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当天,前夫跪求我救他的白月光
生产那天大出血,我却看见丈夫在隔壁病房陪初恋引产。
他温柔擦拭她的眼泪:别怕,我们的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而我的手机里是他发的短信:在开会,忙完就来看你。
三个月后我亲自为他的公司送上破产大礼。
民政局门口,他搂着枯萎的初恋冷笑:等你跪着求我复婚。
我却笑着按亮救护车警报:别急呀,你宝贝的白血病只有我能救。
可惜啊……我撕碎器官捐献书:刚才签字的是离婚协议。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抽痛。产房里惨白的灯光扎得我眼睛生疼,汗水浸透了病号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一波强过一波的宫缩撕扯着我的意识,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硬生生劈开,骨头在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气。我死死攥着身下被汗水浸透的床单,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眼前阵阵发黑,只有助产士模糊而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忽大忽小:用力!再用力!看到头了!
就在这时,阵痛的顶峰如同一座崩塌的山峰轰然砸下,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汹涌得无法控制的热流从身下喷薄而出。失血的冰冷瞬间取代了生产的灼热,迅速从四肢百骸向心脏蔓延。
不好!大出血!快通知血库备血!产妇RH阴性,熊猫血!快!助产士的声音猛地拔高,尖锐得刺穿了嗡嗡作响的耳鸣。
混乱。刺眼的无影灯被猛地拉近,冰冷的器械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护士们压低却焦急的指令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将我卷向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一丝本能的、极其微弱的求生欲抓住了我,像溺水者渴求一块浮木。宋屿城……他在哪里他说过,他会陪着我的……我需要他……哪怕只是他掌心的温度,也能让我死死抓住这摇摇欲坠的生命线。
那点残存的念想,支撑着我在一片混沌的眩晕中,艰难地侧过头,视线穿过匆忙护士们身影的缝隙,投向产房门口那块小小的磨砂玻璃观察窗。隔着冰冷光滑又沾染点点污迹的透明隔板,是产科病房半弧形的走廊。
就在我凝神望去的同时,走廊另一端的病房门被护士从里面拉开。一个无比熟悉的高大身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精准地攫取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宋屿城。
我的丈夫。
此刻,他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材纤细、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女人从病房里慢慢走出来。女人低着头,一手紧紧捂着小腹,肩膀轻微地抽搐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宋屿城低着头,动作是与他平日里工作时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的温柔。他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女人的手臂,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近乎是半拥半抱着她的姿势,他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距离近得能看清他侧脸绷紧的线条和眼神里满溢的心疼。那女人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一双盛满泪水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宋屿城。
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疼惜地,一点一点,拭去她脸颊滑落的泪珠。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穿透并不太好的隔音环境,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刺入我的耳膜:
宝宝……别怕……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柔肠百转的腔调,每一个音节都浸着哄慰,……我们…以后…还会有的……我保证……
像是有人在我濒死的身体里猛地引爆了一颗炸弹。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以从未有过的疯狂频率胡乱撞击着我的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腹腔深处新鲜的创口,带来灭顶的剧痛。原来……他说的开会,是在开陪别的女人引产的会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口,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摇晃、变形、碎裂,与产床上刺目的鲜红交织重叠。冰冷的寒意蛇一样缠绕上来,比失血的冰冷更致命。意识在巨大的眩晕和恶心感中彻底沉沦,最后的触感是冰冷坚硬的产床边缘撞击额角的钝痛,随即是永恒无声的黑暗深渊。
