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会栽赃嫁祸了?
商陆心头一动,好奇彭姓书吏会跟功曹吏说些什么,便暂缓了遁出地下。
彭姓书吏进了公廨,反手将门关上,小声将朱全宁死不肯配合的事情,向功曹吏汇报了一遍。
功曹吏听完后,只是冷笑:“不识好歹的蠢货,真以为不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就没有办法了?他有没有交代,交代了什么,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他放下手中朱笔,狞笑道:“朱全吃下极乐丹,十日内必死。一旦他死了,我们就以‘朱全因供出商陆逼良为贼、杀良冒功等事,惨遭报复杀害’为由,将商陆传唤审问。到时候,商陆若敢反抗,便坐实了一系列罪名为真。若是不反抗,嘿嘿,进了咱们功曹衙门,有罪没罪,是生是死,便得听咱们的了!”
“大人手段高明。”
彭姓书吏赶紧拍马屁,等到功曹吏捻须作笑,方才带着几分担心的问:“只是这般做,会不会将戒律司引来?那商陆不止是贼曹掾,还在戒律司里担着职呢。”
功曹吏哼道:“我当然知道商陆在戒律司里兼着差事,要不是因为这,直接就以有人检举他逼良为贼、杀良冒功为由,将他传唤过来了,何须这般麻烦!”
顿了顿,才又冷笑道:“戒律司这段时间,因为钟离大巫的事情,正被清查,自顾都不暇,只要我们拿出合适的理由,他们就不会多事!
那商陆不过是黔首小吏出身,却进了戒律司,巫院里面不少世家宗派的弟子都有意见,嘴上不说,但都在心里面盼着他遭殃。
而这一次,因为钟离大巫的事情,戒律司里有不少人遭到牵连,偏偏商陆却得了重赏,你说这些人会是个什么心情?见到商陆出事,是会帮他呢,还是添柴拱火?
尤其是钟离一族的人,更是恨死了商陆。只是因为商陆刚立大功,风头正劲,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在这个时候收拾商陆,只要能占住理,甭管是真理还是假理,戒律司那边的大部分人,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原来如此。卑职多虑了,还是大人考虑的周全。”
彭姓书吏一脸的恍然与钦佩,连拍马屁。
功曹吏到了这一刻,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讲的话有点多,沉下了脸,冷声叮嘱:“这些话,出我口入你耳,切不可让
谁还不会栽赃嫁祸了?
敢问上吏,我们贼曹署的这番赔礼道歉,可算诚恳,你们可还满意?”
“诶,你们要是早这般懂事不就好了?”书吏下意识的应道。
这话出口后,却又猛然大惊色变:不好,我怎么把心里话给讲出来了?
他慌忙转身,妄图找补:“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哪有私吞抚恤银,昧下赏赐?切勿血口喷人……咦?”
待到看清楚身后的情况,书吏越发惊悚。
不是因为看到了商陆,而是他看到在功曹衙门外,不知何时,竟然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里,有许多还是附近其它诸曹衙门的官吏。
刚才的那些话,能暗地里操作,却不可摆在台面上来说,更不能当众承认。
尤其是巴国现在要不拘一格降人才,连巫院都扩大招生,面向普通人家,他们这些个世家宗派出身,或者与之有干系的人,便是心中再怎么不满,再怎么觉得像商陆这等黔首、寒门出身的泥腿子是不配与他们争抢修行资源的,也只能将这些不满藏在心头,不可摆在明面上说。
偏偏商陆的一番话,挑破了他们心中的不满,而他也不知道为何,竟然脱口承认了。
最为要命的是,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听到围聚在衙门外面,众人发出的哗然与议论,书吏脸色铁青的堪比恶鬼。
他瞬间乱了神,再度张口,想要否认商陆的种种指控。
结果他的话还未出口,便又听到了商陆问他:“真的没有吗?”
书吏再一次嘴比心快,脱口而出:“便是有,你也不能说!”
