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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我机械地往购物车里放排骨、青菜和公公爱喝的老酒。
路过零食区时,我习惯性伸手去拿小川最喜欢的奶酪棒,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现在应该更想吃林悦买的进口巧克力吧
我缩回手,这三天,我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回到家,厨房里我机械地淘米、煮粥、准备小菜。
煤气灶的蓝色火苗跳动着,映在我麻木的脸上。
妈妈！小川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我要吃煎蛋！
好,妈妈这就给你做。我伸手想摸他的头,他却躲开了。
不要你做的！我要林阿姨做的太阳蛋！他撅着嘴,林阿姨做的有笑脸！
我握紧了锅铲,指节发白：今天先吃妈妈做的好吗林阿姨...晚点才会来。
讨厌！小川跺着脚跑了出去,我最讨厌妈妈了！
我盯着平底锅里渐渐凝固的蛋清,眼前一片模糊。
曾几何时,小川总是抱着我的腿说妈妈做的饭最好吃。
又惹孩子哭婆婆尖利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就真是晦气！
我低头继续煎蛋,没吭声。
这三天,我必须忍。
餐桌上,公公把碗重重一放：这么淡！盐都舍不得放
爸,医生说您血压高...我小声解释。
放屁！公公拍桌而起,悦悦做的饭怎么就不咸你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周明低头看手机,一言不发。
自从林悦出现后,他就再也没在父母面前为我说过一句话。
对不起爸,我这就去加盐。我端起他的碗,手微微发抖。
不用了！看见你就倒胃口！公公把碗一推,汤溅在我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我咬住嘴唇没出声,默默收拾洒落的饭菜。
周明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烫到了
我刚要开口,他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林悦,他立刻起身去了阳台,声音温柔得刺耳：好,我这就去接你。
婆婆立刻眉开眼笑：悦悦要来快,薇薇,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我机械地点头,走向客房。
04
这间房早已成了林悦的专属卧室,衣柜里挂满了她的衣服,梳妆台上摆着她的护肤品。
我每天都要更换床单,尽管她每周只来住两三天。
刚换好床单,手机震动了一下。
HR已经回复了调职申请,手续正在走流程,预计三天完成。
我盯着屏幕,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薇薇姐,在忙呀林悦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阿姨让我把这些衣服放衣柜,麻烦你整理一下哦。
她把几个奢侈品购物袋扔在床上,香奈儿的标志刺眼得很。
我知道,那一定是周明给她买的。
对了,她凑近我,压低声音,周明说今晚要带我去看婚戒,你不会介意吧她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已经戴着一枚钻戒,这个是他上周送的,但他说要换个更大的。
我死死攥着床单,喉咙发紧：恭喜。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她故作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你放心,我会对小川很好的,毕竟...她红唇贴近我耳朵,他现在叫我妈妈比叫你还顺口呢。
我猛地抽回手,她顺势跌坐在床上,夸张地哎哟一声。
薇薇！你干什么周明冲进来,连忙扶起林悦。
没事的,林悦靠在他怀里,眼眶泛红,是我自己没站稳...
你对她动手周明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你疯了吗
我看着这个曾经说爱我的男人,现在像护崽的野兽一样护着另一个女人,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对不起,我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我沉默地走向房间,身后传来他们安慰林悦的声音。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起身,打开电脑查看公司邮件。
是公司HR发来的：【余女士,您的调职手续已完成,机票已订好,后天下午三点起飞。】
我轻轻合上电脑,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一种要解脱的感觉席卷全身。
第二天我从公司把剩余的物品收回家,推开家门,一股炖汤香味扑面而来。
我愣在门口,这不可能是我早上出门前准备的。
回来了林悦系着我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我炖了鸡汤,叔叔阿姨说很鲜呢。
妈妈！小川从客厅跑过来,却不是迎接我,而是扑向购物袋,林阿姨说要给我做糖醋排骨！
我握紧购物袋：这是做给你爷爷奶奶吃的红烧鱼。
小川的脸立刻垮下来：我不要吃红烧的！林阿姨做的糖醋的最好吃！
薇薇啊,婆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悦悦特意来帮忙做饭,你就顺着小川吧。
我看向厨房,林悦正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食材,那架势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周明坐在餐桌旁剥蒜,时不时抬头对她笑一下——他已经很久没对我那样笑过了。
午饭时,林悦坐在我的位置上,给小川夹菜擦嘴,俨然一副慈母模样。
公公婆婆对她嘘寒问暖,周明更是殷勤备至。
而我,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晾在一边。
薇薇,婆婆突然叫我,下午悦悦想去逛街,你留在家里照顾小川。
可是妈,我今天...