再睁开眼时,是冷色调的病房。鼻腔里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存在着,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身体沉得像灌了铅,小腹处刀口撕裂的痛楚连绵不绝。窗外是傍晚灰蓝色的天幕。
床边没有人。
只有一部静默躺在那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幽幽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一条短信。
发信人:老公。
老婆,项目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在紧急开会处理,吵得很。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结束。你生了吗男孩女孩别怕,我一忙完马上就过去看你!很快!辛苦了,爱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尚且混乱的大脑皮层。多么可笑的一封迟到的安慰信!几个小时前,就在我被剧痛和失血折磨得命悬一线、在意识模糊的缝隙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想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却在走廊那头,如珍似宝地捧着另一个女人的脸,用我从未享受过的温柔,抹去那个女人的眼泪,安抚着他们刚刚亲手扼杀的爱情结晶!而现在,这条爱你的信息,更像是一种轻佻的施舍,一种漫不经心的敷衍,在我千疮百孔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情绪——并非纯粹愤怒的尖啸,也非悲伤的洪流,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荒谬感的、冰冷入骨的恨意——像沉睡的火山在我早已麻木的胸腔深处骤然苏醒。它无声地喷发,冻结了所有脆弱的泪腺和软弱,只留下足以撕裂天空的冷焰。我没有哭,只是伸出手,指尖异常稳定地掠过冰冷的屏幕,将那条信息,连同发信人,都删得一干二净。
删掉的,不仅仅是一条短信。
几天后,我出院了。宋屿城开着车来接我,副驾驶的座位调整过,加了一个厚厚的靠垫。他甚至记得在后排放了一个小型的保温箱,里面有温热的红糖鸡蛋。
然然,委屈你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很自然地伸过来想覆上我的手背,声音低沉温柔,透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关切,你不知道那几个小时我有多煎熬,开会开到一半就想冲出来看你,那边项目又到了关键时刻……还好你和宝宝都平安。辛苦了,真的。
他指腹温热,动作带着刻意的轻柔。换作从前,我会为这体贴而融化,会心疼他的操劳。可现在,这温柔的手指触碰我的皮肤,却只激起一阵强过一阵的反胃和寒意。那只手,几个小时前,正无比珍重地捧着林薇的脸颊,为她拭泪,承载着他们共同的失去和隐秘的期待。现在,他却能用这双手,如此坦然地抚过我——这个为他生儿育女、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已然被他彻底背叛的妻子。
我猛地抽回手,动作幅度不大,却异常坚决。
他愣了一下,看向我:怎么了脸色还是不太好,伤口疼
有点晕车。我闭上眼睛,将头疲惫地靠向冰冷的车窗,隔绝了他探寻的视线。胸膛下那座冰封的火山却在无声地奔涌、酝酿。心软原谅不。宋屿城,你所给予我的,我会连本带利,加倍奉还。不是用眼泪,而是用你最在乎、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从今天起,温晚然,死了。
他给我的所谓体贴,成了我绝佳的掩护。身体上的虚弱,精神上的打击(在他眼中),都成了我最好的保护色。
宋屿城松了口气,似乎相信了我的说辞,眼神里带着几分自认为安抚成功的松懈。他开始絮叨家里的安排,新的育儿嫂如何能干,我妈那边他也解释好了,项目总算告一段落他可以在家多陪陪我和儿子……那些话像一阵风,左耳进右耳出。我只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信息——那个让他紧急开会的项目,宏远科技的并购案,是他近期乃至未来几年商业版图扩张的重中之重。
回到那个熟悉得令人窒息、处处精心布置过彰显幸福的别墅,我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战争。我变得沉默、憔悴,沉浸在新生儿的喂养和身体恢复的疲惫中。宋屿城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和试探,看我似乎真的没有察觉,看他手机时目光平静,甚至偶尔还会笨拙地照顾一下哭闹的小婴儿(虽然很快会嫌吵而避开),他那点微薄的愧疚迅速被侥幸和理所当然取代。
夜深人静时,当整栋房子死寂下来,宋屿城和育儿嫂都沉入梦乡,才是我真正的战场时间。我哄睡那个小小的、还在睡梦中咂嘴的小婴儿——我血脉的延续,也是宋屿城背叛的见证——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冷光照亮我沉静的脸,眼底没有任何困意,只有一片深海般的沉寂与专注。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而无声地敲击,登录一个个隐秘的证券账户、加密邮箱和私人云端。我的手指,曾为宋屿城熨烫过衬衫,曾在家居杂志上圈选过婴儿房的壁纸图案,如今,它们熟练地划过一行行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财务数据、股市K线图和项目企划书摘要。
