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完美假象的裂痕
云城的天际线在夕阳的余晖下勾勒出冰冷的轮廓。寰宇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窗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江临川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小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U盘。指尖的温度似乎比窗外的暮色还要凉。
今天,是他和苏晚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他推掉了所有重要的跨国会议,甚至婉拒了市长亲自出席的晚宴邀请,只为空出整个下午,去取那枚他提前半年就请意大利大师定制的蓝钻项链——深海之泪,作为纪念日的惊喜。他想象着苏晚看到它时,会像五年前他单膝跪地求婚时那样,眼中迸发出纯粹的、璀璨的光芒。
然而,当他比预定时间更早回到那座位于云顶半山、被无数人艳羡的爱巢时,迎接他的不是温馨的烛光,而是玄关处一双随意甩脱的、陌生的男士皮鞋。意大利手工定制,尺码44。冰冷的感觉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他不熟悉的木质调古龙水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悄然侵蚀着他精心构建的世界。主卧的门虚掩着,泄露出昏黄暧昧的光线。里面传出的声音,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阿哲,别……轻点……
那是苏晚的声音,平日清亮悦耳,此刻却带着一种陌生的、被情欲浸透的绵软和喘息,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小钩子。
晚晚……你真美……比我想象的还要……
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响起,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满足。
江临川的脚步停在门外,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撞着耳膜,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认得这个声音——陆哲,苏晚大学时的学长,一个风流倜傥、家境殷实的画廊老板。苏晚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以老朋友的身份提起过陆哲的艺术品味和浪漫情调。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没有失控的踹门。江临川只是异常平静地、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的景象,如同精心编排却又无比拙劣的荒诞剧。属于他和苏晚的婚床上,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苏晚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深蓝色的丝绸床单上,眼神迷离,脸颊绯红。陆哲背对着门口,宽阔的脊背在昏暗的光线下起伏。
开门声惊动了他们。
苏晚猛地扭过头,脸上的红晕在看清门口那个身影的刹那,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濒死的惨白。她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尖叫一声,猛地推开身上的陆哲,慌乱地扯过被子裹住自己,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陆哲也惊得滚下床,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衣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惶和羞耻,眼神躲闪,不敢与江临川对视。
江临川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目光扫过妻子布满惊恐和羞耻的脸,扫过陆哲狼狈不堪的样子,最后落在那张凌乱不堪的大床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静。这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恐惧。
临川!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是晚上才……
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试图从那片令人窒息的平静里撕开一道口子,是陆哲……他……他画廊最近资金链出了点问题,压力太大了……他心情不好,来找我聊聊……我们……我们只是……只是……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聊聊江临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冷的笑意,像薄冰碎裂的轻响,聊到需要脱光衣服,在我的床上进行他的目光转向陆哲,锐利如刀,陆大艺术家,看来你的‘艺术灵感’很特别,需要靠别人的妻子来激发
陆哲的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着,却吐不出一个字。在江临川那绝对碾压的气势和冰冷的审视下,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江临川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晚脸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彻底失去价值的赝品。看来你们的‘艺术交流’很投入。他嘴角的弧度冰冷,继续吧,别让我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说完,他后退一步,动作流畅而决绝,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临川!临川你听我解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苏晚的哭喊声骤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咔哒。
一声轻响,厚重的实木门在江临川身后稳稳关上,彻底隔绝了门内的狼狈和哭嚎,也关上了他过去五年婚姻的大门。
他没有停留,大步穿过奢华却瞬间变得无比空洞的客厅,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他所有的脚步声。别墅外,暮色四合。司机陈伯看到他独自出来,比预定时间早了太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恭敬地拉开了劳斯莱斯幻影的后门。
