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谁知贾母听了这话,面色稍稍舒缓一些,嘴里却还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哼,他差得远呢!
话虽如此说,贾母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旁边站着的这些不成器的子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转着另一个念头。
和这几个只知内斗、败家的东西比起来,那个贾琛......
虽然言语刻薄,行事也透着股狠劲,但看他今日在自己面前那份不卑不亢的镇定,那番直指要害的言论,确实是个有能为的。
今日是他把窗户纸捅破,日后......日后贾家若真有什么大风浪,指望眼前这几个怕是没用,说不定还要指望他呢。
见着贾母气稍稍消去许多,由鸳鸯搀扶着,慢慢在榻上坐稳了,这才顺过一口气来。她抬手,颤巍巍地指向地上还梗着脖子的贾赦,声音虽不再拔高,寒意却更甚。
过往的事儿,老身暂且不跟你们细算了!贾母眼神锐利如刀,刮过贾赦明显有些僵硬的脸。
往后,都给我把尾巴夹紧了做人!
平日里关起门来怎么混账,姑且只当不知,可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因为你们这些不肖子孙的胡作非为,在外头捅了天大的娄子,触怒了龙颜,惊动了圣驾......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真到了那个地步,也不用等朝廷降罪,更不必劳烦别人动手!
老身自己,就先寻一尺白绫,到咱们家祠堂,跟列祖列宗赔罪去了!
也省得将来到了黄泉之下,无颜面对他们,更不用留在这世上,眼睁睁看着你们把这祖宗好不容易挣下的百年家业,败得一干二净!
这话比刚才的怒骂更叫人胆寒。
贾赦脸上那点残存的紫色彻底褪尽,变得煞白,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贾珍更是抖如筛糠,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几乎要瘫软在地。
贾政也是面色灰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满眼的痛心疾首。
王熙凤一直留意着贾母的神色,见她虽嘴上说得狠绝,眼底那份要立刻回金陵的决绝却淡了几分,心知这是老太太在敲山震虎,用狠话逼这几位爷彻底清醒。
她眼珠飞快一转,连忙上前几步,随即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点娇嗔,对着贾母道:
哎哟,我的老祖宗!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可吓死个人了!
这又是白绫又是黄泉的,多不吉利!
您这不是存心折我们的寿么谁敢让您老人家动那个心思,凤丫头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您老人家是咱们家的擎天柱石,定海神针!
这家里离了谁都照样转,唯独离不得您老人家坐镇。
您就算真生我们的气,心里再不痛快,也犯不着说这些话来戳我们的心窝子不是
那劳什子的白绫,听着就晦气,只要您老人家在,咱们家福气长着呢,提那个做什么!
她这一番连消带打,厅堂中过于凝重冰冷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贾珍坐立不安,找了个由头,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荣庆堂。
方才老太太那番话,字字句句都像是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屋内,随着贾珍的离去,气氛并未全然松弛。