屏幕上幽蓝的光映在陈越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我们之间的交流只用最原始也最安全的加密邮件,时间精确到分钟误差。他是我母亲家族最锋利、最沉默的一把刀,在我成为宋太太之前的岁月里,一直是他的影子替我处理着继承自外祖父家族的庞大海外信托基金。
确认目标:宏远科技(HY
Tech),核心并购方:屿峰资本(宋屿城控制)。已渗透其内部安全系统最高权限。宋近三个月个人及公司隐秘资金流向汇总表、宏远科技核心研发数据副本(涉密等级P1)、屿峰资本第二季度真实财报(未公布版)及可疑关联交易清单(指向宋个人挪用、对敲)获取完毕。请指示。
一条条冰冷的指令从我指尖无声流泻:全面做空HY
Tech。杠杆拉到允许范围的极限。狙击窗口:并购消息公布前两小时。
明白。‘台风’计划启动。
三个月,足够一场精心编织的猎杀完成部署。
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阳光刺眼。宋屿城西装革履,正准备出门参加宏远科技并购签约仪式前的最后一次核心会议。他意气风发,镜子里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
我抱着臂,站在二楼卧室的飘窗前,安静地俯瞰着他走向停在门口那辆光可鉴人的黑色迈巴赫。
他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我的方向望来。阳光落在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玻璃,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清晰地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像一头刚刚撕开猎物喉咙、对胜利习以为常的雄狮,自信得近乎傲慢。
他朝我的方向挥了挥手,动作带着几分轻佻的随意。随即拉开车门,车子绝尘而去,留下尾气的味道迅速被风吹散。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拿起手机,发出一条早已编辑好的短信:
台风登陆。
瞬间,大洋彼岸的资本深海,暗流涌动变成了滔天巨浪。
接下来的日子,这栋别墅成为了风暴之外最平静的地方。电话开始是一个接一个打进来,铃声尖锐而急促。最初,宋屿城在电话里的声音还能勉强维持沉稳,只是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渐渐地,语气开始失控,愤怒的咆哮穿透门板:废物!怎么会查不到!给老子去查!资金链绝对不能断!什么!交易所问询函技术专利泄密!谁干的!
砸东西的声音开始在深夜响起。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咬牙切齿的诅咒和无助的怒吼。他的身影很少出现在餐桌上,偶尔看到他,都是眼底布满血丝,西装皱巴巴,头发凌乱,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搓过一遍又一遍,那种呼风唤雨的掌控感荡然无存。
而我,只是更安静地抱着儿子。有时会看着儿子安静吮吸乳汁的小脸,有时会望向窗外那片被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那片他特意为林薇种下的、大片娇贵的蓝色绣球花,花期已过,失去了昂贵肥料的持续滋养,花瓣已经凋零萎缩,如同被太阳烤焦的蝴蝶翅膀,蜷缩在灰绿的叶丛间,泛出一种病态的铁锈色。
巨大的变故抽干了宋屿城最后一丝伪装的精力,也让他和林薇之间的暧昧越发公开且肆无忌惮,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也几乎再无暇做出什么好丈夫的姿态。那个小小的蓝色药瓶终于在一次他几乎撕破脸的争吵后,被他扔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我慢慢走过去,弯腰拾起那个药瓶。瓶身上标着某种昂贵的进口激素药名。我把玩着它,冰冷坚硬的塑料外壳硌着指腹。然后轻轻一抛,药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客厅的壁炉里,撞在冰冷的积灰炉壁上,发出一点轻响。那里面,早没有火了。
屿峰资本濒临清算……宏远并购彻底流产……宋总他……资金链断裂……个人债务……非常麻烦……下午那个紧急债权人会议……客厅里,我靠在门边的阴影里,断断续续听到助理通过手机给林薇汇报的沙哑声音,语无伦次,透着绝望。林薇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是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啜泣:那……那他答应我后续的治疗费……屿城说过要包下国外那套最新疗法的……我这边……
那头的声音更低了:薇姐……宋总现在自身难保……怕是……顾不上您那边了……您自己也要多保重……信号似乎受到了干扰,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林薇的啜泣声骤然变大,尖利得几乎要划破空气,其中夹杂着无助的咒骂和对命运的控诉。宋屿城烦躁地吼了一句:别哭了!死不了!接着是脚步声朝她的方向靠近,随后是努力放软的、安抚的声音:薇薇……别怕……还有办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然后是一阵细碎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和他笨拙的亲吻声。
那声音像一个倒计时器启动的信号,清晰地在整个空间回荡。是该收网了。