回公司。江临川的声音平稳无波。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江临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黑暗中,刚才那一幕并未消失——苏晚迷离的眼神,陆哲覆盖的脊背,那双陌生的皮鞋……像幻灯片一样反复播放。然而,预想中的心痛欲裂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沉甸甸的平静,如同深埋地底的万年冻土。五年婚姻,无数个日夜积累的温情与信任,在那一刻彻底冻结、粉碎、化为齑粉。
他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拿出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点开一个图标极其简单、甚至没有任何名字标注的加密应用。指纹、虹膜双重验证通过。
一个简洁到近乎冷酷的黑色界面弹了出来。中央,只有一个猩红色的按钮,旁边标注着两个冰冷的宋体字:【清算】。
这个按钮,在他手机里沉寂了两年。两年前,当陆哲的画廊开始小有名气,频繁出现在苏晚的朋友圈和话题中时,他就埋下了这颗种子。他了解陆哲的投机和伪善,更了解苏晚骨子里那份不安分的虚荣和对所谓艺术气息的盲目崇拜。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布下陷阱,等待着猎物自己踏进来。他从未想过,猎物会以如此不堪、如此彻底毁灭他世界的方式,主动撞进罗网。
指尖悬停在那个猩红的按钮上方,只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几秒钟后,浮现出一行白色的、不断跳动的代码流:【指令确认。清算程序启动。执行序列加载中……】
猩红的按钮被按下,如同开启了某个尘封已久的潘多拉魔盒。江临川靠回椅背,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霓虹闪烁,光影陆离,像一张张冷漠的、嘲弄的脸。他脸上没有任何大仇将报的激动,只有一片深沉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复仇的齿轮一旦转动,便再无回头路。这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绝对零度。
2
崩坏的序曲
寰宇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灯火彻夜通明。厚重的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江临川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高速运转。
林助,他的声音通过内线电话传出,清晰而冰冷,第一,通知投资部和法务部,一级警戒状态。启动‘寒潮’计划所有预案,目标:陆哲名下所有产业,重点是‘哲艺画廊’及其关联公司。我要他所有资金来源、艺术品交易记录、税务漏洞的完整报告,24小时内放在我桌上。第二,联系我们在‘云顶创投’、‘启明资本’的合伙人,启动对‘哲艺画廊’所有轮次投资的‘加速退出条款’,立即执行。告诉他们,寰宇愿意承接他们所有的份额,溢价10%,今天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转让协议。
林锐,江临川最得力的特助,在电话那头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陆哲的哲艺画廊近年来在资本推动下扩张迅速,但根基不稳,全靠融资输血。加速退出条款是极其苛刻的股权赎回条件,一旦多家主要投资方同时行使,陆哲将面临天文数字的现金赎回压力。而寒潮计划更是江临川针对陆哲产业核心弱点(艺术品洗钱嫌疑和税务漏洞)的精准打击方案。
是,江总。立刻执行。林锐的声音沉稳有力。
指令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云城的资本圈和艺术圈。
哲艺画廊。
仅仅两天后,陆哲那间充满后现代艺术气息的办公室里,气氛已降至冰点。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助理和财务总监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陆总!不好了!‘云顶创投’、‘启明资本’……他们同时发来了正式通知!要求立刻行使‘加速退出条款’,赎回他们在B轮和C轮的全部投资!赎回金额……是按协议里最低估值触发点的价格计算的!我们……我们账上根本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财务总监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哲坐在他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设计椅上,脸色铁青,精心打理的发型也有些凌乱。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银行账户的余额和不断跳出的催款信息,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两天!仅仅两天!他苦心经营多年,眼看就要跻身顶级画廊的版图,瞬间摇摇欲坠。
最低估值他们这是趁火打劫!陆哲一拳砸在桌面上,昂贵的实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这帮混蛋!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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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总!更糟了!法务总监几乎是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税务局和金融监管局的人来了!说接到实名举报,要对我们近三年的艺术品交易流水、跨境资金往来以及相关税务申报进行‘全面核查’!他们……他们要求我们立刻提供所有原始账目和合同!
全面核查!陆哲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艺术品交易的水有多深,他自己最清楚。那些为了抬高价格、避税甚至洗钱的灰色操作,根本经不起如此高强度的彻查!一旦坐实,不仅是巨额罚款,甚至可能面临刑事责任!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像一头被猎人围捕的困兽,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画廊的资金链已经断裂,投资方逼债,税务和监管介入……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背后那只手是谁,不言而喻!江临川!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从未想过,那个看起来沉稳内敛的男人,报复起来竟如此狠辣迅疾!
