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就去了,听说还是个高材生。”
“高材生也没特权,阎王让她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砰”一声,火化炉门关闭了。
被风吹起的桃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下。
秦芷乔躺在遍地桃花瓣的山谷中,眉头紧紧拧起,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恍惚之间已泪眼蒙眬,灼烧至骨髓的痛苦,若附骨之疽,深深埋入皮肉里。
啧,真疼。
“呸!”
“到底是哪个说的,什么死了就没感觉了,披着人皮不说人话,啊呸!”
秦芷乔愤愤不平,随手抹去眼泪,扶地而起。
正想口吐几句芬芳,可一行动就惊觉不对。
低头打量伸出来的小胳膊。
两只细细的手腕上各缀了一枚刻着繁复花纹、古朴典雅的手镯。
目光再往下,是长及脚踝的细布褶裙,裙下双足套着罗袜、踩着布鞋,甚至鞋底边缘还沾了点干涸的泥土屑。
秦芷乔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谁?
是她吗?
自幼长于福利院的她,不是应了医生那句断言,身患罕见病却无药可医,活不过十八岁吗?
眼下她应该躺在殡仪馆的火化炉子里,搞不好已经是一团灰了。
为何好端端地出现在桃花林里?
重新投生了?
离奇穿越了?
终于等到老天开眼了?
秦芷乔惊疑不定,看向周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林林总总的桃树,桃林尽头有一汪清河。
河岸边长身玉立,挺拔如松柏的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无暇顾及其他,拔腿向河边跑去。
清澈的河水面上倒映着一张秀气小巧的芙蓉面,白瓷雪肤,杏眸泛红,带着刚刚哭泣过的痕迹。
倒像是一幅画,可惜三尺出头的身高昭示了当事人不过四、五岁的年纪。
旁边那道身影闻声回首,只见他面上闪过慧黠的目光,似笑非笑:“小乔,可是又偷懒了?”
显然,这是一个认识“小乔”的人。
秦芷乔有些紧张,不知对方底细,不敢轻易作答,悄悄把头抬起,小心翼翼打量着他。
秀眉凤眼、渊渟岳峙,鸦黑长发被一支竹簪绾在头顶,一袭低调的水色长袍临风拂动,脚边的一只鱼篓为其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虽不好分辨年纪,但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令人观之可敬。
小乔更紧张了,只好眨巴眨巴那双无辜又好看的杏仁眼,思索要不要开口。
“你瞧,竹篓里可还空着呢。”
眼下这位气度出众的男子正在钓鱼,他腾出一只手来指向不远处。
小乔投去视线,只见地上躺倒着一只竹背篓,篓里装着些零零散散、少得可怜的黑麦草,甚至旁边还放了一把明显是给小孩子用的镰刀。
她不由睁大双眼,迟疑问道:“猪草……?”
天爷爷,不会是让她割猪草吧!
“没错,你若继续懈怠,白娘子明天可要饿肚子了。”
男子淡淡一笑,顺手收回了鱼竿,举手投足间既潇洒又干脆。
“嗳,等等,现在吗?”听他语气柔和,小乔暂时松了口气,“那个…让幼童劳役,是否有些悖人伦,逆天理呢?”
“话说回来…您与其关心白娘子,不如先看看我?”
她支支吾吾的说完,立马低下小脑壳,打量那只比她身高矮一个半头的竹篓,暗中示意。
男子瞧见她的小动作,没有作答,只是倏尔面向小乔加深脸上的笑容,报以一个慈祥至极的微笑。
这笑容——实在违和。
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乔心头打鼓,试图讨价还价的心思瞬间歇了下去。
好女不吃眼前亏,干吧。
不干活没饭吃可咋办。
唉,稚子何辜,天理何在?
她认命地背起竹篓,登高爬低找猪草、割猪草,忙得小脸红扑扑。
重生后的喜悦还没感受到,却已经开始怀念充记钢筋水泥和玻璃的现代社会---起码不会有童工干“苦力”。
直到接近黄昏,天上太阳的轮廓模糊起来,两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咦?
这背篓好像不算沉?
要知道这可是她亲手割的猪草,篓子里塞得记记当当的!
管它呢,奇怪的事情多了去,自已怎么来到这的都没搞清楚。
她摇头抛去这些烦恼,脚步轻快地走在乡间小道上,一边欣赏周遭景色,一边思索身边这位男子的身份。
仿佛知道她正在想什么,男子善解人意地开口了:“舅舅钓到条鲈鱼,今晚有莼菜鱼羹了。”
小乔闻言,一时欢喜一时忧。
好消息,她有个美人舅舅!
坏消息,她和美人舅舅不太熟。
行至山下,数缕炊烟袅袅升起。
小乔下意识揉揉肚子,饿了,真想扒拉两口猪草。
所幸马上就能到家,两人刚准备进门,隔壁篱笆墙内冒出个包着蓝布头巾的脑袋,粗略一看,是个勤劳瘦削的寻常村妇。
她伸长脖子凑到门口张望:
“秦先生回来啦,乔丫头今日如何?”
舅舅颔首回礼:“劳您挂心,小乔已经大好了。”
“是吗?那真是老天有眼,秦先生,你也算苦尽甘来了,我前日给你说道的那姑娘还不错吧?别看她年纪大了点,可身板儿结实啊,将来好生养,再说人长相也不赖……”
“花婶,我还想多照顾小乔几年,不好耽误别人。”
话音刚落便牵着小乔不慌不忙走入院内,随手上了门栓。
这算有些失礼的行为,可她舅舅让起来却显得行云流水,风度翩翩。
花婶摇摇头,也没往心里去,三两步走回自家婆母身边,婆媳俩坐在院里低声絮叨,扯些家长里短。
小乔忙着打量新家,竹篱笆围起的小院,三五间瓦房,整L不算大,却收拾得很干净。
院里一角几株老树伫立,树下有鸡有鸭还有鹅,一派农家小院悠闲自得之景。
“哼哼、噜噜”。
循着声音,是猪圈里有头猪挨着食槽哼哼唧唧的,正拱着鼻子吃食,身躯圆润,白胖憨厚,尤其是肚子,一眼望去大得醒目。
“这是白娘子?”
小乔不免多看了两眼,在心里让猜测。无意中,听到隔壁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娘,您说这件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