三天后,我在别墅清雅的茶室里翻着一本画册,旁边放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助理陈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领针低调华贵,眼镜片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有我能读懂他递过来的一个微小眼神——尘埃落定。
按您之前的吩咐,资金已通过离岸和家族基金彻底洗清所有操作痕迹,汇入您个人的独立托管账户。屿峰资本今日上午十点二十分,已向港交所递交破产保护申请。宋屿城个人名下所有账户、不动产、车辆已在前夜被依法冻结。他个人背负的债务,保守估计八位数起。宏远科技方面,技术泄密及财务造假证据链完整,已移交给证监会和相关部门。
陈越的声音清晰平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黑色文件夹,里面是离婚协议和所有资产的最终明细证明副本。
我接过文件夹,指尖拂过冷硬的外壳,翻开扉页,目光落在乙方签名那一行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宋屿城三个字上——写满了一个穷途末路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挣扎和屈辱。他签得这么痛快,大约是以为这只是我这只折翼的金丝雀在绝境中最后一次向他乞怜认输,他急于用这张纸去安抚他真正心头的朱砂痣——那个等着天价续命的林薇。
宋先生的车到了。陈越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轻声提醒。
我合上文件夹,站起身。该上演最后的高潮了。
民政局门口,熙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大多是幸福挽着手的年轻情侣,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只有我们这一对,气氛冻得结冰。
宋屿城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曾经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的,浓重的黑眼圈深陷下去,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几天没刮胡子,下巴和两腮一片青黑的胡茬。昂贵的定制西装还在身上,但早已皱得像揉过的旧报纸,衣领处甚至还沾着一点可疑的污渍。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只手紧紧搂着林薇的腰。
林薇整个人几乎全压在他身上,她戴着一顶遮住了所有头发的毛线帽子,厚厚的口罩掩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原本明亮如今却大而无神、深陷眼窝的眼睛。宽大的羽绒服包裹着她曾经纤细的身躯,但依旧能看出那种病入膏肓的枯槁感,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她不停地咳嗽,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让她整个人筛糠般地颤抖,虚弱地靠着宋屿城喘气,眼神里交织着痛苦和一种近乎乞怜的急切。宋屿城不耐烦地扭过头,避开了她口罩边缘咳出的浑浊唾沫星子。
看到我从车里下来,宋屿城眼神陡然一厉,脸上混杂的疲惫、焦虑和屈辱瞬间被一股浓浓的恶意取代。他推开林薇一点,往前一步,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讽刺的弧度,那眼神淬了毒一样钉在我脸上。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响起,像是要在这个充满喜气的地方撕开一条绝望的口子:
温晚然,他嗤笑一声,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看见你这副装模作样、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样子就觉得可笑!你以为签了那几张破纸,你就赢了他搂着林薇的手臂猛地收紧,林薇被他勒得微微瑟缩了一下。看清楚了,我和薇薇马上就会有新的开始!
他顿了顿,下巴抬得更高,姿态刻意做作,仿佛要用这种表演给自己打气:公司垮了又怎么样只要我想,随时可以东山再起!倒是你,他目光阴鸷地刮过我的脸,带着那个拖油瓶小子,再没了温家和宋太太这个头衔,你还有什么你就等着看你那点可怜的积蓄耗光,跪着爬回来求我的那天吧!我保证,到时候,我绝不多看你一眼!你就守着你的眼泪过下半辈子吧!
他像是要将所有的失意和怨恨都倾泻在这场离婚的句点上,一番话吼得声嘶力竭,引来几道好奇探究的目光。林薇在他怀里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慌乱地扫视四周,似乎在畏惧那些目光。
我安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他的狂吠,像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直到他话音落下,粗重的喘息回荡在安静下来的一角,我才微微弯起了唇角。
那不是开心的笑,更像是看到困兽在笼中绝望撕咬时,带着一丝悲悯的嘲弄。
我抬起右手,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左手羊皮手套的腕部边缘,动作从容优雅。然后,在宋屿城和林薇瞪大的、犹带愤怒和一丝错愕的注视下,那只抬起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
呜——呜——呜——呜——
刺耳、急促、极具穿透力的救护车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般地在我们身后骤然炸响!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震得人头皮发麻!