怎么你有意见婆婆眉毛竖起来,让你带会儿孩子都不愿意
我咽下原本要说的话,点了点头。
其实今天下午我约了律师咨询抚养权的事,但现在看来,连小川都已经不需要我了。
下午,我陪小川在客厅玩积木。
妈妈,他突然抬头,林阿姨说你要是不听话,爸爸就会把你赶出去,是真的吗
我手里的积木啪地掉在地上：她这么跟你说的
嗯！小川点头,林阿姨说以后她会当我妈妈,给我买好多玩具,比你好多了！
我浑身发抖,强忍着泪水：小川,如果妈妈要出远门,你会想妈妈吗
不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有林阿姨就够了！
这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傍晚,周明和林悦大包小包地回来,林悦手上果然戴了枚更大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薇薇,把这些衣服洗了。周明扔给我几个袋子,都是林悦的新衣服,要手洗。
我接过袋子,里面全是真丝连衣裙和内衣。
林悦在一旁甜甜地说：麻烦薇薇姐啦,有些很贵的,别洗坏了哦。
夜深人静,我站在阳台上手洗那些昂贵的衣物。
冷水刺骨,但比不上心里的寒。
主卧里传来周明和林悦的说笑声,他们甚至已经不避讳我了。
第三天,我依然五点起床,做好早餐,打扫房间,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没人注意到我红肿的眼睛,也没人关心我为什么吃得这么少。
我去趟超市。午饭后,我对婆婆说。
她不耐烦地挥手：快去快回,晚饭前要把悦悦的衣服熨好。
我点点头,拎着平常买菜用的布袋出了门。
但这一次,我没有去超市,而是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候机大厅里,我掏出手机,删除了所有周家人和林悦的联系方式。
然后我给周明发了最后一条短信：【照顾好小川,别找我。】
发完这条消息,我关掉手机,取出SIM卡,扔进了垃圾桶。
登机口开始检票,我拎着轻飘飘的行李走向闸机,除了证件和几件换洗衣物,我什么都没带。
飞机起飞时,我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灯光,泪水终于决堤。
这五年的婚姻,我付出了全部,却连亲生儿子都不认我。
但我不会回头了。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05
三年后,我再次踏上这座城市的土地。
机场的广告牌已经换了模样,但那股熟悉的潮湿空气依然如故。
我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余总监,车已经准备好了。助理小跑着过来,合作方约的七点在明珠酒店。
我点点头,看了眼腕表——还有三个小时的空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妍发来的消息：落地了吗老地方等你！
林妍是我大学室友,也是这座城市里唯一还联系的朋友。
三年前我离开时,只有她知道真相。
咖啡馆的角落里,林妍一见我就红了眼眶：死丫头,三年不回来,想死我了！她上下打量我,啧啧,现在可是大设计师了,这气质都不一样了。
我笑着接过她递来的咖啡,听她絮叨这几年的变化。
直到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周家出大事了。
我的手指在杯沿停顿了一秒：什么事
林悦那个贱人...林妍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芒,她和你前夫结婚才半年,就被捉奸在床！
咖啡杯差点从我手中滑落。林妍继续道：听说那天周明提前出差回来,一开门就看见奸夫和林悦在你们...不,在他卧室里...
我胃部一阵绞痛,眼前浮现出那张我和周明曾经同床共枕的大床。
然后呢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周明当场发疯似的打林悦,你婆婆刚好带着孩子回来,看到这一幕直接气晕过去,送医院抢救。林妍凑近我,最绝的是,你前公公为了护着林悦,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死亡。
我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总是对我颐指气使的公公,竟然为了林悦这样。
现在周家乱成一锅粥。林妍冷笑道,周明丢了工作,要照顾住院的老娘,还要应付林悦的离婚诉讼。最可怜的是小川,那孩子现在...
她的话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薇薇电话那头是周明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你回来了。求求你,见一面好吗
我正要挂断,却听到一个稚嫩的哭声：妈妈,我是小川,我好想你...