功曹衙门外面围观的众人,见他如此实诚,再度哗然。
其实有不少人都瞧了出来,这个书吏肯定是遭了商陆的道,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跟着起哄。
毕竟他们这帮人,都没少吃过功曹衙门的亏。
书吏亦是反应了过来,眼见商陆又要开口,脑子一热,血气上涌,竟是咆哮着冲向商陆,想去捂他的嘴,让他别再瞎逼逼了。
结果还未冲到商陆面前,就有一股无形的飓风呼啸袭来,重重撞到了他身上。
“轰——”
书吏被撞的肋骨瞬间断掉好几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飙着血倒飞了出去。
就这,还是商陆收了力的下场。
否则书吏就不是被撞断肋骨,而是要被直接撞杀了。
商陆这趟过来,固然是存了要把事情闹大的心思,却没有像书吏这般被怒火蒙了心。
他便是要杀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与人留下口实。
书吏落地后,嘴里喷着血,瞪大了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想要质问商陆,可还没开口,却先听到商陆质问他:“我乃贼曹掾,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袭击我?”
什么?!书吏闻言都快傻了。
我袭击你?明明是我被你给袭击了!你怎么颠倒黑白?
等等,这些颠倒黑白的话,不是该由我来说的吗?
“我,我……”
书吏着急的想说话,却被血水呛住,连连咳嗽,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商陆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扭头向申屠下令:“这厮袭击我,极可能是禾贼余党,将他捆了带回贼曹署,好生拷问,看看他还有哪些同党!”
申屠差点儿没有忍住要笑出声,急忙低头拱手领命,扶着刀就要去绑了书吏。
功曹吏到这一刻,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疾步走出公廨,厉声喝止:“你们想做什么?这里是功曹衙门,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商陆扭头看向这个功曹吏,冷声反问:“我也想问,你们想做什么!克扣抚恤,构陷功臣。功曹衙门就是这样做事的?你们莫不真是禾贼的余党,要帮着他们报仇?”
功曹吏愕然一惊,他的心情与趴在地上喷血的书吏差不多:这栽赃的话,都是我的词儿啊,他怎么敢抢我的词?
白邑郡的官员来到功曹衙门,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
像商陆这般,敢大胆指责他们,殴打他们,甚至是栽赃他们的主,还是头一个。
功曹吏当然不知道,商陆已经偷听到了他们的算计,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商陆为何敢这样做?
一个好不容易做上了官的泥腿子,为何敢开罪他们?难道真就不怕丢了官帽?
而他也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商陆的话术。
下意识的就自辨道:“你胡说,我们与禾贼没有关系!”
商陆完全不给他思索的机会,急声逼问:“若不是禾贼余党,为何要这般做?”
“那是因为……”
功曹吏下意识的就要道出真正原因。
但话刚出口,就猛然反应过来不对,急忙闭上了嘴。
即便如此,仍旧是说漏了,让外面围观的人,哗然声更大。
功曹衙门贪污受贿,克扣赏赐,大家早已是见惯不惊。
可是连抚恤银都克扣,还构陷功臣,这就太过分了。
今日遭殃的是贼曹署的这帮人,可下一次呢,会不会该轮到自己?
功曹吏听到众人的议论,脸色铁青。
趴在地上吐血的书吏,则是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快感:原来不是我没用,而是这厮太厉害。瞧瞧,连功曹吏大人都着了他的道!
眼前的情况完全超出了功曹吏的预期,他飞快的思索着对策,脑子都快要转冒烟了。
办法没想出,却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又响起了一片惊呼与叫骂。
没等着功曹吏反应过来,商陆已经使出神行九变的身法,闪过几道虚影,瞬间去到了后院。
申屠见状,赶紧快步跟上。
而功曹吏在这一刻,方才回过神来,慌忙往后院奔去。
聚在外面看热闹的各曹官吏,发挥出了看乐子绝不嫌事大的精神,一窝蜂的冲进了功曹衙门,跟着往后院奔去。
功曹衙门的人,要么是没有反应过来,要么是阻拦不及,竟是叫这帮人,都跟着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