一辆车身涂着蓝黄相间醒目标记、顶灯疯狂闪烁的120救护车,如同从地狱直冲出来,猛地急刹车停在了我们几步开外的马路牙子边。车门嗤地一声被推开,跳下来两个身着蓝绿色制服、神情紧张的急救医生和一个提着沉重急救箱的护士。他们动作麻利地拉下活动的担架床。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宋屿城和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噪音完全打懵了。宋屿城搂着林薇的手臂瞬间僵直,脸上那副强撑的嘲讽和得意被惊愕和茫然取代,甚至浮现出一丝被刺破的恐慌。林薇更是吓得浑身剧颤,本就苍白的面色霎时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灰败得如同死去的鱼肚。她惊恐地看着停在面前像张着巨口的怪兽一样的救护车,又猛地仰头看宋屿城,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尖利,气息短促:屿城!救护车……怎么回事是不是我……
我的视线轻轻拂过林薇那双因极度恐惧和痛苦而睁大的眼睛,然后精准地落回宋屿城那张写满惊疑不定和即将爆发的怒气的脸上。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却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凿开了现场所有的杂音,清晰地送进他们耳中:
别急呀……我缓缓绽开一个更清晰的笑容,带着了然于心的冰冷,宋屿城,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救你的宝贝吗喏,救她的机会,来了。
宋屿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侵蚀了他的四肢百骸,冻结了血管里奔流的血液。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发出了嗬嗬的抽气声。
我微微侧首,目光仿佛透过林薇厚厚的口罩,直视她病入膏肓的核心:
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查清楚了……我刻意顿了顿,像是在宣读一份延迟了太久的判决书,——稀有的RH阴性血,全球匹配库都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捐献源,再加上骨髓造血功能严重衰竭……林薇女士的急性髓系白血病,是不是医生告诉你们,除了骨髓移植,只能指望奇迹
或者,我拖长了调子,视线转回宋屿城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面孔,笑容甜得像是淬了蜜的毒针,指望唯一的直系血缘亲人的活体捐献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砝码压下,彻底压垮了宋屿城最后一丝理智。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和突然窥见一丝绝望生机的狂喜,三种激烈冲撞的情绪将他脸上的肌肉扭曲,他像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林薇猛地抓住他手臂的手指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你……你说什么什么直系……你意思……温晚然!你什么意思!宋屿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不堪,抖得不成样子,那双曾经盛满算计和风流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溺水者抓取浮木的疯狂光芒,死死攫住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真是讽刺啊……我慢条斯理地从身后陈越手中接过一份薄薄的文件,白色的封面清晰印着几个醒目黑体字:【活体器官(组织)自愿捐献同意书】,你们满世界地找,求而不得的希望……
在宋屿城骤然爆发出狂喜光芒的注视下,在林薇激动得几乎喘不上气的目光中,我将那份文件的一角塞进宋屿城哆嗦着手伸过来的方向——却又在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手腕猛地向上一扬!
哗啦——嗤——
刺耳的纸张撕裂声响彻当场!