我的手开始发抖。
林妍按住我的手,无声地摇头。
有什么事,明天上午在咖啡厅说吧。我最终说道,然后迅速挂断。
06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的咖啡厅。
当我看到玻璃窗外那个佝偻的身影时,几乎认不出那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周明。
他牵着一个瘦小的男孩——我的小川,已经九岁了,却比同龄人矮小许多,眼神畏缩。
薇薇,周明一见到我就红了眼眶,你变得更漂亮了。
我冷淡地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小川身上。
他怯生生地看着我,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妈妈！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林阿姨是坏人,她打我...
我的心像被刀绞一般。
蹲下身,我轻轻撩起小川的袖子——上面布满青紫的掐痕。
她经常打你我的声音在发抖。
小川抽泣着点头：她说我是拖油瓶,爸爸出差时,她不给我饭吃。
周明突然跪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
薇薇,我错了,他痛哭流涕,林悦那个贱人骗了我,我爸他...我妈现在躺在医院,我什么都没了,他抓住我的手,只有你是真心对我的,我们复婚好不好
我抽回手,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心碎的男人。
他的额头已经有了皱纹,鬓角冒出白发,跪在地上的样子卑微又可怜。
周明,我平静地说,你知道我和你结婚那几年是怎么过的吗
他茫然地抬头。
他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妈妈,小川又抱住我的腿,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跟爸爸了,他喝醉了也打我...
我的心揪成一团。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他身上流着周明的血,带着周家的基因。
薇薇,周明还在哀求,看在孩子的份上...
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支票簿,写下一个数字,这笔钱足够小川读到大学。我会联系一家可靠的寄养家庭,定期支付抚养费。
不！周明突然激动起来,你不能带走我儿子！
你可以选择接受这笔钱,我冷冷地说,或者我立刻报警,举报你家暴。以你现在的处境,猜猜法官会把孩子判给谁
周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正浓。
我站在街头,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小川时,他说的那句我最讨厌妈妈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谁才是真正爱他的人了。
可惜,太迟了。
三天后,我在机场等起飞,林妍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出事了！她的声音在发抖,周明他疯了！
我握紧手机：怎么回事
他昨晚去医院,把他妈妈的氧气管拔了,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林妍倒吸一口气,然后他去找林悦,等警察赶到时已经死了...
我浑身发冷：小川呢
孩子在寄养家庭很安全,但是,林妍的声音低了下去,周明在逃逸途中车祸身亡了。
那个曾经让我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警方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林妍犹豫了一下,是写给你的。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沾满血迹和泪痕：
「薇薇：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这三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林悦那个贱人骗了我,我爸背叛了我,我妈现在生不如死,只有你,是真心爱过我的。
我知道自己不配求你原谅,但小川是无辜的。
求你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珍惜你。
永远爱你的周明」
我将信纸一点点撕碎,看着纸屑飘落,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家庭的毁灭,往往始于最微小的裂缝。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07
我站在市中心医院住院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白色康乃馨。
林妍发给我的消息说,婆婆被医生抢救回来了,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503号床。护士台的护士头也不抬地说。
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让我想起生小川时的情景。
那时候婆婆守在产房外,后来她告诉我,听到孩子哭声时她激动得哭了。
那时的她,还会握着我的手说你就是我的亲闺女。
病房门半掩着。
我轻轻推开门,看到病床上那个枯瘦的老人时,几乎认不出来那是曾经对我颐指气使的婆婆。
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插着氧气管,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阿姨...我轻声唤道,把花放在床头柜上。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嘶哑,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泪水,薇薇...
我僵在原地。
对不起...她艰难地抬起枯枝般的手,我对不起你...
监护仪上的心跳线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我下意识按下呼叫铃,却被她抓住手腕。
周明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都是报应...
护士快步走进来：家属请先出去。
我退到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到医护人员围着病床忙碌。
婆婆的眼睛一直望着我的方向,嘴唇蠕动着,像是在重复对不起。
十分钟后,主治医生走出来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
我怔怔地看着护士拉上白布,盖住婆婆的脸。
这个曾经把我当佣人使唤的老人,最后竟然是在向我忏悔中离世。
走出医院时,天空飘起细雨。
我打开手机,看到林妍刚发来的消息：周明的葬礼定在后天,要去吗
我回复：帮我送个花圈吧。
我关掉手机,打车前往机场。。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毫无代价的背叛。
周家人为他们的选择付出了代价,而我,终于可以真正地开始新生活。
飞机冲上云霄时,我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女人重获新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