他想到了苏晚,那个把他拖入深渊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耐不住寂寞,给了他错误的信号和可乘之机……怒火和怨毒瞬间转移。他抓起手机,疯狂地拨打苏晚的电话。他要质问她!他要让她付出代价!
苏家别墅。
气氛同样压抑得令人窒息。苏晚蜷缩在自己房间的沙发里,脸色惨白,眼睛红肿。手机被她调成了静音,但屏幕上不断闪烁的陆哲名字,像毒蛇的信子,让她心惊肉跳。她知道,陆哲完了,而她,也彻底完了。
楼下客厅传来父亲苏宏远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苏氏集团主营高端连锁酒店,是苏家几代人的心血。
怎么回事!‘寰宇资本’为什么突然宣布终止与我们在三亚度假村项目的所有合作!那是我们未来三年的核心增长点!苏宏远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苏董……不止这个,集团副总的声音带着惶恐,我们……我们几家主要供应商,包括食品、布草和高端洗护用品的那几家,今天早上突然同时发函,要求提前结清所有货款,否则将停止供货!理由是……是他们的资金链也受到了上游压力……
还有,另一个高管的声音响起,更加沉重,我们几家长期合作的关系银行,也……也打来电话,暗示之前的贷款可能需要重新评估风险,希望我们尽快补充抵押物或者……提前部分还款……
苏宏远猛地一拍桌子:荒谬!我们苏氏几十年的信誉!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落井下石吗!
就在这时,苏晚的母亲白着脸,拿着手机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声音带着哭腔:宏远!宏远!不好了!晚晚……晚晚她……
她话未说完,手里的平板电脑已经被苏宏远一把夺过。
屏幕上,赫然是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苏晚和陆哲在画廊私密休息室相拥的画面,在高级餐厅耳语的样子,甚至还有一张是陆哲的车驶入云顶半山别墅区的监控截图!虽然没有更露骨的内容,但这些照片串联起来,指向性已经不言而喻!照片下面,是财经八卦圈一个以爆料精准著称的大V的博文标题:【寰宇总裁夫人疑似出轨艺术新贵苏氏集团恐遭池鱼之殃】
轰!苏宏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金星乱冒。他死死抓住桌沿,才没有倒下。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利箭,射向楼梯口刚刚闻声下楼、脸色煞白如鬼的苏晚!
孽障!!苏宏远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客厅都在颤抖,他指着苏晚,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是你!是你干的好事!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你把我们苏家几十年的脸都丢尽了!你知不知道江临川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苏家惹了多大的祸!
苏晚浑身一颤,眼泪汹涌而出,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破碎:爸……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
晚了!一切都晚了!苏宏远痛心疾首,胸口剧烈起伏,你看看!你看看外面!供应商逼债!银行抽贷!合作方撤资!股价……股价!他猛地看向实时股价屏幕,苏氏集团的股票已经暴跌超过15%,而且还在疯狂下探!绿色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剜他的心!
巨大的打击和极致的愤怒终于超过了身体的负荷。苏宏远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一种可怕的青灰,身体猛地一晃,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苏!!
爸——!!
惊叫声和哭喊声瞬间撕裂了别墅的死寂。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载着突发心梗昏迷的苏宏远和彻底崩溃的苏家母女,驶向医院。苏晚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远去的救护车,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无边的黑夜,彻底将她吞噬。娘家……也因她而陷入绝境。
3
绝望的哀鸣与冰冷的回音
三天后,寰宇集团总部大楼。
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云城,天空阴沉,寒风凛冽。苏晚穿着一件单薄的风衣,形容枯槁,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里只剩下空洞和绝望。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无视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径直走到那栋象征着云城财富与权力巅峰的摩天大楼前。
保安认出了她,但接到过严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阻拦:夫人……江总他……
让我进去!我要见临川!苏晚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她试图推开保安,但力气微弱得可怜。
对不起,夫人,江总吩咐过……
临川!江临川!你出来!你出来见我!苏晚猛地朝着冰冷高耸的大厦嘶喊起来,声音在寒风中破碎不堪,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啊!