带着宋屿城和林薇全部生存希望的白色文件,被我极其平静、极其缓慢、极其坚定地撕成了两半,四片,然后……更多的碎屑。
洁白的碎雪纷扬飘落,散在深秋冰冷的水泥地上。
唯一的、能匹配的、健康的高质量骨髓来源……我垂眸看着地上狼藉的纸屑,像是在读着一份无关紧要的名单,声音淡得没有丝毫起伏,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可惜啊……
我抬起眼,目光锋利如刀,直直刺入宋屿城那双因希望骤然破灭而瞬间爬满恐惧和绝望猩红的眼睛:
……刚才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同时,签掉的,就是你宝贝白月光最后生还的通行证。
死寂。
比救护车警报更加惊心动魄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民政局门前喧嚣的人潮化作模糊的背景板。宋屿城脸上的狂喜如同被冰水浇透的炭火,发出滋啦一声无形的绝望爆响后,瞬间灰败干裂。他那双曾经盛满了春风得意、算计运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碾碎的惊恐和被彻底玩弄的茫然无措,猩红的血丝像蛛网般爆裂扩散。
不……不可能!温晚然!你这个疯子!你……他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野兽,发出一声凄厉扭曲的低吼,那是绝境之中本能的反扑,没有任何逻辑和理智支撑,只剩下一股虚张声势的疯狂。然而,这吼声只堪堪冒出喉咙一半,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扼住——因为他的手臂感受到了怀中身体陡然加重、不受控制的下沉力量。
嗬……嗬……林薇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断续而艰难的抽气声,那双紧紧攥住宋屿城衣襟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发白。她全身的重量猛地完全倾倒在他身上,像一棵被齐根砍断的枯树。剧烈的震颤通过身体传递过来,宋屿城僵硬地低头,对上她抬起的眼睛。
那双曾经被宋屿城万般爱怜、盛满了柔弱与纯真的小鹿眼,此刻完全被死灰覆盖。那里面没有怨恨,没有愤怒,甚至连最后一丝生命之火熄灭前的不甘都来不及涌现。
只有一片彻底的空洞,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碾碎了所有希望的玻璃珠,所有光影都熄灭了。一种直达肺腑、摧毁一切的寒冷从那空洞的瞳孔深处弥散开来,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绝望,瞬间冻结了宋屿城的血液。
薇……薇薇宋屿城的声音变形走调,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恐惧颤抖。他试图扶稳她下坠的身体,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僵直。
林薇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极其困难地对上了我的方向。那双死寂的眼睛像蒙尘的磨砂玻璃,空洞映着我冷硬的面容。只此一瞥,随即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道,猛地一软,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如同一袋失去骨架的血肉,沉重地坠向冰冷的地面。
薇薇!宋屿城惊骇到极点的声音变了调,他本能地弯下腰,试图捞住她,却也被带得一个趔趄,狼狈地半跪下去,手臂死死托抱着林薇彻底失去知觉的身体。她能依靠的一切,不过是他这一身昂贵布料下包裹的空洞绝望。他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徒劳地托着林薇绵软如烂泥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抓地上那些被撕成碎片的【同意书】纸屑,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捏起的却只是一把沾了尘土的废纸。
地上被揉碎踩烂的,从来就不是一张纸。
医生!医生!快来!他猛地抬头,朝着救护车旁愣住的医护人员嘶喊,声音破裂,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挣扎,救人啊!快救她!她是RH阴性血!她是急性的……救她!你们愣着干什么!他语无伦次,眼神狂乱地在医护人员和我之间来回扫视,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彻底慌不择路的困兽。什么气度,什么算计,统统坍塌粉碎,只剩下原始的、对失去的极致恐惧。
急救医生和护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提着担架床冲过来。
让开!
我没有再看地上那对混乱绝望的男女,也没有看医护人员匆忙的施救动作。只是挺直了脊背,甚至微微扬起下巴。陈越无声地将臂弯里柔软的羊绒围巾展开,轻柔地围拢在我的颈间,遮住了深秋最后一缕带着寒意的风。
他没有回头。
我没有停留。
我们一前一后,走向停在路边那辆线条冷硬的定制款宾利慕尚。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我抬步,姿态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皮鞋的鞋跟踩过散落在冰冷水泥地上的洁白纸屑,清脆的一声咔嚓闷响后,鞋跟印稳稳地落在屿峰资本那四个被揉成团、又被踩扁的文件封面印刷字上。
车门在身后沉稳地关闭,隔绝了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再次拉响的嗡鸣,以及这个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车子平稳启动,汇入车流。
后排寂静无声。窗外,是城市午后飞速变换的光影。天光依旧大亮,透过深色的车窗滤进来,落在我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上。羊皮手套细腻的纹理在光线里泛着哑光。我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手套下,掌心深处,那道在生产垂死挣扎时被指甲掐出的、早已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印记,仿佛被一股灼热的岩浆烫了一下,又骤然沉入永恒冰冷的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