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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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慈那声凄厉的哀嚎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捅进墓园死寂的空气里,又狠狠搅动。
她死死盯着那尊冰冷的、刻着爱女廖苗苗之墓字样的石碑,眼珠几乎要从眶里迸出来。
苗苗…苗苗
顾念慈发出一声更加尖锐、更加破碎的嘶喊：
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回过头看向那被她亲手砸碎的骨灰盒后,她终于认清了现实。
顾念慈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直挺挺地扑向地面,膝盖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墓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良在这个时候挤过人群跑到了顾念慈身旁,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念慈…你冷静一点,苗苗她已经走了…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你这幅样子,苗苗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心安的。
顾念慈讶异于楚良如此快就接受了苗苗的死讯,转过头看向远处的我,却只看到我眼底深深的悲痛,与滔天的恨意。
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我缓缓从地上支撑起身体,紧紧抱着那个碎裂的骨灰盒,一尘不染的外套上,现在沾满了泥灰与骨粉。
迈步走向苗苗的墓前,我从外套里掏出了一本同样沾染了灰白色粉末的小册子,那是女儿的日记本。
我将它递向顾念慈,冷声说道：
看看你的女儿,在临死前,心里装着的都是什么。
顾念慈感到彻骨的冰寒,仿佛我刚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刺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慌忙抢过那本日记,却又小心翼翼的翻开。
9月15日,晴。学校要开亲子运动会啦！老师说要爸爸妈妈一起参加三人四足！我画了邀请卡给妈妈看,妈妈说她要陪壮壮弟弟去医院复查,来不了…爸爸说他会陪我去。可是,我好想妈妈也来呀,上次运动会妈妈就没来…
10月3日,小雨。今天肚子好痛,爸爸带我去医院打针了。护士阿姨扎针好疼,我哭了。爸爸说妈妈在给别的病人做手术,不能来看我。可是…妈妈不是最厉害的医生吗为什么不能来看看我呢就一小会儿…
11月18日,阴。妈妈今天回家了！我好开心！我把我画得最好看的一幅画送给她,画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妈妈,像天使一样！可是妈妈只看了一眼,就说‘嗯,挺好’,然后楚良叔叔就打电话来了,说壮壮弟弟发烧了,妈妈饭都没吃完就又走了…妈妈,我画了好久好久的…
12月5日,晴。偷偷听到爸爸和妈妈吵架了。爸爸说妈妈总是不回家,总是不管我。妈妈说壮壮弟弟病得很重很重,他更需要妈妈…可是,妈妈,我也需要你啊…是不是我生病了,像壮壮弟弟一样重,妈妈就会一直陪着我,只陪着我一个人了
1月10日,小雪。今天是我的生日！妈妈答应回来给我过生日的！我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蛋糕上的蜡烛都化掉了…妈妈打电话说,壮壮弟弟手术出现了一点小情况,她走不开…爸爸抱着我,说妈妈是救人的天使,天使要救很多人…可是,妈妈,我只想要你抱抱我…
顾念慈越看越是心惊,她不断擦拭着自己眼前的泪,仿佛想把那些稚嫩的笔迹全部刻进眼底,刻进心里。
终于她翻到了最后一页,可这一页的字迹却明显变得虚弱,潦草。
像是用尽浑身力气才写下：
妈妈,我好冷…流了好多血…头好晕…那个叔叔说,抽了我的血,就能救弟弟,妈妈就会高兴…就会喜欢我了…妈妈,我听话了…你可以多喜欢我一些吗
顾念慈呆愣在原地,她从喉咙中挤出悲鸣,抬起头用满是血丝的双眼,狠狠瞪着一旁的楚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