筠看着护士手忙脚乱地清理呼吸道,忽然想起自己喝下的那碗朱砂炖猪心。
就是那一碗,就让让她的肾脏受损,而薄辰熙......
显然没少喝阮依柔煮的东西。
巧露......也是一样的病......不久前死了......薄辰熙突然死死攥住她的手腕,监测仪发出濒死的警报,阮依柔发了疯......带着薄辰轩......跳崖了......
沈妙筠怔怔地望着他迸裂的眼角,心中只感觉到一种遥远的哀伤。
不是为伤害自己的人感到悲痛,而仅仅是一种对于陌生人的怜悯。
仿佛她们之间,已经毫无关系。
她轻轻拂开黏在他额角的碎发,就像当年替他擦拭舞台妆晕开的眼线。
你知道吗她凑近他逐渐涣散的瞳孔,小晴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妈妈’。
薄辰熙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插着留置针的手突然指向窗外。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住院部中庭那株百年梧桐正在风雪中簌簌作响。
誓言......我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他们共同刻在树干上的熙筠永结。
可惜,那并不是同一棵树。
而且那道刻痕,如今也早已被增生组织吞噬,只剩凹凸不平的疤痕。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心电监护仪划出永恒的直线。
沈妙筠听着此起彼伏的警报声,突然想起999页日记烧尽那夜,盆里爆开的火星也是这样噼啪作响。
她摘下那枚染血的婚戒放进他掌心,起身时带起的风卷走了床头柜上的医疗账单。
飘落的纸页掠过窗外残雪,露出背面用铅笔写的诗――
那是沈父未完成的遗作《致女儿》,被巧露擦鼻涕剩下的手稿里仅存的两句:
爱是淬火的刀刃,拥抱前请先穿好铠甲。
停尸间金属抽屉合拢的瞬间,沈妙筠听见遥远的记忆里传来纸张撕裂声。
十七岁的薄辰熙在图书馆撕下写错的情诗,却把草稿折成纸飞机划过她发梢。
沈女士,这是薄先生的遗物。律师递来一个盒子,里面躺着半页残破信纸。
焦黑的字迹依稀可辨:妙筠,我好像把我的宝物......弄丢了......
机场广播响起时,沈妙筠将盒子交给清洁工。
起飞的轰鸣声中,她望着舷窗外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翻开了新的一页日记。
旧的一切已经在烈焰中焚尽,余灰化作大雪埋葬了所有。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2025年12月21日,雪】
【今年的雪下得好大】
【希望明年能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