保安无奈,只能将她拦在旋转门外。苏晚挣扎了几下,最终耗尽了力气。巨大的绝望和连日来的身心折磨彻底压垮了她。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寒风如刀,刮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刺骨的冷。但她感觉不到,身体里似乎只剩下无边的悔恨和恐惧在燃烧。
临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仰着头,望着那高不可攀的顶层,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混着寒风滚落,是我眼瞎心盲!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五年的情意……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凄凉:
我不该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不该贪图那点虚伪的浪漫和新鲜感……我以为……我以为只是一时的迷失……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会害了爸爸……害了苏家……
求求你……求你看在我们五年的夫妻情分上……看在我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份上……
她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放过苏家吧……求你了……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你怎么惩罚我都行……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给苏家一条生路……给我一个……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卑微地祈求着,仿佛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五年情分、赎罪……这些词语从她口中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讽刺和肮脏,但她别无选择。她终于明白,自己亲手毁掉的,不仅仅是婚姻,还有整个家族的根基和父亲的健康。这悔恨,如同万蚁噬心,让她痛不欲生。
不知跪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失去知觉。旋转门内,终于出现了那个她期盼又恐惧的身影。
江临川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缓步走了出来。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平静,如同冬日的寒潭,不起丝毫波澜。他与台阶下那个跪在寒风中、形容枯槁、卑微如尘的女人,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他没有走下台阶,只是停在门口那干燥温暖的廊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寒风卷起他大衣的衣角,更添几分肃杀。
苏晚看到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卑微的希冀。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自己跪得更直一些,仰起那张被泪水和寒风肆虐得毫无血色的脸,嘴唇哆嗦着,想再次开口。
江临川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他从大衣口袋里,缓缓拿出了一支银色的录音笔。
苏晚的眼睛瞬间惊恐地睁大,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江临川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下一刻,那扇被隔绝在别墅主卧门后的、令人作呕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凛冽的寒风,冰冷地、毫无遮拦地炸响在苏晚的耳边:
……阿哲,别……轻点……
她自己那带着情欲的、绵软的声音。
晚晚……你真美……比我想象的还要……
陆哲充满磁性的低语。
清晰无比!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的耳膜,刺穿她最后一丝伪装和自欺欺人!
啊——!!!苏晚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心脏!她猛地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像触电般剧烈地痉挛、蜷缩起来!那声音!那不堪入耳的声音!她竟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江临川面前……被这样赤裸裸地播放出来!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扒光的绝望瞬间将她撕碎!她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地摇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关掉!求求你关掉它!!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是我下贱!是我不要脸!都是我的错!求你别放了!求你了!
江临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寒风中崩溃、自残。录音笔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播放着她那句慌乱苍白的辩解:……他画廊资金链出了问题……压力太大了……我们只是……聊聊……
聊聊江临川终于开口了,声音穿透寒风,清晰得如同冰凌碎裂,带着一种极致的嘲弄和冰冷,苏晚,你告诉我……
他微微俯下身,深邃冰冷的眼眸,如同审判的利剑,直直地刺入苏晚疯狂颤抖的瞳孔深处:
你这五年给我的‘情分’,到底值多少钱嗯
值……值多少钱苏晚猛地僵住,停止了所有动作,仰着头,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寒风卷起她的乱发,泪水在她脸上冻结。那里面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在江临川这句冰冷彻骨的诘问下,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值多少钱
五年恩爱,五年守护,五年她视为理所当然的优渥生活……在他眼里,原来早已被标上了价码,而她的背叛,则将这个价码彻底清零,甚至变成了负数。原来,她一直珍视的情分,在他复仇的天平上,轻贱得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嗬……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异的抽气声。她不再哭喊,不再哀求,只是死死地盯着江临川那双冰冷的眼睛,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空洞的笑容。
值多少钱……值多少钱……她喃喃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彻底涣散开,仿佛灵魂在瞬间被抽离了躯壳。
江临川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台阶下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他收起录音笔,转身,重新步入那温暖如春、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旋转门内。厚重的玻璃门无声地合拢,将外面那个寒风刺骨、绝望崩溃的世界,连同苏晚彻底碎裂的灵魂,彻底隔绝。
4
迟来的终局
陆哲的结局,在苏晚跪求寰宇大厦的一周后到来。
哲艺画廊被证实存在严重的税务违规和利用艺术品交易洗钱的嫌疑,巨额罚款和滞纳金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画廊瞬间破产清算。陆哲名下的房产、豪车悉数被查封拍卖。投资方的追债、高利贷的威胁、以及可能面临的刑事指控,将他彻底逼入了绝境。
在一个飘着小雨的黄昏,他爬上了自己那间已被查封的顶层公寓天台。口袋里,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枚廉价的、当初用来哄骗苏晚的镀银艺术戒指。他望着脚下灰蒙蒙的城市,眼神空洞,充满了怨毒。他恨江临川的赶尽杀绝,更恨苏晚!是她!是她这个虚荣又愚蠢的女人把他拖下了水!如果不是她,他或许还能靠着画廊慢慢经营下去……
苏晚……都是你……你这个贱人……他喃喃地诅咒着,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恨意。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带给他无限风光和野心的城市,然后,向前一步,纵身跃下。
没有血腥的描写,只有楼下人群的惊呼和随后响起的刺耳警笛声。消息传到苏晚耳中时,她只是蜷缩在租来的狭小公寓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再无更多反应。陆哲的死,对她而言,不过是压垮骆驼的又一根稻草,提醒着她这场灾难的源头,正是她自己那场荒唐的背叛。
苏宏远虽然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但脑梗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半边身体瘫痪,言语不清,余生都需要人精心照料。苏氏集团在江临川持续的商业狙击(供应链断裂、银行断贷、核心项目流产)和丑闻的双重打击下,最终没能撑过三个月,宣告破产清算。苏家几代人的心血,化为乌有。
苏晚的母亲心力交瘁,在变卖了仅剩的房产和首饰支付了丈夫高昂的康复费用后,带着对女儿彻底的失望和无法化解的怨恨,在苏宏远病情稍稳后,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带着丈夫搬离了云城,去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南方小城疗养。信上只有冰冷的几个字:苏晚,你好自为之。苏家与你,恩断义绝。
当苏晚拿着那封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信,站在人去楼空、贴满封条的老宅门前时,最后的支撑也崩塌了。娘家,这个她潜意识里最后的退路,也彻底抛弃了她。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
她试图找工作养活自己,但寰宇总裁前妻、出轨门女主角、导致苏氏破产的标签让她在云城寸步难行。她只能搬进租金最便宜的城中村,靠打些零工和变卖所剩无几的首饰度日。曾经的光鲜亮丽、锦衣玉食,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愚蠢和罪孽。
悔恨,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它无孔不入,像附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她会在狭小阴暗的出租屋里,看着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眼神空洞的女人,想起江临川曾温柔地为她梳理长发,夸她眼睛里有星星。那时的她,为什么不懂珍惜
她会在吃着廉价冰冷的盒饭时,想起寰宇顶楼餐厅里,江临川为她精心安排的美食和窗外璀璨的夜景。那时的她,为什么还觉得索然无味
她会在寒冷的冬夜裹着单薄的被子瑟瑟发抖时,想起云顶半山别墅里恒温的地暖和他温暖的怀抱。那时的她,为什么还觉得厌倦
她会在看到医院康复科广告时,心如刀绞,想起父亲中风前指着她痛骂孽障时那绝望的眼神。如果不是她……
她会在看到关于艺术品的新闻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起陆哲那虚伪的嘴脸和那句将她拖入深渊的你真美。她为什么会相信那些廉价的浪漫
每一个想起,都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复捅刺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无数次在深夜痛哭失声,捶打着自己,骂自己愚蠢、下贱、活该。她无数次拿起手机,翻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再也没有勇气拨出去。那支录音笔的声音,那句值多少钱的诘问,如同永恒的魔咒,将她牢牢钉死在耻辱和悔恨的十字架上。
时间,并未冲淡悔恨,反而像陈年的烈酒,越发苦涩灼喉。江临川那冷酷的眼神、父亲倒下的身影、母亲决绝的背影、陆哲坠楼的新闻……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日夜循环。她活在过去的每一个甜蜜瞬间和现在的每一份痛苦煎熬的对比中,巨大的落差如同地狱的烈焰,日夜焚烧着她的灵魂。
一年后的一个冬夜,云城罕见地下起了小雪。苏晚租住的城中村小屋,冰冷刺骨。桌上放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那是她和江临川刚结婚不久,在马尔代夫度假时拍的。照片上的她,依偎在江临川怀里,笑得明媚灿烂,眼中满是幸福和依赖。江临川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苏晚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江临川的脸,又抚摸着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照片上。
临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毁了你的信任……毁了我们的家……也毁了我自己……
悔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它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淹没了她。她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自己,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遥远。那个被爱包围的苏晚,早已被她亲手杀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罪孽、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空壳。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每一天,都是无尽的煎熬,都是对过去的凌迟。她看不到任何光亮,任何希望。赎罪她拿什么赎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持续的错误和痛苦。
目光缓缓移向桌上那个小小的药瓶。那是她这段时间失眠时,在私人小诊所开的安眠药。她一粒一粒地攒了下来。
窗外的雪,静静地飘落,覆盖了城市的喧嚣和肮脏,世界一片静谧的洁白。苏晚拿起药瓶,拧开盖子,将里面所有的白色药片,尽数倒入了口中。没有水,她就那样干涩地、艰难地咽了下去。
然后,她拿起那张旧照片,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那是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她慢慢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无声飘落的雪花。眼神异常平静,那是一种经历了所有痛苦、绝望、悔恨后,最终归于虚无的平静。
她缓缓地躺回冰冷的小床上,蜷缩起身体,像回到母体的婴儿。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渐渐变得轻盈。那些日夜折磨她的画面——江临川的温柔、背叛的瞬间、父亲的倒下、母亲的离去、陆哲的诅咒、录音笔的声音、值多少钱的诘问、满城的鄙夷……如同退潮般,开始变得遥远、模糊。
最后定格在她脑海里的,是那张马尔代夫的照片,是照片上江临川曾经温柔注视她的眼神。那眼神,曾经是她全部的安全感。
对不起……
她最后一次,在心底无声地呢喃。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窗外的雪,依旧无声地飘落。小小的出租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那张被她紧紧攥在胸口的旧照片上,曾经的幸福笑容,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悲凉。
5
完美的代价
终章:完美的代价
寰宇集团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云城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
江临川站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手机屏幕刚刚暗下去,上面是一条来自私人信息渠道的简短消息:目标确认离世。
林锐无声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递上一份文件:江总,苏氏集团最后一批资产的清算已经完成。陆哲所有债务关联也已处理干净。
江临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城市的流光,却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复仇,完美落幕。
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地达到了他预设的目标。他用了最合法、最文明的商业手段,没有脏了自己的手,没有留下一丝可供指摘的把柄。他成功地让背叛者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体验了从云端跌入地狱、被所有人抛弃、最终被自己内心的悔恨彻底吞噬的全过程。
这应该就是完美的报复。
他举起酒杯,对着窗外冰冷的夜景,做了一个无声的致意动作。杯中的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然而,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那无边的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转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他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条他精心准备了半年、却最终没能送出去的深海之泪蓝钻项链。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刺骨。
他看着那光芒,眼前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画面:苏晚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物时惊喜雀跃的样子;她笨手笨脚为他准备生日餐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的样子;她生病时依赖地靠在他怀里脆弱的样子……还有,最后她跪在寒风中,那张被绝望和悔恨彻底摧毁的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解脱,只有一片冰冷的、无边无际的虚无。他赢得了这场战争,将敌人彻底摧毁。但他失去的,似乎也永远地埋葬在了那片废墟之下,再也无法找回。
他拿起项链,冰凉的宝石触感渗入指尖。那璀璨的光芒,此刻却像无声的嘲讽,嘲笑着他这场看似完美、实则输得一败涂地的复仇。
他静静地站了很久,然后,缓缓地、用力地,合上了首饰盒的盖子。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所有的光芒。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永不熄灭的星河。江临川的身影,融入这片冰冷的光海之中,高大,孤寂,仿佛一座没有温度的丰碑,矗立在复仇的废墟之巅。完美的报复背后,是他亲手为自己建造的、永恒的孤寂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